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宋鸞佩服自己此刻還能很冷靜的問他, “為什麽?”


    趙南鈺緊緊抱著她, 咬緊牙關,一字一句極為緩慢的同她解釋,“我問過大夫了, 你的身體不好,不能要。”


    宋鸞呼吸不上來, 臉白如紙, 她想從他的懷抱中掙脫開來,可是男人的力氣太大了, 她被困在他懷中, “就因為這個嗎?”


    她不太相信,是, 的確她這副身子弱,多災多病的, 可這些日子她都有在好好吃藥,已經不像之前那段時間動不動就胸悶暈倒了。


    “我們不要了, 我不能讓你有丟性命的風險。”


    宋鸞紅著眼眶, 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我沒有那麽脆弱的,我也不會讓自己出事。”她仰著臉, 努力不讓眼眶中晶瑩剔透的淚珠掉下來, 她說:“一直都是你在做決定, 這一回也該輪到我自己做決定了吧。”


    趙南鈺猜到她不會輕易就妥協, 他咬牙繼續說道:“你聽話。”


    他伸出手指替她抹幹淨眼角的水光, “我們有識哥兒就夠了。”


    宋鸞鼻子發酸,喉嚨酸澀的說不出話來,滾燙的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止都止不住,“我不聽,憑什麽?嗯!?憑什麽所有事情都要由你來做決定,什麽都得聽你的?”


    這個孩子在她的肚子裏才一點點大,她怎麽忍心因為他的一句話,或者是大夫的一句話就放棄呢?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哽咽著開口,“我會好好吃藥,好好照顧自己,我跟你保證,生產那天我和孩子都不會出任何的問題。”


    趙南鈺的眼睛腥紅一片,抱著她,緩慢的說道:“我們還有識哥兒,我不能拿你冒險。”


    想了想,趙南鈺摸著她的臉頰,緩緩的說:“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是我不能失去你。”


    明明是那麽動聽的情話,宋鸞扯了扯嘴角想笑來著,但是她實在笑不出來即便是嘲諷的笑都笑不出。


    宋鸞默默點頭,她努力揚起嘴角,對他笑了笑,隻不過笑容很難看。


    她問:“如果我這輩子身體都好不起來,我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要孩子?若是以後又意外懷上,就得和這次一樣,懷了也得流掉,我問你是不是?”


    趙南鈺顫抖著手,緊摟住她,像是永遠都不想鬆開,呼吸間淩冽的氣刮的他喉嚨疼,他腦仁發脹,煎熬不已,“我也不是很喜歡孩子,我們隻要識哥兒就夠了。”


    一個孩子就足夠了。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去想女兒的事。


    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比她的命更重要。


    宋鸞心如死灰,神情麻木的待在他的懷抱中,她雙目無神,空洞的望著遠方,眼睛裏已經流不出淚水了。


    她忽然想起來,這具身體是中過毒的,盡管心知肚明,當初她還是裝模作樣的問過趙南鈺是誰給她下的毒?


    她體內的毒遲遲沒有解藥,這些日子趙南鈺口口聲聲說喜歡她,但是絲毫沒有表露出要把解藥給她的意思。


    宋鸞摸著的肚子,苦笑一聲,從知道這個孩子到現在,日子並不長,她逐漸接受期盼著孩子的到來,可她很快就要留不住她了。


    宋鸞閉上眼睛,心裏還是很難過的,她這些日子也學著怎麽照顧孩子,日夜胡思亂想他是男孩還是女孩,想給他準備好多好看的衣服,想好了以後要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而這個夢,親手被趙南鈺給粉碎了。


    宋鸞心裏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恨意,如果不是趙南鈺對她下毒,她這具身軀也不會衰敗成這樣,孩子也不會被牽連。


    在此之前,她也曾經想過,將來安分守己的待在他身邊,哪怕兩人感情不深,但還有兩個孩子。


    生活需要磨合,日子久了,她覺得她和趙南鈺還是能夠好好相處的。


    可現在她忽然就不這麽想了,如果趙南鈺執意要流掉這個孩子,她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手無縛雞之力。


    以前看書的時候,宋鸞身為局外人,沒有辦法對書中的人物感同身受,沒辦法理解女主的做法,她覺得矯情做作。而當她身為書中人,發現一切都是那麽的無奈。


    孩子這件事會成為她心裏的一根刺,永遠都拔不出來,靜靜的插/在心口上,隱隱發疼。


    她會無緣無故的怨恨趙南鈺,看見旁人的小孩都會想起來他們曾經擁有過最後又失去的那個孩子。


    宋鸞睜開眼,語氣平淡,“趙南鈺,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吧?”


