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藍憶蕎指認的五十多歲的男人雙手還沾著半幹的血,他低垂著頭顱,表情死灰一般的沮喪。


    “這……什麽情況?”原本正看著那副畫的楚橋梁第一個開口問道。與此同時,他也看出了自己太太和兒子的目瞪口呆。


    以及他們臉上那種隻有窮途末路時才有的驚慌失措和絕望。


    “自己交代一下!”壓製俞丙強的兩個警察嚴厲的語氣對俞丙強嗬斥道。


    “我……”俞丙強看著洪寶玲,看了看楚心茉,最後看著楚慕寒。


    “寒兒,兒子啊!”


    他哭喪的哀吼道:“你跟爸爸說,你說這裏萬無一失,你說這裏沒有監控,你說這裏是三不管的鬼城,可爸爸按照我們商議好的路線剛跑出去,就被守在那裏的人把我給逮住了,爸爸手上的血都沒有來得及洗掉,兒子啊,你可要救救爸爸,你不是有錢嗎,你背後有那麽大的謝氏集團給你撐腰,現在的錢能通天啊。”


    在場所有人:“……”


    也不是所有人,蘇煥,林韜,譚韶川三人是絲毫不驚訝的。


    楚橋梁定定的看著俞丙強,看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和自己從未有過交集的男人。


    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剛才喊慕寒什麽?”


    身後,梅小斜也看著被警察羈押的男人,哆哆嗦嗦的嘴唇的問道:“你叫他兒子?”


    來的路上,蘇煥一直都抱著她的肩膀告訴她:“媽,有個事情必須得跟您說一下,楚慕寒不是您的兒子。”


    梅小斜當場驚訝的看著蘇煥:“煥煥,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不能因為他和你爭奪你外公外婆的財產,你就這樣說你哥。”


    “媽。”蘇煥絲毫不生氣。


    “我知道媽媽對我哥一直都懷揣愧疚之心,因為您從小沒有拉扯過他,所以自從我知道楚慕寒不是我哥哥那天到現在已經兩個月了,我都從來沒有告訴過您,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會跟您說這個話,我本來也不想跟您說,我想隱瞞您一輩子,隻要楚慕寒孝敬您我都願意把全部的財產都給他,可楚慕寒不僅僅不會和您相認,他正在設計害死蕎蕎。我今天帶您去,就是讓您看看他親爹親口承認兒子。”


    梅小斜被自己的親生女兒說的一頭霧水。


    她不解的看著女兒。


    女兒便將兩個月前她給她辦簽證時遇到的一幕,以及這段時間她搜集到的證據說給梅小斜聽。


    梅小斜的心一路上一直往下沉。


    沉到底了,她又有一種放鬆。


    她一直都覺得愧對兒子,在處理兒子和女兒和自己生身父母關係方麵,一向好壞分明的梅小斜也不得不選擇逃避。


    其原因就是不想舍棄兒子。


    因為蕎蕎也是被舍棄的小孩,她心裏一直都痛恨舍棄蕎蕎的楚橋梁和洪寶玲,如果她狠心不承認楚慕寒,她覺得她和楚橋梁和洪寶玲有什麽區別?


    就因為從來不想舍棄自己的孩子,所以梅小斜對楚慕寒去和外公外婆相認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楚慕寒和蘇煥爭奪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她主動懇求譚韶川和蕎蕎,放過楚慕寒,放他一條生路。


    然而,出自內心的而論,作為母親,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也許是楚慕寒打她罵她的時刻,也許是長時間的不和兒子接觸,也許是兒子從不和她親,卻一聽到外祖父外祖母這麽財大氣粗而陡然轉變的態度,讓梅小斜的心底深處非常厭惡楚慕寒。


    而一路上,女兒給她說了。此時,又親眼看到這個男的喊楚慕寒:“兒子。”


    這一刻的梅小斜已經沒有了不能接受突然失去兒子的事實,有的隻是解脫。


    她終於解脫了。


    她終於不在內心愧虧欠親生兒子了。


    與此同時,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發自胸腔的憤怒。


    這些喪心病狂的人!


