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隨便你使喚,我現在就是一無業遊民,你是有理想有報負的大好時代青年,我全聽你的,行了吧。”


    “限你半天時間,把費廠長和她母親的全部資料給我弄到,全部。”


    “是!”周行敬了一個軍禮。


    眼看已經是中午,周行把車開到了附近的一家飯店門口,秦小魚還真是有點餓了,兩個人上了二樓。


    這家飯店資格很老,是解放前的酒店改裝的,一樓已經完全平民化了,像個大食堂。可是從外麵的樓梯上到二樓,則是另外一番天地。


    二樓主營的是西餐,女服務員都穿著西服裙,看起來要養眼得多。


    他們剛上樓,就發現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又遇到了是應該遇到的人。


    白薇薇大腹便便走過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周行,呆了一下,眼圈紅了。


    “行哥。”


    秦小魚心裏一堵,突然發現,白薇薇才是真正愛周行的人,比她要愛得多。


    “嗬,你好。”周行客套地打了句招呼,用手虛扶了一下秦小魚的背,示意她向窗口那邊的桌子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過去,坐下時秦小魚發現,白薇薇還在癡癡看過來。


    “小白,你過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在安靜的西餐廳,有些突兀。


    白薇薇像沒電的玩偶突然充上了電,快步走向裏麵的桌子。


    左向陽已經坐在那裏了,還是呼哧呼哧地喘著,開始專心對付眼前的牛排。


    “小芥末腸,兩個口味的都要,紙包基尾蝦,酒就不要了,甜點要提拉米蘇……”周行拿過菜單,隨手一點,就是秦小魚想要的。


    “我去下衛生間。”秦小魚站起身。


    她洗了手,又在額頭上拍了一點水,這樣清醒一些。


    “秦小魚,你真幸運,還能在他的身邊。”白薇薇果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我們已經分手了,沒關係了。”秦小魚冷冷地說。


    “狠心的女人。”白薇薇歎息道。


    “說我?我狠心還是你狠心?”秦小魚再想不到,有一天輪到白薇薇指責她狠心。


    “你,就是你。我算看明白了,周行說得沒錯,你就是鑽錢眼裏了。你對身邊的事根本就沒有用心,難道周家突然接納你,隻是因為孩子嗎?你想想吧,動動你的腦子,如果你有的話。”白薇薇扶著肚子走了出去。


    秦小魚被她說得呆在原地,周家接納她,不就是因為孩子嗎?周行媽一再說不想再失去,怕了,她也是因為不想孩子再受傷害,才委曲求全回的周家,哪裏不對?


    “請問是秦小魚吧?外麵有位先生讓我問一下,您有什麽不舒服嗎?”一個女服務員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謝謝。”秦小魚快步走出衛生間,座位那邊,周行投來擔心的目光。


    “我去個衛生間,你也要讓人來問,我的自由呢!”秦小魚嗔道。


    “這不是你的風格啊,我主要是怕那個白薇薇煩你。”周行向白薇薇那邊瞟了一眼。


    “周行,我想問你個問題。”服務員已經送餐過來,秦小魚用小刀細細分著芥末腸,抬頭見周行目光如水,全溢到她的身上,心念一動。


    “你問吧。”周行收回目光。


    “你去南方一趟,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跟變一個人一般。”


    “所有人在死亡線上走一遭,都會變的。”周行垂著眼簾說。


    “那到也是,可是你變化有點大,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還是我,不一樣的煙火。”周行仰起臉,臉上綻出一團笑意,純真的像個少年。


    “你是腦殘了。”秦小魚沒好氣地說,她討厭周行這副樣子,這樣會讓她心動。


    “對,你就當我腦殘好了。”周行輕聲笑出來。


    不用回頭看,秦小魚也能感覺到身後的殺氣,白薇薇要恨死她了。可是剛在衛生間,那些話,指的是什麽呢?要知道白薇薇可不是那種喜歡說廢話的人。


    “小魚啊,你這一天天跑得辛苦,不然就不要去求他們了。我這有錢,你拿去自己辦廠子。”周行媽見秦小魚回來時臉上還是有不開心,猜她又沒談攏。


    “媽,並不是我非得要她的廠子,我是想讓她們都醒醒,情懷不能當飯吃。這些人的天真簡直讓人受不了,一個家庭中的勞動力沒有了收入,對家人的生活質量影響有多大?再說她們不管銷路,這樣生產下去,製造更多的廢品,也是浪費啊。我必須把它啃下來。”秦小魚還犯上倔勁了。


    周行還真辦事,很快把費廠長的資料弄到手。


    秦小魚看了一下,不勝唏噓,這簡直就是一部濃縮的曆史。五十年代,費廠長的母親謝蘭花組織街道加工廠,主要是生產枕巾枕套之類的,後來她吃第一個螃蟹,辦了童裝廠。


    那年代的童裝銷量並不好,家裏都不算富裕,一件衣服從上傳到下,跟傳家寶一樣,老二撿老大的,老三撿老二的,老四撿老三的……最後還要改裝了再穿。


    為了省錢,哪家的女人都會點針線活兒,再不濟也能縫上。童裝廠剛成立時,壓力也很大,謝蘭花領著兩個銷售員,從市裏跑到縣城,再到農村供銷社。


    一件兩件的送貨,硬是打開銷路,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服裝廠。


    確實,費廠長沒誇張,這是第一代童裝廠人的血汗。可是後來隨著市場經濟的搞活,批發站發揮了作用,南北方的貨可以相互調配,南方的童裝無論是款式還是質量,都領先一籌。


    說白了,能買得起童裝的人,都不差錢。差錢的就在家自己做了。那麽問題就來了,同樣價位,誰不買好看的?


    謝蘭花苦苦支撐,無奈廠子的經濟效益不停下滑。她也到了退休年齡,就把重任交給了女兒。


    費廠長是實幹行,也跑南方考察了一圈,可惜連皮毛都沒學來,隻看到南方繁花似錦,沒看出來那花的根是紮在哪片土地上的。


    說是改進技術,隻是換湯不換藥,所以童裝廠快速陷入低迷。


    因為是隸屬於二輕局的,上麵也很重視,多次要求整改,卻同樣是隻會下文件,拿不出具體措施。


    童裝廠在職工人就有二百多,再加上退休職工,近四百人等著養活,提起來領導都頭疼。


    秦小魚決定從謝蘭花那裏找突破口,費廠長的頭腦太固執。如果說當年謝蘭花能創新一次,就是說她還能再走出第二次創新,從她那裏攻克,要相對簡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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