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購買不滿一半, 需等待24小時 初一低垂著頭看向躍上水麵的魚，突然釋懷一笑, 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
於是，等到回到林家的第二天，林如海和林老夫人震驚的看著跪在麵前的初一，失聲問道：“你說什麽？”
初一跪在地上，身體卻挺的筆直, 堅定的說道：“祖母, 父親，我想要行醫，我知道我這樣的行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離經叛道, 但是祖母父親, 就因為我是女子，所以我明明擁有那麽好的醫術, 卻不能用，不能讓之發揚光大, 拯救更多的人嗎？”
林老夫人雙手顫抖, 臉上全是沉痛之色：“都是我這個老婆子的錯, 我原本想著你是個性情通透的孩子，卻沒有想過你也不過才十歲，也沒有想到最終讓你產生這樣的想法, 都是我的錯。”
初一身體一震, 她沒有想到林老夫人會這樣想, 於是立刻解釋道：“祖母，這不關你的事情，是我自己不甘心，我不明白，就因為我是女子，我就應該困守閨閣，我就應該循規蹈矩嗎？我不服，難道從天地初開，萬物誕生之際，上天就定下女子隻能相夫教子了嗎？不過是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為了滿足自己的自尊自大的虛榮心，將我們女子圍困在方寸之地，祖母，”初一雙眼含淚，搖頭道：“我不願意的，是，我是女子，可是在我是女子之前，我首先是一個人，我有權利決定自己將來要做什麽，不自由毋寧死，如果真的要困守在後院，我寧願去死。”
林老夫人看著初一心神震動：“你，你這個孩子，你在說什麽？你是要讓祖母摧心裂肝啊。”
初元在旁邊愣愣的看著，隻能訥訥道：“初一。”
他從來不知道初一居然有這樣的想法，該說離經叛道嗎？但是如果不是初一的離經叛道，哪裏有他之前十年安定平和的生活，哪裏有他現在的身份？
身為和初一同胎所生，又形影不離一起長大的哥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初一的才華是多麽讓人驚才絕豔，他不止一次聽到有人感歎初一如果是男子的話，他曾經也為初一惋惜過，和那些人一樣想過，如果初一是男子，她一定會名揚天下，風華絕代，引無數人折腰，可是她偏偏是個女子。
可是此時，初元突然明白，無論初一是男子還是女子，她都不會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有的人，注定會驚豔一整個時代。
想明白的初元砰的一聲跪在林如海和林老夫人的麵前，表情堅毅道：“父親祖母，我支持初一。”
林老夫人用力捶著胸口，哀聲道：“我也知道，就讓初一如同普通女子那樣嫁人生子是委屈了她，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個世道女子行走的多麽艱難，如果初一真的選擇這樣一條路，她會受多少苦啊，老婆子我心疼啊。”說著眼淚滾滾而下。
初一見林老夫人如此，心痛的無以複加，跟著泣不成聲道：“祖母，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知道我選擇的路布滿了荊棘，但是哪怕遍體鱗傷，跪著爬著，我也會走下去，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林如海聽了初一的話，隻覺得神魂震蕩，但是和林老夫人傷心欲絕不同的是，林如海對初一是滿腹的欣慰和激賞。
林如海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聲道：“說得好，不自由毋寧死，好一個不自由毋寧死。”
初一初元和林老夫人都詫異的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卻撫摸著下頜的美髯，讚賞的看著初一道：“有誌氣，不愧是我林如海的女兒，就該如此，就該如此啊。”
林如海在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女兒的教育上一貫是個開明並且期望極大的，他覺得哪怕是女子，也應該擁有男子的灑脫和闊朗，而如今，初一的表現不僅僅擁有男子的灑脫和闊朗，更是比很多男子更有魄力和膽識。
