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識哥兒身體還有些燙, 臉頰透著不正常的紅, 小孩兒無精打采的將腦袋靠著她的胸口。


    宋鸞心裏著急,也隻能等趙朝將退燒藥配好送去廚房煎好,她想去打些水替識哥兒擦擦身子, 可識哥兒生病後格外的粘人,手指緊揪著她的衣服不肯鬆開, 搖搖頭, “娘,不走。”


    宋鸞心又軟, 便抱著他沒鬆手, 好在退燒藥很快就煎好了,漆黑的藥還冒著熱騰騰的水氣, 宋鸞端著滾燙的藥碗,吹涼了些之後, 勺子便往識哥兒的嘴裏送。


    這藥聞著味道都很苦,識哥兒不哭不鬧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乖乖給咽了下去。


    苦兮兮的藥汁很順利的就被喂了一大半, 宋鸞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 心疼的看著他 ,問:“藥苦不苦?”


    識哥兒點點頭, “苦的。”


    哪裏有藥是不苦的呢?


    宋鸞吩咐林嬤嬤拿了幾個蜜餞上來, 她哄著識哥兒, “吃幾顆蜜餞就不苦啦。”


    識哥兒從她的掌心裏不多不少挑出了兩個, “父親說不能吃多, 吃多牙齒會壞。”


    不論趙南鈺這個人性格有多麽的扭曲,但是宋鸞無法否認的是他的確是把識哥兒教的太好了。規矩懂事,完全不用大人操心。


    喂過藥之後,識哥兒額頭上的溫度好歹是下去了些,沒有方才燒的那麽厲害,宋鸞將他塞進被子裏,四個角都捏的嚴嚴實實,生怕他給凍著,她捏了捏識哥兒柔軟的臉頰,說道:“睡吧。”


    吃過藥再睡上一覺,好的更快。


    識哥兒睜著雙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子緊緊追隨在她身上,舍不得移開,也舍不得閉上眼,他不肯睡。


    宋鸞笑了笑,低下頭神色溫柔,問道:“怎麽不睡呀?”


    按理說,吃了藥多少會有些困的。


    大人生病都比平時脆弱一些,何況識哥兒還是個小孩,平日裏被禮法束縛,做什麽說什麽都不敢出格。


    識哥兒的一雙小胳膊從被子裏伸出手,眼巴巴的看著宋鸞,“要抱。”


    他的眼睛大大的圓圓的,宋鸞抵抗不了他眼中的期盼還有那種小心翼翼的祈求,她幹脆也脫了鞋爬上了床,識哥兒摟住了她的脖子,朝她甜甜一笑。


    宋鸞很少見這孩子笑,他平時臉上都沒什麽表情的,她說什麽識哥兒都說好,乖巧的讓人心疼。


    宋鸞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問道:“是不是睡不著呀?”


    識哥兒的腦子還有些昏沉,鼻音濃重,他奶聲回答,“嗯嗯嗯。”


    從前母親不喜歡他的時候,識哥兒幾乎就從來沒被母親抱過,沒有和她一起睡過,更不曾像今天這樣被小心的照顧。


    後來,母親待他越來越好,他心中歡喜,也還是覺得不滿足的。因為識哥兒能見到娘親的日子實在太少了。


    除了每天同母親一同用午膳,其餘的時間裏他大都是在前院度過的,識哥兒看的出來,父親雖然疼愛自己,但也是不太喜歡他同母親一起睡的。


    而且叔叔說過,他如今已經是個四歲的大孩子了,當年叔叔四歲的時候,也早早就住到了前院離開,這個家裏沒有人像他一樣,這麽粘著母親。


    宋鸞想了想之後說道:“那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識哥兒睜著雙亮晶晶的眼望著她,“好。”


    宋鸞也不知道他想聽什麽樣的故事,便挑了幾個耳熟能詳的故事說給他聽,“從前有個寺廟,廟裏有三個和尚,有一天,師傅讓他們三個一起去打水……”


    她聲音輕柔,語調溫柔,說到一半懷裏的孩子已經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夜裏,趙南鈺回來的晚,裹著一身的寒氣,走到她門前才將冷厲的氣息給收了起來,他推開門,屋內的燭火並不天亮,昏昏黃黃剛好能看得清裏麵什麽樣而已。


    趙南鈺一眼便瞧見坐在梳妝鏡前卸頭飾的宋鸞,悄無聲息的走過去,問道:“識哥兒生病了?”


    他剛回來,林嬤嬤就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宋鸞一愣,點頭說:“嗯,發燒了,來勢洶洶,才吃了藥睡著了呢。”


    趙南鈺擰著眉,“在你屋裏呢?”


    “是。”宋鸞轉過身,仰著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臉,趙南鈺背著光,五官隱藏在昏黃的光芒之下,下顎線條緊繃,稍顯冷硬。


    她鼓起勇氣緩緩地說:“我想把識哥兒接到我身邊來。”


    宋鸞已經做好了趙南鈺不會答應她的準備,畢竟她以前曾經虐待過這個孩子,動輒打罵,下手用藤條抽過,而且她穿越過來的前一天,原主便不給他飯吃。


    所以哪怕現在宋鸞知道趙南鈺有一點點喜歡她,也不覺得他會放心把孩子交給她。


    果不其然,趙南鈺沒有同意 。


    “不行。”這四個字他說的斬釘截鐵,聽起來似乎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可趙南鈺拒絕的原因卻不是宋鸞想的那樣。


    宋鸞張了張嘴,盡量放低了語氣,“我知道……我以前對識哥兒算不上好,但我現在不會這樣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而且你想想他還小,你又忙,不能時時照看他,但是我可以啊!你就信我一次行嗎?”


