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情況,武曇暫時還不是很清楚。


    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時辰左右,終於按耐不住的爬起來重新梳妝,剛整理好,燕北也終於過來了。


    “有宮裏的消息了?”武曇開門見山。


    燕北拱手,略一垂眸:“是的,王爺叫人遞了消息出來,他和二小姐的判斷一致,都覺得應該是皇後或者太子方麵出的問題,不過……”


    說著一頓,神情和語氣就都更顯凝重了幾分道:“王爺是覺得不管到底是他們誰在趁火打劫,都應該是受了居心叵測之人的蠱惑。”


    武曇一愣,不由的皺了眉頭:“什麽意思?你是說有人在利用皇後或者太子借刀殺人?你們王爺還有仇家?”


    燕北道:“王爺沒有這樣的仇家,但是事情確實一定還另有內幕,就在剛剛,宮裏最先傳出來的消息,有一夥人假傳聖旨,將王爺強行擄劫出宮了。”


    武曇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瞬間瞪大了眼,不由的上前一步:“他被人擄劫?”


    燕北怕她著急,連忙又解釋:“二小姐放心,目前為止一切還都在王爺的掌控之中,而且暗中也有人尾隨,王爺不會有事的,剛我也叫尉遲帶人趕過去接應了。到時候拿下了那些人,就可以盤問他們背後的主使和真正的用意了。”


    武曇不明內幕,就隻覺得這件事已經演變的撲朔迷離,讓她有點摸不清頭緒了。


    燕北見她發愣,就又繼續說道:“事情王爺能應付的來,二小姐要不就在這裏等消息吧,今天之內,應該是會出一個結果的。”


    武曇強迫自己把那些理不清頭緒的想法先拋開,然後定了定神,正色看向了燕北問道:“我讓你幫我找的小瓷瓶,有拿到嗎?”


    “嗯!”燕北點頭,從袖子裏掏出兩個瓶子遞過來。


    他辦事還是很細心的,瓶子和當時蕭樾送跌打酒過去時候用的一模一樣。


    武曇接過來,大致的看了眼就順勢收進了袖子裏,然後再次抬眸對上燕北的視線道:“你知道太子殿下在哪兒麽?”


    燕北聽的一愣,然後才道:“陛下這兩日病重,不能理政,昨夜太子就留宿在了宮中的留芳殿,今天一天都沒出宮,皇上不見他,他這大半天都在禦書房代為批閱奏章。”


    武曇眸子閃了閃,當即就定了主意:“那你重新給我準備一輛馬車,不要太寒酸,也不要太華麗,跟我平時用的差不多的那樣就行。”


    燕北不解,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武曇就玩味著挑了挑眉:“咱們的小太子殿下雖然有時候挺有點小心眼的,但應該還不至於糊塗到會在陛下病入膏肓之際多此一舉的犯下弑君大罪,既然事情指定是與他們母子有關的,那問題就應該是出在皇後娘娘身上的無疑。你們王爺那邊,就算拿到了人,也不一定就能拿到能替他洗清嫌疑的供詞,所以,我們做兩手準備吧。”


    燕北擰眉略一思索,就有點明白了她的用意,忖度道:“要拉皇後下水嗎?”


    武曇莞爾,眸子裏的光彩璀璨生輝,麵上還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道:“詐一詐她,總歸對我們沒什麽損失。如果這次的事真的是從她那裏起來的,那正好,讓她自己出麵承擔,把這顆苦果咽下。而如果是我們推斷失誤,冤枉了她……有陛下和太子保她,她又不會怎樣,卻可以借這個機會給皇帝陛下提個醒,讓他有所忌憚,以後不要再隨便對人下黑手了。”


    薑皇後怎麽都是皇帝的結發妻子,把她拖下水,怎麽都夠皇帝喝一壺了。


    何況——


    武曇承認她是有私心的,一開始她還覺得這位皇後娘娘明事理,人還不錯,可是發生了林彥瑤退婚事件之後,她就不那麽想了。


    雖說護短是人之常情,可皇後不僅是薑平之的姑母,更是一國之母,她想息事寧人的維護自己的娘家沒有錯,甚至於她提議讓薑家把林彥瑤抬過去給薑寧之做妾,武曇也都能理解,這隻是她想做和事佬的手段而已。可林彥瑤也是好人家出來的姑娘,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他們薑家的事,就算薑皇後有意撮合,也不該指使薑家母女那麽去提的,至少也該顧忌一下林家人的感受,看人家願不願意再說不是?