因此，林如海問初一道：“就如同你祖母所說的，你選擇的路很辛苦，我問你，如果將來受的苦難太多，以後不要說嫁人生子了，能夠走出去不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就算是好的，就算如此，你可會後悔？”
初一斬釘截鐵道：“不後悔。”如果真的如同這個世界的普通女子那樣，她才會後悔。
“好！”林如海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不後悔，既然如此，你想要如何做，就去吧。”
林老夫人驚呼：“如海，你怎麽可以同意？”
林如海傲然道：“我為什麽不能同意，娘，我作為父親，讓自己的兒女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是我的責任，再說，初一有這樣的誌氣，我如何能夠強硬的抹殺。”說著林如海看向初一道：“你去做吧，我林如海要護著自己的女兒還是能夠做到的。”
初元接道：“妹妹，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會盡快長大，變得更強大，讓你能夠隨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
林老夫人見此，知道大勢已去，隻能歎氣道：“哎，我也不是不同意，我隻是擔心你過得太辛苦了。”
初一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膝行過去抱住林老夫人的腿，臉頰在林老夫人的腿上蹭著道：“我知道，我知道祖母是心疼我。”
林老夫人撫摸著初一的發頂，笑著道：“好孩子。”此時看著初一帶著笑的笑臉，林老夫人忽然覺得沒有什麽比孩子過得開心更重要了。
於是，過了幾天，在初一將所有的藥物都準備齊全後，初一便背著自己的藥箱，準備出門了。
出門前，林老夫人眼眶通紅看著初一道：“讓林嬤嬤帶著幾個家丁陪你一起去。”
初元拿過初一身上的藥箱：“我陪你去。”以前他從來沒有和初一分開過，初一的藥箱也從來都是他幫著背著的。
初一笑了笑，答應了下來道：“好呀，祖母還有爹爹，你們不用擔心我，那我走了。”
初一和初元帶著林嬤嬤和幾個家丁坐上了馬車往揚州的南門走去。
揚州城內的居民分布是按照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來分布的，因為揚州城的東麵就是京杭大運河，碼頭建在揚州城的東麵，帶動了揚州城東城區的商業發展，而西城區則有揚州的各個衙門，官員貴族大多都居住在此，南城區住的是平民，北城區住的大多是從外地過來謀生的人，所以這個地方魚龍混雜，各種職業的人都有。
初一要去的地方就是南城區，看醫治病無論在哪個年代似乎都是極為昂貴的事情，更何況古代，大夫本就少，所謂物以稀為貴，如此一來，看一次病花費之巨是普通百姓難以承受的，很多家庭往往就是因為一場病而賣地賣房傾家蕩產，更甚至於賣兒賣女，讓一個和美的家庭分崩離析。
所以初一一行人到了南城門後，府內家丁立刻去和守門的官兵交涉，守門的官兵看了一眼帶著麵紗的初一，最終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這都是巡鹽禦史家的千金小姐，她要在這附近用一小塊地方，他也不能阻止不是，更何況，官兵顛了顛手裏的銀子，給的還挺多。
得到允許的初一一行人就在城門不遠處，城牆下的一個地方擺上了桌子，然後又一左一右掛了兩個招簾，一個寫著免費看病，一個寫著免費贈藥。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但是眾人看到身後站著幾個家丁，又是個年幼女孩兒的初一，也就是看看，很少有上前去的。
不過免費兩個字還是挺誘人的，於是終於有一個穿著麻布短打的漢子走過來，猶豫的問道：“真的免費？”
初一抬頭看向這個皮膚古銅色，麵容有些滄桑，實際上不過才二十幾歲的男子，點了點頭道：“確實免費。”
男子咬了咬牙，道：“好，那你等一會兒，你還要在這裏多久？”
初一道：“等到城門關閉。”
於是男子放下心來，轉身就走，過了沒有多久，男子背著一個瘦弱的老婦人，身後跟著一個少婦衝著初一走了過來。
林管家為兩方介紹彼此：“老爺，這位小姐就是大夫，這就是我們林府的老爺林如海大人。”
