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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也笑,最終還是從醫箱裏挑揀出一些瓷瓶遞給四皇子道:“諾, 上麵都有標簽, 這個呢, 是解毒丹, 我秘製的哦,”初一一臉得意嬌俏,炫耀道:“我這款解毒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碰到過解不了的毒;這一個呢, 是治療內傷的, 而這一個則是治療外傷的,這個就厲害了, 不僅能夠加快傷口止血愈合,而且還有鎮痛消炎的作用, 超級棒,這個藥, 用在戰場上更好,不過我現在交給你。”


    四皇子看著初一,目光深沉, 初一卻無動於衷, 依舊道:“四皇子,你是人上人, 論起能力來, 自然比我一個女子要厲害, 所以這幾本醫術,”初一拿著一個藍色棉布裹著的幾本書,對四皇子道:“我就交給你了,我希望在我現在無法觸及的京城,依舊有醫術精湛的大夫能夠治療更多被病痛折磨的人,殿下,希望這幾本書能夠被廣而告之。”


    四皇子心裏一邊想著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大公無私之人嗎?一邊其實很動容,不過四皇子卻冷著一張臉問道:“你憑什麽認為,我願意幫你將這些醫書觀而告知呢?”


    初一笑容沉著:“殿下,那是因為,我原本就沒用打算讓你無償幫助我,你我非親非故,你憑什麽無償幫助我呢,所以我為殿下準備了你不能拒絕的報酬。”


    說著,初一又掏出一本書對四皇子道:“這本書裏,隻記載了一種疾病的預防和治療方案,但是我相信絕對物超所值,殿下不如看看,這報酬是否滿意?”


    四皇子接過初一手裏的書,翻開一看,看了兩眼,就立刻用力合上了:“真是真的?”裏麵居然記載的天花的預防和救治辦法。


    初一道:“千真萬確,殿下如果不信,可找人實驗。”


    四皇子沉聲道:“如果是真的,那麽這個報酬的確如同你說的那樣物超所值。”


    初一又拿出一疊銀票,推給四皇子後,道:“殿下,那些書就麻煩裏找人複印後,免費發放給京城內的所有大夫和醫者了,這是費用。”


    四皇子低頭看了一眼麵前的銀票,又抬頭看了一眼初一,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一點所求都沒有?很多人都將自己的獨門秘方當做珍寶一樣藏著,你為什麽要這樣毫無保留的公開?”


    初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苦澀的茶水,才轉動眼波看向四皇子:“我怎麽會無所求?哈,殿下將我想的太高尚了,我求的,是這天下女子得尊重,我求的,是這天下女子得幸福,我求的,是這天下女子得自由。”


    初一放下茶杯,目光炯炯的看著四皇子,對他一字一句鄭重道:“我將我曾經告訴過我爹爹的話在這裏和你說一遍:我們女子在是女子之前,我們和你們男人一樣,先是一個人,作為一個人,我們有權利決定我們的將來要如何過,而不是被你們男人擺布在方寸之間,不自由毋寧死,或許很多女子已經被你們禁錮如同奴隸,但是我不願,我也要這天下不願意如此的女子能夠多一個選擇。”


    四皇子看著初一,放在桌下的雙手卻緊捏成拳,大逆不道嗎?是的,離經叛道嗎?是的,狂妄自大嗎?也是的,四皇子可以想出無數個詞來形容此時初一的癡心妄想不自量力,可是在內心深處,他卻覺得初一就該是如此的,如果她不是如此,她怎麽會以女子之身行醫問藥?如果不是如此,她怎麽會放棄貴族小姐高床軟枕養尊處優的生活?如果不是如此,她又怎麽會在知道富順縣爆發瘟疫後,還毅然而然的走了進來?


    四皇子心中情緒澎湃,他想要稱讚初一的豪心壯誌,想要佩服初一的敢於人先,但是十幾年的儒家教育,卻讓四皇子什麽也說不出。


    最後,離開前,四皇子背對著初一,隻能對她道:“如果將來有什麽困難,你可以來找我。”


    初一看著燦爛的陽光下漸行漸遠的四皇子,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隻是低頭,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苦澀的茶水而已。


    四皇子很快就離開了富順縣,而初一也緊跟著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禮,帶著胡雲開父女兩個以及張姓大夫父子兩個也離開了富順縣,一路往揚州而去,當然,她的醫書她也當做臨別禮物送給了富順縣的大夫們,那些大夫們在初一走後,看到她給的書,一個個都一臉的慚愧,覺得他們因為初一的女子身份而對她避而遠之很是不該。


    不過這些初一都不關心,因為,是的,初一準備回揚州了,因為她要開始她的下一步了。


    走了幾個月,初一才算回到揚州,因為回揚州的路上,就和當初初一來時一樣,一路都在義診之中,所以花費的時間長了一點。


    等初一回到揚州,已經是七月份的事情了。


    林老夫人見初一回來,很是高興,將初一緊緊抱在懷裏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初一靠在林老夫人的懷裏,撒嬌道:“初一想祖母了。”


