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並沒有走得很快,隻是年富力強的青年人,走路的步伐也不算慢。


    徐穆腦中驚雷陣陣,站在書房門口略一怔愣,再回過神來,就見他已經出了院子。


    徐穆連忙收拾了散亂的思緒,有些匆忙的快步追上去。


    因為府上來了徐穆這樣身份特殊的貴客,岑管家就在前麵的正廳裏陪同送他過來的禮部官員。


    徐穆追著燕北走了一路,路上幾次隱隱有種衝動想開口搭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最後都沒開口。


    燕北送他到大門口。


    門房的小廝連忙道:“禮部的張大人還在正廳。”


    燕北點頭:“我去請。”


    說完,又禮節周到的衝徐穆拱手一禮,然後才轉身又繞過影壁進去了。


    徐穆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神色依舊恍惚,片刻之後突然轉頭對那小廝道:“剛……”


    小廝立刻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來。


    徐穆話一出口,又立刻打住了,話鋒一轉道:“剛引本官進府的那位是府裏的大管家嗎?他人呢?”


    “哦!岑管家在前廳陪張大人。”小廝回道,“大人要尋他?”


    徐穆略一點頭,其中的敷衍和心不在焉這小廝自然是沒看出來的,隻道:“大人是貴客,知道大人要走,岑管家一會兒應該就過來了。”


    徐穆於是就沒說話,隻盯著影壁那邊。


    又過了一會兒,岑管家才親自送了那位張大人出來。


    徐穆盯著那影壁又看了會兒,燕北沒再出來。


    他失望之餘,能作罷,隻對岑管家道:“方才走得匆忙,對王爺怕是有些失禮,還要煩請管家幫忙告罪一聲。”


    岑管家自是客氣的應了,又帶著人親自出門送了他們的轎子離開。


    徐穆從晟王府出來就直接回了驛館,進房之後就喚了自己的心腹裴明遠單獨說話。


    裴明遠是跟著他一起去的晟王府,隻不過被岑管家擋了,沒讓他進門。


    其實從徐穆從晟王府出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對方似乎是情緒不對,這時候就忍不住緊張:“老爺,是晟王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嗎?”


    “哦!”徐穆含糊著應了一聲,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片刻之後才像是猛然回過神來,正色看向了他道:“晟王身邊有個近身的隨從,應該是心腹,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模樣,你去打聽一下他的來曆背影,越詳細越好。”


    裴明遠愣了愣:“怎麽了老爺?為什麽要打聽晟王的隨從?您是要從親信入手,想收買他嗎?恕屬下直言,晟王那人投身軍旅,軍紀極嚴,禦下的手段也必定不弱,他身邊的人……怕是很難突破的。”


    徐穆已然沒了心情聽他說這些,隻不耐煩的催促:“別廢話了,叫你去你就去。”


    頓了一下,又補充:“盡量小心著些,實在不行就算了,但是萬萬不能叫晟王府的人有所察覺。”


    “是!”裴明遠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就不敢再多說什麽了,隻能領命退下。


    晟王府這邊,燕北送走了徐穆就又回了蕭樾的書房複命。


    彼時蕭樾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風景。


    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回頭,蕭樾問道:“他們走了?”


    “嗯!”燕北點頭,他對蕭樾會直接抖底去恐嚇徐穆的事像是半點也不意外,隻是越過這一茬,又重回到徐穆進來之前的話題上,問道:“王爺已經決定了嗎?要用武青林取代武勳?”


    燕北和雷鳴還不一樣,雷鳴適合做侍衛,果斷幹脆,對他言聽計從,但燕北的心思更細膩,對很多事,看的都比雷鳴遠,也比雷鳴深。


    說實話,在他回京之初,蕭樾並沒有要留用武家的心思。


    武勳那個人居心叵測,他最初的目的,就隻是想要鋤掉這個心腹大患,至於武家——


    基本上直接被他連坐就好。


    甚至接觸武曇之初,他也沒想過要拉攏武家。


    雖然南境的主帥不是什麽人都能勝任的,但是他在軍中多年,手底下能幹的大有人在,要找個人頂缺並不難。


    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武曇太在意他們武家的將來和她那個兄長了,逼得他不得不順帶著保下武青林。


    而剛好,武青林也算是個堪當大任的人吧。


    這個念頭,他之前沒對任何人明著提起過,但燕北能猜透,他也不覺得意外,隻是笑了笑道:“如果武青林能為我所用,那又為什麽不呢?滅掉定遠侯府並非本王的初衷,拔掉武勳這個毒瘤才是重中之重。”


    說著,就拍拍袍子站起來。


    燕北站在下首,低頭看著腳下,提醒他:“他勾結南梁,按律法應當連坐,整個定遠侯府都逃不脫。”


    “是啊!全了他的名聲隻讓他死,對本王來說,並不解恨!”蕭樾的眸底閃過一絲寒芒,但是很快的又恢複了正常,一邊抬腳往外走,一邊道:“算啦!總得給他們兄妹倆留點體麵。過兩天我要北上,你再給雷鳴去個信,讓他這段時間上心些,一定控製好南邊的局麵,等本王回來。”


    “是!”燕北應諾。


    蕭樾都走到門口了才覺得不太對勁,一回頭,就見他還站在那裏低頭盯著腳下的地磚,不禁奇怪,就又叫了他一聲:“燕北!”