    為了得到謝家的財產,竟然往死裏害蕎蕎!


    他們可都是蕎蕎的親人啊!


    “楚慕寒是你的兒子,對嗎?”梅小斜一字一頓的問俞丙強。


    俞丙強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自己的言行有可能暴露了自己的兒子以及兒子的母親。


    不過,他卻沒有後悔。


    原本沒有麵臨死亡的時候,他是想過了用自己的生命保護自己幾個兒女一生安穩享福,但是這個時候,他即將麵臨牢獄,甚至於被判死刑的情況下。


    俞丙強才真正的意識到,他的一生都活在洪寶玲的背後。他有五個兒女,卻從未有和兒女們生活在一起過,這原本該是屬於他的一個多子女幸福大家庭,可這一切卻被楚橋梁給占據了。


    “是!是!是我和洪寶玲親生的兒子!絕對錯不了!”這個時候,俞丙強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他已經要死了,他怕誰。


    他的一番話讓在場人,尤其是楚橋梁根本無法消受。


    楚橋梁傻了一般的看著在場的人,而且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頭頂。


    他發現,他的頭頂果真是一個綠色的廢棄了的廣告牌。


    又綠又大。


    他大傻逼一般的目光愣愣的看著楚慕寒和洪寶玲,說話的語調像幽靈:“寶玲,慕寒,這到底怎麽回事?”


    “楚橋梁你這個人渣!你這個強盜!”俞丙強差點掙脫警察的雙手。


    但是他帶著手銬,他的腳上也已經被上了腳鐐。無論他怎麽使勁兒,他都掙不脫。


    在場的警察也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因為發現了新情況。


    好似,俞丙強還有同謀?


    隻要同謀者有所反抗,反正外麵已經被圍的密不透風了。


    警察們在靜觀其變。


    “你一個什麽都不用做的男人,你坐享其成了我五個兒女,他們本來該叫我爸爸的,他們本來該是圍繞在我的膝下承歡,讓我擁有天倫之樂的,可我俞丙強苦熬了三十年!我的五個孩子卻認賊作父了!你平白無故享受了我五個孩子二十多年的爸爸!你這個賊!賊!”俞丙強一個將死之人了,他說出了他心裏最為真實的想法。


    如果當初洪寶玲沒有棄他而去,或許時間長了,他有家庭了,有孩子了,他會改正他的賭徒毛病,可洪寶玲給予他的是遺棄。


    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和自己的五個子女在一起共享天倫。


    以至於這個時候,俞丙強本末倒置。


    原本是他個小三,屢次和已婚女人通奸並且生下孩子,給楚橋梁多次戴綠帽子,還讓楚橋梁給他養孩子,他還背地裏花著楚橋梁的錢財。


    然而,這一時刻,他卻也能反咬楚橋梁一口。


    “還有你!你這個小孽畜!殺人犯!警察,警察,我作證!藍憶蕎和我是合謀,合謀啊!她是主謀!是她指使我讓我殺了賈偉的,警察你一定要判她死刑啊!”俞丙強咬完了楚橋梁便又咬藍憶蕎。


    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想著在臨死之前能為自己最小的女兒某一番福利呢。


    因為五個孩子之中,隻有最小的女兒楚心茉對他:“爸爸”長,“爸爸”短的喊。遇到他的時候,還會摟著他的脖子撒嬌。


    楚心茉五個孩子之中,他最可心疼的一個。


    反正都是要死了,他當然不能放過藍憶蕎,因為藍憶蕎的五髒能救活女兒。


    聽到自己的親爹在這個時候還不忘幫助自己,楚心茉快速配合親爹道:“對對對,藍憶蕎和這個男人是合謀啊!他們是合謀,警察你快抓住藍憶蕎啊,這個男的跑了,但是藍憶蕎沒跑掉,便被我和我哥抓住了!警察蜀黍,你們快把這個女犯人抓起來了吧,她是慣犯,她還偷到,她偷了我爸爸最喜愛的價值一百多萬的油畫,她以前……”


    “哈哈!”藍憶蕎大笑。


    她的笑容打斷了楚心茉的話語,將楚牧嚇得一哆嗦。


    她不是個傻人,俞丙強的隻言片字她已經聽明白了。


    感情,她上麵的五個哥姐,包括楚慕寒都是洪寶玲和別人偷情所生,唯有她和弟弟,才是楚橋梁的孩子。


    這一刻,藍憶蕎陡然明白,自己的親生母親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自己與死地了。


    而旁邊的楚橋梁更是愣,傻!


