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中的蘇煥抬手扶著林知了的頭顱,含笑道:“寶貝,媽媽肚子裏懷的也可能是小妹妹哦,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林知了拚命點頭:“都喜歡的媽媽,我都喜歡。”


    話語間,譚韶川已經將車子開到了別墅門口,林韜一個彎身將蘇煥抱起往外走,放進車裏,林知了的小身板兒拖拖拖的緊跟在身後,和爸爸一起坐進車裏。


    譚韶川負責開車。


    譚以曾姚淑佩以及姚家的幾個兒媳婦負責留下來照顧蕎蕎,梅小斜自己會開車,她一個電話打給蘇煥的養父母,然後開車帶著藍留根接上他們隨後去了醫院。


    終究是謝氏集團最高掌權人,蘇煥的臨產,不止驚動了謝氏老夫妻兩,還驚動了謝氏集團所有高層。


    自然,戴遇城也是知道的。


    在得知蘇煥要臨產的時候,戴遇城正一個人在‘沁園’別墅內和秦嫂一起吃飯。


    秦嫂是後來又被戴遇城找回來的,正好這個春節期間,秦嫂的丈夫在工地上值班,女兒出國旅遊去了,她便一個人待在‘沁園’別墅陪戴遇城一起過年。


    電話是謝衡春打來的,謝衡春的語氣驚喜到像年輕了三十歲一般:“阿城啊!阿城!我老謝家,老謝家又要添丁了,我謝老頭子老了老了不僅找到了女兒,孫兒,現在又要有重孫兒了……”


    這時候的謝衡春沒有考慮戴遇城的感受,作為一個八十多歲,第一次喜當祖爺爺的老頭來說,他是真的想不到,他不僅打電話告訴戴遇城了,他還打電話告訴了謝氏集團所有人。


    蘇煥臨產,便是謝氏集團開年最大的大喜事兒。


    收了線,坐在輪椅上的戴遇城的心中五味雜陳。


    這陣子一直都是姚麗莉陪伴他,而今天姚麗莉在譚家過新年,這個新年的第一天,他的心境很孤寂。


    蘇煥生孩子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他的心裏卻像被砸了大冰坨子似的。


    秦嫂看出了他的落寞:“先生……是蘇董事長要生了?”


    戴遇城無聲的點點頭。


    “是她和那個大律師的孩子?”秦嫂又問道,其實她知道,可她不知怎麽的就脫口而出了。


    秦嫂在‘沁園’別墅做了這麽多年幫傭,戴遇城一直都對她很好,一年半以前她之所以從這裏辭職,都是因為蘇煥。


    也是因為蘇煥,秦嫂曾狠狠的跟戴遇城說過一些直白的心裏話。


    原本以為會得罪先生,卻沒想到先生依然還把她請回來了。


    在秦嫂的心裏其實是把戴遇城當親人的看待的,尤其是現在戴遇城雙腿癱瘓了,比之以往,他身上少了許多許多的冷厲和戾氣,反而多了一種溫寬。


    這個時候,秦嫂也就大膽又說了一次:“先生,讓司機備車,我們也去醫院看一看?”


    戴遇城:“……”抬頭看著秦嫂。


    其實他想去,可人家一個女人生個孩子,你和她非親非故,充其量隻是她的一個下屬,你一個男的你湊什麽熱鬧?


    他沒有抹開臉麵開口讓司機備車。


    秦嫂提出來了,他的心裏鬆快了一些。


    見他沒有反對,秦嫂繼續說道:“先生,您別嫌我話多,我當時辭職也是因為蘇煥,我是真沒想到蘇煥會是謝氏老董事長的外孫女,想想我們那時候,造的是什麽孽?恐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而且拿什麽還?蘇煥才是謝氏集團的正根獨苗,一想到這些,就連我都該去看一看她,那時候我天天在家裏,我就看著馨兒欺負她,各種侮辱她,這個時候想想,我都沒臉見她……可,我想去看一看她。”


    “讓司機備車!我們馬上去醫院!”戴遇城往玄關處推著輪椅。


    司機,戴遇城,秦嫂,三人來到病房外的時候,蘇煥還沒有生產出來,產房外,圍滿了人,蘇煥的親生父母,養父母,姥姥姥爺,林韜,知了,還有蘇家的幾個哥哥嫂嫂,佟桐在產房外候著。


    蘇煥高一聲低一聲的哀吼,糾扯著蘇煥養母以及梅小斜的心。


    兩個母親都心急如焚。


    大約過了四十分鍾之後,隻聽得蘇煥一聲高亢的嘶吼,隨之,嬰兒的啼哭聲響徹產房外。


    “生了,生了,終於生了!”


    “謝天謝地。”這次改為梅小斜在產房外對天作揖了。


    “男孩還是女孩?醫生抱出來了麽?”


    “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弟弟還是妹妹。”


    “老頭子,老頭子,你紅包準備好了沒,我們謝家有第四代了,第四代,老頭子老頭子,你,你快看看,我皺紋多不多?一會兒孩子出來的時候,孩子看到我,會不會嚇到我?”


