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阿雷怕她存食,沒有馬上開車回家,拉著她的手在街上逛起來。長堤是廣州的外灘,很是熱鬧。


    秦小魚在大鍾樓前仰了半天的脖子,看得阿雷都眼暈了。


    “好多繁體字啊,還好我認識,你怎麽辦呢?漢語那麽懶。”秦小魚順手打擊阿雷一下。


    “我的家庭教師是個老先生,留學在外就沒回來過,所以我先學的繁體字。”阿雷謙虛地說,秦小魚剛滿足一下小小的虛榮心,又泄氣了。


    逛了一會兒,秦小魚意猶未竟,她發現廣州的夜,比別處熱鬧。大概是因為氣候好吧,這麽美好的夜晚,誰願意關在家裏。哪裏像東北,動不動就零下三四十度了,傻子才出門。


    阿雷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把車開到了地下商城,這裏晚上還有開業的店,小販也多。


    秦小魚吃力地和攤主們交流著,很多小販都是說廣東話的,比起程福星的改良廣東話難懂得多,她很快就敗下陣來。


    “呢件衫你著大太佐,你仲想要的話,聽早來,會帶俾你新嘅尺碼。”小販的話,聽得秦小魚暈乎乎的。


    “她說了,這件衣服你穿著太大了,如果你想要,明在來,她給你帶新的尺碼。”阿雷給她翻譯了一下。


    “你還會粵語?”秦小魚對阿雷刮目相看了。


    “這些都是必學的。”阿雷說得很輕鬆。


    “你的童年一定很可憐吧?”秦小魚憐憫地看著他。


    “還好,我隻要學一下四門外語,上海活能聽就可以了,粵語要能聽能講。馬術課是我最愛,所以並不覺得麻煩。鋼琴課馬馬虎虎,舞蹈課一十二歲就不上了,畫畫就是業餘,一年畫不了一張那樣。網球課上的比較久,後來我迷上橄欖球,才放棄的。衝浪這些,都是渡假時現學的……”阿雷還在搬手指,秦小魚已經倒吸了幾口冷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溫柔地拍拍阿雷的手,努力保持微笑。


    為什麽這樣的人,不覺得累呢?學這麽東西,壓力好大的啊。


    秦小魚忽然看到一個攤位上的衣服眼熟,剛過去看了一眼,就有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從攤床後麵站出來。


    “十元。”她說的是普通話,秦小魚瞬間覺得親切了。


    “還有其它的顏色嗎?”


    “有的,要媽媽回來給你找。”女孩子抬手一指。秦小魚見蘇姐和另外一個大些的女孩,一人端著一個搪瓷缸子過來。


    蘇姐一眼就認出秦小魚,對她羞怯地一笑。


    小女孩接過她手中的搪瓷缸子,裏麵是熱氣騰騰的魚蛋麵。兩個女孩把麵放在小圓凳上,圍在旁邊吃起來。


    “媽媽,來吃。”大女孩手裏舉著一雙筷子。


    “蘇姐你吃吧。我隨便看看。”秦小魚忙說道,本來想跟蘇姐多聊幾句,可是又不想打擾她吃飯。


    就在這時,突然市場的一側像刮進了一股旋風,一些攤販迅速推起攤子狂奔起來。阿雷怕有人撞到秦小魚,忙把她拉到一邊護住。


    蘇姐娘三個也快速行動起來,連麵都不要了,推著攤子跟上人群。


    她們跑得急,車顛了一下,一個圓滾滾的蛇皮袋滑下來。


    後麵追趕的人已經到了,蘇姐不敢回來取,隻能硬頭皮向前跑。小女孩返身回來。


    有人看到了蛇皮袋,搶步過來。


    秦小魚從阿雷的懷裏鑽出來,一把護住蛇皮袋。


    “這是我的,我買的東西,你要幹嘛!”她純正的普通話,把來人給問住了。


    秦小魚看他們袖子上帶著紅箍,上麵寫著管理,就知道這是查無證小販的。把東西保下再說。


    小販跑得太快,沒跑的都是沒毛病的,管理都折回來,盯著秦小魚這包東西。


    “鵝睇到佐,係從車上落下嘅!”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說了一句。


    “誰說的!就是我買的!”秦小魚惡狠狠瞪過去。


    “你話係你唔得,噶滴嘢摞犁睇睇!”管理不信,伸手想要搶過去。


    “散啦,散啦,係我內地來的表妹,你們懂得啦,要買很多衣服回去分。內地都沒有衣服穿,買的有點多。”阿雷過來攔下管理。


    管理將信將疑,阿雷隻好把手裏的切諾基鑰匙掂了掂。


    這些人勢利,看出來阿雷有來頭。又不死心就這麽走了,嘀嘀咕咕。


    “好啦,一包爛衫唔值幾個錢。我哋兄弟幾個去飲酒算了,咁晚仲唔落班,要搞死人咩!”阿雷掏出十元錢,塞給領頭的人。他一招手,那些人才悻悻地離開。


    秦小魚拖了一下,蛇皮袋死沉死沉的,她隻能向阿雷救助。阿雷無奈地歎口氣,過來拎起來。小女孩一直在暗中看著,見狀急了,過來死死拉住,不讓他們帶走。


    “這是我們家的,還給我!”小女孩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別擔心,你媽媽走遠了吧?今天晚上她也不敢回來了,你給我們帶路,把東西送到你的家,好不好?”秦小魚輕聲問。


    “我不能帶陌生人回家。”小女孩搖了遙頭。


    “你認識葉秋嗎?洪胖子。”


    小女孩點了點頭。


    “還有霍景紅,我們都是人民路的,你媽媽認識我,放心吧。”


    秦小魚一番話,小女孩這才相信了她。阿雷在她的指點下,東轉西轉,轉到一片住宅區。


    這裏多半是二三層的自建出租屋。因為是自建的,見縫插針,有的樓幾乎都挨到一起了,別說見光了,通風都成了問題。


    離小女孩家還有一段路,阿雷的切諾基已經開不上去。他隻好把車停到樹下,扛著蛇皮袋,跟隨她們往上走。


    “啊啊啊,我也有今天。”阿雷突發感想,秦小魚回頭一看,笑了。


    “你好帥啊,扛著蛇皮袋都是這麽帥。”秦小魚一句話,把阿雷說得心花怒放。


    他們開車走得快,蘇姐和大妹還沒有回來。小女孩叫小珍,是蘇姐的二女孩,蘇姐離婚後,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住在出租屋裏。


    他們剛到門口,一隻碩大的老鼠從門洞裏穿出來,秦小魚的尖叫聲響徹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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