    胸口處一股股的血液網上噴湧。


    他不認識俞丙強。


    俞丙強的話語也是顛三倒四的語句。


    但他聽懂了。


    五個孩子,包括楚慕寒在內的,他的五個掌上明珠,其實不是他的,而是洪寶玲給他戴綠帽子帶來的。


    而蕎蕎。


    此時此刻,依然坐在地上被綁了手的,被他罵做殺人犯的女孩,才是他唯一的骨肉。


    如若不然,俞丙強不會這樣死咬著蕎蕎。


    “噗……”一口老血從楚橋梁的口中噴湧而出,但他沒有倒下。


    他的雙眼瞪的通紅如血。


    猶如深夜裏的一直老兔子的眼那般,像著了魔,像要殺人。


    一時間,警察愣了。


    在場的人也愣了。


    楚橋梁一邊薅住洪寶玲的衣襟,抓了一把沒順手,他幹脆一把抓住洪寶玲的頭發用力一扯。


    “嗷……”洪寶玲吃痛嚎叫。


    “你這個吃人不吐骨的蕩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說清楚!你不說清楚,我今天殺了你!”


    “楚橋梁!警察在這裏呢,請注意你的言行!”一旁的警察看著楚橋梁,他們知道楚橋梁一時之間會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情況,所以並沒有真的對楚橋梁怎麽樣。


    隻出聲製止他。


    楚橋梁依然拽著洪寶玲的頭發不鬆手。


    將她的頭發硬生生拽掉了一綹。


    洪寶玲閉眼掉淚,什麽都不說。


    “俞丙強,這裏全方位都已經被譚先生裝了監控係統,你和你的同夥的一舉一動都在監控內能看清楚,就算你不招認,你的同夥一樣會被繩之以法。現在帶你來就是指認一下現場。既然你自己已經承認人是你殺的了,那就跟我會警察局!”警察的話說完,便讓兩名警務將俞丙強羈押出去。


    然後領頭的一個警察看著現場說道:“屍體套好,抬走,洪寶玲,楚心茉,楚慕寒!一並銬起來,帶走!”


    楚慕寒和洪寶玲一臉死灰。


    時至今日,母子兩已經明確的意識到,他們今天是無論如何逃不過法律的製裁了。


    然而楚心茉一個病秧之軀,她還要做垂死掙紮:“為什麽抓我啊,我隻是一個病人,我就是一個病人啊,爸,爸爸救我啊!”


    此時的楚橋梁近乎逼近喪心病狂的階段,縱然他真心疼愛五個非親孩子,可這一時刻,怒火攻心,他上前一步,伸出巴掌打在了楚心茉臉上。


    頓時,四顆上門牙齊刷刷被打飛出來了。


    楚心茉成了缺牙子。


    “你這個強盜,你打我女兒!”


    “楚橋梁,再怎麽她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打她這麽狠?”洪寶玲也質問楚橋梁。


    楚橋梁不采。


    他隻擋住警察的去路:“我還有話要問洪寶玲!”


    “看在你情緒失控的份兒上,你打人我權當沒看見了!別再阻礙我們執行公務!不然你也是嫌疑犯!”警察是真的對他網開一麵了。


    有時候,即便是執法者,也無法做到鐵青一張臉,因為這個時候楚橋梁,換位思考一下,他能做到不殺人,已經很不錯了。


    警察沒有對他火上澆油。


    而是選擇了姑息他的打人行為。


    屍體被抬走,四個嫌疑犯被抓走,餘下的便是一些處理後事現場的驚詫,以及譚韶川,蘇煥,林韜,梅小斜,還有藍憶蕎,楚橋梁,以及摔在不遠處目瞪口呆一直都沒說話的曹瑜。


    “蕎蕎,我可憐的孩子。”梅小斜最先跑到藍憶蕎的跟前,一把抱住藍憶蕎。


    藍憶蕎傻了一般,有哭又笑:“終於知道她為什麽一直都惡心我了,原來我不是她和她相好的所生的孩子?原來在她的心裏,我的確是她生下來的孽種……”


