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武曇遲鈍,也不是他和蕭昀愚蠢,而實在是武勳將自己偽裝的太好,將一個忠義耿直的武將形象演繹的深入人心。


    他忠君愛國,卻被辜負打壓,兵權被奪;他隱忍退讓,卻又被逼到走投無路,親族不保!


    以至於最後,天時地利人和都被他占盡了。


    因為蕭昀率先發難,所以那時候蕭樾也沒多想,他跟蕭昀,一開始誰都沒有多在意這個人。


    以至於最後,蕭昀覺得是在他手裏栽了個翻不了身的跟頭,卻壓根就不知道有人黃雀在後,早就在他們大胤蕭氏的頭頂布下天羅地網,意圖將他們所有人都一網打盡。


    “定遠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雷鳴實在是太過震驚,思忖猶豫了半天,也隻是問了這麽一句。


    蕭樾款步移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戶。


    外麵的夜色濃厚,微涼的冷諷撲麵,讓他的頭腦越發警醒:“本王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若說是為了功名富貴,他現在已然是全有了,也不必再多此一舉的折騰一次了。”


    武勳這個人的行事動機,確實是個未解之謎。


    雷鳴已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那現在要怎麽辦?就算主子您去陛下和太子麵前告發,他們也必然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這是您排除異己的陰謀。”


    “所以啊,本王壓根也就沒指望他們。”蕭樾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緊跟著又是話鋒一轉,沉吟道:“不對,宮裏——在某個關鍵的位置,應該還有一個他們的內應,這個人,也是關鍵的一顆棋子!”


    為了布這個局,武勳用了武家的女兒為餌,前世是武曇,這一世陰錯陽差的變成了武青瓊。


    但是,他所能操縱控製的,也僅限於是在武家女兒的婚嫁這件事上。


    前世的時候,是武曇一直不得蕭昀的喜歡,再加上那個霍芸嫿想要登臨中宮之位,所以不斷的興風作浪,最終和蕭昀一拍即合,為了收回他和武勳手裏的兵權才做了那麽一個局。


    那件事之所以能做成,最後雖然是蕭昀拍板並且親自安排運作起來的,可是照目前的這個局麵和趨勢來看——


    武勳送了女兒入宮,最終為的就是那一步,可是他怎麽可能料中蕭昀心裏的想法?又怎麽能保證蕭昀就一定會用武家這個女兒的名節為引,來設計呢?當時在蕭昀的身邊,一定是有人慫恿,給他出了那個主意的。


    以霍芸嫿的年紀,和她這一世種種的行事作風來看,這個女人隻是湊巧在蕭昀身邊,她並不可能是武勳的同謀。


    蕭樾也實在是記不得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了,他那時候被蕭昀氣瘋了,隻一力的和那小子死磕,壓根就沒想到這裏麵還有別人摻合,所以也根本就沒有注意過他和那個霍芸嫿身邊最親信的究竟都是些什麽蝦兵蟹將。


    而等到武勳徹底暴露出真麵目的時候,隔著蕭昀算計他和武曇的那件事已經是三年以後了,一切也早就無跡可尋了。


    那時候他甚至還一度覺得,會不會真的是因為蕭昀將武曇逼入死境才招致了武勳的瘋狂報複,後來的一些事情卻又證明並不是的,那應該是個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圈套和陰謀。


    而這一世,眼見著武曇和蕭昀的婚事告吹,武勳又立刻用另一個女兒頂上——


    隻衝著這個舉動,蕭樾就越發肯定,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包含在一個巨大的陰謀裏的。


    雷鳴微微的屏住呼吸:“照主子您的說法,那個人若是被安排在了關鍵的位置上,如果不是朝臣,那就應該是各宮掌事的嬤嬤宮女,或者是大太監了。可是咱們在宮裏雖然也安插進去了眼線,要在各種的奴才之中這麽大麵積的排查,尋找到那顆釘子,並不太可能。”


    蕭樾也知道,憑著他現在在宮裏的那點勢力,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


    皇帝本來就在防範他,一旦他有任何的風吹草動被對方抓住了把柄,立刻就會被對方反擊,打壓。


    蕭樾沉默不語。


    雷鳴糾結半天,最後便是遺憾的一聲歎息:“可惜了,太後娘娘沒在宮裏。”


    以周太後的地位和手段,如果她人在宮裏的話,哪怕一時揪不出那個人來,至少在關鍵時刻挾製住整個後宮,控製局麵也是不在話下的。


    雷鳴這話,其實不乏試探和暗示蕭樾的意思。


    蕭樾從十四歲被驅逐離京以後就再沒有和他母後有過任何的來往了,就連前陣子去行宮,真的也是算計好了每一步,做做樣子,走個過場罷了。


    他似乎——


    是在跟他母後置氣?


