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


    青瓷立刻伸手來抓她。


    武曇腦中已經於瞬間閃過數個念頭,當機立斷揮開她的手。


    同時——


    順手扯了旁邊正探身到一半的壽安公主一把。


    貴女們的衣裳都穿的繁瑣,裏三層外三層的,她這順手一撈,拽的是壽安公主層層疊疊的裙擺。


    “啊……”壽安公主尖叫一聲。


    她人本來就探身到了湖麵上,正準備著去接船上快要靠岸的沉櫻等人,被武曇這麽一拽,登時身體失衡,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撞進了水裏。


    身邊的宮女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她,可是一把沒拽住,跟著就跌下去三四個人。


    反而是武曇借著反衝力,身子於半途轉了一下,於百忙中給青瓷使了個眼色。


    青瓷略微怔愣,但是她跟武曇有一陣子了,主仆之間頗有幾分默契,領會其意,手下動作略一遲緩,隻當是自己一把沒拉住對方,也是大聲尖叫著跟著往前一撲:“主子!”


    同時,順手一帶,有把擠在旁邊的燕廷婷等人又拽了幾個下水。


    因為壽安公主在這裏,貴女們都不敢袖手旁觀,全都擠在這附近,再加上船要靠岸,宮人已經把這附近的圍欄給撤了,被撞翻的人在落水前都有本能的求生欲,撈到什麽抓什麽,以至於把船上的沉櫻等人都驚的目瞪口呆——


    她們這些人有驚無險的剛從湖麵上逃生,還沒緩過來呢,岸上這裏就跟下餃子似的,片刻已經掉下去十幾二十個人。


    “武二小姐……”晚棠叫了一聲,差點當場哭出來。


    藍釉就顧不上船上的人了,縱身又跳進了水裏。


    青瓷的身手比她略勝一籌,但對方是隻旱鴨子,雖然水裏那麽多人給她墊底,青瓷肯定不會沉底,可是亂成這樣,自然是武曇的安全最重要。


    壽安公主等人全都在水裏撲騰。


    青瓷隻護著武曇,盡量不叫她嗆水,隻不過因為人實在太多,再加上大家全都慌亂,一時間互相拉扯,也爬不上岸。


    藍釉排開人群鳧水過來,青瓷一直懸著的心才落回肚子裏,跟她合力一起把武曇拖上了岸。


    當時雖然事出突然,不過武曇的應對快,再加上借壽安公主墊背爭取了一點時間,所以落水之後並沒有驚慌,也沒嗆到水,就是趁熱鬧跟著眾人一起撲騰了。


    “主子?您還好嗎?”兩個丫頭把她撈上來,浸了水,衣裳緊貼在身上,雖然大家都是衣裳全濕,倆丫頭還是飛快的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她往身上裹。


    武曇靠在青瓷懷裏裝死,趁著沉櫻和燕廷襄他們的船都還沒靠岸,飛快的回了兩個字:“有事!”


    兩個丫頭心跳一滯,齊刷刷的變了臉色:“您……傷著哪兒了?”


    話沒說完,岸上慌亂奔走呼救的宮人見到這邊有人被打撈上來就開始往這邊跑。


    武曇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忽而勾唇一笑,衝著青瓷狡黠的眨眨眼,然後紅唇微啟,簡短的吐出一個字:“鬧!”


    說完就飛快的閉了眼,渾身沒了骨頭一樣軟綿綿的落在了青瓷的臂彎裏。


    青瓷抱著她,一時不知所措……


    要不是前一刻她那眼神太清明又太合她那性子了,青瓷簡直都要懷疑她是真的有事。


    “怎麽樣了?有沒有人受傷啊?”帶人趕過來的是何皇後安排在這湖心水榭裏布置午宴的大宮女長欣,奔過來看到這樣的場麵已經是臉色慘白,登時亂了方寸,愣了一會兒才衝著身後的宮女喊:“快去再叫人來幫忙啊,告訴皇後娘娘,快!”


    “是!”小宮女答應了一聲,沿著回廊就狂奔而去。


    長欣卻不太顧得上武曇這裏,轉身又撲倒岸邊,伏在地上帶著岸上的人伸手去拉人,一邊仍是大聲的叫嚷:“都別愣著,會水的全都下去幫忙救人!”