    “蕎蕎。”蘇煥淚眼朦朧的來到藍憶蕎跟前:“你沒有錯。”


    這個時候,譚韶川也來到藍憶蕎跟前,一把抱住她,抱結實。


    “蕎蕎,你要堅強,一直都沒有跟你說,就是怕你支撐不了,可是這麽多的磨難你都過來了,你看你母親疼愛你,你有姐姐姐夫林知了,你有三人黨死黨好閨蜜,你有任由你戲耍從不跟你計較國民好公婆,最重要,你有我,將來以後你一大群孩子的父親……”


    藍憶蕎的淚,奪眶而出。


    她的聲音也粗啞無比:“韶川……”


    “走,我們回家。”譚韶川說道。


    “譚先生,麻煩你們都得跟我一起回警局錄筆錄。”領頭的警察對譚韶川說道。


    出了人命案非同小可。


    在場人肯定都得去做筆錄才行。


    譚韶川配合的答道:“好。”


    一行人正要走出去的時候,入口處又來了一行警察。


    走在最前麵的一個警察見了同行立即說道:“在這裏遇到同行了,這裏發生了什麽?讓我猜猜是不是和我們追擊的是同一個案件?”


    “怎麽,什麽情況?”正準備帶著一行人離開的驚詫忍不住問剛來的警察道。


    “老先生,你來說,你來指認下這裏有沒有你要找的人?”剛來的警察測了個身,對身後的老者說道。


    “閔老?”譚韶川吃驚的看著閔家山。


    閔家山走路有些襤褸:“蕎蕎,孩子啊,發生了什麽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蹣跚著步履來到藍憶蕎跟前,藍憶蕎還一臉的淚痕,看到閔家山,她委屈的的眼淚更是呼啦啦往下掉。


    “爺爺,我……”


    “爺爺知道你很苦,很苦,可是你也很幸福不是嗎?爺爺疼你,公公婆婆疼你母親和姐姐疼你,韶川疼你,你很幸福。”閔家山抱著藍憶蕎的肩膀說道。


    藍憶蕎拚命的點頭。


    這個時候,掛著兩個通紅眼珠子的楚橋梁也萬分詫異的看著閔家山。


    “閔老,您認識小孽……蕎蕎?”


    “當然了,這是我此生唯一的愛徒,我怎麽能不認識她呢?你曾經多次看中的那副畫,就是我這位愛徒畫的!”閔家山看著楚橋梁。


    語氣裏沒有一絲諷刺的意思。


    但,足夠楚橋梁羞愧難當。


    “蕎蕎……這幅畫真是你畫的?”


    “呸!”藍憶蕎吐了楚橋梁一口:“別碰我的畫!再碰我就殺了你!殺了你!”


    這是他的孩子。


    他唯一的孩子。


    從小到大,他從沒有多看她一眼,更甚至於,隻要多看她一眼,他就覺得惡心。


    更是這段時間,偏心而論,他為了能夠讓最疼愛的女兒楚心茉活命,更是每天都想著怎麽能讓這個女兒飛來橫禍一場。


    卻不知,這是他唯一的血脈。


    他唯一的親生骨肉。


    一想到這裏,他就徹骨的痛恨洪寶玲。


    站在藍憶蕎旁邊的譚韶川問閔家山:“閔老,這是什麽情況?”


