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她賭氣,背上她之後就沒再做聲。


    武曇卻是很開心的,趴在他背上戳著他的肩膀跟他說話:“你說……陛下會處死皇後娘娘嗎?”


    “最起碼,暫時不會。”蕭樾倒是沒冷著她。


    武曇這兩天是真有點累慘了,現在所有的危機都已經解除,她也懶得再動腦子,就不假思索的直接問他:“為什麽?”


    蕭樾側目看了她一眼。


    她腦袋枕在他肩頭,拈了他鬢邊的一縷發絲在指間繞著玩兒。


    扁著嘴,一副懨懨的神情,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他重新收回視線去看前麵空曠的禦道,一邊才慢慢說道:“為了太子!”


    武曇沒再進一步追問。


    蕭樾頓了一下,就又繼續解釋:“陛下的身體不行了,大去之期就在這一兩年之內,今天急怒攻心,又是一記重創,情況就更不樂觀了。太子如今的年紀,還不足以支撐起整個江山和朝廷,在這種時候,他絕對不能讓太子身上再出現大的瑕疵了,所以,即便他現在心裏恨死了薑氏,但至少在明麵上,還是會給她體麵,不會將她做的事公之於世的。他得為太子鋪路,太子生母戴上弑君的罪名,一旦他駕崩,很有可能這就會成為有心之人攻擊太子的把柄。再有……薑氏一旦被以弑君的重罪論處,那麽她的母家平國公府必然滿門都要被牽連,雖然薑家不算權臣,但至少也是世家望族,太子將來有他們在背後撐著,是可以多些底氣的。”


    “這樣說來太後那裏……是不是我多此一舉了?”武曇聞言,不由的就多了幾分憂慮,“如果我不橫插一杠子進去,要死咬皇後,還是有可能的吧。”


    對於蕭樾推斷的這個結果,武曇其實並沒有怎樣的失望可言,她不是弄權者,不會每一步都算計著要將對手置之死地才算完,往正陽宮使手段的初衷就隻是為了懲戒一下薑皇後,洗清蕭樾身上的嫌疑。


    可是現在,他們跟薑皇後之間就算是結了死仇了。


    斬草不除根的後果——


    她心中還是頗為忌憚的。


    蕭樾聽出了她言語之間的憂慮,隻實話實說的告訴她:“她的生死,對本王來說,不重要。”


    薑皇後想嫁禍給他,兩人之間隻是私仇。


    但就是這麽個連身邊的奴才都能隨便左右和煽動的女人,在他蕭樾麵前,根本不值一提,連對手名單都上不了。


    他若是真想要弄死她,自然也有的是手段可以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


    隻是——


    暫時也不想在她身上多費心思而已。


    武曇卻沒想這麽深遠,隻當他是不屑於與一個女人為敵,隻就不怎麽服氣的在他耳邊嘮叨:“她在陷害你嘛,現在氣都不能出……”


    蕭樾莞爾,對此完全的不以為意。


    他說:“可是……母後和蕭植之間,決裂了!這就是在這一局裏咱們的收獲。”


    武曇為什麽去找周太後,不用她明說他也在她告訴他她的行蹤的那一刻就明了。


    雖然,他從來也沒指望著她能替他去做些什麽,但是——


    她能這樣的為他打算,為他籌謀,他心中是充滿歡喜的。


    也許當你真心真意的對一個人好的時候,所有的付出都是不會去計算回報的,可是所謂感情,冷暖自知,如果永遠麵對著一個不會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即使你再喜歡她,心中也是會有遺憾和缺憾的吧。


    蕭樾對武曇的期待,其實一直不多,他的要求很簡單,隻要她肯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也就夠了。


    可是——


    今時今日,在她坦誠回饋他的時候,他又突然經曆了這人生中一種全新的體驗。


    滿足。熨帖。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是這樣的感覺……


    既然這種感覺這麽美好,以後自然就要加倍的對她好!


    武曇隻聽著蕭樾充滿算計的權衡得失,並不會想到他這一刻心裏真正想著的是什麽,聽他提起了周太後,就忍不住的問他:“太後娘娘是一直偏心陛下麽?那你小的時候,她對你是不是很不好?”


    蕭樾跟他母後之前的關係冷淡,這一點天下皆知。


    甚至於,他在她麵前也幾乎不提他母後的,好像這個人的存在真的可有可無。


    可是——


    知道太後回宮,那天他卻特意帶她進宮去拜見了周太後。


    雖然明麵上什麽也沒說,武曇卻是從那一天就知道——


    蕭樾,在他的心裏還是認他的母後的。


    否則,他不會特意把自己選中的女子帶到她的麵前去,讓她過目。


    這——


    是一個兒子對母親的發自內心的最起碼的尊重!


    怎麽都是親母子,既然他在意,那就盡量爭取一下嘛……


    於是,她趁機去找了周太後。


    “談不上好壞,但是……”提起周太後,蕭樾的態度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平靜冷淡,“她是我生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宮裏長大的孩子,不會那麽天真,是非和生死,是我跟她之間的底線。”


    生在皇家,他其實從小就懂得,對親情和溫情,在這宮牆之內不能要求的太多。


    所以,即便周太後一直偏心蕭植,他也沒有太強烈的情緒。


    隻要在大是大非麵前,隻要在生死之間——


    她還顧念他,那麽,她就是他的母親!


    值得他去維護,值得他去爭取!


    人生在世,誰沒有一兩個不得已的苦衷需要去取舍?她不是不愛他,她隻是需要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做別的,如果親骨肉之間都要這樣的斤斤計較,不死不休……


    一個人,這一生走到最後還能剩下什麽?