初一點了點頭，看了看旁邊忍不住抬了抬頭看向林如海的初元，才和初元一起站起來道：“林大人安好，我和哥哥遊曆到揚州，聽說貴府正在延請名醫，遂前來毛遂自薦，望林大人勿怪我們不請自來。”
林如海有禮的打量著兩人，他知道從頭到尾都隻有這一個人說話，而另外一個人卻未曾說過話，而且他剛剛看到未曾說話這人的下巴，很圓，很小，皮膚看起來也很嫩，讓他一時間有些疑慮，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要說的話。
“還要感謝大夫的高義，來鄙府為在下母親看病。”林如海坐在上位：“管家，讓人上茶。”
上茶的意思就是要聊聊了，林如海試探著初一，不動聲色的打聽著初一和初元的事情，不過讓他驚喜的是，他不僅打聽出來兩人原來也是蘇州人士，剛剛從京城而來，兩人是兄妹關係，更是從宋管家和宋嬤嬤的言語中猜到了初一的身份。
林如海驚喜的問道：“難道小姐就是最近一年來京城中名聲大噪的那個神童小大夫？”
說起來，初一這一年在京城闖下的名頭還挺多的，什麽小神醫，神童小大夫，還有什麽神醫轉世等等，總之是脫離不了神醫兩個字的。
宋管家笑著和林如海道：“回林大人的話，這神童小大夫說的正是我家小姐。”
林如海欣喜異常，雖然對於初一的身份無法確定，但是他母親也快要等不及了，所以告訴兩人下午就會安排初一和初元見林老夫人，並給林老夫人把脈，畢竟他母親此時正在休息，不好打擾。
到了客房，隻剩下初一一行人後，脫掉鬥篷，初元躊躇道：“妹妹，他就是我們的……”初元欲言又止，皺著眉，有些憂鬱。
“對，就是他，明天還會見到我們的祖母。”初一點頭。
“那，那個女人也會……”
“也會見到的，哥哥不要擔心，一切都交給我吧，我會幫娘報仇的。”初一握住初元的手，安慰道。
“可是，林如海看起來並不是一個蠢人，想必他也會調查我們的。”初元依舊皺著眉，林如海是巡鹽禦史，這個職位上的人可以說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再說，他們來的路上也沒有遮掩。
“沒事，調查就調查吧，我們又沒有騙他，”初一微笑，笑容淡定而坦然，說完後，笑著對初元道：“哥哥，你剛剛看到了沒有？你和這林大人長得還挺像的。”
下午，林管家便來請初一去給老夫人診脈。
初一戴著麵紗，初元依舊一身黑鬥篷，拿著初一的藥箱，兩人便跟著林管家和一個穿著蔥綠色紗裙的大丫鬟去了林老夫人的院子。
“兩位小姐少爺好，我是林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綠翹。”路上，綠翹向初一和初元介紹自己。
“你好。”初一喝初元點頭。
兩人到的時候，林如海還有他的妻子賈敏已經等在了那裏，林如海殷切的看著他們，希望他們能夠治好林老夫人，能夠給他帶來好消息，賈敏的表情卻很耐人尋味。
雖然表現的如同林如海一樣期盼，但是皺著的眉頭，抿著的雙唇，並不是對林老夫人的擔心，她看向初一和初元的眼神銳利而排斥，厭惡而輕視。
初一和初元都是敏感的性子，對於賈敏的不歡迎，兩人都察覺到了，初一抬頭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頭去，對於賈敏表現的並不如何在意，倒是初元仔細的看了看賈敏，才皺著眉低下了頭去。
賈敏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而且看起來很溫婉柔弱，頭上戴著璀璨奪目的珠寶首飾，身上穿著綾羅綢緞，但是看起來依舊十分的溫婉。
林如海見了兩人，說了一下林老夫人的病情，便帶著兩人進了裏間。
賈敏見了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但是最終看著林如海充滿希望的樣子，她最終還是什麽也不說，在她看來林老夫人已經病入膏肓了，她不說出來不過是等會兒讓夫君失望一下，但是如果說出來，可能是讓夫君對她產生不好的想法，會破壞她和夫君的感情，所以還是算了。
內室裏是一張檀木床，掛著深紫色的帳幔，用的器具擺設顏色也更加莊重沉鬱，一邊的金銅色香爐裏嫋嫋的冒著煙，是正在燃燒的香料。
除了香料的味道，就是濃重的藥味，味道著實不太好聞。
初一皺了皺眉，不悅道：“將窗戶打開。”
“大夫，這……”綠翹看了看林如海，才為難的看向初一，所有的大夫都說生病了要格外注意不要被風吹到了，這開了窗不就……