    閔家山替藍憶蕎擦了擦眼淚:“我今天有幸被楚總救了一次,因為楚總總是想買蕎蕎畫的那副畫,我不想欠楚總人情,怕我出院之後楚總又想買,所以我提前通知蕎蕎讓她把畫作拿走,但是沒想到蕎蕎忘記帶鑰匙了,爬牆進去的。”


    譚韶川看著藍憶蕎笑道:“……這是個小悍匪能做出來的事情。”


    閔家山繼續說道:“小丫頭拿了畫剛走,就被保安發現了,然後報了警,一路跟蹤到這裏來。”


    一轉身,閔家山對楚橋梁說道:“楚董啊,我第一次給你看這幅畫的時候,就是想看看你和你的親生女兒有沒有一點點的心靈相通,然而你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那五個子女,你何曾給過蕎蕎一分一毫機會?她還是孩子,她今年滿打滿算才二十二歲,她沒有得到你們作為父母的一點點親情,得到的全是你們對她的謾罵,以及加注在她身上的汙蔑,試問你有沒有摸著你的良心,真正的在她的處境上想一想。你知道這幅畫對於她來說,多重要嗎?”


    楚橋梁:“……”


    閔家山極為輕視的眼神看著楚橋梁。


    “閔老,我們要先回去警局一趟。”身旁的勘察警察畢恭畢敬的對在場最為年長的老者說道。


    “好。”閔家山說道。


    一行人


    就在這個接近傍晚的晚上,全部跟著來到警局,錄了筆錄,在鐵證麵前罪犯也供認不韙。


    警察並沒有耗費多長時間,便已經確定為這是一起由楚慕寒為主謀策劃者,洪寶玲和楚心茉為參與者,俞丙強為實施者的有計劃有預謀的殺人案便突破了。


    其餘在場人洗脫嫌疑的人都可以回去了。


    然而,楚橋梁以及藍憶蕎都不願意回去。


    “我要見一見洪寶玲。”


    “我要見一見洪寶玲。”


    楚橋梁和藍憶蕎同時對警察說道。


    因為是突擊審訊,尚未進入看守所這一環節,並且這裏還有個大律師在場,在林韜的說清下。


    警察同意了楚橋梁和藍憶蕎見一見已經被上了腳鐐手銬的洪寶玲。


    “到底什麽情況,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我嗎?”楚橋梁和洪寶玲麵對麵,問道。


    洪寶玲一臉死灰。


    整個眼皮耷拉著。


    說話也是死氣沉沉嘶啞無比:“你想問什麽,你問。”


    “楚慕寒是你生的孩子,到底什麽情況?”


    “我在懷了俞丙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因為俞丙強嗜賭成性,我不得不離開他,可我當時已經懷孕了,和梅小斜的孩子的月份差不多,那時候我聽說你發達了,就經常來找你,因為梅小斜是斜眼子,又是個乞丐,你本身就對她厭惡至極,所以我和你重歸於好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楚橋梁:“……”


    “後來因為梅小斜月份越來越大,她又眼瞎,你不得不在家照顧她,就沒有時間和我私會,所以你並不知道我也月份大了,而且和你妻子在同一所醫院,偷偷生下了孩子。”


    楚橋梁憤怒的眼珠子都吐出來了:“你當時就把我的親生孩子換了,把他弄死了是不是?!是不是!”


    洪寶玲麵無表情:“不是!梅小斜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又因為你不好好照顧她,總是對她冷暴力,導致她鬱結已久,所以生下來就是個死孩子。而我當時是打算一生下來就把我的孩子送人,然後和你結婚的,可我也沒想到,我母親並沒有把那個孩子送人,還是將他抱到了梅小斜的身邊。”


    楚橋梁:“……”


    “其實二十七年了,我都不知道兒子是我的親生,直到我們得知梅小斜就是謝氏集團的千金,而兒子和我有了嫌隙之時,我母親才告訴我,原來兒子是我的親生兒子,而不是你的……”


    “啪!”


