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一腳踹開了這個兒子,“知道害怕你還敢在國喪期間跟婦人淫樂?”


    張洎哭道:“我跟楊氏和離您還不讓我立即去慧娘進門,她日日擔心地吃不好睡不好,我就去逗她開心,便經常……隻是朝廷告示下來之後,我就沒跟她同榻過了。”


    “那孩子是怎麽來的?”張老爺恨鐵不成鋼,又恨得自問自己,怎麽把這獨一根苗養成了這般模樣。


    “隻有一次,慧娘說她不舒服,讓我陪她睡……”張洎還沒說完,就被張老爺再次一腳踹了個倒仰。


    張老爺順了好一會兒氣,問道:“李家怎麽說?”


    張洎的目光閃了閃,想起慧娘淚珠漣漣的模樣,她舍不得不要這個來的不是時候的孩子,他也舍不得,雖然同樣也怕會被人發現了舉報上去,但還是心疼慧娘的心情更勝一籌。


    而且,張洎覺得,慧娘的辦法是最妥當的。


    “爹,再過兩個月民間不是就能嫁娶了,彼時慧娘還不顯懷,兒子便立即迎娶她,等她足月生產時,咱們請李老娘娘家那個可靠的婆子來接生,隻要對外說是早產了三個月。如此一來,不是什麽問題都沒有嗎?”


    張洎慢慢地說完了,張老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張洎不安地叫了聲“爹?”


    張老爺的笑聲猛地一收,看著兒子感歎道:“洎兒啊,從小到大,我和你娘對你是百般疼寵,卻不想,我張家的兒子是給李家養的?”


    張洎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你可知如此一來,咱們家得有多少把柄落在李家婆子的娘家,也就是那錢家手裏?日後若不想你國孝期間淫樂還留下了奸生子的事情爆發,咱家得拿多少錢去填李家、錢家的嘴?”張老爺連連發問,張洎忙否定道:“有慧娘在,李家、錢家不會拿此事要挾。”


    張老爺搖頭,徹底對這個兒子灰心:“罷罷,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說著站起了身,“俗話說得好,樹大分支,明兒個,爹請了張家族老來,把你分出去吧。”


    張洎滿臉不可置信:“爹,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啊,還分什麽家?”


    張老爺嗬嗬冷笑,“給李家養的兒子,我還不如到街上收養一個孤兒重新養來的劃算。分家以後,你是飛黃騰達還是跟你那慧娘鶼鰈情深,跟張家便再無關係,此後,我和你娘,也不必你養老摔瓦。”


    這不是把兒子分出去,而是逐出去,不認了。


    張洎臉色灰敗地坐倒,繼而又起身追著張老爺出去苦苦哀求。


    但是沒用,張老爺鐵了心,張夫人和隨後得知消息的張家族人都過來勸解,卻半點沒有令張老爺改變主意。


    族裏輩分最高的二老太爺見勸不動,隻得問道:“洎兒是你的獨苗,做了什麽讓你如此失望?”


    張老爺隻道:“若繼續留著他,張家這好幾代積攢下的家業,恐怕都得拱手送給別人家。”


    二老太爺再問:“你決定了。”


    張老爺緩緩點頭。


    二老太爺道:“既如此,便分家吧。”


    一個時辰後,張洎失魂落魄地抱著個裝著兩間鋪子、一間莊子地契的匣子離開了張家。


    而張家,眾人都散去了,張夫人還在哭:“老爺啊,你怎麽如此狠心。即便是洎兒有了後,你也不能說舍棄他就舍棄他啊。”


    張老爺苦笑,眼中淚光閃動,拍了拍張夫人的手:“你可知道,兒子為了那個李慧娘,在你我跟前做了多少戲了?今兒個早上,他渾身發抖的回來,我還以為真發生了什麽他解決不了的大事。沒想到啊,到最後一句話,我才看出他是做戲的,他裝作害怕事發後被罰服苦役,引著我這個做爹的,一步步把他的解決方法問出來。”


    說到這兒,張老爺搖頭,“隻怕這一字一句,都是那李慧娘教的,可恨的是,咱們這個兒子,竟也如此聽話。”


    他看向老妻,問道:“你說,這樣的兒子,留著何用?待他娶了李慧娘,這個家漸漸地還能有你我待的地方?”


    張夫人被問得拿帕子掩住噴薄而出的哭聲。


    張老爺說道:“與其因為兒子遷就著李家,還不如把他踢出去,也讓他知道知道外麵的不容易。”


    沒說的是,見兒子身上無利可圖了,李慧娘說不準也不纏著他了。


    張家趕出了獨子張洎,這一爆炸性新聞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靖和縣。


    張家是靖和縣僅此於萬家的富貴人家,自從去年萬老爺正妻帶著他那剛出生不滿一月的兒子自殺後,萬老爺就越發頹喪了起來,鋪子、田地都不再精心照管,再加上本家一些覬覦萬家財產的有心人,現在仔細算起來的話,萬家已遠不如張家了。


    張家老爺在縣太爺那兒也有幾分臉麵,要不然當初是拿不到豆腐、豆皮等製作方子的,眼看著他家就要一飛衝天,現時把獨子趕出去了,那家業發展得再大,卻沒了人繼承又有什麽勁兒呢。