    蕭樾聽懂了雷鳴的言下之意,就不悅的斜睨了他一眼:“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說完,砰的一聲合上了窗子,轉身退回了屋內。


    雷鳴也不太敢觸他的逆鱗,就隻垂眸沉默。


    蕭樾又斟酌了一會兒,方才說道:“算了,反正這事兒也不急在一時,暫時別的都先拋開不提,隻封鎖住定遠侯府和武勳之間一切暗中的消息往來,務必要讓太子順利大婚。”


    他就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孟氏明顯對武勳的所有打算都知情,上輩子這女人春風得意,看著武勳把武曇推上死路,那麽現在風水輪流,輪到她自己的女兒了,當然也要讓這個局順利推進下去才算公平。


    不管武青瓊這顆棋子最後到底用不用得上,既然孟氏這麽害怕,那就一定要讓武青瓊嫁給蕭昀了。


    *


    定遠侯府。


    “今天還沒消息嗎?”孟氏這半個月每天都在等武勳的回信,漸漸地又再度失去了冷靜,每天都打發書容要去門房問一次,“這都半個月了,從行程上算也應該收到回信了。這陣子又沒有聽說南邊有什麽暴雨或是不好的天氣,按理說,不應該耽擱的啊。”


    “沒有呢!”書容也是一臉的愁容,“奴婢每天都去問,最近半個月,壓根就沒有從南邊送回來的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孟氏心浮氣躁,在屋子裏一邊轉圈,一邊不住的揪著自己的手指。


    她對武勳,現在已經失去了最起碼的信任。


    那個男人,完全不顧她的心情,聽說皇帝要換了武青瓊去聯姻也順水推舟的默許了……這個時候,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武勳壓根就不信她在那封信上說的事,反而把那當成了她是要幫女兒脫身而撒的謊。


    就因為對武勳不信任了,她反而沒多想,也沒料到那信是被人半路攔截了,壓根就沒送到武勳的手裏去。


    “不行!我不能等!”孟氏想了想,最後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給我取筆墨來,我重新寫信過去。”


    “是!”書容是隻知道她特別排斥武青瓊嫁給太子,卻不明白她這麽一再折騰到底的為了什麽,就隻順從的去取來了文房四寶。


    孟氏這一次的信上,就將自己知道的和蕭樾還有武曇有關的所有細節都寫清楚了,總之就是竭盡一切所能的一定要讓武勳相信武曇是真的跟蕭樾搭上了。


    把信寫好,猶豫了一下,仍是交給了書容:“送去驛站吧,拿一點銀子打賞了信使,讓他務必要親手把信交到侯爺手上。”


    本來,如果她身邊還有人手的話,這封信她會派親信親自拿去給武勳的,順便還能當麵跟武勳說明一下。


    可是——


    相國寺的縱火案失手之後,薛四爺等人全部離京避難了,導致她手邊無人可用,這就捉襟見肘了。


    “奴婢知道了。”書容小心的將信揣進懷裏藏好,就要往外走,孟氏卻突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剛好我也有事要出門,你叫人備車吧,等我收拾一下,跟你一起走。”


    “出門?夫人要去哪兒?”孟氏這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出門了,交際應酬全都推了。


    “先別問這麽多了,趕緊的吧,叫書琴進來伺候我更衣。”孟氏不耐煩的催促。


    書容知道她最近脾氣十分急躁,有時候還喜怒無常,也不敢太過追問了,就順從的趕緊答應了。


    孟氏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跟門房那邊的交代是去綢緞莊的。


    木鬆一路尾隨她,她出去轉了這一圈,不長不短,兩個時辰就回了。


    “夫人讓書容送去驛站的信件。”木鬆回來就把拿到手的那封信交給了武青林。


    武青林拆開來看了。


    這倒是一封長信,可是跟蕭樾上回跟他說的情況類似……


    木鬆在他身後跟著看了半天,突然就疑惑了:“這……夫人給侯爺寫信,不交代府裏的情況,也不交代二公子和三小姐的事,卻唯獨是把二小姐和晟王殿下的事事無巨細的交代的這麽清楚……這什麽意思啊?”


    孟氏雖然麵上從來不跟武青林和武曇起衝突的,經她手辦的事她也一貫做的很妥帖,不會和自己的子女顯出兩樣來,可誰都知道,夫人和世子還有二小姐就是麵子情,她真正關心在乎的還是她自己的那幾個孩子的。


    武青林暫時也拿不準孟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拿到這封信之後,他就十分確信上回蕭樾帶來的消息——


    竟然都是真的。


    這個孟氏,確實迫不及待的想把武曇和蕭樾的事告訴武勳知道的。


    “別管她是為了什麽,總之事有反常,就要防範,給我盯緊了她那邊,她那裏但凡是還有類似的信件,全部都給我截住不發。”武青林眼底鮮有的浮現出一抹殺機。


    上回孟氏都公然對老夫人和武曇下殺手了,這一次她做的事,也不可能小了。


    “是!”木鬆謹慎的應下,“屬下會注意的。”


    武青林略沉默了一陣,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問道:“你不是說她出去了兩個時辰?就隻寄了這封信嗎?”


