明珠郡主到家時,昭陽長公主已經得到消息坐在花廳裏等著了,見女兒一身紅衣手提馬鞭,她不由露出幾分自豪的笑容,比起那位曾經的大長公主,她的女兒看起來可要美麗威儀許多。


    得知母親在等著自己,明珠郡主便沒去換衣服直接進了花廳,“母親有什麽事讓我去您院子裏不就是了,怎麽還在這兒等著?”


    她沒見禮,將馬鞭子扔給身後的婢女就在長公主身邊坐了下來。


    昭陽長公主卻是看著女兒道:“這是又騎馬回來的?城裏正是熱鬧的時候,你偏要去大昭寺祈什麽福?”


    “那不是給舅舅祈福嘛,舅舅對我那麽好”,明珠郡主撒嬌道,從旁邊的果盤中拿了個枇杷在手裏把玩,又帶著幾分不屑道:“城裏的熱鬧不就是狀元遊街嗎?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甚至還有小鄉村裏冒出頭的,有什麽好看的。那些什麽新科進士再有臉麵,也是舅舅給的臉麵。再說了,我從小到大見過多少次狀元遊街了,沒意思得很。”


    昭陽長公主搖搖頭,“這你可就說錯了,這次的狀元竟是早些年沒找回來的光燁侯世子,方睿宴。”


    “他?”明珠郡主把玩枇杷的動作頓了頓,繼而有些看不上地道:“隻不過一個蒙長輩蔭蔽的紈絝子弟罷了,還特別傻,被他那後娘捧殺了也不知反抗。”


    “那可不盡然,雖然說你舅舅此次定他為狀元有看在往年情分上的意思,但本來他考得就不錯,憑他年輕俊美容貌,怎麽也會是探花”,昭陽長公主語氣徐徐,“跟重要的是,你那位已逝的姑奶奶暗裏把光燁組留給了他。如果咱們能掌握這一份勢力,推老四上位的事就有更大的把握。”


    四皇子宋暹,明珠郡主跟他的關係在眾皇子中是最好的,因此四皇子雖非長非嫡,辦過的差事卻是最多的,手下也有一批擁躉。


    但明珠郡主此時聽母親提到四皇子,臉色倏地就沉了下來,“娘就是要跟我商量拉攏那個草包給宋暹增加勢力的?”


    “怎麽了?”昭陽長公主察覺不對,問道:“跟老四鬧別扭了?”


    宋暹是跟著明珠郡主一起在大昭寺祈福的,前前後後有那麽多下人跟著,也不會有人說什麽,更何況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昭陽長公主屬意將女兒嫁給四皇子,如果按照皇上曾經透露出來的意思,四皇子就是日後的太子無疑了,因著這點更不會有人說什麽。


    明珠郡主被母親這一問,想起在大昭寺發生的事情便氣憤不已,扔了枇杷,滿麵冰霜:“吏部尚書那個女兒不是跟著我一起去了大昭寺嗎?其間我們因為一些小事發生了口角,宋暹竟然是站在那女人一邊,我午休時,還邀請那女人一起去大昭寺後山賞花。娘,他這還沒當上太子呢,就敢如此三心二意,真讓他當了太子,女兒便是皇後,日後也沒多少順心日子過。”


    昭陽長公主聽了眉頭緊皺,看向女兒道:“你不是最喜歡他嗎?要不然娘也不會在你舅舅跟前給他說那麽些好話。”


    明珠郡主隻覺顏麵大失,哼了一聲道:“知人知麵不知心,我若知道宋暹是這麽個貨色我會理會他那許多?”


    “當初我就說,宋暹的母親隻是一個歌姬,地位卑微,可你偏偏更青睞他”,昭陽長公主歎了口氣,“如今在我們母女的幫助下他已經養成一批勢力,就算你舅舅不立他為太子,他也是有能力爭一爭的。”


    明珠郡主眼裏沁出淚花,“當初他在皇宮隨便一個太監都能踩一腳,看見我就討好地巴結,我早知道他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又何必可憐他?”半晌拿出帕子沾掉眼角那一點淚,“舅舅最疼我,日後我隻不必再說他的好話,就有他焦頭爛額的。”


    昭陽長公主想了想勸道:“你和暹兒也是這麽多年的感情了,真要因為這點小事而扔掉?”


    “娘,以小見大”,明珠郡主已是拋掉剛才那一點脆弱之態,“而且,上午我離開大昭寺時,住持送了我一句話,假凰不足以待鳳。”


    昭陽長公主眼皮子一跳,這鳳自然是她女兒,因為皇弟曾承諾過,不論哪個皇子當皇帝皇後必須是她女兒,那麽得她女兒青眼的才更有機會登皇位,但是假凰,是說她們如今看好的四皇子宋暹,並不是真命天子嗎?


