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以曾的怒氣可想而知,隔著電話,隔著桌子,坐在這邊的藍憶蕎也聽到了聽筒裏暴怒的聲音。


    她很不好意思。


    平心而論譚以曾和姚淑佩對她很不錯,即便是她現在從一個小女囚,小保姆一躍成為了譚韶川的未婚妻。


    老兩口子依然沒有對她任何挑刺。


    無非是讓她回老宅以未來兒媳婦的身份正式見麵,這樣的場合別說是譚家這樣的大富之家,就是一個普通農人家中,家裏擺好糖瓜茶水,我家未來兒媳婦今天第一次登門,都來喜慶喜慶啊。


    話都放出去了,人卻不來了。


    婆家能丟死人。


    “晚飯過去。”譚韶川在電話這一端平穩的對父親說道。


    說完便掛了電話。


    藍憶蕎抬眉看著譚韶川:“爸……很生氣?”


    問完她就臉紅了。


    她是第一次當著譚韶川的麵喊譚以曾個爸。當著譚以曾和姚淑佩的麵兒,她還一次都沒喊過呢。


    譚韶川麵容微溫:“害怕?”


    藍憶蕎不語。


    扶著牛排盤子的手都有些抖了,她可是坑過譚以曾不止一次了,譚以曾還從未對她發過火呢。


    這是頭一回。


    譚韶川輕輕歎息,抬臂將她的手握住,拿起餐桌上的餐巾為她拭擦手心裏的汗,一邊拭擦一邊說道:“還叫嚷著要把戴遇城給殺了,就這麽點鼠膽,你能殺誰!”


    藍憶蕎:“……”


    比起自己的男人,她的確是太嫩了。


    男人想做什麽,表麵上從來都是不動聲色。


    “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你說你深牢大獄都走過一遭了,你還怕兩個被你坑騙過好幾次的老頭老太太不成?”男人一本正經的語氣突然把藍憶蕎逗樂了。


    她:“噗……”的笑出聲。


    這一笑,把這兩天來因為姐姐的事情而造成的壓抑和低落的心情也笑消失了不少。


    人生多劫難。


    想她二十歲就不幸入獄,母親十八歲就離家出走,而韶川的乃至少年也是磨難重重。


    可,還不是都挺過來了?


    挺過來就是一片光明,挺過來之後回頭再看才會覺得,曾經的每一次磨難冥冥之中其實都是一筆財富。


    韶川的磨難經曆讓他成功執掌了譚氏集團並幹掉佟氏,幹掉大媽。


    母親年少的劫難讓她在五十歲以後的人生中得以安享晚年並且讓她找到了兩個女兒。


    而她,更不用說的。


    她曾一度的感謝自己的劫難,如若不然她不會遇上她此生的摯愛,譚韶川。


    而姐姐的劫難。


    藍憶蕎幾乎能看得到,姐姐遇到了林韜。


    以及小棉襖林知了。


    一場劫難換來了如此的貼心的父女兩。


    多好。


    想著,她臉上浮現了笑容。


    是這兩天裏難得一見的。


    她呷了一口紅酒,吃了一小塊牛排,然後問譚韶川:“今天去老宅?”


    “晚上去老宅吃個晚飯。”譚韶川回答道。


    “那我們先回家好麽?我今天早上出門連臉都沒洗就來姐姐病房裏了,我覺得我這兩天都邋遢死了,我去見公婆總要收拾收拾吧?”她目光靈動的看著男人。


    男人:“……”


    她終於恢複了生氣,終於恢複了正軌。


    “好。”男人寵溺的說道。


    在這家私房菜館裏吃了中西兼有的午餐之後,兩人沒有回醫院,譚韶川便開車帶著藍憶蕎回‘汀蘭首府’去了。


    中途,他打電話給小閻和宋卓,讓他們幫忙照顧嶽母以及蘇煥,兩人自然不在話下。


    以前小閻和宋卓對蘇煥都不怎麽待見,其原因之一是因為藍憶蕎跟他倆編排過蘇煥諸多不是。


    導致倆閨蜜對蘇煥印象十分差。


    宋卓和小閻是對蘇煥的印象差了,悍匪卻越來越關心蘇煥了。


    給他倆氣的!