    所以,現在的薑皇後在武曇眼裏,直接就被劃歸薑家人之流,也不需要將她當做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去禮讓和尊重了。


    更別說——


    現在極有可能蕭樾的事還就出在她身上。


    燕北當然也不至於會同情薑皇後什麽,那個女人的處事作風確實是糊塗的很,是該吃點虧,長點教訓的。


    “那……二小姐準備怎麽做?”燕北問道,說著就看了眼她的袖口,“是要屬下想辦法叫人把這兩個瓶子送進正陽宮去麽?”


    武曇撇撇嘴:“偷偷摸摸的有什麽意思?既然要做,那就做一局大的,這件事我親自去做,正好也進宮去看看,接應一下你們主子。”


    她的眸色狡黠,語氣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


    因為蕭樾交代過她要做什麽就隨她,反正現在蕭樾那邊已經事發了,她再做什麽都影響不到大局,所以燕北就直接沒多問:“好!那屬下先去安排馬車。”


    燕北出去之後,藍釉就走上前來問道:“主子要進宮是麽?那奴婢們伺候您重新更衣吧。”


    “不用!”武曇卻是揮揮手,一屁股坐到桌旁,倒了杯水潤喉,“我又沒有誥命在身,又沒得宮裏哪位大人物的傳召,怎麽可能直接進宮去。”


    兩個丫鬟互相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茫然之色。


    青瓷跟著武曇的日子長一些,知道她經常會有些出其不意的想法,而且但凡是她出麵去做的事,基本上也沒見過失手,所以倒也不是很擔心,就給了藍釉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燕北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叫人來通知她們馬車備好了。


    武曇遂就起身,步履輕快的帶著兩個丫頭出了門。


    燕北給配備了車夫,外加四個護衛,然後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遞給武曇:“晟王府的牌子,求見旁人或者不好用,但是太後娘娘……”


    武曇卻直接給推回去了:“不用!”


    然後提了裙子,踩著墊腳凳就上了車,一邊吩咐車夫:“去東宮!”


    燕北被她繞得有點暈,不由的直皺眉。


    兩個丫鬟卻不敢再耽擱,趕緊也跟著上了馬車。


    車夫駕車,直奔東宮,在大門口停下來。


    藍釉先下的車,自告奮勇道:“奴婢去讓門房傳話。”


    不想武曇卻隨後就跟著跳下車,攔下了她道:“我親自去!”


    藍釉隻得退回她身後跟著。


    東宮的大門白天都是開著的,門口兩隊十六名侍衛把守,門禁森嚴又威嚴無比。


    武曇還沒走到門口,已經有侍衛迎上來阻攔:“東宮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青瓷自腰間摸出定遠侯府的牌子遞過去,語氣盡量和氣的道:“這位大哥,我們是定遠侯府武家的,我們二小姐是你們側妃娘娘的親姐姐。”


    那侍衛拿了牌子查看,確定不是偽造的,態度就也恭敬起來,一拱手道:“武二小姐安好!不過還是勞您稍等,東宮的規矩,屬下得進去替您稟側妃娘娘一聲,娘娘說見您,屬下才好放您進去。”


    武青瓊因為是側妃,再加上蕭昀也不把她當回事,所以她跟霍芸嫿一樣,連回門都省了,自上個月出門以後就跟府裏再沒了聯係。


    現在武曇來東宮,自然人人都以為她是衝著武青瓊的。


    那侍衛剛要進去通傳,武曇已經微笑說道:“我不找我三妹妹,麻煩你幫我傳話給你們霍側妃,就說定遠侯府武曇前來拜訪她。”


    霍芸嫿?


    青瓷和藍釉為了方便應對各種場麵,被派過來之前都對武曇的事做過全麵的了解,是知道武曇跟霍芸嫿的過節的,兩人聞言都是狠狠一愣。


    那侍衛也有些始料未及,不由的再次出言確認道:“您要求見霍側妃?”


    “是!”武曇仍是從容的微笑點頭,“我與側妃娘娘也是舊相識了,今天找她有點事,還請你行個方便,幫我通傳一聲。”


    明明是武家的姑娘,非要見霍家的娘娘?


    那侍衛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不過武曇把話強調的相當明白了,他也隻能依言進去稟報。


    東宮的占地也不小,他一時半刻的回不來,藍釉就忍不住問道:“主子,您來找那個姓霍的女人做什麽?”