    “新生兒視力沒那麽好,你就放心吧老太婆,咱們這剛出來的重孫孫啊,指不定也是個小老頭小老太太呢。一臉的抬頭紋,你看著吧!”


    一群人,個個歡呼。


    戴遇城坐在最後麵,推著他的是秦嫂。


    秦嫂一隻手推著戴遇城,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唇,她的眼圈通紅。她是為蘇煥高興的。


    蘇煥能有今天的地位,能和林韜那樣的大律師結為夫妻,私心底裏,秦嫂是覺得大快人心,是覺得很爽的。


    十五分鍾後,蘇煥和新生兒一起被推出了產房,蘇煥坐在輪椅上。醫生將孩子抱給了林韜,順便介紹情況:“恭喜您林律師,喜得貴子,是個男孩,體重七斤八兩,孩子各方麵都非常好,孩子的母親側切兩公分,口子很小,特別容易恢複,母子平安。”


    “謝謝,謝謝您醫生,謝謝。”這一時刻,林韜感動的喉嚨都不由自主的滾動著,站在他旁邊的林知了沒有第一時間看剛剛出生的小弟弟,而是一下子衝到蘇煥的跟前,小小的身板兒挨著媽媽的腿,頭顱埋在媽媽腿間,小嘴吻著媽媽:“媽媽,我愛媽媽,我最愛媽媽了,我愛弟弟,媽媽,你很疼嗎?媽媽,以後不要不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知了不要媽媽這樣疼。”


    一臉倦色一臉笑容的蘇煥看到這樣心疼她的林知了,突然淚如雨下。


    知了懂事的抬起小胖爪子要給她擦淚:“媽媽,別哭,你現在不能哭,我經常聽李奶奶跟蕎蕎小姨說,剛生過孩子的寶媽不適合流眼淚。”


    蘇煥蒼白的手撫著林知了的臉頰:“媽媽不哭,媽媽高興,快去看看吧,媽媽給你生了個小弟弟。”


    “嗯嗯。”林知了點頭,這才來到爸爸身邊,踮著腳尖看小弟弟。


    一行人換了無菌服來到了蘇煥的病房內,小嬰兒放在嬰兒車裏。


    這孩子比當時蕎蕎生的兩個孩子重了將近三斤,膀大腰圓的跟林韜很像,這麽多人圍著他,他小眼珠子睜的烏溜溜的。


    一點都不怕人,就好似在支棱著耳朵聽任說話似的。


    蘇煥手臂上已經掛吊瓶了,可她舍不得睡在床上,仍然要一隻手搭在嬰兒車上,歪頭看著自己的孩子。


    自己終於有了親生的孩子。


    這是第三胎了,終於生下來了。


    抬頭,她看著林韜,清婉的說道:“林韜,謝謝你,給了我這麽好的孩子。”


    林韜一把攥住蘇煥的蒼白的手腕:“傻不傻,竟然說謝謝我的話,懷胎十月的是你,孩子生出來姓林,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你是我們鄰家的大功臣,以後在林家,你就是女皇了,對吧知了。”


    “嗯嗯,媽媽是女皇!”


    蘇煥心裏暖暖的,又有熱淚要流出來了。


    林韜起身,在她額頭吻了一記,輕輕的說:“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以後,以後我們還會有多多的孩子,以後我永遠是你的靠山,對你不離不棄,那些痛楚的往事,那些沒有來到這世上的孩子,他們也會天堂裏祝福他們的媽媽的,嗯。”


    蘇煥點頭。


    狠狠的咽了咽喉嚨。


    終究,眼淚還是流下來了。


    心卻比任何時候都暖。


    偌大的vip病房裏,所有人都看著這溫馨幸福的一家四口,病房的最外麵,門口處,秦嫂推著戴遇城也看著這一切。


    秦嫂落了淚。


    而戴遇城,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不開心嗎?


    好像不是。


    開心嗎?


    可他的心像是被錐子鑽了似的。


    試問這世上有幾人不喜歡孩子呢?


    尤其是,自己的妻子為自己生下孩子的那一刻。


    戴遇城自幼便是孤兒,是叔父嬸母將他帶大,卻極少給予他溫暖,作為無父無母的孩子,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渴望能有自己溫暖的家庭,曾經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那些他喜歡傅馨兒的日日夜夜,他雖然喜歡傅馨兒,卻從沒有想過,他和傅馨兒的孩子會怎樣怎樣。


    反而是後來蘇煥懷了他的孩子,他有過很多次的刹那幻覺,他是個父親了。


    他有自己的孩子了。


    然而,兩條生命,兩個未曾出世的孩子,兩個他戴遇城的親生骨肉,都葬送在他的手中,而今看著蘇煥真正的做了母親的那份喜悅的表情,那份滿足。


    那份四口之家的幸福融融。


    而他,不在其中。


    曾經何時,他差一點點就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病房內一片喜悅之時,戴遇城的淚水流的滿臉都是。