    “我不會。”


    宋鸞有氣無力的笑了笑,連說了兩遍,“那就好那就好。”


    果然是男主,待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一樣心狠手辣。


    *


    傍晚的時候,廚房裏已經煎好了墮胎藥,黑糊糊滾燙的一碗藥被丫鬟端進了她的屋子。


    趙南鈺親手接過碗,放在桌子上,一整天沒睡,他眼中的血絲越發的嚴重,他默不作聲的望著坐在床上的女人。


    宋鸞穿著單薄的中衣,抱著雙腿縮在牆角,那會兒哭的太累,後來居然睡了過去。


    宋鸞很奇怪的是,她睡得很熟很香甜。


    她並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一直在說夢話,說的話沒頭沒尾,讓人聽不明白。


    宋鸞抱緊自己,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冷冰冰的,手和腳怎麽都捂不熱,她的一雙眼睛有些腫,看起來十分可憐。


    趙南鈺端著藥走到床邊,他煞白的臉也沒什麽血色,手裏的湯藥還冒著滾燙的熱氣,他啟唇低聲道:“喝藥吧。”


    過了良久,宋鸞才抬起臉,葡萄似的漆黑的眼睛珠子直勾勾的望著他,皓白的手腕哆哆嗦嗦的從被子裏伸了出來,指尖也在發抖。


    趙南鈺輕聲歎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我喂你。”


    宋鸞咽了咽喉嚨,肩膀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她用很小的聲音,可憐巴巴的說了一句,“可不可以不喝呢?”


    趙南鈺指尖一頓,“不要怕,我陪你受著呢。”


    他親手種下的苦果,當然要他自己嚐。


    藥喂到她的嘴邊,宋鸞還是躲開了,她低著臉,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過兩天再喝吧,我想多陪陪他兩天。”


    這隻是推脫之詞,宋鸞沒打算喝這碗墮胎藥,趙南鈺能狠下心她不行。


    趙南鈺不敢逼她逼的太狠,將手裏的藥放回了桌子上,應了一聲,“好。”


    他又問:“你餓不餓?”


    宋鸞中午就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應該是餓了的。


    她搖頭,話語尖酸刻薄,“你覺得我現在還能吃的下去嗎?”


    趙南鈺歎氣道:“沒胃口也得吃,餓壞了怎麽辦?”


    宋鸞哼了一聲,不想搭理他。


    趙南鈺也不惱,吩咐丫鬟把晚膳端了進來,宋鸞連看都不看一眼,可沒過多久她就想通了,犯不著和他置氣,到時候挨餓的是她自己。


    她撿起筷子好歹是吃了兩口飯,雖然還是吃的不太多。


    趙南鈺好像也沒麽食欲,幾乎是和她一起停的筷子。


    晚膳過後。


    宋鸞一臉不想多理他的模樣,趙南鈺也就識趣的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他走之後不久,宋鸞慢吞吞的下了床,雙腿無力,一步步的挪到梳妝台前,用了點力氣把邊上上了鎖的箱子給拿了出來。


    那裏麵放著她所有值錢的首飾,大多是金飾,沒什麽現錢。


    箱子怪沉的,她擰眉想了一會兒,從一堆金燦燦的首飾中挑了一些看起來就很值錢的,一股腦的包在一塊碎布裏麵。


    回想起方才趙南鈺給她遞藥的畫麵,宋鸞胸口發悶,有些窒息。


    她不死心,也不相信無藥可醫。


    她覺得總會有辦法的,不會那麽的絕望。


    現在她隻想逃開這個地方,這些金銀首飾應該能當不少的錢,有了錢,她可以自己找大夫,想辦法。


    宋鸞還記得原主有很多的值錢的首飾都放在懷瑾的小院子裏,她可以去找懷瑾,換了錢就溜。


    至於趙南鈺,這段日子應該沒空來管他,過完年,皇帝病重怕是好不了。


    京城變天,六殿下上位,身為心腹的趙南鈺那時估計要忙的腳不沾地,沒精力也沒時間找她。


    她能理解趙南鈺的做法。


    原書的男主到後期就是個偏執的神經病,把喜歡的人視為自己的所有物,把女主照顧的非常好,萬事都由他親手準備,女主連受傷都不曾有過。


    所以,趙南鈺想掌控她的生死,不讓她冒一丁點的風險,不讓難產這件事有發生的機會,完全符合他的人設。


    宋鸞理解他,但也會責怪他。


    她不能改變心理扭曲的人的想法,所以她要跑路了。


    她要離趙南鈺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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