    雖然外人不知道,但蕭樾那邊的消息卻是齊備,太子雖然已經大婚,但是因為他現在年紀還小,再加上皇帝的身體斷斷續續的不好,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宮裏,就迄今為止還沒有和任何一位妃子圓房,所以在東宮裏邊的三個女人,也談不上誰更受寵,現在的地位也隻是按照各自娘家的家世占的。


    真要論起來,霍芸嫿的地位還不如武青瓊呢,兩個丫頭實在理解不了她們主子來找霍芸嫿那個女人能做什麽。


    武曇揚了揚眉,卻是不答反問:“誰說我要找霍芸嫿了?”


    兩個丫鬟互相對望一眼,再度麵麵相覷。


    武曇於是揚唇一笑,狡黠道:“我要進宮去,自然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兒,咱們的太子妃娘娘才有資格免傳召便可入宮的。不過她膽子小,之前被我恐嚇過,我這樣毫無征兆的突然來找她,她八成是要縮起腦袋來裝死不肯見我的。至於武青瓊,我雖然能借著她娘家人的身份進東宮來看望她,可是她那個德行,得了這樣拿喬的機會,還不得晾我個個把時辰才肯叫我進去啊?所以,還是側妃霍家娘娘最知情識趣,辦事利落的!”


    進個東宮的大門,裏麵都這麽多彎彎繞繞?


    兩個丫鬟也算漲了見識了,忍不住的暗暗咋舌。


    而彼時東宮後院之內,霍芸嫿驟然聽到武曇來訪的消息,已經是勃然變色,正在挑選首飾的動作都頓住了。


    秋凝更是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的直接迎上前來,確認道:“你說誰?是誰要求見我們娘娘?”


    那侍衛站在門外,不能進內室,恭恭敬敬的躬身拱手道:“定遠侯府武家的二小姐,武側妃的娘家姐姐,說是閨名喚做武曇的。”


    “娘娘!”秋凝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緊張的轉頭去看霍芸嫿。


    霍芸嫿手裏抓著根簪子——


    她恨武曇,要不是因為跟武曇之間的衝突做引子,她也不會就此走了黴運,不僅娘家失了倚仗,還被蕭昀厭棄,落到現在這個尷尬的處境裏來。


    這陣子,她都隻是背地裏想起那個臭丫頭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能將對方咬碎了嚼著吃了。


    可偏偏,她被關進了這東宮後院裏,一時半刻的還沒站穩腳跟,自然也無暇往外麵去伸手。


    本來她就是忍了又忍才勉強讓自己暫時忘了和武曇之間結的梁子的,現在那臭丫頭居然還親自找上門來了?


    她來幹什麽?


    必然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霍芸嫿確定!


    可偏偏,她自己落了把柄在對方手裏,讓她此刻就有種如臨大敵一般的感覺,緊張不已。


    “娘娘?”秋凝見她臉色已經變了幾變都不言語,就忍不住的出言催促:“您見是不見?您要不想見,那奴婢就去打發了她就是。”


    霍芸嫿的思緒被打斷,咬著嘴唇緩緩的轉頭看向她,盡量穩住了聲音和表情,柔和道:“你去把她帶過來吧。”


    那個武曇就是個瘋子,如果把她擋在門外,誰知道她發起瘋來會說出什麽話又做出什麽事來?還是帶過來,關起門來說話的好!


    “是!”秋凝聽懂了她神色之間傳遞過來的信息,就也是慎重的應諾,轉身跟著那侍衛親自到大門口去迎人。


    武曇這邊等了有一盞茶的工夫,就見那侍衛去而複返,因為秋凝跟著來了,他就沒再管,直接又站回了門邊。


    “武二小姐!”秋凝走過來,麵上微微帶了點笑,看著武曇的眼神卻明顯帶著戒備,“我們娘娘讓奴婢請您進去。”


    “好啊!”武曇笑眯眯的脆聲答應了,但是她麵上這個明媚的表情卻是看的秋凝心頭一緊——


    這位武家二姑娘,真的是個讓人恐怖的存在,秋凝一直記得,那兩回在宮裏遇見她的時候,她都是本分規矩笑起來雖然也明媚,但是看著就有點憨又有點天真沒心眼的,而那次為著八字帖的事她殺上門去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副笑眯眯、明豔動人的表情,卻更像是一朵開在刀尖上被鮮血染出來的花朵,怎麽看怎麽邪氣,怎麽看怎麽殺氣凜凜的。


    秋凝承認自己是有了陰影了,所以這時候一看武曇這麽笑,她就心裏直發抖,僵硬著表情轉身領著她往裏走:“二小姐請!”