    林老夫人撫摸著初一的小臉,眼淚汪汪道:“你這個丫頭,如果真的想祖母,怎麽出去了大半年才回來,過年的時候都不回來,看看,看看你現在瘦的,真的是吃苦了。”


    初一任林老夫人各種疼惜,因為她早就知道,有一種瘦叫做家人覺得你瘦了,有一種受苦,叫做家人覺得你受苦了。


    而她這個想法明顯很有前瞻性,因為等到林如海和初元回來,每個人都說她瘦了,也受苦了,林如海身在官場,消息靈通,所以在晚上的家宴上,直接痛心道:“初一,為父知道你是個有大誌向的孩子,可是這次富順縣爆發瘟疫一事,在為父看來你實在是不應該參和在其中,你出門在外,離家千萬裏之遙,如果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可知你祖母,還有我和你哥哥,該是多麽痛心。”


    還未曾等到初一認錯,林老夫人就驚叫道:“什麽?富順縣爆發瘟疫的時候你進富順縣了?你這個孩子,你真的是要讓我這個老太婆哭死嗎?”


    初元幹脆一句話也不說,就用一種譴責的幽幽目光看著初一。


    初一是心驚肉跳,她之前不是寫信給林如海,讓他不要將她進入富順縣治療瘟疫的事情告訴祖母和初元的嗎?她萬萬沒有想到林如海居然在飯桌上將這件事給直接講了出來。


    初一頭皮發麻,卻還是要硬著頭皮認錯道:“祖母爹爹還有哥哥,都是我的錯,我讓你們擔心,這是我的不對。”


    林老夫人道:“你以為你就錯在讓我們擔心嗎?你最大的錯,就是將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之下,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行走在外就更應該注意,可你呢,哪裏危險你就往哪裏走,你是要讓我和你父親還有哥哥氣死嗎?”


    初一一臉尷尬,隻能解釋道:“祖母爹爹還有哥哥,我之所以會進入富順縣,就是因為我並不覺得我自己有危險啊,再說,一個縣城,幾千人啊,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實在是……幾千個人的性命難道不珍貴嗎?”


    林如海聽了初一的話,突然發火道:“在我們的眼中,他們所有人捆在一起,也沒有你一個人珍貴。”


    林如海這話一說,眾人紛紛沉默,初一也漲紅了臉,再次誠懇道歉道:“爹爹,我懂你們的意思,對你們來說,我是無價之寶,我的確不應該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之中,可是,”初一咬牙,道:“可是我不想欺騙你們,如果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依舊會這樣做,因為就如同屈原所說,亦餘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我想要為這天下女子掙得一份自由,哪怕萬死,我也不後悔。”


    一場家宴,最終因為初一這番話而不歡而散,此時就連林如海也開始想著當初同意初一行醫的決定是不是錯了,就更不要說是林老夫人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女子的身份,過了好多天都沒有大夫來醫館應聘,所以這些天可把初一給忙壞了,因為她的醫館生意極好,不僅僅是那些窮苦百姓,還有很多慕名而來的富商以及貴族小姐夫人們,畢竟這個年代女大夫如同鳳毛麟角一樣難尋,這些女子請男大夫看病總歸是不太方便。


    對於這些有錢的主,初一要的費用就非常高了,有的人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居然還敢和初一說些什麽憑什麽窮苦百姓一分錢不花,他們卻要花費那麽高的費用。


    初一直接冷嘲熱諷對他們道:“你們是什麽身份,居然為了一些小錢和我在這裏斤斤計較,再說,按照我的醫術,難道配不上這區區一百兩的診費?”


    被斤斤計較的眾人被堵得張不開口,是的,對窮苦百姓一分錢也不要的初一對他們光是診費就要一百兩,還不算其他的醫藥費,而且看看這初一說的什麽話,區區?一百兩是區區嗎?


    這些人心裏腹誹不停,麵上卻要做出一副心甘情願的表情來,因為誰讓初一的醫術的確是好的沒話說呢。


    初一每天都很高興,因為有事情可做,有事情可忙,所以她現在每天都很快樂。


    如此過了一個月,來找她看病的從不治之症到風寒這種小病小痛,一天下來又變得悠閑無事了,才讓初一想著該做些其他的事情了。


    於是初一這天回了府中,便和林如海以及林老夫人提出要出去遊曆的事情。


    林老夫人聽了當場就反對道:“不行,初一,你是個女子,在外行走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你想行醫,我和你父親答應你,為了你方便,又為你開一家醫館,難道這還不夠嗎?”


    初一微微笑了笑,對林老夫人道:“祖母,如果你是覺得危險的話,那您不用擔心,我不僅身懷武藝,而且按照我的醫術,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都難不倒我。”


    林老夫人痛心道:“初一,你怎麽不懂呢?你在這揚州城我們看著還好,你要是出去遊曆,你的閨譽就全都毀了,到時候還如何嫁人?”