    再後來看到蘇煥的時候,他們隻覺得蘇煥有些土,有些淳樸,話語不太多,很溫婉,像個大姐姐的樣子。


    兩個人對蘇煥的印象好了許多。


    然後又開始埋汰藍憶蕎背地裏編排蘇煥。


    而這個時候,經過了這件事,小閻和宋卓看到蕎蕎和蘇煥姐妹情深,聽到蘇煥講述的一些過往之後。


    兩個人的心底裏有這樣的想法,蘇煥是蕎蕎的親人,此生的至親。而他們是蕎蕎這輩子過命的死黨,閨蜜,好朋友!


    無形之中他們兩人也把蘇煥當成了死黨,閨蜜,好朋友。


    所以即便譚韶川不給他們兩打電話,他們倆也會因為蕎蕎的原因在這裏不離不棄的照顧蘇煥。


    “boss您放心帶蕎蕎回家吧,蕎蕎這兩天都接近崩潰,讓她回家好好休息吧。”電話中小閻對譚韶川說。


    “好。”


    譚韶川回了一聲,一轉臉看到藍憶蕎竟然已經睡著了。


    男人驟然心疼。


    昨天夜裏她都沒怎麽睡,今兒一大早便來照看蘇煥了,這兩天也確實累了,男人穩穩當當的開車一路沒有驚醒藍憶蕎。


    到家的時候,男人輕手輕腳的將她從車上抱下來,李嫂給開了門,看到藍憶蕎睡著了,李嫂也沒有細問蘇煥的情況。


    譚韶川一路將她抱上樓。


    心想反正和父親約定的是晚上去老宅,索性讓她睡一覺也好有精神,剛到樓上,女孩突然雙手環住了他的頸子。


    她並沒有睜眼。


    隻頭顱窩在他頸項內,喃喃的說道:“韶川,韶川,你真好,我太幸運了。”


    人沒有比較就分不出好壞。


    以前蘇瑾延是渣。


    現在戴遇城更是渣。


    姐姐和她遇到的渣男讓她充分感受到,譚韶川是多麽好的一個男人,這時候再摟著他的脖頸,她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情真意切。


    她慶幸,此生遇到了他。


    非常慶幸。


    男人什麽都沒說,隻輕輕的將她抱進臥室,放入大床上。


    他的來勢並不凶猛,卻又有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並存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柔情,將她反複耕耘,無限滋潤。


    他沒有說話,卻十分懂她的需要。


    她累的嬌喘籲籲,渾身酸軟,一個心都被他柔軟了,她眼睛也不想睜開,隻伏在他的健碩的帶著薄汗的胸膛上,一動不動。


    男人單臂將她摟住,另一隻手夾著香煙不緊不慢的抽著。


    煙霧徐徐吐出時候,她能聞到一股專屬於他的煙味,是一種讓她心安,讓她躲在避風港裏的味道。


    她喃喃的低低的開口了:“永遠不要離開我,韶川。”


    “永遠不離開你。”男人撫了撫她的亂發。


    “永遠對我好。”


    “永遠對你好。”


    “永遠疼我。”


    “永遠疼你。”男人看著懷中的小女人,今天的她乖得不行,少了一些以往的小妖嬈小勾魂小造作。


    多了一份安靜相守與不舍。


    男人知道,這兩天蘇煥的事情對她是個不小的打擊。


    他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一個反轉伸手捏了捏她,語調粗啞低醇:“這樣疼你麽?”


    “哎……嗷。”小臉上紅潮頓現。


    耳錘子都紅燙紅燙的。


    男人一個俯身銜住了。


    新一輪的廝磨拉開帷幕。


    這個下午,她享受了來自於他的前所有為的柔情之後,美美的睡了一覺,再醒來已經下午四點多了,男人迅速的抱她洗了個澡,然後兩人都快速的換衣服。


    略微化了淡妝,挑選上看上去比較隆重的衣服穿上。


    出門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深秋,天色已黃昏。


    男人一路開車很穩,女孩卻有些略微的擔心:“韶川,我們去的是不是太晚了?”