    “哦!”木鬆立刻收攝心神,一邊回話,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來,“夫人出門的時候門房的人偶然問起,她說是去綢緞莊,後來屬下尾隨她出府,她寄了信之後的確是去了吉祥布行,不過從前門進去之後,又一個人從店鋪後門出去了,進了對街的藥鋪,從裏麵買了一副藥。”


    武青林將他遞過來的紙包拿在手裏:“就是這個?”


    “對!”木鬆點頭,“藥鋪都有藥鋪的規矩,病人抓藥的藥方要保密,不會隨便透露,屬下用重金要求夥計給抓了一樣的回來,不過因為要盯梢,就還沒來得及去別的醫館詢問用途。”


    武青林又將那包藥遞給他:“那你現在去吧,不要找許大夫,去外麵找個別的大夫看一下。”


    從江堅回來之後,他對這府裏的下人已經不能夠完全的信任了,所以現在吩咐木鬆做事也都格外的小心。


    孟氏從外麵買了藥回來,顯然不會有好事。


    這種不明用途的東西,怎麽能讓她就這麽留在府裏呢?必然要馬上查清楚是幹什麽用的。


    木鬆也知道這侯夫人麵慈心狠,不是一般人,唯恐是一劑毒藥,那這府裏隻怕今天就要翻了天了,片刻也不敢耽擱的立刻就去了。


    武青林手裏拿著孟氏的那封信,思慮再三,也是沒有馬上銷毀,而是收起來了。


    因為心裏介懷孟氏買回來的那副藥,他暫時也沒心思做別的,就隻百無聊賴的坐在那,等木鬆的消息。


    木鬆去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吧,就帶了消息回來,將打探到的那藥的功效跟武青林說了。


    “不致命的,甚至都算不上毒藥,您說夫人買回來這是要幹什麽?”木鬆十分的不解。


    武青林手裏捏著那個藥包,眸子眯了眯,最後便是如釋重負的笑了:“應該不是要用在這些人身上的,她這是做了兩手準備,提前備下的。沒事,暫時不用管她,她暫時應該也不會用,你尋個機會,給她換掉吧。然後盯著點兒,她什麽時候要用了就告訴我。”


    他沒太細說,木鬆雖然心裏還有疑問,不過也不問,隻領命去辦事了。


    又過了兩天就臨近月底了。


    武青林這陣子不怎麽出門,武青瓊婚事上需要的一些東西,也多是交給武青鈺去置辦的。


    武青鈺畢竟才是武青瓊的親哥哥,所以對於武青林不親力親為的幫武青瓊打理婚嫁一事也沒異議,隻不過這樣一來,他自己就要經常往外跑了。


    這天剛去采買了一批婚宴上要用的幹貨回來,一頭大汗的回了落雲軒,卻發現林彥瑤不在。


    他也沒多想,讓丫鬟打水進來,衝了澡,剛換了身衣裳出來,就見林彥瑤從院子外麵走進來。


    “你又去武曇那了?”武青鈺隨口問道。


    “沒!”林彥瑤笑笑,走進來,見他發梢洗澡的時候弄濕了,就拿了帕子給他擦,然後一邊才道:“我母親剛叫楊媽媽過來了一趟,後天是我外祖父的生辰,她問要不要來接我一起過去。”


    武青鈺坐在桌前,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隨口問道:“你外祖父的生辰?你往年不去的嗎?是跟外祖家的關係不太好麽?”


    “哪有!”林彥瑤道:“我外公和舅舅們都是最隨和不過的讀書人了,雖然來往的不多,但關係一直都好的,往年我也去,就是——”


    她說著,頓了一下,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的樣子。


    武青鈺見她吞吞吐吐的,就轉頭看過來。


    林彥瑤與他的視線對上,這才有點尷尬道:“薑家……”


    隻隱晦提了這兩個字,就不想再多說了,隻道:“我娘說隨我,我要不想去,她會跟外公解釋的。”


    武青鈺這才想起來——


    林彥瑤的外祖家不也就是薑平之那孫子的外祖家麽?於是當即拍板:“去!為什麽不去!我們才剛成婚,又剛好我在京城,外祖父做壽,咱們要是不去的話,豈不是太不孝順了,一起去啊!”


    走啊!一起去啊!秀恩愛去啊!至於薑平之那孫子——


    難道還要躲著他不成?


    本來他還打算等大婚之後再想個辦法好好折騰一下那個薑平之的,可是後來趕上武曇和老夫人出事,再加上最近家裏又忙,就沒顧上。


    林彥瑤還有點遲疑。


    她倒不是怕和薑平之見麵,而是覺得這一碰麵氣氛必然微妙,別的時候也就算了,趕著她外公的壽辰,別讓老人家不痛快了。


    這邊她還在猶豫呢,正好杏子用輪椅推著武曇從外麵走進了院子,武曇也是當場就眼睛放光,擼袖子嚷嚷:“去啊!一起去啊!我也去!”


    好久沒有掐架惹事兒耍無賴了,這日子簡直要淡出個鳥兒來了!


    天賜良機,不去白不去啊!


    ------題外話------


    寶寶們,這個月初好像每人會有一張保底月票,大家翻一翻自己賬號,如果木有更鐵的作者大大要支持,就往我這裏扔一下撒,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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