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羊奶粉,昨天她逛街時看到的,可能因為當時工藝不好,羊膻味大,銷路並不好,所以價格低得可憐。秦小魚想著含含和小妹都在長身體,還是要喝點奶粉的,先買回來試下。含含是懂事的孩子,就是苦的,讓他喝也會喝。怕隻怕小妹不肯,到時再看吧。


    開水澆上去,滿屋的膻香,兩個孩子眼睛都亮了。秦小魚拿小勺舀起來吹涼了喂給小妹,小妹吃得很香,小嘴張著還要,轉眼就喝了半碗。含含本來是流著口水的,見妹妹吃得好,就舍不得了,隻眼巴巴看著不肯動。


    “含含,以後媽媽買吃的都是兩份,你和妹妹都有,不用給妹妹留,你喝你的,妹妹不夠我再給她衝。”秦小魚一看就明白了,含含這孩子就是讓人心疼。聽她這麽講,含含這才拿起勺子,大口小口的把奶粉喝了。


    “喲,這日子過得,奶粉都喝上了。”含含奶奶正好進來,見狀火氣頂上來。


    “孩子在長身體,喝點奶粉怎麽了?”秦小魚不客氣的說。


    “給你錢,什麽時候去廠子?”含含奶奶把一個紙包扔到炕上,本來包得也不嚴實,這一扔就散了。秦小魚也不管她的態度,過去拾起來,認真的查了兩遍,才重新包好收到口袋中。


    “敗家玩意兒!”含含奶奶氣哼哼的走出去,現在手續還沒辦,她硬氣不起來。


    唐文智是在化工廠上班,離家有點遠,本來秦小魚想騎自行車的,唐文文堅持要坐公交車,她隻好答應下來。


    她們出門的時候錯過了上班的高峰,公交車上人很少,秦小魚找了一個靠窗子的位置坐下,唐文文跟她並排坐到了一起。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不肯騎自行車嗎?”唐文文突然開口,把盯著窗外的秦小魚嚇一跳。其實她想騎自行車,就是不想給唐文文交談的機會,這個姑奶奶厲害,萬一罵她一頓,多犯不著。可現在上了公交車,又被堵在座位裏麵,她有點無奈了。


    “我隻是想找機會跟你說點事兒。”果然唐文文是有備而來。秦小魚打算好了,打死不開口,隨便她自說自話,一會就沒勁兒了。


    “你和我二哥沒有感情,我知道。”


    唐文文這句說得夠唐突,秦小魚差點忍不住轉臉看她一下。


    “可是我跟我二哥不同,他帶我就跟含含帶小妹一樣,是在懷裏摟大的,二哥把我要吃的苦都吃了,留給我的全是甜。所以他走了,最傷心的人是我。”


    秦小魚吃驚的回過頭,唐文文已經扭過臉去了,那上麵應該有淚。


    “二哥走後,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麽?”唐文文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平穩下來。


    “是什麽?”秦小魚突然想跟她好好聊聊了。


    “擔心你匆匆忙忙找個老鰥夫嫁了,那就毀了含含和小妹的人生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就隻能犧牲自己,匆匆找人嫁掉,把他們兄妹接過來撫養,現在不必了,還要謝謝你。”


    “嗬嗬。”秦小魚無言以對,這個唐文文太厲害了,如果不是她穿越過來,這就是原宿主會做的事,不用懷疑,一點錯不了,媒人都是現成兒的。隻要班長一架攏,她準心活了。


    “昨天看你這麽一鬧,你知道我多開心?”唐文文直視著秦小魚的眼睛,兩個女人會心一笑,和解了。


    “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秦小魚歎口氣。


    “不用跟我解釋,換我也要這樣做。”


    “不過把人都得罪了,也許以後……”


    “你不會想搬出去吧?”唐文文又說中了秦小魚的心事,她還真有這打算,與其留下看人臉色,不如搬出去省心。


    “有這個打算。”


    “那你可是傻了,唐家有含含的一席之地,你搬出去,就等於把他從唐家清了出去,你想過沒有?”


    “這重要嗎?”秦小魚剛對唐文文刮目相看,聽她這麽一說,又覺得那年代的女子,也沒太多見識,還有點封建流毒呢,不過而爾。


    “重要。我估計你在心裏笑我瞧不起我了吧。”唐文文咧了咧嘴,秦小魚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可能因為你原生家庭比較散,所以你對家的概念不看重。一個家對一個人是很重要的,那是根。雖然唐家有各種毛病,可是這個家是你的依靠,你以為一個人帶兩個孩子那麽容易?過段時間你會發現,你再長出八隻手也不夠用,這時就需要家了。你得罪的人,再交回去。你打碎的關係,再彌補,這世上沒有簡單容易的事,都難,何不選最好走的?”


    唐文文的話,把秦小魚雷得外焦裏嫩,剛還心生輕蔑,現在恨不能頂禮膜拜,這是高人啊。


    “原生家庭?這個詞你是怎麽知道的?”秦小魚硬生生把後麵一句話吞下去,她想問的是,你也是穿越來的嗎?


    “美國的家庭治療大師薩提亞在1964年出版了一本書《聯合家庭治療》,其中就提到了原生家庭的概念。”唐文文回答的很輕鬆,秦小魚已經徹底服氣了。


    公交車停下來,終點站到了,這就是唐文智曾經工作過的第一化工廠。原本秦小魚對這些沒什麽感覺,可剛聽唐文文以她的角度來講唐文智的往事,對他已經心生好感,英年早逝,也是個可憐人。


    “二嫂。”唐文文突然叫了一聲,秦小魚心一抖,在她的記憶中,好像這個稱呼早就被剝奪了。


    “吃驚吧?我肯叫你二嫂了。”唐文文可能是觸景生情,剛還能控製的眼淚,現在已經止不住了,她哽咽著說:“如果你原來也像現在這個樣子,也許跟二哥的關係會不一樣,你們會很幸福。”


    “我原來的樣子……”秦小魚忙再去搜索記憶。


    “你原來的樣子很可怕,自私,敏感,小氣,易怒,重點是每次挑戰都會輸。二哥被你的神經質嚇到了,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很苦悶,每天醉醺醺的簡直換了一個人,他年輕時可是滴酒不沾。”


    “這麽厭惡的人,不是也生了兩個孩子?”秦小魚的記憶證明唐文文說的對,這她就不明白了,感情不好還生什麽孩子。


    “這就叫婚姻,所以我才不想結婚。”唐文文的話又把秦小魚雷了一下,這個小姑子還是不婚主義者,這是完全走在時代前沿的人啊,可惜生錯了年代,在八十年代,她這樣的人一定要飽受詬病,活得不會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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