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如果不是趙南鈺主動給她念信, 宋鸞還不知道這些日子裏賀潤竟然給她寫了這麽多的信, 趙南鈺低聲一封接著一封的念。


    宋鸞聽得耳朵疼,腦子也疼,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還念的極為緩慢,生怕她聽不清楚一樣。


    等到念完之後, 宋鸞親眼看著趙南鈺慢慢地將手中的信封給撕的粉碎, 紙屑七零八落的散在地麵上。


    趙南鈺念著念著便把自己的給氣壞了,他低眸望著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宋鸞, 唇角上揚, 氣的直笑,他忽然伸出手, 掐住她的下巴,咬字道:“怎麽樣?打動到你了呢?”


    宋鸞覺得男主的醋意還真是夠大, 空氣裏全是酸味,又醋又氣, 生怕她聽不出來。可她也很冤枉, 一來信不是她寫的, 而來這些信她也沒收到。


    趙南鈺截了她的信還如此理直氣壯的在她跟前甩臉色,真的是很小氣了。


    她被迫仰著臉看著他, 小聲回道:“我沒聽清楚。”


    宋鸞還是很聰明的, 沒有直麵他的問題, 妄圖渾水摸魚的避開, 可是趙南鈺卻是半點都不好糊弄, 他微笑著說:“那我給你念一遍,這一次你可要好好聽。”


    宋鸞瞪圓了眼睛,信不都已經被他給撕了嗎?


    趙南鈺一眼看出她心裏在想什麽,說:“記性還不錯,看了那麽多遍,早就會背了。”


    宋鸞身體僵硬,心下一抖,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細瘦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抓著他的衣服,咽了咽口水,好聲好氣的同他說話,“你別這樣。”


    奇奇怪怪,小氣巴巴。


    趙南鈺興致饒饒的看著她,問:“我怎麽樣了?”


    宋鸞真是受不了他虛偽悶騷的鬼樣子,生氣了就直接發脾氣唄?!何必要這樣一點點的慢慢折磨她的心?搞得她擔驚受怕的。


    她豁出去了,仰著臉,拔高了聲音,“你在生氣。”


    趙南鈺點點頭,大方的就給認了下來,回道:“嗯,是啊。”


    鍋從天降,宋鸞可真是無辜。


    “我又沒有給賀潤寫信,你有什麽好氣的?”


    趙南鈺曾經對她說話再也不提以前的事,但他往往也會克製不住情緒,尤其是今日六殿下在他耳邊說過的話,想忘都忘不掉。


    “那就算我無理取鬧吧。”


    宋鸞的內心忽然之間多了些愧疚,仔細想想,當初主動勾搭賀潤確實是原主,賀潤對她念念不忘也是因為她總是很曖昧的對待他。


    從情理上來說,這件事的確是她的不對。


    趙南鈺鬆開她的下巴,走到他慣常待的地方坐了下來,書桌上擺了一疊未曾用過的白紙,他撿起筆架上的毛筆,麵無表情的站在桌前,心平氣和的開始練字。


    臉上雲淡風輕,心裏怕是還存著氣。


    宋鸞也大概摸清楚了他的脾氣,趙南鈺這個人睚眥必報,對她也是如此,她讓他心裏難受了,他便會也讓她也不好過,在其他事上使勁的折騰她。


    她慢吞吞的移著小碎步走到他身邊,扭扭捏捏的說:“我向你保證,隻要我還是你的妻子,便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趙南鈺聞言手指一頓,黑色的墨汁一不小心在上麵滴落,他放下筆,“就這樣?”


    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趙南鈺輕聲喟歎,還以為能從嘴裏聽見表示愛意的話,其實他明知道,隻要他不問,她從來都不會承認喜歡他 。


    而且哪怕是他主動去問,宋鸞口中的喜歡也沒有什麽分量,隻不過是閉著眼睛都能說出口的場麵話而已。


    他抓著她的小手,把人撈到身邊,宋鸞整個人都被按在他的懷中,他有力的手掌搭在她的腰上,“嗯,這樣夠了。”


    何必和她生氣呢?她沒心沒肺,最後意難平的還是自己。


    這天晚上,趙南鈺拉著她的手非要教她練字,宋鸞千百個不願意,抗拒了好久,趙南鈺直接不給臉麵的丟了一句,“你的字實在太醜。”


    歪七扭八,沒有任何筆鋒,甚至宋鸞還常常寫錯別字。


    這還真不能全都怪宋鸞,她不會寫這個朝代的字,原主也不是個肯好好念書的人,她也認不得幾個字。


    趙南鈺站在她身後,大掌包著她的小手,一筆一劃的帶著她寫。


    趙南鈺的呼吸聲從她耳邊掠過,宋鸞臉紅了紅,表情動作都不太自然。


    “你這寫的連識哥兒的字都不如。”趙南鈺取笑她。


    宋鸞被他說的無地自容,剛想回嘴,又聽趙南鈺接著說道:“我之前聽你哥哥說,你下了學堂回家之後從不肯好好溫習功課,先生布置的課業都是找旁人代寫的。”


    “我哥亂說的,沒有這回事。”


    趙南鈺抿嘴輕笑,“你說沒有那便沒有吧,你說了算。”


    宋鸞自作多情的想,趙南鈺這好像是在哄她,她的心髒砰砰砰跳的好像更快了,臉頰也發燙,他這種寵溺的語氣,讓宋鸞忽然有點難為情了呢!