“開窗，還有將香爐裏的香滅了，不要點了。”初一走到床邊淡淡道：“這屋子裏，你們這些健康的人進來都覺得難受，這生病的人不是更難受？”
林如海聽了覺得有理，而且初一才是大夫，最終林如海點了點頭，綠翹和其他幾個丫鬟便去開了窗，滅了香。
等一切都弄好，初一才坐下來給林老夫人把脈，一邊看了看老夫人憔悴暗沉的神色。
林如海在一旁想要通過觀察初一的表情來知道自己母親到底如何都沒有辦法，但是初一帶著麵紗，垂著眼睫，壓根就看不到她有什麽表情變化。
把脈後，初一道：“我們出去說。”
“大夫，這……”走出老夫人的臥室後，林如海上前兩步想要問一下他母親到底如何了。
初一道：“老夫人的身體其實一直保養的不錯，不過她常年鬱結於心，這才拖垮了身體，我可以為老夫人調養身體，但是如果不解除老夫人的心結，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其實林老夫人隻是老年病，年紀大了，卻還要操心，自然就很容易心力交瘁，就好像一棵大樹，裏麵都空了，自然就離死不遠了。
一聽初一這話，林如海就一臉的愧疚：“都是我的錯……”
林如海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賈敏就趕緊道：“不怪夫君，要怪就該怪我，如果不是我沒用，老爺你也不會，也不會……”賈敏哽咽，拿著手帕頻頻拭淚，話也說不出口了。
林如海見了趕緊安慰道：“這怎麽能怪你，還是我的錯，哎，不說了，”林如海歎了一口氣，才對初一道：“還請小神醫先為我母親調理身體。”
初一點頭：“好，我現在要為老夫人針灸，以刺激老夫人體內的生氣，請大人先出去，留兩個幫忙的丫鬟就可以。”
接下來初一在綠翹和另外一個大丫鬟綠梅的協助下，給林老夫人施了針，如此一個時辰後，在將針拔掉後，她又給林老夫人喂了一顆藥。
初一給林老夫人針灸是為了激發身體的潛力，而這藥是固本培元的。
“老夫人很快就會醒過來了。”初一淡定的坐回之前的圓凳上。
“真的嗎？”綠翹驚喜的問道，然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林老夫人。
果然過了一刻鍾，床上的林老夫人慢慢的睜開眼睛，綠翹激動的上前：“老夫人，你醒了？”她家的老夫人已經差不多暈暈乎乎了十天了，這幾天更是沒有清醒過一次。
綠翹要喜極而泣了。
林老夫人剛醒來，還有些茫然，想要說話，卻嗓子幹啞說不出來，初一見了，便道：“綠翹姑娘還不給你家老夫人倒一杯水。”
綠翹聽了趕緊抹了臉上的淚水，去桌子那邊倒了一杯水過來給林老夫人，伺候她喝了，便要出門去叫林如海進來：“老夫人你可醒了，老爺這幾天不知道多擔心你呢。”
“不急。”初一阻止綠翹，在綠翹和林老夫人疑惑的目光下，才道：“我這裏有一件事想要請林老夫人決斷一下。”
“不知您是？”林老夫人奇怪的看著床邊戴著麵紗的小姑娘。
“老夫人，這就是給您治療的大夫，要不是這位大夫，老夫人您可能……”說著綠翹抽噎了一下。
初一沒有說話，隻是慢慢摘掉臉上的麵紗，然後在林老夫人和綠翹詫異的眼光下，問道：“老夫人，您仔細看看我，看我可像誰？”
初元不在這裏，隻有初一在，雖然初元更像林如海，但是初一也是林如海的孩子，自然有些地方像林如海的。
等眾人看完以後，初一才謙虛的問道：“眾位先生，這藥方可有什麽問題沒有？”
眾人看向初一，由最開始開口的那位老先生道：“小神醫醫術實在是精湛，讓我等慚愧，老夫胡雲開實在是慚愧。”
初一道：“藥方有效就好，那就讓這位小哥去抓藥吧。”
四皇子看著不過一會兒，這位林小姐就得到眾人的認可，便知道這林小姐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隻是這裏都是一些大男人，這林小姐難道不覺得需要避嫌嗎？可是看初一灑脫瀟灑，行動落拓毫無扭捏之態，這心裏卻又覺得初一這樣也挺不錯的。
隨後四皇子便離開了，初一則開始忙碌，給病人看病，給病人擦身喂藥之類的，她都做的得心應手。
但是胡雲開這位大夫卻一直跟著她，看著她給人治病，有什麽疑惑的地方就會直接問出來，從初一這裏得到答案後，便會連連誇讚初一的醫術多麽好，讓初一很不好意思。
而初一這番毫無保留，直言解答之態其他大夫也看在眼裏，於是越來越多的大夫聚集在初一的身邊，聽初一答疑解惑，隻覺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於是初一身邊誇讚她的人從胡雲開一個人變成了一群人，也是讓初一甚是心累。