    蕭樾把他和他母親之間的關係描述的這樣冰冷,武曇不是很會安慰人,而且她也不覺得蕭樾這樣的人會需要她幾句言不由衷的安慰,最後就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您們皇家人,真無情!”


    蕭樾笑了笑,並沒有再解釋什麽。


    一行人出了宮門,燕北和青瓷已經等到心裏發毛了,看見他們從門內出來,就趕緊迎了出來。


    燕北是蕭樾特意留他在宮外,以備不時之需好能主持大局、出麵應對的,而青瓷是周太後去禦書房之前叫人先送出來的。


    “王爺!主子!”青瓷奔過來,先是飛快的上下打量兩人,見兩人都是好端端的模樣,這才開口問候,“沒事了吧?”


    “嗯!”蕭樾應了聲。


    雖然因為武曇鬧他他妥協了,可是現在眾目睽睽之下背著她,他還是覺得顏麵無光,瞬間憋了一肚子氣,直接把武曇扔給了青瓷,就拎著燕北到旁邊說話。


    青瓷懷裏抱著武曇,還在納悶王爺怎麽突然變臉了,一低頭卻見武曇摟著她的脖子,晃著兩條腿笑得十分酣暢……


    這倆人,怎麽了這是?


    滿心疑惑的抱著武曇先上了馬車。


    這邊蕭樾揪著燕北吩咐:“蕭植暫時應該不會動薑氏,但是軟禁削權肯定是少不了的,傳信宮裏的人讓他們嚴密盯著正陽宮,薑氏身邊那個大宮女方錦,一定要先留住她的性命,母後應該也有所察覺了,她那邊會派人盯,但有些時候未必盯得住,吩咐咱們的人,補上這個漏洞。”


    燕北靈機一動,不由的忖道:“這個人就是王爺之前派人在查的武勳在宮裏的那個內應嗎?”


    “嗯!”蕭樾篤定的點頭,但隨後眼眸上又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陰雲,“不過她在宮中蟄伏的時日已久,未必就是武勳安排的。”


    武勳掌權能有多久呢?十年有餘而已!


    如果說方錦是半途才被他收買——


    方錦在薑皇後身邊頗得倚重,武勳是用什麽樣的優渥條件才能中途策反了她?


    所以,以他目前的判斷,這個人極有可能是直接受南梁人控製的。


    至於她跟武勳——


    不過就是互相配合而已,而不存在於是誰服從誰!


    想著南邊還有武勳這個大麻煩沒解決他卻分身乏術,蕭樾心中多少有幾分焦躁。


    不過,他很快速就平複了心緒,隻對燕北道:“總之你先叫人盯緊了她的一舉一動,不得有任何遺漏,等本王從北燕回來再處理此事。”


    說完,就轉身上了馬車。


    而宮裏這邊的氣氛卻並沒有因為蕭樾的離開而有絲毫的緩和。


    蕭昀麵色鐵青的跪在地上,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皇帝沒有看薑皇後,卻是一直在看他……


    薑皇後察覺了皇帝目光的落點之後,就更是扭頭過去,期期艾艾的看著他,希望他能開口替自己求求情。


    下麵楊廉之等人互相商量了許久,眼見著已經接近午夜,也不能再拖下去,就隻能是楊廉之代為站出來道:“陛下……”


    才開了個頭,皇帝卻突然一抬手,暫時打斷了他的話茬。


    楊廉之等人都是一愣。


    皇帝狠狠的閉了下眼,重新睜開眼的時候就又深惡痛絕的瞪了薑皇後一眼。


    薑皇後打了個哆嗦,嘴唇動了動,還沒等說話,皇帝已經聲音疲憊沙啞的道:“此案還有疑點,眾卿和太子隨朕移駕禦書房再議,其他人,都先呆在這裏,任何人不準擅離。”


    說完,就站了起來。


    這一起身,動作也不算太猛烈,也還是腳下踉蹌著一晃。


    “父皇!”蕭昀當即爬起來衝過去一把扶住了他。


    皇帝轉頭看見他的臉,眼中現出明顯的掙紮之色。


    蕭昀知道他是為什麽,雖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也一樣的心生慚愧,不由的移開了視線。


    皇帝帶著蕭昀等人先行離開,薑皇後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過了一會兒映玉和方錦等人才緩過神來,過來把她扶起來,在椅子上坐了。


    偌大的宮苑之內,幾十號人卻沒有一人說話,影影綽綽的站了滿院子的人,看著都像是一條條沒有靈魂的鬼怪。


    薑玉芝心虛的不行,也不敢湊上去獻殷勤,隻是縮在角落裏躲著,盡量不在薑皇後跟前露麵。


    皇帝那邊因為心裏已經有了定奪,所以去的時候並不算太長,也就大半個時辰吧,陶任之就過來傳了旨,隻說小金子臨死前又翻了供,承認收買他做事的就隻是正陽宮的宮人。


    皇帝以管束宮人不利將薑皇後治罪,先將她扔回了正陽宮,讓她閉門思過,然後派了禦林軍過去將正陽宮上下所有的宮人都綁走了。


    這些人一被押走,下場不言而喻。


    因為今夜長信宮裏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在宮裏已經瞞不住了,皇帝倒是沒有額外封口在場的人,不過有了正陽宮那些宮人的前車之鑒,大家人人自危,確實也不敢再在這件事上論是非了。


    蕭昀從皇帝那出來之後,就去了正陽宮。


    ------題外話------


    這章寫的不是很順手,就這麽多,湊合看吧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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