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巍和弟弟妹妹們前腳回到靖和縣衙門,後腳他來時帶的侍衛武恒就拿著個條子走了進來,“大少爺,這是一個雜役送來的,說是您在縣衙的酒坊定了二百壇酒。”


    樂巍放下潤口的茶,接過來敲了敲,笑道:“是的,你讓妙思按照這上麵的錢數取了銀票給你,然後直接送去城西的那家棗酒作坊。”


    武恒接回了條子,又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小姐,小姐卻隻是點著頭笑道:“快去吧。”


    武恒便見了禮,後退著出去,心裏想道:果真是主子們有了各自的小家庭就開始生疏了,竟一板一眼地做起生意來。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是應該的,畢竟那個酒坊,是靖和縣衙門裏的產業。


    武恒出去了,房間裏也沒有下人在,樂輕悠就問樂巍:“大哥,那個妙思是你府裏新買的丫鬟嗎?以前倒沒見過。”


    樂巍不在意地道:“妙思是跟花影一起買進府裏的,家裏那麽幾十個丫頭,而那丫頭以前是院子裏灑掃的,你沒印象也不稀奇。”


    輕輕好奇,他就多解釋了兩句,“家裏的鋪子、莊子一天天多起來,花影一人照管不過來,我便從那些丫頭中提了兩個伶俐的給她做副手。妙思就是其中的一個,此次遠行,你大嫂不放心,我就帶了兩個人過來。”


    樂輕悠想到你帶個不是大嫂那邊的丫鬟,恐怕她更不放心吧。


    樂峻也道:“那丫頭真是管事的一把好手,我們來著一路上,她不止把大哥的吃住照管的妥妥的,就連我也照顧得很好。”


    而且樂峻看得出來那丫頭心思很正,沒有一般跟在少爺們身邊的那些丫鬟賣弄什麽的小心思,便接著道:“我還想著等你定了親,就把那丫頭從大哥身邊借過來一兩個月,讓她幫你帶出兩個能辦事、會辦事的丫頭來呢。”


    樂輕悠還沒說不用,樂巍已然道:“這是自然的,到時輕輕親自去看,相中了哪個就直接領走。”


    樂輕悠笑道:“咱們家的那些丫頭裏也有好的,哪用得著搶大哥的?”


    方宴跟著道:“我手裏可用的人也不少,到時都歸輕輕管,大哥二哥不用操這個心。”


    樂峻聽得心裏又不爽了,怎麽好像自家輕輕就定了他似的,當即道:“你的奴才效忠的是你,那還是有些差別的。”


    以前這是二哥,以後是大舅子,方宴隻好默默閉嘴。


    ……


    晚飯吃得很簡單,還是全素,昨天他們吃的那頓午餐如果不是在邊境小城,而是在京城,隻怕早就被人彈劾上去了。


    吃過晚飯後樂輕悠便分別去大哥、二哥的房間裏看看,擔心哪裏不到而兩個哥哥又不說。


    那妙思果真是個專業人士,這才一天的時間,大哥住的那間房就很像是個大哥長期住的房間,也不是變了多少,床、桌、櫃、架子都是它們原來的擺設地方,隻是大哥常用到的一些小物件兒都被添了上去,連薰爐裏燃的香都在她原來放的那些香片的基礎上加了些薄荷。


    樂輕悠進來,妙思和另一個丫鬟就先迎了過來,那個丫鬟有些麵熟,似乎是大嫂那邊的丫鬟。


    妙思深諳察言觀色之道,見小姐的目光在旁邊的曉霧身上停留一瞬,便自然地道:“小姐快請進,這個是曉霧姐姐,是少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頭。”


    這麽一說,樂輕悠有了些印象,不過那時,好像曉霧還是個二等丫鬟。


    樂巍正在寫文章,樂輕悠一進來便放下了筆,看過來笑道:“輕輕,怎麽了?可是那酒帳大哥沒給對數?”


    樂輕悠說道:“我來看看大哥還不行嗎?就是酒帳真的不對數,我也不會專門來找大哥說呀。”


    走近書桌,看了看大哥在寫的東西,樂輕悠忍不住佩服道:“大哥,你真厲害,都不用讀書考科舉了,還寫文章。”


    樂巍起身,走出書桌,牽著樂輕悠的手到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了,才笑歎道:“以前寫是為功名,現在寫就隻是記述心情了。”


    兄妹兩個說話時,妙思和曉霧就端了新沏的茶送上來。


    還是果茶,樂輕悠嚐了嚐,也是熟悉的味道,她那一套做果茶的方法山莊出來的那些丫鬟都會的,也不奇怪大哥這裏果茶不斷。


    樂巍道:“我見你這裏用的果茶隻有無花果的,想是從家裏帶來的都用完了,我來時帶了兩包,走的時候都給你留著。”


    “那大哥路上喝什麽?”樂輕悠搖頭,“不是有劉管事新帶來的鳳梨嗎?我用那些再做便是了。”


    樂巍笑道:“我現在偶爾也喝君山銀針之類的綠茶,來時妙思也帶著一包,路上少不了喝的東西。”


    樂輕悠便也不再客氣,“那好吧。”


    樂巍道:“以後什麽東西短缺了,直接去個信到京城,不出七天就能給你送來。”


    樂輕悠點頭。


    在大哥這兒待了半個時辰,樂輕悠就起身去了二哥那邊。


    樂峻一見她進門,就笑道:“這麽快便來看二哥了,我還以為你和大哥得說好一會兒話呢。”


    “我去時大哥正寫東西呢,我哪是那麽沒眼色的妹妹?”話音剛落,就被樂峻捏住鼻子輕輕的擰了擰,斥道:“你那點眼色,專用在沒用的地方上了。”


    樂輕悠吐了吐舌頭,看了一圈兒,二哥這房間是她收拾的,自然不會有委屈自家哥哥的地方,但是跟大哥那裏比起來,總是覺得少了那麽點熱乎氣。


    “二哥,春卷呢?”因為二哥來時隻帶了春卷一個丫鬟,樂輕悠這邊也隻有嫣紅一個小丫頭,她便讓春卷繼續在二哥這邊照顧著。


    樂峻不在意地說道:“我看書呢,不用她在這兒幹杵著,就讓她下去休息了。”


    什麽叫幹杵著?