於是，等到回到林家的第二天，林如海和林老夫人震驚的看著跪在麵前的初一，失聲問道：“你說什麽？”
初一跪在地上，身體卻挺的筆直, 堅定的說道：“祖母, 父親，我想要行醫，我知道我這樣的行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離經叛道, 但是祖母父親, 就因為我是女子，所以我明明擁有那麽好的醫術, 卻不能用，不能讓之發揚光大, 拯救更多的人嗎？”
林老夫人雙手顫抖, 臉上全是沉痛之色：“都是我這個老婆子的錯, 我原本想著你是個性情通透的孩子，卻沒有想過你也不過才十歲，也沒有想到最終讓你產生這樣的想法, 都是我的錯。”
初一身體一震, 她沒有想到林老夫人會這樣想, 於是立刻解釋道：“祖母，這不關你的事情，是我自己不甘心，我不明白，就因為我是女子，我就應該困守閨閣，我就應該循規蹈矩嗎？我不服，難道從天地初開，萬物誕生之際，上天就定下女子隻能相夫教子了嗎？不過是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為了滿足自己的自尊自大的虛榮心，將我們女子圍困在方寸之地，祖母，”初一雙眼含淚，搖頭道：“我不願意的，是，我是女子，可是在我是女子之前，我首先是一個人，我有權利決定自己將來要做什麽，不自由毋寧死，如果真的要困守在後院，我寧願去死。”
林老夫人看著初一心神震動：“你，你這個孩子，你在說什麽？你是要讓祖母摧心裂肝啊。”
初元在旁邊愣愣的看著，隻能訥訥道：“初一。”
他從來不知道初一居然有這樣的想法，該說離經叛道嗎？但是如果不是初一的離經叛道，哪裏有他之前十年安定平和的生活，哪裏有他現在的身份？
身為和初一同胎所生，又形影不離一起長大的哥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初一的才華是多麽讓人驚才絕豔，他不止一次聽到有人感歎初一如果是男子的話，他曾經也為初一惋惜過，和那些人一樣想過，如果初一是男子，她一定會名揚天下，風華絕代，引無數人折腰，可是她偏偏是個女子。
可是此時，初元突然明白，無論初一是男子還是女子，她都不會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有的人，注定會驚豔一整個時代。
想明白的初元砰的一聲跪在林如海和林老夫人的麵前，表情堅毅道：“父親祖母，我支持初一。”
林老夫人用力捶著胸口，哀聲道：“我也知道，就讓初一如同普通女子那樣嫁人生子是委屈了她，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個世道女子行走的多麽艱難，如果初一真的選擇這樣一條路，她會受多少苦啊，老婆子我心疼啊。”說著眼淚滾滾而下。
初一見林老夫人如此，心痛的無以複加，跟著泣不成聲道：“祖母，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知道我選擇的路布滿了荊棘，但是哪怕遍體鱗傷，跪著爬著，我也會走下去，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林如海聽了初一的話，隻覺得神魂震蕩，但是和林老夫人傷心欲絕不同的是，林如海對初一是滿腹的欣慰和激賞。
林如海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聲道：“說得好，不自由毋寧死，好一個不自由毋寧死。”
初一初元和林老夫人都詫異的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卻撫摸著下頜的美髯，讚賞的看著初一道：“有誌氣，不愧是我林如海的女兒，就該如此，就該如此啊。”
林如海在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女兒的教育上一貫是個開明並且期望極大的，他覺得哪怕是女子，也應該擁有男子的灑脫和闊朗，而如今，初一的表現不僅僅擁有男子的灑脫和闊朗，更是比很多男子更有魄力和膽識。