    “嗯,誰讓你咬著我不鬆口,能不耽誤時間嗎?”男人說的淡然隨心,卻又不像開玩笑,就跟平時說話似的。


    藍憶蕎卻陡然小臉通紅。


    男人抬手在她臉上撫了撫:“這會兒就開始臉紅,待會兒進了老宅可有你臉紅的時候。”


    她垂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不會吧?到底有多少客人?”


    “暫時不知道,就老宅裏住這裏的老大老二老三三家,還有姚家的,以及我幾個叔公,算一算上百號總是有的,不過他們昨天是來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來。”男人一邊開車一邊給藍憶蕎介紹著接下來將要麵對的陣仗。


    他看著女孩垂首不語,問道:“醜媳婦,怕嗎?”


    藍憶蕎給他一個笑:“不怕。”


    做他譚韶川的妻子,必得是要能和他相匹配才對。


    她親眼見過他坐在會議廳裏,麵對那麽多人的指責卻能不動聲色麵部改色力壓全場的情形。


    她也要做的和他一樣,才能配成為他譚韶川的妻子。她絕不扯他後腿。


    男人笑,繼續沉穩開車。


    約摸一個小時,晚上六點半,譚韶川的賓利添越停在了譚家老宅的外麵偌大的停車坪上,此時,這裏已經停了好幾部價值不菲的汽車。


    藍憶蕎手心裏有些些汗。


    因為深秋的原因,她穿了一款淺米色帶夾層的長及腳踝的風衣裙,這款時裝第一眼看上去有些保守,略仔細看便能看得出做工極為考究,而且特別襯人的膚色。


    給人一種穩重卻又不失青春的感覺。


    尤其藍憶蕎身高一米七多點,身材堪比模套,上下身又是黃金比例,更甚至是她的一雙大長腿比黃金比例還要略長一些。


    如此以來,這款米色的風衣裙係係上同款同布料的腰帶之後,更顯的她纖高腿長。


    腳下便不需要穿高跟鞋了。


    而是選的一款純白色平地小白鞋。


    如此搭配,成熟穩重中帶著一些些的保守,這樣既然顯得對今天晚宴的重視,又一種新媳婦初登門的謙謹。


    而且因為穿搭小白鞋則又凸出了小俏皮的味道。


    與此同時,又彰顯了藍憶蕎的高貴低奢。


    一路被譚韶川牽著手,她規規矩矩的跟著,頭顱略低垂。


    途中遇到家裏的傭人的時候,傭人會主動跟譚韶川打招呼:“四少爺回來了。”


    “陳媽好。”譚韶川禮貌的說道。


    “這是……四少奶奶?”


    “陳瑪!”藍憶蕎立即緊跟著譚韶川的步伐,又禮貌,又謙然,又不失大家風範。


    她很是自然又有模有樣。


    不知道的,根本不會想到這是個曾經混跡監獄兩年的女痞子。


    藍憶蕎在心裏佩服自己。


    大家閨秀的範兒被自己裝的特投入,一晃晃都把自己騙了。


    就這麽被譚韶川牽著,一路遇到傭人,一路招呼過去,走過去的時候兩人會聽到傭人的小聲的評論。


    “四少奶奶真年輕。”


    “水靈靈的,像個沒畢業的大學生。”


    嗯!


    假如我沒坐牢的話,我剛剛大學畢業不足五個月而已。


    藍憶蕎自己心裏說道。


    “就是太瘦,個子不怎麽高。”


    “不對不對,那是被四少爺比的,你別忘了四少爺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我看了四少奶奶也就比四少爺頂多挨十七八公分。”


    “一米七多,那是不矮了!身材也好,看上去就一股高貴氣質!”


    “這位四少奶奶比她三個嫂嫂有看頭!”