    這裏是湖心,雖然立起來一座人工小島,卻直接是用石柱從湖底撐起來的這座樓宇,哪怕是靠岸邊了水也不淺。


    不過好在大家落水的地點集中,並且又靠岸邊。


    所有人都湊上去幫忙,七手八腳的把水裏的人往上拖。


    這麽一來二去的工夫,沉櫻乘坐的小船兒已經從旁邊靠岸了。


    她沒等其他人,第一個下船,提著裙子三兩步就奔過來,看見武曇不省人事的靠在青瓷懷裏,也是嚇得魂飛魄散,居然下意識的伸手就去試武曇鼻息。


    青瓷兩個又不好攔,沉櫻確定武曇是有氣息的,這才臉上表情一鬆。


    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邵婉和晚棠隨後也跑了過來。


    沉櫻劈手搶過來晚棠抱在懷裏的大袖衫裹在了武曇身上。


    周圍此起彼伏的都是哭喊聲和尖叫聲,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在大聲的喊:“救人……”


    沉櫻舉目四望,這樣的場麵她前所未見,不自覺的就有幾分茫然,一邊才想起來問青瓷兩個:“剛剛岸上怎麽回事?武曇怎麽了這是?可有哪裏受傷了?”


    心裏忍不住的有點自責——


    要不是武曇提前打發了身邊的丫頭去湖上接應她,武曇有兩個丫頭護著,總不至於出現這樣的意外。


    “主子沒事!”青瓷看著周圍驚慌奔走的人群,冷著臉沒好氣道:“不過——剛才主子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


    沉櫻狠狠一愣,驟然從遠處收回了視線,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正在裝暈的武曇。


    晚棠和邵婉都專注於周圍的亂局,並沒有聽見這邊幾個人小聲的交談。


    陸續有人被拉上岸,水裏也仍有人在掙紮求救。


    邵婉有點著慌,不由的說道:“奴婢去幫幫忙吧!”


    話是問的沉櫻。


    方才在船上的時候,沉櫻都還催著她們去幫忙救人,所以她就自覺眼前的這個場麵並不是沉櫻願意看到的。


    沉櫻此刻卻沉了臉,冷冷的嗬斥了一句:“少管閑事!不準去!”


    她不是天真無知的金絲雀,之前在湖麵上險些沉船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是有人做的手腳,現在她才堪堪脫險,沒想到又有人刻意推了武曇下水……


    要不是武曇帶著兩個身手好的丫頭,保不齊她們倆今天都得折在這裏!


    且不管幕後黑手到底是誰,總歸離不了是北燕這邊的人,她此時遷怒——


    哪裏還會管這些人的死活。


    晚棠兩個都嚇了一跳,詫異的看向她,噤聲不語。


    正在麵麵相覷的時候,岸上那邊何皇後已經人被人擁簇著快步走上了回廊往這邊來。


    彼時燕廷襄乘坐的小船兒也已經登岸,他正在忙著指揮宮人幫忙救人,臉色鐵青,滿麵的怒容。


    今天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弄出這麽大的亂子來,怕是不好收場了……


    正在煩悶之際,看見何皇後過來,他就趕緊收攝心神迎上去:“娘娘……”


    何皇後走了一路,氣喘不止,一麵忍不住的焦躁道:“到底怎麽了這是?好端端的,怎麽會又是沉船又是落水的?”


    而且受牽連的還不止一兩個人,到處都是哭喊聲連天,一片狼藉。


    “侄兒也不知道。”燕廷襄悶聲應了句,隨後就趕緊打起精神來,示意何皇後看沉櫻和武曇這邊,“寧國公主險些在沉船上出事,晟王帶來的那個丫頭好像也落了水,娘娘先過去看看吧。”


    目前還沒有人報上來有傷亡,他們北燕這邊的自己人,隨後賞賜一些禮物安撫一下即可,最麻煩的是大胤那邊的來人……


    “嗯!”何皇後點頭,就顧不上和他多說了,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安撫的眼神就快步朝武曇這邊來了。


    彼時壽安公主和燕廷婷也都已經被拉上了岸,兩人的身上也都被胡亂的裹著宮女的外衫,歪在地上咳嗽喘息,狼狽不已。


    兩人都是全身虛軟,可眼見著何皇後過來,也不得不強撐著力氣讓婢女攙扶起身迎上來。


    “母後……”壽安公主一想到方才泡在冷水裏命懸一線的恐怖就瞬間失控,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燕廷婷雖不太看得上她的懦弱,可這時候多少有點能感同身受的意思,隻抿抿唇,並沒有出聲奚落。


    “人沒事就好。”何皇後歎了口氣,握了壽安公主的手一下,算是安撫,然後就又快走兩步到了沉櫻和武曇麵前,本來是想問沉櫻是否受驚,卻一眼看見“昏死”在婢女懷裏的武曇,將出口的話立刻就轉了話鋒,“這丫頭怎麽了?是嗆了水麽?來人……”


    原是想喚個會處理溺水的人的宮女過來處理一下,不想青瓷卻戒備之意十足的直接將武曇死死的攬在了懷裏,拒絕道:“不勞皇後娘娘費心,我家主子還有氣息,隻是這個樣子也確實不妥,還請娘娘命人挪個地方出來安置。”


    這個婢子的出言已然十分不遜。


    長芳忍不住就已經變了臉色,微微側目去看何皇後的反應。


    何皇後心裏自然也是不舒服的,隻是不便發作。


    沉櫻這時已經站起來道:“娘娘,武曇是被人推下去的!”