    “你和我哥哥很合得來嗎?我以前怎麽不知道這件事?”宋鸞可不記得原書裏有寫原主的哥哥和男主相熟。


    趙南鈺頷首,“還不錯。”


    過去幾年,趙南鈺和宋合卿見過很多回,單獨談話也不止一次兩次,那個時候宋鸞的性子不像現在這麽乖巧,她非常的不聽話,對他妓/子之子的出身也不是一般的厭惡,所以她常常跑出去同其他各種不同的男人幽會。


    這種事瞞也瞞不住,而宋鸞好像也沒有打算瞞,任京城裏傳的滿城風雨,依然我行我素。


    所以每次有傳聞出來,宋合卿總要找上他,或是抱歉,更多的是替宋鸞開脫。久而久之,趙南鈺從宋合卿的嘴裏聽說過不少關於宋鸞的事情。


    宋合卿是個好哥哥,但是他太過寵溺這個妹妹。這不是好事。


    “你哥哥還說,你小時候經常欺負別人。”


    “我忘了,你怎麽不跟我說說,你小時候是什麽樣的?”


    趙南鈺嗓音有些沉,“我小時候,嗯,和你一樣不太招人喜歡。”


    七歲之前跟著母親四處討生活,日子顛沛流離,常常被人欺辱,母親死後,他才被趙家接了回來,衣食無憂,但暗地裏也還有不少人嘲笑他,看不慣他的表兄弟也會拿石子砸他。


    過年的時候,老太太那邊從來不會準備他的紅包,也從來不會將他留下來吃飯守夜。


    趙南鈺小時候的記憶十分的不美好,但是他能想到宋鸞一定是從小就被寵在掌心裏長大的嬌嬌女。


    從前趙南鈺恨極了她的任性妄為,恨極了她那副高貴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如今,心裏確實歡喜的。


    嗯,很可愛。


    任性也可愛。


    宋鸞沒有繼續往下問,她方才也是沒過腦,才將這句話問出口,趙南鈺的變態神經,可不就是因為小時候的日子太悲慘才養出來的嗎?


    明明是練字,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手裏的毛筆不知道被丟到了哪裏,她稀裏糊塗就被趙南鈺拐到了床上去。


    自打識哥兒生病之後,他們夫妻二人也有好一段時間不曾歡愛過。


    可能是趙南鈺素了太久,不過宋鸞更大的可能還是趙南鈺因為賀潤的事情,鐵了心的要弄她。


    這麽多次的教訓,宋鸞已經學乖了,她的眼淚雖然在趙南鈺麵前沒什麽用,但是隻要她喊疼,樣子裝的像一點,趙南鈺的動作還是會輕一點的。


    所以剛開始沒多久,宋鸞哼哼唧唧,“疼疼疼,你輕點。我身體本來也還虛。”


    趙南鈺吻了吻她的嘴角,似乎相信了她的話,“真的疼嗎?”


    宋鸞點點頭,撒謊起來氣都不帶喘,“真的。”


    趙南鈺聞言真的放輕了動作,他也不是看不出她拙劣的演技,默不作聲的埋頭繼續,這個夜晚格外漫長,宋鸞最後兩條腿都沒力氣動彈了。


    第二天,宋鸞從床上爬起來時,時辰已經不早。


    她穿好衣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林嬤嬤給她煎一碗避子湯。


    宋鸞的話,當下人的隻能照做,她在趙府伺候的年歲已經很長,待主子忠心耿耿,但是對於主子護著的宋鸞,林嬤嬤心裏頭頗有微詞,她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女人不值得對她好,如今張口就是要避子湯,當真是讓人寒心。


    趙南鈺練完劍從外邊回來,屋裏的宋鸞剛剛將避子湯給咽下去,嘴巴裏苦兮兮的,連吃了兩個蜜餞才將嘴裏那股惡心人的藥味給衝散。


    趙南鈺默不作聲的看著她吃藥,給她倒了杯水,宋鸞接過水杯後輕聲道謝。


    宋鸞看得出趙南鈺心情又是不太好。她撐著下巴,默默地想,男主似乎每天都很不開心,就是今天早晨的臉格外的臭。


    兩人相安無事的一同用了個早膳,宋鸞照例去了隔間看識哥兒,小孩子總算是不咳嗽了,氣色紅潤起來,他的病也算是好了。


    宋鸞看見了之後很開心,她打算中午下廚給識哥兒做一碗紅燒肉。


    識哥兒生的這場病吃了不少苦頭,這些日子他隻能吃些清淡的菜和粥,油膩的菜全都不許碰。眼看著那張肉嘟嘟的臉頰都消瘦了許多,可把她心疼壞了。


    她近來很喜歡幫識哥兒穿衣服,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心裏異常有成就感,識哥兒一開始還想要自己來,後來就任她折騰了。


    宋鸞這天給他穿了件紅色的衣裳,秋意漸濃,她怕孩子凍著,硬是在外邊又給套了件厚實的鬥篷,領子上是雪白的狐狸毛,摸著就很暖和。


    小孩唇紅齒白,異常漂亮。


    宋鸞抱著她去了外間,趙南鈺看著識哥兒乖乖的被她抱著,她的眼角眉梢洋溢著愉悅的笑意,


    他忽然間想,若是能再要個和宋鸞一樣嬌蠻可愛的女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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