因此，林如海問初一道：“就如同你祖母所說的，你選擇的路很辛苦，我問你，如果將來受的苦難太多，以後不要說嫁人生子了，能夠走出去不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就算是好的，就算如此，你可會後悔？”
初一斬釘截鐵道：“不後悔。”如果真的如同這個世界的普通女子那樣，她才會後悔。
“好！”林如海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不後悔，既然如此，你想要如何做，就去吧。”
林老夫人驚呼：“如海，你怎麽可以同意？”
林如海傲然道：“我為什麽不能同意，娘，我作為父親，讓自己的兒女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是我的責任，再說，初一有這樣的誌氣，我如何能夠強硬的抹殺。”說著林如海看向初一道：“你去做吧，我林如海要護著自己的女兒還是能夠做到的。”
初元接道：“妹妹，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會盡快長大，變得更強大，讓你能夠隨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
林老夫人見此，知道大勢已去，隻能歎氣道：“哎，我也不是不同意，我隻是擔心你過得太辛苦了。”
初一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膝行過去抱住林老夫人的腿，臉頰在林老夫人的腿上蹭著道：“我知道，我知道祖母是心疼我。”
林老夫人撫摸著初一的發頂，笑著道：“好孩子。”此時看著初一帶著笑的笑臉，林老夫人忽然覺得沒有什麽比孩子過得開心更重要了。
於是，過了幾天，在初一將所有的藥物都準備齊全後，初一便背著自己的藥箱，準備出門了。
出門前，林老夫人眼眶通紅看著初一道：“讓林嬤嬤帶著幾個家丁陪你一起去。”
初元拿過初一身上的藥箱：“我陪你去。”以前他從來沒有和初一分開過，初一的藥箱也從來都是他幫著背著的。
初一笑了笑，答應了下來道：“好呀，祖母還有爹爹，你們不用擔心我，那我走了。”
初一和初元帶著林嬤嬤和幾個家丁坐上了馬車往揚州的南門走去。
揚州城內的居民分布是按照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來分布的，因為揚州城的東麵就是京杭大運河，碼頭建在揚州城的東麵，帶動了揚州城東城區的商業發展，而西城區則有揚州的各個衙門，官員貴族大多都居住在此，南城區住的是平民，北城區住的大多是從外地過來謀生的人，所以這個地方魚龍混雜，各種職業的人都有。
初一要去的地方就是南城區，看醫治病無論在哪個年代似乎都是極為昂貴的事情，更何況古代，大夫本就少，所謂物以稀為貴，如此一來，看一次病花費之巨是普通百姓難以承受的，很多家庭往往就是因為一場病而賣地賣房傾家蕩產，更甚至於賣兒賣女，讓一個和美的家庭分崩離析。
所以初一一行人到了南城門後，府內家丁立刻去和守門的官兵交涉，守門的官兵看了一眼帶著麵紗的初一，最終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這都是巡鹽禦史家的千金小姐，她要在這附近用一小塊地方，他也不能阻止不是，更何況，官兵顛了顛手裏的銀子，給的還挺多。
得到允許的初一一行人就在城門不遠處，城牆下的一個地方擺上了桌子，然後又一左一右掛了兩個招簾，一個寫著免費看病，一個寫著免費贈藥。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但是眾人看到身後站著幾個家丁，又是個年幼女孩兒的初一，也就是看看，很少有上前去的。
不過免費兩個字還是挺誘人的，於是終於有一個穿著麻布短打的漢子走過來，猶豫的問道：“真的免費？”
初一抬頭看向這個皮膚古銅色，麵容有些滄桑，實際上不過才二十幾歲的男子，點了點頭道：“確實免費。”
男子咬了咬牙，道：“好，那你等一會兒，你還要在這裏多久？”
初一道：“等到城門關閉。”
於是男子放下心來，轉身就走，過了沒有多久，男子背著一個瘦弱的老婦人，身後跟著一個少婦衝著初一走了過來。
林管家為兩方介紹彼此：“老爺，這位小姐就是大夫，這就是我們林府的老爺林如海大人。”
初一點了點頭，看了看旁邊忍不住抬了抬頭看向林如海的初元，才和初元一起站起來道：“林大人安好，我和哥哥遊曆到揚州，聽說貴府正在延請名醫，遂前來毛遂自薦，望林大人勿怪我們不請自來。”