    楚橋梁打的洪寶玲雪珠子亂蹦。


    警務人員都看不過去了。


    其中一個上去就要把楚橋梁銬住抓起來,另一個辦案有經驗的老警務說道:“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難以承受,自己帶了一輩子綠帽子不說,還給別人養孩子,這事兒攤誰身上都得瘋,你要不讓他發泄一下,他出去就得成殺人狂魔,難道你想讓這個城市多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年輕的警察不語了。


    雖然有些違規,卻是極為人性的一句話。


    兩名看管洪寶玲的警務眼睜睜看著楚橋梁打洪寶玲,隻當沒看見。


    “其她四個呢!兩對雙胞胎呢!”楚橋橋梁又問道。


    “和你結婚沒多久,你那時候正式楚雙實業事業擴展期,你經常出差,你一走都是三五個月,我經常被俞丙強騷擾,我不從他,他就威脅我把我以前跟他在一起的不雅照片洗出來給你看,我沒辦法,隻要從了他。”


    “然後就有了孩子?”楚橋梁十分佩服自己的定力。


    這個時候,依然還能問出口。


    依然還能聽下去。


    而且很想聽。


    “他不讓打胎,他說他這輩子已經是個賭徒的命了,沒不可能有人願意嫁給他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以後的骨肉,如果我敢打胎,他就弄死我。”


    “所以,你生的孩子,都是他的,你明的是我太太,暗地裏卻給別的男人生孩子,還吃我的花我的,還偷偷那我的錢供養野漢子是不是!”


    “不是!”洪寶玲抬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楚橋梁:“蕎蕎和那個最小男孩不是!我多想用那個最小的男孩來挽回我的命運!我多想!”


    這個時候,洪寶玲也極為歇斯底裏:“我受夠了俞丙強對我的霸占和威脅,我一直都想擺脫他,可我真的怕他破壞我和你的穩固家庭,我懷了你的孩子之後,我覺得我終於有了靠山,後來得知是兒子,我更高興,畢竟這是我和你唯一的兒子,你和我的親生骨肉,我想有了這個兒子之後,我跟坦白,就算我做再多的錯事,你最起碼會看在我給你生了個兒子的份上,選擇原諒我,但我沒想到,我唯一的希望,我的兒子,被蕎蕎勒死了。”


    “所以!你從此就恨我!”藍憶蕎突然開口問道。


    洪寶玲看著女兒,這個在一個小時之前,喊了她好幾聲媽媽的女兒,這個幫她隱瞞了半年都沒有告發她的女兒,這個繪畫天分比楚橋梁更高的孩子。


    這個一出生就飽受苦難的孩子。


    洪寶玲淚如雨下:“是。”


    藍憶蕎咯咯冷笑:“你不怨恨你自己和別的男人偷情,不怨恨你自己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你舍不得你的榮華富貴,舍不得你的安穩家庭,所以你將這一切的恨,加注在我身上。”


    洪寶玲:“……”


    藍憶蕎抿著唇,嘴唇網上撅起老高,努力的不讓自己眼淚調出來,不想讓自己在洪寶玲麵前軟弱,她依然笑著:“為了掩蓋你自己的醜行,從小你就給我灌輸是我勒死了我弟弟,從小我就是個罪人,從小到大我就是無惡不作,你讓我從一出生開始就帶著無惡不作,狠毒,孽畜這樣的身份和名字,一直帶到現在!”


    她咬唇,挑眉看著洪寶玲。


    眼睛瞪的又圓又大。


    終究,眼淚倔強沒有調出來。


    “是的。”洪寶玲坦然承認道。


    “你明知道三年前我是被楚心櫻陷害的,我並沒有色誘別人,我並沒有與人通奸,我並沒有殺人未遂,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最疼愛的女兒楚心茉一手策劃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讓我死在監獄裏然後她好得到我的內髒,你依然幫她們隱瞞真相!”


    “是的。”洪寶玲的淚,流了一臉。


    “還有這一次,你更是因為我阻礙了你的親生兒子繼承謝氏財產,以及楚心茉的五髒已經到了衰竭的地步,在不救她就得喪命,所以你和你楚慕寒,和你女兒楚心茉一起合起夥來蓄謀了這場殺人栽贓,你和你兒子之所以不讓你的情夫直接殺我,是因為怕我的內髒不新鮮,怕我有損傷!”


    “是……”


    藍憶蕎的話語越來越平靜:“終於都承認了,終於,這一刻我在我的親生母親麵前得以昭雪了!我並不是你們認為的無惡不作,我並不是你們認為的六親不認,我不並不是你們的認為的壞事做盡!是你,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對我壞事做盡還要反咬我一口!”