    何皇後心頭劇震,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說不可能?可是她當時人都不在當場,這樣貿然否認,直接就會叫人懷疑她的公正性;而如果馬上承認——


    後續必然牽出一堆的麻煩。


    沉櫻的麵色鎮定,表情認真。


    燕廷婷和壽安公主也都明哲保身,誰也沒敢出聲,所有人都在等著何皇後的反應。


    而何皇後卻並沒有遲疑的太久,隻上前握了沉櫻的手,滿麵的關切之色道:“這裏麵二樓有幾個房間,身上濕了容易生病,你們都先進去換了衣裳再說話。”


    這些人裏,她最關注的還是沉櫻,所以過來第一眼就看見沉櫻的鞋子濕了。


    沉櫻也不明著給她甩臉色,任她握著自己的手,一邊轉頭吩咐青瓷:“小心些,把武曇挪進去。”


    “是!”青瓷卻是一副明顯戒備的模樣,長芳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她直接拂開了手,將武曇一抱就快步先進了小樓。


    長芳麵色尷尬的被她逼退兩步。


    何皇後就使了個眼色:“快去找些幹淨的衣裳來,再叫人去太醫院宣太醫。”


    說完,就攜沉櫻一起進了小樓。


    樓下熙熙攘攘的,人聲鼎沸,從窗口傳進來。


    樓上一共是六個房間。


    青瓷抱著武曇就近進了樓梯口右邊的房間,藍釉第一時間就關了窗戶。


    燕廷婷和壽安公主都跟在何皇後身後,身上濕的狼狽又難受,卻不敢擅自離開,直至何皇後回頭看了眼:“你們也都進房間去先擦擦,等長芳一會兒取了衣裳來。”


    “是!多謝母後關懷。”壽安公主領頭道了謝就和燕廷婷各自找了房間進去拾掇。


    後麵又陸續有落水的貴女被扶著上樓來,何皇後無暇顧及,隻叫她們自行安置。


    反正這也不是能講究的時候,隻剩下三個房間了,姑娘們就互相將就著進去整妝,順便等著人來送衣裳。


    等到樓下漸漸地不那麽吵鬧了,長欣才疾步上來給何皇後複命。


    “下麵怎麽樣了?可有傷亡?”何皇後問道。


    “應該是沒有。”長欣回道:“人太多,又繁雜,至少迄今為止沒有打撈到屍體上來,燕公子還在下麵處理善後,稍後會清點好詳細的人數再來給娘娘複命。”


    聽說沒人喪命,何皇後沉重了半天的心情總算是稍稍見了一絲光亮。


    她不動聲色的微微吐出一口氣。


    長欣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娘娘,咱們宮裏今天這動靜鬧得可是不小,是否……需要去知會陛下一聲?”


    有些事,提早去皇帝那裏給皇帝提個醒,是比藏著掖著等他主動前來追究會好很多。


    何皇後隱隱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終也是無奈的點點頭,慎重道:“你知道該怎麽說!”


    自然是避重就輕,能壓多少就壓多少。


    “是!”長欣頷首,福了一禮就匆忙的退下了。


    何皇後想了下,就推門進了安置武曇的那個房間。


    這座小樓因為臨水,濕氣重,不可能長期住人,平時就是拿來宴客用的。


    樓上的房間裏都有床榻和被褥,是為了方便身體不適或者醉酒的客人休息的。


    彼時丫鬟們已經扒了武曇身上的濕衣,將她裹在被子裏。


    武曇閉著眼歪在床上,沉櫻坐在床邊,晚棠和藍釉跪在旁邊給她擦頭發。


    何皇後看過去一眼,憂慮道:“還沒醒麽?”