林如海有禮的打量著兩人，他知道從頭到尾都隻有這一個人說話，而另外一個人卻未曾說過話，而且他剛剛看到未曾說話這人的下巴，很圓，很小，皮膚看起來也很嫩，讓他一時間有些疑慮，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要說的話。
“還要感謝大夫的高義，來鄙府為在下母親看病。”林如海坐在上位：“管家，讓人上茶。”
上茶的意思就是要聊聊了，林如海試探著初一，不動聲色的打聽著初一和初元的事情，不過讓他驚喜的是，他不僅打聽出來兩人原來也是蘇州人士，剛剛從京城而來，兩人是兄妹關係，更是從宋管家和宋嬤嬤的言語中猜到了初一的身份。
林如海驚喜的問道：“難道小姐就是最近一年來京城中名聲大噪的那個神童小大夫？”
說起來，初一這一年在京城闖下的名頭還挺多的，什麽小神醫，神童小大夫，還有什麽神醫轉世等等，總之是脫離不了神醫兩個字的。
宋管家笑著和林如海道：“回林大人的話，這神童小大夫說的正是我家小姐。”
林如海欣喜異常，雖然對於初一的身份無法確定，但是他母親也快要等不及了，所以告訴兩人下午就會安排初一和初元見林老夫人，並給林老夫人把脈，畢竟他母親此時正在休息，不好打擾。
到了客房，隻剩下初一一行人後，脫掉鬥篷，初元躊躇道：“妹妹，他就是我們的……”初元欲言又止，皺著眉，有些憂鬱。
“對，就是他，明天還會見到我們的祖母。”初一點頭。
“那，那個女人也會……”
“也會見到的，哥哥不要擔心，一切都交給我吧，我會幫娘報仇的。”初一握住初元的手，安慰道。
“可是，林如海看起來並不是一個蠢人，想必他也會調查我們的。”初元依舊皺著眉，林如海是巡鹽禦史，這個職位上的人可以說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再說，他們來的路上也沒有遮掩。
“沒事，調查就調查吧，我們又沒有騙他，”初一微笑，笑容淡定而坦然，說完後，笑著對初元道：“哥哥，你剛剛看到了沒有？你和這林大人長得還挺像的。”
下午，林管家便來請初一去給老夫人診脈。
初一戴著麵紗，初元依舊一身黑鬥篷，拿著初一的藥箱，兩人便跟著林管家和一個穿著蔥綠色紗裙的大丫鬟去了林老夫人的院子。
“兩位小姐少爺好，我是林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綠翹。”路上，綠翹向初一和初元介紹自己。
“你好。”初一喝初元點頭。
兩人到的時候，林如海還有他的妻子賈敏已經等在了那裏，林如海殷切的看著他們，希望他們能夠治好林老夫人，能夠給他帶來好消息，賈敏的表情卻很耐人尋味。
雖然表現的如同林如海一樣期盼，但是皺著的眉頭，抿著的雙唇，並不是對林老夫人的擔心，她看向初一和初元的眼神銳利而排斥，厭惡而輕視。
初一和初元都是敏感的性子，對於賈敏的不歡迎，兩人都察覺到了，初一抬頭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頭去，對於賈敏表現的並不如何在意，倒是初元仔細的看了看賈敏，才皺著眉低下了頭去。
賈敏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而且看起來很溫婉柔弱，頭上戴著璀璨奪目的珠寶首飾，身上穿著綾羅綢緞，但是看起來依舊十分的溫婉。
林如海見了兩人，說了一下林老夫人的病情，便帶著兩人進了裏間。
賈敏見了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但是最終看著林如海充滿希望的樣子，她最終還是什麽也不說，在她看來林老夫人已經病入膏肓了，她不說出來不過是等會兒讓夫君失望一下，但是如果說出來，可能是讓夫君對她產生不好的想法，會破壞她和夫君的感情，所以還是算了。
內室裏是一張檀木床，掛著深紫色的帳幔，用的器具擺設顏色也更加莊重沉鬱，一邊的金銅色香爐裏嫋嫋的冒著煙，是正在燃燒的香料。
除了香料的味道，就是濃重的藥味，味道著實不太好聞。
初一皺了皺眉，不悅道：“將窗戶打開。”
“大夫，這……”綠翹看了看林如海，才為難的看向初一，所有的大夫都說生病了要格外注意不要被風吹到了，這開了窗不就……
“開窗，還有將香爐裏的香滅了，不要點了。”初一走到床邊淡淡道：“這屋子裏，你們這些健康的人進來都覺得難受，這生病的人不是更難受？”