    “而你……”


    洪寶玲哭的一說話就往外掉口水:“我的孩子,我現在知道了你心裏一直都有我,有你的姐姐和哥哥們,所以你才會甘心情願承認了你的罪行,去坐牢,所以你會看到我和我的情夫約會,而選擇一直都爛在肚子裏沒有告發我。媽媽已經知道了,媽媽知道錯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狠!啊?古時候,皇帝的妃子的為了爭寵,不惜掐死自己的親省孩子,可那妃子掐死自己孩子之前,還知道悲傷的哭兩聲,而你,這麽狠辣的踐踏我二十年,你掉過眼淚嗎?我想問你掉過眼淚嗎?”


    “掉過!我掉過,蕎蕎。我的兒!”


    洪寶玲一邊哭一邊搖頭:“相信媽媽,我掉過,媽媽將死之人了,不會對你說謊話。為了你,我掉過眼淚。”


    “你放屁!你這個惡毒的毒蠍子!你放屁!我藍憶蕎此生長在你的肚子裏,被你生下來,我到了八輩子血黴!我情願把我一身的血還給你,我嫌你髒!你這個毒蠍子!毒蠍子!我想撕了你的皮!我想扒開你的心髒看看你到底黑心到什麽程度你要這樣折磨我!”藍憶蕎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衝上去啃咬洪寶玲。


    這是她的生身母親。


    直到今天之前,她都從不曾楚家人真正的下過狠心,盡管明知道楚家人陷害她,不把她當人看。


    但她依然在心底裏給他們留有一份溫存。


    因為她在想,的確是她把弟弟類似了,弟弟也是一條生命,麵對一個已經死去的嬰孩,而她獨活了,那麽家裏人就是不講理了,就是心疼,她能理解。


    所以,一直承受家人對她的排斥。


    即便看到洪寶玲和男人私會,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想隻要爸爸不知道,隻要危及蕎蕎過去,她都不像讓親生母親去受唾棄。


    然而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這樣的親生母親。


    她並不是單單因為自己勒死了弟弟而怨恨自己。


    原來母親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堅強,為了維護另外和別人生的五個孩子能夠得以安全,甚至為了拯救自己比較喜歡的嘴甜的孩子,而選擇狠毒的滅了自己。


    “洪寶玲我咬死你!然後把我的血還給你!”她一邊生撲洪寶玲一邊吼道。


    還未等到她撲倒洪寶玲的跟前,身後,梅小斜抱住了藍憶蕎:“蕎蕎,蕎蕎,你別傻,孩子!你別傻。她畢竟是你的母親。”


    藍憶蕎笑看著母親:“媽,這世上最為醜陋,最陰毒,最狠辣的母親,被我攤上了,這是我倒黴麽?”


    “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告訴我!”這一刻,蕎蕎瘋了一般。


    在知道蘇煥是姐姐那天,梅小斜曾聽他們說,蕎蕎崩潰的撕扯自己的頭發,然而這一刻,她沒有撕扯自己頭發,她的下嘴唇卻從中間開裂了。


    一絲血滲出來。


    梅小斜心疼的無以複加。


    “蕎蕎,媽媽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出來了,也有可能被判死刑,看,上天是公平的不是嗎?你依然好好的活著,你有你的養母疼愛你,而媽媽,將步入地獄。”洪寶玲伸手想要安慰她。


    “呸!你活該!毒蠍子!”藍憶蕎孩子氣的看著親生母親。


    洪寶玲吸了吸自己的眼淚:“媽媽沒辦法,你理解媽媽嗎?媽媽沒辦法,媽媽一生中生了七個孩子,其中一個死了,還有六個,這六個當眾有其中五個都是同一個父親的,隻有你一個孩子是我合法丈夫的,如果有一天事發了,你自然不會有什麽事,因為你是你爸爸的親生孩子,而你的五個哥哥姐姐呢?你讓他們何去何從?作為一個母親,六個孩子,都是我生的,我隻能狠下新來,滅了一個,保護另外五個,蕎蕎,你不是母親,你還不能理解做母親的艱難抉擇。”


    “放屁!你放屁!你放屁!”藍憶蕎終於哭了。


    而一旁的楚橋梁聽的卻毛骨悚然。


    唯一的他的孩子。


    唯一的他楚橋的骨血。


    而他,竟然為了保護其他幾個給他戴綠帽的男人生的孩子,來想盡一切辦法滅除這唯一的楚家的骨血。


    人生還有比這個更諷刺更可笑更滑稽的事情嗎?


