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魚霍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抓住門把手就要開。


    “你幹嘛去?”阿雷把她拖回來。


    “我去看看,你是不是真買了其它位置的票。”


    “這你也信。”阿雷無語了。


    “我就知道是假的!”秦小魚得意地退回到床邊坐下。


    “真的。”阿雷似乎有些累了,不再理會她,躺在床上麵向裏,一會就鼻息均勻,竟然是睡著了。


    秦小魚好奇心重,悄悄起身,剛出去洗漱時,旁邊車廂都是靜悄悄的,這次她仔細聽了一下。還真沒動靜。


    “同誌你有什麽事?”一個列車員從遠遠的車廂那邊看過來,問道。


    “沒事,我看看有人嗎。”秦小魚尷尬地笑了。


    “沒人,這節車廂,就你們兩個人。”列車員把頭縮回去,不再管閑事了。


    秦小魚呆呆回身看看她的車廂,這個瘋子,還真敢包火車?


    第二天一早,她又是在香味中醒來的,桌上的東西不止是香,還新鮮。不止是新鮮,還是熱氣騰騰。


    “你怎麽做到的?”秦小魚吞了下口水。


    “餐車。”阿雷對她的孤陋寡聞已經習慣了。


    “哇,現在餐車的服務真好,我以為一直都是又貴又難吃呢。”秦小魚驚呼道。


    “現在也是又貴又難吃。”


    “那這個怎麽解釋?”


    “因為是我要的,所以……”阿雷揚了揚眉。


    要不是看著美桌美食的麵上,秦小魚一定不再跟他說一句話了。但現在沒吃人家的已經嘴短了,更何況她是想吃開不了口。


    這次與往常不同,阿雷就是不說讓她一起吃。還故意吃得很香讓她看。


    眼看著食物少了一半,秦小魚心都揪起來了,她吞了半天口水,眼巴巴的,已經連掩飾都做不到了。


    “我就受不了你這種眼神,要吃你就說嘛,嘴還那麽硬。”阿雷被盯得受不了,把一隻叉子遞過來。


    “謝謝。”秦小魚小聲說,歡天喜地的開始對付桌上的美食,阿雷的叉子剛碰到一個蟹黃包,秦小魚頭也不抬就一叉子刺上去,像一隻護食的小貓。


    “秦小魚,我感覺你對別人不是這樣的,不是一直很有個性,寧為玉碎嗎?”阿雷擦了擦手,歎口氣。


    “那有什麽好,碎什麽碎!活著不是更好嗎,好吃好喝的。”秦小魚發現她跟阿雷在一起時,三觀總是斜斜的,一不溜神就跑偏,有時都會嚇自己一跳。


    “是不是你覺得我跟別人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秦小魚嘴裏塞得鼓鼓的,揚起小臉,眼睛彎成月牙,笑眯眯地說:“你不要臉。”


    “噗。”阿雷不客氣地把咖啡噴到秦小魚的臉上。


    “你幹嘛!”秦小魚氣急敗壞地拉過白毛巾。


    “我警告你,如果你繼續這樣,我可不客氣了。”


    “我道歉。”秦小魚馬上端正態度。


    “你道什麽歉?”阿雷根本不接受。


    “對啊,我哪錯了?”秦小魚有點懵。


    “你錯在一直勾引我。”阿雷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光,眯起眼睛。


    “我沒有!”


    “從第一次見麵,你就在勾引我。”


    “你講道理好不好!”秦小魚委屈。


    “跟女人講道理?嗯?”阿雷明明比女人更不講理,可秦小魚沒有勇氣在這麽個小空間裏激怒他。


    “是我不講理,我錯了。”秦小魚正色道。


    “我知道你現在想的是什麽。隻要你不惹我,低調,堅持到下火車,就會一頭鑽進人群,讓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算盤打得太精明。”


    秦小魚被說中了心事,隻能低頭對付一隻小蟹黃包。


    “你和周行在一起時,膽子很大的嘛。”阿雷的話裏,明顯帶了一些醋意。


    “我做什麽了就膽大!”秦小魚還是弱弱抗議一句。


    “這句話信息量好大,難道你們之間……”


    “你不要說這些無聊的話題,尤其是不要提他的名字!”秦小魚霍地站起身,眼中已經帶淚了。


    她推門走了出去。


    火車在並軌,車廂搖晃得很激烈,還有咣當咣當的聲音。


    她走到兩個車廂的連接處,應該是有人剛剛離開,還留下淡淡的香煙味。


    秦小魚站在左側的門邊,看著一排排向後倒去的樹。心裏一陣陣的難過。


    其實這一趟,她更應該去的是廣州,隻是她沒有勇氣。周行在那裏度過最後的時光,她想都不敢想,在病床上的他有多痛苦,多絕望。


    哭了一小會兒,她感覺好多了。擦幹眼淚,抬起頭,從玻璃窗上看到了身後的阿雷,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站在那兒了。


    不等秦小魚抽身出來,阿雷已經逼仄過來,把她緊緊貼到車門上。


    玻璃的寒意從身後傳來,秦小魚用力咬緊嘴唇,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你讓我拿你怎麽辦?你這個小妖精。”阿雷的氣息包圍著她,秦小魚慌了,她不敢回答,也不敢用力掙,她的力氣不足以脫身。


    阿雷高大的身軀俯下來,秦小魚情急之下閉上眼睛。


    他的吻輕輕落到她的頭發上,隻是輕輕的一下。


    可是秦小魚心底的一處閘門卻被碰觸到了,啪地一聲,如洪水絕堤,她的淚水奔湧而下,泣不成聲。


    阿雷悄聲退了回去。


    秦小魚好容易平息了情緒,列車員已經發現她的異樣,假裝路過,來來回回看了幾次。


    她隻好洗把臉,回到軟臥,阿雷和他的行李都不在了。桌子收拾得幹幹淨淨,窗子打開一點縫兒,把食物的氣息清理一空,好像他就沒有來過。


    剩下的一天一夜,他並沒有出現。秦小魚卻怎麽也甩不掉他的影子。


    夜裏她一聲長歎,這是個高手,是個高手!


    從火車站出來,秦小魚發現,她真的掉進人海中了。


    在二十一世紀,她不止一次去過上海,還在那邊打過兩個月的工。


    八十年代的上海,沒有那麽多林立的高層建築,看著更有韻味。這時的蒲東還是一片荒地,到處是破舊的二層小樓,細窄的弄堂。


    秦小魚坐車到了徐家匯,叮叮咚咚的巴士,帶著她穿行過擁擠的人群。


    她的小行李箱,在手時越來越重,看來先住下才好。她在南京路找了一家賓館,走進去。


    阿雷沒說錯,她沒有介紹信,這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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