    真是沒想到,張老爺的兒子都養如此大了,也舍得驅趕。


    整個縣城裏這幾天的八卦都是這些了,樂輕悠自從過了上元節就和三哥安排試種她進過好幾年改善出來的小麥種子的人家,這般悶在縣衙裏,張家這些八卦也傳入她耳中不少。


    樂輕悠聽聽也就過了,畢竟不是和自己相關的事情。


    樂巍在上元節後又待了兩天,十七傍晚,一家人在客廳吃飯時,便對樂輕悠和方宴道:“輕輕,小宴,我還要在二月前趕到瀘州上任,明日就走。你們兩人在這兒,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跟對方商量著來。”


    方宴點頭,“大哥放心。”


    樂輕悠舍不得,感覺大哥是昨天才來今天就要走一樣,但是如今大哥有公職在身,她不能留。


    “大哥以後常去山莊看看,老魯叔的瓷器做得越發爐火純青了,大哥可以在瀘州再開一間瓷器鋪子,還有咱們那山上的各種蔬果,都是最好的,大哥日常吃用的,直接讓山莊送就可以。”


    樂輕悠想到一句說一句,都是些沒多大用的話,不過樂巍卻半點不耐煩都沒有,皆是一一點頭應下。


    樂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說道:“大哥先走了,我正是要巡邊的,還能在這兒再住幾日。”


    想說,你要是舍不得,到時候就跟我一起走,但這話他不止一次說了,每次都被妹妹堅定地拒絕,所以還是不要再說出來讓自己傷心了。


    吃過晚飯,樂輕悠把靖和縣這邊的特產給樂巍裝了不少,至於大哥的行李,有妙思和曉霧在,她是不用操心的。


    因為不用太著急,第二天樂巍是吃過早飯,等到日上三竿了才啟程的,樂輕悠、方宴和樂峻一直送到東城門外,看著馬車遠去了才轉身回去。


    他們出來時是坐在樂巍離開的馬車上的,此時回去,便都是步行,雖此時天氣還寒,但在陽光明媚的上午,走在外麵也不會覺得冷。


    樂峻看著一直通向城裏的淡灰色平整路麵,笑道:“這水泥路比青石板路要好許多,折子遞上去了那麽久,朝廷也沒動靜,不知道戶部是不是又以耗財耗力的借口給壓下了。”


    方宴說道:“壓下去也沒什麽,水泥路的好處來過靖和縣的人都知道,到時或縣、或鄉自發地就募集錢財,過來購買水泥修路了。不過是普及的速度慢些罷了。”


    樂輕悠聽到三哥的話,才想起來,古代富人做好事給自己積德的一項就是造橋修路,如此看來,古人對交通的重視半點不輸於現代人。


    就像是三哥,當初一來靖和縣,第一個決策不就是重修官道,擴修鄉間小道嗎?


    他們走的是進城的官道,路兩邊雖沒有人家住,卻全是兩天,好像還是萬家的,樂輕悠一轉頭看見田裏有一撥人來會走動,不由好奇道:“靖和縣春耕不都是在二月冰化之後開始嗎?那些人是在做什麽?”


    方宴停下腳步,往那田裏看了一眼,說道:“是在丈量土地?”


    靖和縣的富戶就那麽幾家,也沒有不繳、少繳稅糧的情況發生,於是方宴對各家擁有的土地情況隻是大概的了解過一些。


    不過若有土地買賣,不經過官府是不行的。


    不遠處的前麵是一對老夫妻開的茶攤,還是在縣衙裏免了進城稅後,進城的人多了起來,這兩個沒營生的老夫妻才讓兒子給他們在這兒搭了個茶攤,賺個嚼用。


    自打他們的攤子開張以後,也沒有官差過來驅趕或是收稅什麽的,兩夫妻開的越發安心,但他們心裏更清楚,自家這茶攤能安安穩穩開起來,還是靖和縣有個好大人的緣故。


    因此上,兩夫妻連帶著他們的家裏人,全都念著那方大人的好,過年時,老人家還讓他大兒子綁了兩隻母雞給送到縣衙做年禮。


    本來貿然去送禮,老人家也擔心兒子會被趕出來,但想著自家自家是送東西的,大人又是個好大人,即便不收趕他兒子出來,想也不會打人。


    然而一家人都沒想到,縣衙不僅收了年禮,還會給他們一份更厚重的年禮。


    這讓他們一家整個年都過得神采奕奕,初八時,老頭兒就和老婆婆帶著爐子、清水、茶葉過來茶棚子開張了。


    前兩日上元節,兩個老人家那一天就賺了上百文,今兒個也是一早便捅開了爐子,燒開了熱水,等著過路人坐下來喝茶。


    剛才經過兩輛馬車,老夫妻倆都看見的,目光還跟著看了一會兒,這會子,見三個年輕人步行走來,遠遠地,老婆婆就想招呼他們進來喝杯茶。


    這些走路的,都是他們的潛在客戶。


    即便對方不要茶,隻坐下歇會兒,也是給他們招了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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