    “會不會有人在背後搗鬼?”昭陽長公主到底是經曆過宮廷鬥爭的,很快反應過來,“了空那老和尚怎麽早不提醒晚不提醒,偏偏要在這時候提醒?如果我們此時另選一位皇子支持,那這潭水就更混了。”


    明珠郡主道:“可宋暹還未登上太子之位就不想把女兒放在眼裏了,還能圖什麽日後?”說著她從座位上起來,蹲在昭陽長公主身旁,撒嬌道:“娘,您和舅舅最疼的都是女兒,要不您進宮直接請舅舅立太子吧,就立五表哥,我要讓宋暹看看利用我又想扔掉的下場。”


    昭陽長公主從沒一刻覺得女兒這般天真,她拍拍女兒的肩膀,“娘到底隻是個沒什麽勢力的公主,所憑借的隻不過是你舅舅的信任和我們之間的姐弟情分罷了,我可以旁敲側擊勸他立太子,卻不能直剌剌說出來。更何況這兩年出了個蘼貴妃,你舅舅又多了個信任之人,我們母女的地位便不那麽特殊了。”


    “可舅舅最疼的是我不是嗎?”明珠郡主不想相信母親所說的話,便是如今,她進宮裏那也是第一人,隻要她想要的她看上的,便是大皇子二皇子都要笑著給她送過來,一個用丹道忽悠舅舅的妖妃罷了,能抵得上她這個外甥女的分量?她突然站起來,滿心想驗證母親話語的真假,說道:“我去宮裏看舅舅,順便把平安長壽符給他。”


    說著就轉了身,一溜煙兒跑出花廳外,昭陽長公主拉都沒拉住,不過她也不擔心,的確如女兒所說,皇弟最疼愛的就是她這個外甥女,去宮裏走走就去宮裏走走吧。


    女兒已經四五日沒進宮了,免得有些眼皮子淺的東西忘了在宮中真正的公主該是誰。


    現在最讓她為難的,是老四那麽個歌姬生的東西,這才到哪兒啊他竟然就敢不拿自家女兒當回事了?即便他本就是騙明珠的,那也得騙一輩子。


    若是能夠把光燁組要到手裏,老四那兒就是現在拋棄了他以後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那可是當初在戰場上起到很大作用的光燁組啊,僅僅兩百多人,卻給大長公主打出那麽多戰績……


    到底怎麽拿到自己手裏呢?為防皇弟忌憚,必然得光明正大地要來。


    長公主,長公主,她們都是長公主,那麽皇家的東西,怎能落到外姓人手中?


    昭陽長公主雙掌一擊,麵露喜色地站起身來。


    明珠郡主進了宮就沒立即回府,宮裏有皇帝專門撥出來的一個宮殿,為的就是讓姐姐帶著外甥女回“娘家”時有地方可住。


    隔日,昭陽長公主聽監視方宴的下人來回,“宮裏傳召光燁侯世子進宮,說是光燁侯請旨把世子之位轉封給次子方睿恒”,她當即笑了笑,知道機會來了,匆匆換上衣服就往宮裏去。


    臨風閣內,皇帝歪坐在椅榻上,看著下方跪著的光燁侯,不冷不熱道:“光燁侯啊,這如今宴兒也回來了,你怎還給你那次子請封?”


    “回皇上的話”,光燁侯目視著膝蓋前的地板,“那孩子自作主張改了名又另立了戶口,微臣讓他回府他卻不回,這侯位總不能在別家傳承。”


    又一次想起那個貌美卻身體虛弱的表妹,皇帝臉上的神色冷了冷,“光燁侯之位怎麽落到你身上的你不會不知道?當初先帝給你這麽個侯位,為的是日後表妹的子孫有爵位承襲,這與你方家卻是不相幹的。”


    光燁侯頓覺臉上火辣辣地時疼,半晌才道:“微臣不能愧對方家祖宗。”


    皇帝還要說什麽,轉念又想起他不是早就決定趁這個機會將光燁侯這個爵位收回嗎?便擺了擺手道:“早些年你也提過,但宴兒當初不知所蹤,朕不便在那孩子不知道時就把世子之位轉封給別人,如今他回來了,先聽聽他的意見再說吧。”


    想起那逆子對這個爵位不屑一顧的樣子,光燁侯心裏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憋屈。


    隻是先到來的是昭陽長公主,小太監進來通報後,皇帝雖然有些疑惑,還是讓人帶長姐進來。


    長公主先是給皇帝見了禮,又向下方的光燁侯點點頭,才道:“也是巧了,我來叫明珠回家,聽說光燁侯進了宮,想到一些事,便想著趁著光燁侯也在,跟皇弟說說。”


    皇上立時明白,長姐此來衝的是光燁組,他沒跟長姐說過,早幾年方宴就解散了光燁組,因為他是皇帝,再與長姐親近,也不可能事事都告訴她一聲。


    但是沒想到,這個一心為他著想為他好的長姐,也覬覦光燁組。


    他可不相信,長姐會把光燁組要來再交給他。


    這些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緊跟著就聽長姐道:“光燁侯可知光燁令在何處?你要把光燁侯之位傳給誰,咱們皇家說不了許多,但這光燁組卻是實實在在是皇家公主的東西,沒有道理交給外姓女人所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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