    看著這個哭倒在養母懷中的孩子。


    他立即想到了她的那副畫。


    那副老鷹抓小雞的油畫,閔老說,那副油畫是這孩子的命。


    她多麽渴望有這樣一個家庭,她多麽渴望這個家庭不把她拋棄,她多麽渴望和正常的小孩一樣享受父母親的愛護。


    然而,她從一出生就沒有。


    她有養母愛,有養父疼,有男朋友對她的照顧,有公公婆婆對她的疼愛,有非親的姐姐對她無微不至的嗬護。


    她並沒有遭受這個社會給予她不公的待遇。


    然而,她卻遭受了親生父母給予她的非人的折磨二十年!


    二十年!


    “我有什麽錯!我是自願來到這個世上的嗎?你們生我出來經過我的同意了嗎?你們沒有!把我生出來不養我,你們已經是犯法了!還要對我這樣那樣各種謾罵侮辱,各種罪名安在我身上,陷害我坐牢,陷害我殺人!我有什麽錯!我請問你們,我有什麽錯!我有什麽錯!”


    “洪寶玲!毒蠍子你給我挺好!我會多子多孫,我的病已經看好了!我現在分分鍾鍾就能懷孩子!我告訴你,就算我生二十個孩子,我也不會因為其中一個孩子醜陋,不討喜,而討厭她,而厭棄她,我不會!因為都是我的孩子,全都是!”


    “你不配做一個母親!你不配!你的下場活該在監獄裏待一輩子!”


    “媽,我們走。”藍憶蕎看著梅小斜,含著淚喊道。


    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母親梅小斜的心裏也承受著一種巨大的痛。


    梅小斜摟著女兒,定定的看著洪寶玲,對藍憶蕎說道:“蕎蕎,讓媽跟她說一句話。”


    洪寶玲看著這個高貴的能將她比成母豬的女人。


    “你想問我什麽?”


    “你和你兒子楚慕寒以及你女兒楚心茉你們三個人合謀策劃的這場謀殺嫁禍案,還有一個最為重大的目的,是想奪取我謝氏集團的家產吧?”


    洪寶玲:“……”


    梅小斜笑:“你可真夠惡毒的,不僅搶了我的丈夫,還給我安插了一個不是我兒子的兒子,讓我愧疚了幾十年,長大之後還要掠奪我謝氏的家產,洪寶玲,天底下還有你這麽很多的強盜嗎?我告訴你,雖然你兒子是主犯而你隻是從犯,那我也會請全國最好的律師打這場官司,知道將你,你兒子,你女兒送上斷頭台為止,等死吧你,洪寶玲!”


    洪寶玲:“……”


    梅小斜又是淡然一笑:“對了,還得謝謝你一件事,謝謝你把最好的最為寶貴的一顆掌上明珠,你的女兒送給我,你不知道她多有天分,你不知道她多乖多善解人意,她前幾天剛查了卵泡,她傳承了你的優點,是多卵者,也就意味著以後她也會雙胞胎的幾率很大,將來以後,這可都是我梅小斜的孫子孫女。”


    洪寶玲:“……”後悔的雙手抓著帖銬椅,都將手指頭肚子磨破了。


    “蕎蕎,跟媽回家。”梅小斜為藍憶蕎擦幹淚,摟著她往外出走。


    “蕎蕎……”身後,一直都為開眼的楚橋梁突然喊道:“爸爸沒參與栽贓嫁禍……”


    藍憶蕎回眸看著楚橋梁:“對不起,我此生隻有一個爸爸,叫藍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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