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魚發現鄧緘言和兩個孩子間的問題很多,想跟他談一下,就跟著他出了屋。


    遠遠見鄧大嫂小跑過來,滿臉的怒氣,手裏緊攥著幾張成績單,向他們拚命揮舞。


    “她開家長會去了。”鄧緘言小聲解釋。


    “你們兩個,都給我死回家去!真是反了天了,逃課!打架!不願在城裏呆,給我滾回農場!”鄧大嫂不分青紅,抬手就給了立生幾下,好像根本沒看到他臉上還有傷。


    立生膽怯地向後退著,躲到小錦身後。小錦攥緊拳頭,鄧大嫂走到她身邊,抬起手,小錦眼都不眨一下。鄧大嫂還怯了,手沒敢落下去,回身扯了立生的耳朵就往家裏拽。


    “你回去吧。”鄧緘言苦笑一下,對秦小魚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是我不想管,我要是管的話,我們家就沒有寧日了。”


    秦小魚全懂了,其實這個家族的矛盾並不在孩子身上,孩子隻是出氣筒。鄧大嫂沒什麽文化,又嫁了一個出色的老公,成天擔心自己被拋棄。


    在管教孩子上,她一刀切,隻拿自己孩子開刀。鄧緘言一旦敢就這件事跟她理論,那就是對她最大的汙辱,隻怕是天雷勾地火,要大吵一架才能平息,多少年來,鄧緘言習慣了忍氣吞聲,讓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秦小魚眼睜睜看著可憐的小立生被拖走了,小錦漫不經心地跟在後麵。鄧緘言的背弓了許多,像一下就老了許多歲。


    一個家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真的很重要,可這是秦小魚無力改變的。希望在服裝廠工作,能讓鄧大嫂多找些自信,這是救這個家的唯一辦法。


    謝蘭花對秦小魚的決策,一向是言聽即從,所以專櫃在哪兒,她並不關心,隻是談成了就好。


    唐文文可坐不住了,找上門來。


    “嫂子,我要去省城,我負責專櫃。”


    “你怎麽知道我想讓你去?”秦小魚樂了。


    “真的?我的好嫂子!”唐文文樂得抱著秦小魚在她的臉上親了兩口。


    “哎喲,肉麻!”秦小魚推開她,用力擦著臉。


    “小魚,我來看你了。”門口傳來一陣笑聲,馮局長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馮姨。”秦小魚叫完了又覺得不妥,吐了一下舌頭改口叫:“馮局長。”


    “秦廠長就是這樣,性格開朗,跟女工們也是打成一片。”馮局長回頭對身邊的兩個人說,又介紹道:“這是宣傳部的洪部長,這是組織部的劉處長,這次我們是有任務來的。”


    “快請坐。”秦小魚明白了馮局長的用心良苦,這是要給她的企業做宣傳。


    她忙著搬椅子,卻發現唐文文杵在那裏一動不動,忽然明白了,怎麽忘了,這是景天的媽,小子辰的奶奶啊。


    唐文文總算反過神來,低頭走出去。馮局長瞧著她麵熟,又想不起來了,問秦小魚道:“這是?看著眼熟。”


    “我小姑子,現在來廠子跑銷售。”


    “這可是大能人,小太陽的積壓產品,都讓她給弄出去了,要不是秦廠長有更好的發財路,我都想再生產那些破爛兒了,反正有人給賣。”謝蘭花說得眾人哈哈大笑。


    “我怎麽好像在別處也見過。”馮局長的眉頭還是鎖著,秦小魚忙給打岔兒。


    “洪處長想了解哪些方麵呢?我給您介紹一下。”秦小魚瞧一眼洪處長,跟馮局長相仿的身材,也都努力打扮了,可身上的著裝不敢恭維。


    她恍然大悟。


    前段時間她給馮局長送了一件風衣去,說是樣衣,讓她試穿的,再看今天她領來的兩個都是女人,有點明白了。


    “聽老馮說起你,是個女強人,而且解決了特困企業的工資問題,所以想樹個典型,今天就是來看看,如果可行,改天我會讓手下的人過來采訪,再聯係電視台,做一下宣傳。”


    “那可太感謝了。”這是免費廣告,不要的是傻子。


    “我們組織部,主要抓的是黨風建設,希望在日月飾服,把黨組織的工作也重新開展起來。秦廠長,是黨員嗎?”


    “我還不是,不過遞申請書了。”秦小魚看了謝蘭花一眼,就知道怎麽答了。


    “那就好,盡快辦理。”


    “三位,參觀一下車間如何?”秦小魚把她們帶到各處轉了一圈,尤其是到了技術室,她們的眼睛就亮了,女人本色。


    最後秦小魚給每人包了一件樣衣,硬塞到手裏,送出門去。


    “嫂子,我想早點去省城,在這裏,一天不想呆了。”唐文文這才走出來。


    “好,那邊確實要早點動手,馬上到服裝銷售的旺季了。”秦小魚點了點頭。


    秦小魚對鄧家的事,還是不死心,想找鄧大嫂談談。中午時她走進食堂,瞄著鄧大嫂坐的位置,在不遠處坐下來。


    “我瞧瞧!”


    “給我看看!”


    “嗎呀,真是美男子!”


    “就是有點犯桃花啊。”


    “怎麽講?犯什麽桃花!”鄧大嫂急了,她手裏拿著的是一張黑白結婚照,這是給女同誌看鄧緘言的相片呢,想來兩個人就這麽一張合影,想想也夠辛酸的。


    “你看這雙眼睛,看著就放電,這不得電死多少個小姑娘呢!”一個女工放肆地大笑起來,旁邊的人心領神會,也都笑起來。


    “他現在在哪上班?”


    “在軍區醫院的中藥局。”鄧大嫂已經有些受打擊了,語氣很無力。


    “喲,醫院啊,那可不得了,那些小護士,看到像樣點的大夫就往身上貼,你可小心點,這不得給你弄幾個小嫂出來。”女工口下不留情。


    “他敢!看我不劈了他!”鄧大嫂攥著相片的手關節都發白了,相片也被捏得變了形。


    “這說什麽呢?好熱鬧。給我讓個地兒。”秦小魚聽不下去了,這些人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們是痛快一下嘴,隨口說了,可鄧大嫂本來就多疑,這是句句當真,把鄧緘言的罪名給坐實了,鄧家隻怕是山崩海嘯。


    若隻是他們兩口子鬥,也罷了,可憐的是孩子,她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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