    “嘻嘻!”被譚韶川牽著手的藍憶蕎心裏喜滋滋的。


    人常說醜媳婦也要見公婆,第一次以未來兒媳婦的身份來這裏,說她不緊張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這會兒她倒是被傭人對她的評價鬥樂嗬了。


    看樣子,她不是醜媳婦。


    她很拿的出手。


    “嗨!四嫂。”一道突入起來的聲音傳入藍憶蕎的耳朵裏,藍憶蕎猛然抬頭。


    看到了站在路片花圃旁賞花的佟桐。


    四嫂?


    藍憶蕎眼睛眨巴了好幾下看著佟桐,她好幾個月份沒有見過自己曾經的情敵了,那時候佟桐多氣盛。


    然而卻躲不過佟氏金融被譚韶川趕出去的命運,聽譚韶川說佟桐轉而做了姚亭潤的女朋友。


    感情現在也是未婚妻了?


    要不然不會叫她四嫂。


    藍憶蕎毫無愧色的看著自己曾經的手下敗將,她靦腆的一笑:“佟桐姐。”


    佟桐沒和她說話,而是看著譚韶川:“韶川哥,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致使譚家所有的親戚都在等你和我四嫂,結果你們卻不來了?”


    “嗯,一些私事。”譚韶川等於沒有回答。


    佟桐:“……”


    這才看向藍憶蕎:“四嫂……”佟桐連連搖頭。


    藍憶蕎溫婉的問道:“彤彤姐你搖頭施恩麽意思啊?是不是覺得我今天比你漂亮?在穿著方麵比你出色,比你高貴,比你得意?”


    佟桐:“……”


    藍憶蕎謙然的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佟桐姐,我……我因為我今天是女主角啊,再說了作為譚韶川的未婚妻,我要是拿不出那種範兒,我要是沒那個高貴的氣質,優雅的舉止,我怎麽能和韶川匹配的了呢?你說對吧?”


    佟桐:“……”


    她被藍憶蕎憋的一時半會腦子都有些短路,她剛才是想說,她萬萬沒想到,她沒有敗給楚心櫻,沒有敗給曹瑜,她竟然是敗給了那個最不起眼的。最沒有的威脅性的,譚韶川身邊的一個小保姆。


    竟然真的是這個保姆。


    而這個小保姆此時此刻所展現出來的那股子正宗的,名正言順的,實至名歸的種種表情都坦然無比。


    而且她那種自然又高貴的氣質,妥妥把她這個東南亞金融巨子的千金給比了下去。


    佟桐的心中不可謂不酸楚。


    就這麽酸楚著,她眼睜睜的看著譚韶川和藍憶蕎走進了宅在外麵,女孩穿了長裙,下蹲的話長裙會曳地很多,男人就親自蹲身去給女孩拿了拖鞋,親自將她的鞋子脫下來給她換上,女孩雙手搭著他健碩的肩膀,很自然。


    很小女人的樣子。


    男人為女孩換好自己又換了鞋,這才又不緊不慢的牽著女孩進入客廳內。


    譚家老宅一百六七十平的大客廳裏交談聲不斷,譚韶川和藍憶蕎乍一進門,藍憶蕎就看的有些眼花繚亂。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哎呦!終於見到人了。”


    “這閨女看著就不錯,就是……架子大,太難請。”


    藍憶蕎:“……”


    一雙小手有些不知所措,而譚韶川卻一改牽住她手而改為單臂將她扣在懷中,淡然自若的摟著她來到正在和客人交談的譚以曾和姚淑佩跟前。


    “我們你們說,我自己我都一天到晚被這個臭小子氣的半死!他是霸道慣了!可我這個做爹的不慣他這毛病!”


    譚以曾的話剛說完,這邊譚韶川和蕎蕎已經並肩站在了他麵前。


    譚韶川喊道:“爸!”


    “你!你個忤逆的東西!你還知道來!”砰,一個茶杯朝譚韶川飛了過來。


    譚韶川若無其事的將杯子接在手中。


    在場所有人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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