林如海聽了覺得有理，而且初一才是大夫，最終林如海點了點頭，綠翹和其他幾個丫鬟便去開了窗，滅了香。
等一切都弄好，初一才坐下來給林老夫人把脈，一邊看了看老夫人憔悴暗沉的神色。
林如海在一旁想要通過觀察初一的表情來知道自己母親到底如何都沒有辦法，但是初一帶著麵紗，垂著眼睫，壓根就看不到她有什麽表情變化。
把脈後，初一道：“我們出去說。”
“大夫，這……”走出老夫人的臥室後，林如海上前兩步想要問一下他母親到底如何了。
初一道：“老夫人的身體其實一直保養的不錯，不過她常年鬱結於心，這才拖垮了身體，我可以為老夫人調養身體，但是如果不解除老夫人的心結，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其實林老夫人隻是老年病，年紀大了，卻還要操心，自然就很容易心力交瘁，就好像一棵大樹，裏麵都空了，自然就離死不遠了。
一聽初一這話，林如海就一臉的愧疚：“都是我的錯……”
林如海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賈敏就趕緊道：“不怪夫君，要怪就該怪我，如果不是我沒用，老爺你也不會，也不會……”賈敏哽咽，拿著手帕頻頻拭淚，話也說不出口了。
林如海見了趕緊安慰道：“這怎麽能怪你，還是我的錯，哎，不說了，”林如海歎了一口氣，才對初一道：“還請小神醫先為我母親調理身體。”
初一點頭：“好，我現在要為老夫人針灸，以刺激老夫人體內的生氣，請大人先出去，留兩個幫忙的丫鬟就可以。”
接下來初一在綠翹和另外一個大丫鬟綠梅的協助下，給林老夫人施了針，如此一個時辰後，在將針拔掉後，她又給林老夫人喂了一顆藥。
初一給林老夫人針灸是為了激發身體的潛力，而這藥是固本培元的。
“老夫人很快就會醒過來了。”初一淡定的坐回之前的圓凳上。
“真的嗎？”綠翹驚喜的問道，然後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林老夫人。
果然過了一刻鍾，床上的林老夫人慢慢的睜開眼睛，綠翹激動的上前：“老夫人，你醒了？”她家的老夫人已經差不多暈暈乎乎了十天了，這幾天更是沒有清醒過一次。
綠翹要喜極而泣了。
林老夫人剛醒來，還有些茫然，想要說話，卻嗓子幹啞說不出來，初一見了，便道：“綠翹姑娘還不給你家老夫人倒一杯水。”
綠翹聽了趕緊抹了臉上的淚水，去桌子那邊倒了一杯水過來給林老夫人，伺候她喝了，便要出門去叫林如海進來：“老夫人你可醒了，老爺這幾天不知道多擔心你呢。”
“不急。”初一阻止綠翹，在綠翹和林老夫人疑惑的目光下，才道：“我這裏有一件事想要請林老夫人決斷一下。”
“不知您是？”林老夫人奇怪的看著床邊戴著麵紗的小姑娘。
“老夫人，這就是給您治療的大夫，要不是這位大夫，老夫人您可能……”說著綠翹抽噎了一下。
初一沒有說話，隻是慢慢摘掉臉上的麵紗，然後在林老夫人和綠翹詫異的眼光下，問道：“老夫人，您仔細看看我，看我可像誰？”
初元不在這裏，隻有初一在，雖然初元更像林如海，但是初一也是林如海的孩子，自然有些地方像林如海的。
等眾人看完以後，初一才謙虛的問道：“眾位先生，這藥方可有什麽問題沒有？”
眾人看向初一，由最開始開口的那位老先生道：“小神醫醫術實在是精湛，讓我等慚愧，老夫胡雲開實在是慚愧。”
初一道：“藥方有效就好，那就讓這位小哥去抓藥吧。”
四皇子看著不過一會兒，這位林小姐就得到眾人的認可，便知道這林小姐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隻是這裏都是一些大男人，這林小姐難道不覺得需要避嫌嗎？可是看初一灑脫瀟灑，行動落拓毫無扭捏之態，這心裏卻又覺得初一這樣也挺不錯的。
隨後四皇子便離開了，初一則開始忙碌，給病人看病，給病人擦身喂藥之類的，她都做的得心應手。
但是胡雲開這位大夫卻一直跟著她，看著她給人治病，有什麽疑惑的地方就會直接問出來，從初一這裏得到答案後，便會連連誇讚初一的醫術多麽好，讓初一很不好意思。
而初一這番毫無保留，直言解答之態其他大夫也看在眼裏，於是越來越多的大夫聚集在初一的身邊，聽初一答疑解惑，隻覺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於是初一身邊誇讚她的人從胡雲開一個人變成了一群人，也是讓初一甚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