    沉櫻轉頭看過來,臉上也是一派憂慮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是栽下去的時候撞到哪兒了或是怎麽的,叫了半天也沒反應。”


    何皇後走到床前,幾個丫鬟堵在那,她也沒太有地方落腳,隻能在稍遠些的地方站住了,盡量安撫道:“本宮已經叫人去請太醫了,一會兒就到……”


    正說著話,外麵剛好有人敲門:“皇後娘娘,衣裳送來了。”


    何皇後連忙定了定神:“拿進來吧。”


    寧嬤嬤親自帶了幾個婢女捧著衣物和鞋襪進來,先是衝何皇後和沉櫻分別福了福,方才說道:“匆忙拿過來的一些衣物,未必合身,請公主和姑娘們先將就一下。”


    何皇後點頭:“濕衣服要趕緊換下來,別感染了風寒。”


    說著就看了眼沉櫻腳上的鞋子:“那本宮先回避一下。”


    “多謝皇後娘娘。”沉櫻起身道謝,但她似乎是對何皇後有了芥蒂,語氣明顯冷淡,不似之前剛到鳳鳴宮時候那般的溫順和禮貌了。


    何皇後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端著大度的模樣先出去了。


    待到房門關上,正歪在那裏的武曇就睜開了眼。


    沉櫻回眸,對上她咕嚕嚕亂轉的眼珠子就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到底要怎麽樣?”


    一開始她還真以為這丫頭是暈了,怕她是傷到了那裏,提心吊膽了好半天,直到進了這屋子,一抬頭就見她瞪著一雙大眼睛衝自己賊兮兮的笑。


    武曇裹著被子動了動,臉上仍是那麽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隨意的神情道:“讓你鬧你就鬧嘛,咱們吃了這麽大的虧,不大鬧一場找回場子怎麽劃算?你要抹不開麵,就讓青瓷她們兩個來!”


    沉櫻被她噎了一下。


    晚棠拿了幹淨的鞋襪跪在地上給她換,她擰眉盯著武曇看:“你是不是今天進宮之前就猜到了會出事?你提前跟小舅舅通過氣了?”


    武曇撇撇嘴,上下打量她一眼卻是不答反問:“難道你沒猜到今天這會是一場鴻門宴嗎?”


    沉櫻被她問住了,目光閃躲了一下。


    其實在某些方麵她跟武曇挺像的,都願意用最惡毒的用意去揣測人,雖然一開始進宮的時候並無征兆,但是昨晚宮裏出了事,她想也知道在這個風口浪尖上的時期,她的婚事會成為別人算計和利用的對象。


    不過——


    她也無所謂!


    所以,當時有人邀她遊湖的時候,她雖然意識到了有所不妥,也答應了……


    既然人家就是要算計她,那麽躲得過一次也躲不過第二次,她這種人,早就孤注一擲,什麽都不在乎了,什麽名聲什麽婚事?他們敢出招,她就敢接著!


    無所謂的事!


    隻是怎麽也沒想到,最後她僥幸躲過一劫,卻讓武曇栽進去了。


    藍釉和青瓷都匆忙的找了衣裳各自換好了,又拿了套幹淨的中衣過來給武曇:“肯定是有些大了,主子先裹上,要不然不方便。”


    武曇爬起來,自己拿了衣裳過去麻利的套上身,青瓷給她整理頭發的時候她見沉櫻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就又笑嘻嘻的說道:“依我所見,今天這連番的事故,人家真正要算計的可未必是你哦!”


    沉櫻驀的抬頭看向她,眼神詫異。


    武曇聳聳肩:“如果說設計水上沉船事件,是為著損你清白,在你的婚事上搗亂……我倒是覺得他們後來對我出手,恰是因為在湖麵上算計你的事功虧一簣,沒找到引子發揮,這才趕緊推了我一把,亡羊補牢。”


    沉櫻胡亂的一想,一顆心就開始不受控製的砰砰直跳,“所以……你是懷疑他們想暗算我的婚事隻是順便的,而真正的目的……”


    自己說著,就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不由的倒吸一口氣,艱難道:“他們隻是為了製造事故和混亂?為了叫這鳳鳴宮裏亂起來。”


    屋子裏的四個丫頭也都聽得瞠目結舌。


    隻有武曇一臉頑皮的眨眨眼:“我剛裝死的那會兒也是在不斷的琢磨這事兒的起因和目的,不過現在想的差不多了。要說他們對你下手,是因為在你的婚事上有利可圖,可是我這麽個閑散人等,弄死了我他們什麽好處撈不到不說,還指定要得罪了蕭樾……怎麽算都犯不著嘛。但是他們既然做了這事,就又顯然是必定要有個動機和原因的,現在唯一引發的結果就隻一個字……”


    “亂!”沉櫻再次倒抽一口氣,飛快的忖道:“可是……他們要趁亂謀什麽?”


    武曇莞爾,眼中閃過狡黠的一抹幽光,不過沉櫻魂不守舍,並沒有捕捉到,下一刻,她已經裹著被子又躺回了床上,優哉遊哉的歎道;“想知道他們要趁亂做什麽,那就配合他們使勁的鬧,動靜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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