    一聽二哥這直男思維,樂輕悠就有點放心了,想來以二哥這樣的思維模式,以後不會整出什麽通房、妾室出來。


    樂輕悠看了看二哥在看的書,還是他最喜歡的山水遊記、神異奇譚的那些,翻了兩頁就放了下來,這一抬眼,就看到鏤空隔斷後掛在內室衣架上的官服。


    “二哥,我能去看看你的官服嗎?”樂輕悠問道。


    樂峻頗有些自豪地點頭:“想怎麽看就怎麽看。”說著親自過去把官服摘下來,遞給樂輕悠看。


    樂輕悠主要是看看衣領、袖口處會不會太硬,官服是內廷裁縫做出來的,雖然大小是合適的,但不能保證他們隻注意官服的美觀度而忽視了舒適度。


    見衣領、袖口硬度合適,也沒有線疙瘩,樂輕悠才看了看這官服正中的花紋,樂峻坐在一旁給樂輕悠詳細解說幾品需要什麽繡紋。


    官服很新,樂輕悠一邊聽著樂峻的話,一邊暗裏好笑,二哥這身官服肯定是來西北那天才領的,想必路上也是沒穿的,卻一到靖和縣就穿了起來,恐怕就是為了壓方宴一頭。


    這一世的樂峻沒經曆前一世那些困難無助,一直都是陽光的,加上官場得意,此時說著話時,眉宇間都是盎然之氣。


    樂輕悠不禁覺得,還是這樣的二哥更有魅力些。


    一轉眼,樂巍、樂峻來到靖和縣已經五六天了,那些去府城參加府試的童生們便是在這天回轉的,來時多了幾個早早就去府城的老童生。


    一行人在縣衙門口下車,然後在劉捕頭的帶領下進來給方宴磕了頭。


    方宴簡單地訓示一句便讓這些人各自回家去了,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十六,再過六天,就是朝廷定的封印過年的日子,於是方宴在劉捕頭下去前讓他安排一下過年時差役輪值的情況。


    接下來的幾天,陳老板的豆腐作坊、張老板的豆腐作坊都送來了年禮,王瓦匠主管的水泥作坊和計縣丞主管的釀酒作坊都送來了上一個月和這一個月截止到今天的賬目。


    因為前幾天樂巍一下子收了釀酒作坊的存酒,釀酒作坊的總體盈利竟高出了水泥作坊兩倍還多。


    水泥因製作簡單,方宴的定價是一袋二十文,這麽低的價位,也是能讓一般人賣得起,起屋修路方便,所以水泥作坊是靠著大量的銷售盈利的。


    自從開張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月,卻是已經賣出四萬袋,共盈利五百兩有餘。


    當然了,這四萬袋中的大部分都銷售到了府城那邊的繁華城市。


    短期來看,水泥作坊不如釀酒作坊賺錢,但是從長遠來看,水泥作坊的利益要比釀酒作坊大的多。


    查看這些賬本時,樂巍、樂峻、樂輕悠都是在的,了解到水泥就是那種將路麵鋪成堅硬平坦的淡灰色路麵的沙泥時,樂峻對水泥就很感興趣。


    而這裏的水泥是王瓦匠和他的兩個同行配出來的,樂輕悠也隻是給他們提供了兩種配料思路,因此這種水泥和後世那種還是有很大不同之處,最大的不同就是這種水泥路並不如後世的水泥路吸熱。


    當然了也不如後世的水泥路堅硬,但是在沒有大車行走的古代,這種能夠硬化路麵的水泥是很合適的。


    接下來的兩天,樂峻一沒事就去城外的水泥作坊轉悠,這天吃晚飯時,問方宴道:“那水泥作坊的王管事和另外兩個知道水泥配方的是你手下的人嗎?”


    方宴說道:“他們本來都是造屋的瓦匠,我給了他們更好的一條路走,又免了這裏的‘造屋稅’,所以算是我手下的人吧。”


    樂峻點頭,“能對你有一二分信服便好。”


    方宴想了想,問道:“二哥打算舉薦他們?”


    “是的,這兩天我也去鄉下看了,那一條條鄉間小路用水泥一鋪,看起來比那些耗費了巨大人力物力捶實出來的官道還要好。如果水泥能在全國範圍內使用,將是一件利國利民之事”,樂峻說道,“別的不說,單說路平行軍方便,就是一件大好事。”


    樂巍讚同道:“小峻所言甚是,且你身為巡撫,糾察貪官是本職,舉薦賢能之人也是本職,隻是曆來的巡撫好似都忘了這後一條職責。”


    頓了頓又道:“今天便寫奏折吧,過年前能送達皇宮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年禮’。”


    樂輕悠說道:“那吃過飯我去給二哥研磨。”


    這水泥是早在西北這邊用起來的,希望別有什麽人和二哥想的一樣,先一步“舉薦”了。


    奏折當日送出,走的是驛站快馬,第五天的傍晚就送到了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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