    直至後來,他哽咽嗚咽。


    蘇煥抬頭,林韜轉身。


    在場的人紛紛轉身,才看到門口嗚咽的戴遇城。


    看到所有人在看他,戴遇城陡然將輪椅轉動過去,但他沒走。


    他尚且是個敢作敢當的男人,他不會因為被人發現了他來了而倉皇逃走,他隻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軟弱的淚水。


    推著他的秦嫂滿臉歉意的看著蘇煥:“蘇,蘇董,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想來看看你。是我建議戴先生來這裏的。”


    蘇煥卻對秦嫂和婉一笑:“秦嫂,你來。”


    秦嫂忐忑的來到蘇煥跟前,蘇煥握著她的手:“秦嫂,你還記得嗎?當時我在戴家的時候,隻有你對我好,給我退燒,私底下給我留吃的,關係我,聽說後來我被趕出戴家的時候,你也因為我而主動辭職了,這份情我一直都沒來得及感謝你呢。”


    秦嫂流淚搖頭:“蘇董,你快別起身,你剛生產完,今天不是說這個時候,你不怪罪我當年冷眼旁觀你在戴家所遭受的委屈,我就很感激了。你生了孩子,我打心眼裏替你高興。”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蘇煥笑道。


    秦嫂抹了一把眼淚:“蘇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剛生產完畢不宜多操勞,我先走了,得空了我燉湯送過來給你喝。”


    “好。”蘇煥答應。


    秦嫂轉身正要推了戴遇城離開,戴遇城卻被蘇煥叫住了:“戴總,您等一下。”


    戴遇城的心裏一頓。


    然後轉過身來,恭敬的看著蘇煥:“蘇董,有什麽事情需要阿城去做,您盡管吩咐。”


    “戴總,我這剛生產完畢,從坐月子到帶孩子,我都是要親力親為的,所以集團公司的事情,要依賴你多費費心了。”蘇煥的語氣絲毫不受到她和戴遇城私人關係的影響。


    如今的她,已經練就了從容不迫,慣居高位者的氣度。


    “蘇董您放心,阿城會幫您看好謝氏集團,您安心帶孩子,阿城赴湯蹈火都會在所不惜。”他已經沒什麽能給蘇煥的了。


    他唯一能給蘇煥的,就是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幫助蘇煥管理好謝氏集團。


    蘇煥淡淡的笑道:“謝謝你了,戴總。”


    被推出病房的一刹那,戴遇城重又淚流滿麵,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有多淒涼,有多荒漠,有多錐心刺痛。


    可他,能怪得了誰?


    人還是要活下去,蘇煥的公司他還替她管理下去,而且要拚盡自己的力量,還有那個小姑娘。


    姚麗莉。


    他不能讓她白白的為他付出,他當年能給傅馨兒的,他現在也能給姚麗莉,他不能在辜負姚麗莉這樣一個好女孩兒了。


    盡管,他目前為止仍不愛姚麗莉。


    戴遇城走後,病房裏仍然是一片歡欣。


    蘇煥的情況要比藍憶蕎好得多,她也隻在醫院住了兩天,便被林韜接回了家中自己伺候。


    林韜向譚韶川保證,伺候小孩,洗尿片,夜裏起床照看寶寶這事兒,他都不會讓蘇煥參與,他會做的比譚韶川更好。


    林韜沒有食言。


    整個月子期間,林韜把蘇煥伺候的足足胖了五斤有餘,幸好蘇煥也不是個胖人,做個月子胖了五斤顯得她更為水靈了。


    也就一轉眼的時間,兩個月過去了,陽春三月,天氣不熱不冷,譚家和鄰家的三個小奶娃兒一個比一個長得快。


    而最忙的那個人,則是林知了。


    她一下子多出了三個弟弟妹妹,每天從幼兒園回來第一件事,她就是兩邊跑,一會兒看看譚叔叔家的兩個弟弟妹妹,一會兒又跑回來看著自家的弟弟。


    她拖著小腮幫美滋滋的告訴梅小斜:“姥姥,我們幼兒園裏的小朋友都羨慕我,他們家裏的都是玩具娃娃一大堆,可他們沒有真的弟弟妹妹啊?可是我有三個呢。嘻嘻。”


    梅小斜寵溺的看著林知了:“我們家知了最幸福,既有弟弟,也有妹妹,而且還三個。以後可有人陪你玩兒了。”


    “嗨,就是每天兩邊跑,特別累。”林知了小大人似的語氣。


    梅小斜將眼睛放垂在鼻梁上,瞧著外孫女,笑著揶揄道:“特別累,你每天還跑的那麽勤快?”


    “嗯,我就是想,什時候他們三個能在睡在一起就好了。”林知了抬頭看著姥姥,嘟囔道。


    姥姥:“……”她還真滿足不了知了的這個提議,隻能不說話。


    不過,沒過多久,譚家的兩個寶貝和鄰家的小寶貝真的就睡在一起了一回。


    四月十六日


    天氣非常晴朗,氣溫不熱不冷的時候,譚以曾和姚淑佩居住的譚家大宅內,這一天要為圓蛋和圓寶兩兄妹舉辦百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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