    武曇卻是一臉輕鬆的跟著她。


    因為是霍芸嫿身邊的大丫鬟親自出來領的路,門房就沒多事,也沒人再跟。


    秋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備,一路上憂心忡忡的領著武曇往裏走,就唯恐她是來砸場子的後麵要鬧出事來。


    正在心不在焉的時候,不想卻聽身後的武曇叫她:“哎!我不找霍芸嫿,太子妃娘娘住哪兒,你帶我過去。”


    “啊?”秋凝一愣,下意識的止步回頭,詫異的看著她。


    武曇挑眉:“我要見太子妃,你隻給我引個路,帶我到門口就可以走了。”


    居然,不是來找自家小姐的?那她幹嘛不直接遞帖子給太子妃?


    而且——


    太子妃跟她有交情麽?她來了東宮,為什麽不去見她自己的親妹妹,而要去見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太子妃?


    秋凝的腦子不太夠用,但她確實是不敢招惹武家這個煞星的,咬咬牙就腳下轉了方向,將武曇引到了薑玉芝的院子外麵。


    武曇也很守信用,看見了院門就直接打發了她:“行了你走吧!”


    說完,也不等秋凝反應,就帶著兩個丫頭繼續前行。


    太子妃住的寢宮外麵也是有專人把守,看管門戶的,得了她的話,立刻就進去稟報。


    彼時薑玉芝正坐在正殿裏,擰著眉頭,心不在焉的翻著賬本,聽了那嬤嬤的稟報,當場就是麵色一白,賬本都掉地上了:“你說誰?誰要見我?”


    那嬤嬤詫異不已的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仍是不動聲色的回:“說是定遠侯府的二小姐,武側妃的娘家姐姐。”


    薑玉芝是到了現在還聽見武曇的名字就頭皮發麻,眼神慌亂的轉了一圈,斬釘截鐵的道:“就說我沒空,我不見!”


    那嬤嬤道:“可是……她人現在就在院子外麵。”


    薑玉芝又是一驚,直接就跳起來了:“她怎麽進來的?誰讓她進來的?”


    那嬤嬤揣測:“可能是過來看望武側妃,順便的吧?”


    薑玉芝六神無主。


    她確實很怵見武曇,可如果武曇是在東宮的大門外她還能讓人直接擋著不讓進,現在人就在她這寢宮外麵,以那丫頭的潑辣勁兒,她要說不見,保不齊她都要往裏闖的,到時候動靜鬧大了,就直接沒法收拾了。


    權衡糾結之下,薑玉芝也隻能是妥協:“那……你叫她進來吧!”


    “是!”那嬤嬤應聲下去。


    薑玉芝揪了揪自己的手指,還是有點神思不屬。


    她身邊的婢女清渠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來一邊替她整理衣衫一邊扶著她坐下:“娘娘,您今時不同往日,跟她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隻穩住了就好。武家那姑娘再跋扈,她還敢跑到東宮來撒野不成?您可千萬拿出太子妃娘娘的氣魄來,她要是敢造次,您直接以大不敬之罪處置了她都不在話下的。”


    薑玉芝是膽子小,一直因為有把柄落在武曇手裏心虛,這時候聽了清渠的話才幡然醒悟——


    是了!她現在是太子妃了,這個身份就是武曇越不過去的坎兒,怎麽還需要怕武曇那麽個侯府的千金?


    這麽一想,倒是真的就多了幾分底氣,抬頭挺胸的端好了架勢等著。


    隻片刻之後,武曇就在那嬤嬤的指引下進來了。


    薑玉芝端做在上首,等她行禮,武曇卻慢吞吞的,進門就好奇的四下打量這殿內的陳設。


    那嬤嬤等了片刻,就覺得不對勁了,皺著眉頭直拿眼角的餘光打量武曇。


    坐上的薑玉芝表情也有點繃不住了,卻是清渠一看情況不太好,就對那嬤嬤道:“你先下去吧。”


    “是!”那嬤嬤不敢賴著不走,屈膝福了福退下了。


    她人一轉身,武曇就聲音響亮的突然來了句:“臣女見過太子妃娘娘!”


    話是這麽說,膝蓋卻都沒彎一下。


    外麵那嬤嬤出得門去就沒多想,屋子裏的薑玉芝主仆卻是表情再也掛不住了。


    ------題外話------


    我覺得咱們曇妹兒的外號可以叫東宮鬼見愁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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