    “嗯?”燕北猛地抬頭,這才發現他已經到門口了,臉上微微一赧。


    蕭樾皺眉:“你有心事?”


    燕北抿抿唇,然後點頭:“隻是點瑣事。”


    蕭樾並不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何況燕北也是跟了他多年的,他不至於沒自信到連身邊的心腹都隨便的懷疑,見他不想多說,就也直接沒問:“那你忙去吧,本王去趟定遠侯府。”


    他貼身的親衛就隻有雷鳴和燕北兩個,現在雷鳴因故南下了,按理說燕北是該寸步不離的跟著的。


    現在他顯然是照顧了對方的情緒,才沒叫他跟。


    燕北麵上略有幾分愧色,卻沒拂他的好意:“是!”


    蕭樾徑直出了門。


    定遠侯府這邊,武曇最近一直沒出門,因為東宮喜宴上發生的事,最近權貴圈子裏議論最多的除了沉櫻郡主的婚事,再就是她跟蕭樾的事了,這讓她很有點不自在。


    不過好在京中權貴全都看得出來皇帝並不讚成她跟蕭樾的婚事,所以未免惹了皇帝的不快,倒是鮮少有人來府上攀交情,試圖拍她這個未來王妃的馬屁的,就隻有跟老夫人關係好的幾家,還偶有往來。


    這天武曇歇了午覺起來,實在無聊,就去落雲軒找林彥瑤,進門卻被告知林彥瑤出門了。


    “出門了?二嫂去哪兒了?回娘家了嗎?怎麽也不叫我?”武曇嘀咕了一句。


    她雖然最近不太想出門,但是成天在府裏,除了每天去老夫人那坐個把時辰,陪她說說笑話逗樂子,這日子過的,真的能淡出個鳥來了!


    常思的腿傷好了,已經回來當差了,這時候就笑眯眯的道:“沒回娘家,就是出去一下,應該一會兒就回了,要不二小姐先回鏡春齋吧,晚些時候我們夫人回來,奴婢讓她去尋您?”


    武曇點點頭,轉身剛要往外走,就見藍玉扶著林彥瑤從院外已經回來了。


    “二小姐來了!”藍玉笑道,莫名的也是帶了滿臉的喜氣。


    林彥瑤本來正低頭看門檻,聞言也立刻抬頭,見到她就也露出了笑容:“我剛還準備叫人去請你呢,沒想到你自己就過來了。”


    武曇見她主仆兩個手上空空的,也沒買什麽東西回來就更奇怪了:“你這是去哪兒了?出門怎麽也不叫我?”


    林彥瑤唇角的笑意一直都在,沒說話,先上前來牽了她的手往屋裏走:“進去說話吧!”


    武曇跟她一起進了房。


    院子裏常思卻迫不及待的拽著藍玉在那咬耳朵,兩人嘀咕了兩句,就抿著嘴欣喜的在那偷笑。


    動靜太大,武曇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心裏越發覺得奇怪,就又拉著林彥瑤問:“你們主仆幾個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我?有好事兒也不告訴我,你們自己偷著樂啊?”


    林彥瑤臉上突然就紅了,見她佯裝生氣,就趕緊哄:“不是瞞著你,是我前麵還沒確認……”


    說著,便將她按在凳子上,俯首下來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了兩句話。


    武曇聽完,蹭的就又跳了起來,動作太迅猛,險些撞到林彥瑤。


    兩個丫頭連忙搶上來扶她,緊張道:“夫人沒事吧!”


    武曇這才回過神來,也是又驚奇又欣喜的盯著林彥瑤還完全看不出異樣的肚子瞧:“真的嗎?確定了麽?”


    林彥瑤臉上微微發燙,眼底眉梢的笑意卻不加掩藏,手隔空撫著腹部的位置道:“前兩天我就疑心,但是又怕你們都跟著空歡喜,所以就今天就瞅空去了趟醫館,大夫診過脈了,確實是有了。”


    許大夫因為之前被孟氏收買過,所以那件事之後,雖然老夫人為了封他的口,不叫他把府裏的隱秘外泄,還留著他在府裏,但是大家對他都不是很信任了,平時有個小病小痛的讓他看一看無所謂,林彥瑤要真有了喜訊了,確實是不太敢交到他的手上了。


    武家這一代裏,武青雪成親最早,但是嫁得遠,武曇跟她也不算親近,所以也並不是太有期待。


    現在林彥瑤懷孕了,她卻是真的興奮。


    也是瞪著眼,盯著林彥瑤的肚子看了許久,就顧著自己新鮮了,還是青瓷忍不住的提醒:“這樣的喜事,還是趕緊告訴老夫人一聲吧!”


    自從孟氏的事發生以後,老夫人這陣子一直都心情低落。


    青瓷這一提,兩人才想起來。


    武曇連忙就往外跑:“我去!”


    “曇兒!”林彥瑤叫了她一聲,沒攔住,就連忙喊丫鬟:“快給我更衣。”


    這邊她急急忙忙的收拾,剛換好了衣裳,還沒等出門,老夫人已經親自趕來了。


    “祖母怎麽還親自來了。”林彥瑤連忙迎出門去。


    老夫人也是滿臉透著喜氣兒,趕緊扶她:“你快坐著,別亂動,我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


    府裏添丁,這是天大的喜事,連日裏籠罩再大家心頭的陰霾似乎都瞬間散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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