    初一一聽林老夫人是擔心這個事情,便道:“祖母,我行醫濟世,不說拯救萬民於水火,卻也為天下蒼生略盡綿薄之力,我隻望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自己問心無愧便好,世人多狹隘,不啻於用最鄙薄的眼光看待我,但是這不是我的錯,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我去將就。”


    林如海在旁邊大喝一聲:“說的好。”但是緊接著他就被自己的老母親瞪了一眼,於是有些悻悻然。


    初一道:“多謝父親的理解,”隨後又看向祖母:“祖母,不理解我的人不會愛我,愛我的人會理解我,說句不知羞恥的話,不愛我的人我為何要委屈自己下嫁,我嫁人一定是因為那個人能夠給我幸福,而不是我必須嫁人這個理由,所以哪怕我此生永不嫁人,我也無怨無悔,要怪隻能怪這世界上沒有那個心胸廣博又愛我懂我的人。我知女子在這世間生存不易,但是祖母,我相信我自己能夠有一個不虛此行的人生,我也知祖母對我愛若珍寶,不忍我受苦受罪,但是祖母,我並不覺得受苦,被困於後宅內院,對我來說才是真真的苦。”


    林老夫人歎氣:“算了算了,隨你吧,隨你吧。”


    等初一離開後,林老夫人卻淚流滿麵,初一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因為他們做長輩的沒有將她保護好,別的大家閨秀在她的年紀還在閨中無憂無慮,整天隻煩惱一些衣服首飾的問題,初一卻已經見過太過人生艱難。


    於是林老夫人對初元道:“初元,你妹妹天生聰慧,心中有大格局,但是慧極必傷,又是女子,在世間不知道會受多少苦難,你作為兄長,要好好讀書,將來位極人臣才好保護你妹妹,知道嗎?”


    初元叩首:“是,祖母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初一,盡我所能讓她一聲平安喜樂。”


    初一出外遊曆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準備了幾天,初一便帶著宋嬤嬤和宋管家告別了父親祖母還有初元離開了揚州。


    看著遠去的馬車,林老夫人淚水漣漣:“也不知道我們的決定是對是錯。”


    初一穿著一身男裝,一行三人駕著馬車走走停停,一路上遇到村落城市就會停下來給窮苦百姓進行義診,順便從來求醫的達官富豪手裏賺取一些錢財,當做路費。


    如此走走停停,見了各種各樣的病症,也見識了各色各樣的人,采到了各處不同的藥材,而隨著這一路走來,初一明顯感覺到她的醫術更上一層樓。


    初一三人一路南下,在冬至這日總算到了蜀州。


    蜀州多山,李白做《行路難》便是說這蜀州的山路的,不過蜀州氣候極好,哪怕到了這冬天,也算不得多冷,因此初一等人都還算愜意,一路走過廣元,綿陽進了成都,在成都一直待到陽春三月的時候,才再次啟程往富順縣而去。


    富順縣便是現如今的自貢市,自貢因鹽建鎮、置縣、設市。建市前分屬榮縣和富順縣,而富順這個名字則取自鹽井的名字。


    蜀州多山,山路難行,但是山上物種豐富,對初一這個大夫來說是一座寶庫,因為初一等人也不著急趕路,所以每到一片山,就算是露宿野外,初一也要去山上尋找各種藥材好幾天,於是他們走起來就更加慢,一個月都還未曾到達富順縣。


    三匹馬載著三個人搖搖晃晃從山林裏走出來,在山裏,馬車不好走,所以初一和宋管家宋嬤嬤三人都換上了馬匹,不過山上無路,就算是馬匹,走起來也很是艱難,在加上這邊的山上物種豐富,所以三人其實已經在山林之中呆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幕天席地,不見人煙,此時出來,好容易看到了富順的城郭,三人都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過看著那富順縣城,初一卻覺得有些古怪。


    初一問道:“嬤嬤還有管家,你們可覺得這富順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沒有?”


    宋嬤嬤看向遠處的城門,搖了搖頭:“有什麽奇怪的?沒看出來啊。”此時她隻覺得親切,終於啊,終於又見到了人,天知道,這段時間在山林裏蹲著,他們都快變成野人了。


    宋管家卻比宋嬤嬤更為敏銳一些,看了一會兒,道:“這富順縣的確有些古怪。”


    初一聽了便知不是自己的錯覺,於是立刻對宋管家道:“先停車。”


    初一一行三人便停在了富順縣遠處的一條山路上,因為從上往下看,所以可以將富順縣看的比較清楚。


    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初一才道:“富順產鹽,縣中多富商,周圍的土地也算肥沃,按理說該是一個繁華之地,怎麽如今看來這富順冷清如同死城一般?”


    宋管家也點頭道:“對,就算是一般的縣城,這白天都應該城門大開,理應由進進出出之人,怎麽現在隻有少許進入城內的人呢?”


    宋嬤嬤聽了兩人的話,這才反應過來,拍著大腿道:“對啊,怎麽隻見進去的人,不見出來的人?而且進入的人也稀少的很,看起來不像繁華之地,倒是像蠻荒不毛之地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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