    趙南鈺深深望了她一眼,慢慢搖了搖頭,不為所動,“他不小了,我和他一樣大的時候,身邊沒爹沒娘,你這樣慣著他,對他其實不好。”


    宋鸞頭疼,覺得自己一時半會是和趙南鈺說不清楚了。


    “我不會慣著他!你這是曲解我的意思!”


    趙南鈺挑高眉頭,的確他就是故意這麽說的,識哥兒這孩子心性已經被養好了,即便宋鸞想慣著孩子,識哥兒也會很自律,來約束自己。


    趙南鈺就是覺得識哥兒被接到她身邊,肯定要占據宋鸞全部的心血精力,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孩子那裏,本來宋鸞就不是真心要留在他身邊,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他的時候從不曾見過有愛意。


    識哥兒一過來,更加沒有他什麽事了。


    “我沒有。”頓了頓,趙南鈺軟著聲哄她,“好了,我們不吵了,識哥兒這邊我會再挑兩個伺候的嬤嬤,你不必憂心。”


    識哥兒身體虛弱的毛病從小就有,母胎裏就不足,氣血虛也正常,這四年來沒少生病,趙南鈺已經習慣了他一年病上個幾次。他這些年沒少費心替識哥兒補身體。


    宋鸞脫口而出,“他是我的孩子,我能不擔心嗎?”


    話音落地,她就後悔了。


    趙南鈺望著她,長歎一聲,難得妥協一次,“這樣吧,識哥兒沒有課業的日子讓他過來你這邊住。”


    宋鸞在趙南鈺麵前有種天然的畏懼感,這種害怕可能是因為提前知道劇情,知道趙南鈺陰毒狠辣的人設,更多的還是久而久之以來的接觸,讓她知道趙南鈺的確不好惹。


    她也沒有再提條件,悶聲道:“那也行。”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識哥兒這場病久久不好,燒退了下去可是又開始咳嗽,沒幾天嗓子就咳啞了,宋鸞又隻好厚著臉皮將趙朝找了過來,讓他重新開了一副藥方子。


    趙朝診過脈象之後,臉沉了下來,他譏諷道:“識哥兒大概不是二嫂親生的,才一次又一次的糟踐他。”


    他顯然是把這件事怪到了宋鸞身上。


    宋鸞有口難辯,“我沒有。”


    “算了,我同二嫂抱怨些什麽。”趙朝急匆匆去了藥房,親自又重新抓了藥。


    趙朝這回也是帶了偏見看她,隻要他肯仔細去想想,就知道識哥兒每次生病都要來回折騰才能好。


    宋鸞被趙朝陰陽怪氣諷刺了一句,除了難受胸口中堵著一股怒氣,死活下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把自己給氣著了,宋鸞臉色白的嚇人,神情也很憔悴。


    趙朝煎好了藥親自端了過來,親眼看著宋鸞給識哥兒喂了藥才走,經過她身邊腳步又停了下來,他默默的盯著她看了很久,欲言又止,礙於麵子,想問的話還是沒問出口。


    趙朝也覺得奇怪,明明前些日子他是親眼見過她氣色轉好的,原以為沒什麽事了,怎麽才過了短短半個多月,她的氣色又差成了這樣。


    宋鸞偏離了原主的劇情線,沒有懲罰,隻會吞噬這具身體的生機,來維持劇情的推動,但即使是這樣也不足以讓宋鸞的身體衰敗的如此快。


    趙南鈺在她身體下了的“天青”也漸漸蘇醒,兩樣加起來便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宋鸞那次刻意和趙南鈺冷戰,這是原主會對趙南鈺做出來的事,所以她誤打誤撞的維持了人設,身體才慢慢好了一點。


    而這一切,發生的無聲無息。宋鸞現在還沒有明白這些,甚至都不願意承認自己身體的逐漸衰敗。


    許是因為識哥兒生病,趙南鈺這天回來的很早,他站在門邊沒有出聲,靜靜看著宋鸞溫聲細語哄著識哥兒喝藥的模樣。


    喂完了藥,宋鸞端著空碗往外走,抬起臉就望見不知何時出現的趙南鈺,她胸口有些悶,勉力走到他跟前,嗓音也有些啞,“你回來啦。”


    趙南鈺還沒來得及說話,宋鸞腿腳忽然一軟,整個人往他懷裏栽,趙南鈺穩穩扶住她的腰。


    宋鸞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訕訕一笑,提前堵住他的問,“抱歉,我沒站穩。”


    她從他懷裏掙開,邁開步子就要朝外走,皓白的手腕卻被趙南鈺牢牢的扣住。


    宋鸞被他冷厲的眸光盯的發顫,他力道極大,她的手腕肯定被掐紅了。


    宋鸞囁嚅:“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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