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和那霍家向來沒什麽交情和來往的,隻不過因為是在大街上,人多眼雜,雷鳴就沒多問,隻依言往霍府的方向去。


    馬車裏的藍釉也很奇怪:“主子您怎麽想起去霍家了?”


    她和青瓷開始跟武曇的時候,就沒接觸過霍家的人,但是霍家的事,霍家那位大小姐霍芸嫿的所作所為卻都提前從雷鳴那裏了解過。


    按理說,自家主子就算不和霍家為難——


    登門拜訪就更沒這個必要了。


    武曇覺得狐裘大氅比較暖和,但是穿的太多,一會兒下車不方便,就縮在狐裘底下將裏麵裹著的鬥篷脫了,一邊信口回答:“我去找他家二小姐要點東西。”


    霍家的二小姐?好像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人,京城裏人們提起霍家,大都是議論的那位大小姐,如今的惠妃娘娘。


    藍釉心裏納悶,可是主子的事她又不方便探問的太多,就也閉了嘴。


    武曇讓雷鳴將馬車停在了霍府的後巷,自己坐在車上暫且沒下去,隻解下腰間荷包遞給了藍釉:“你拿這個給門房,就說我是她家二小姐的朋友,這荷包裏的東西用完了,過來跟她家二小姐再討要一些,讓她給傳個話。”


    武曇給她的荷包就是平時佩戴的,偶爾會放一點小玩意兒,譬如是出門時候帶著的備用的耳環之類……


    這種荷包,武曇那有不下二十個。


    藍釉滿心狐疑的抓著荷包下了車,敲開了霍府的後門。


    一個婆子開門探了頭出來,聽了藍釉的話,原是堅持要問來人的姓名才肯通傳的,藍釉於是塞了她一角銀子,她便很是殷勤的拿著荷包進去了。


    武曇這一晚上等於是沒睡,下半夜在車上是眯了個把時辰,可是睡不安穩,這會兒沒什麽精神,就繼續在車裏閉目養神。


    剛晃了一下神,就聽外麵有人在敲車廂:“主子!”


    武曇立刻打起精神睜開眼,轉身掀開窗簾探頭往外一看,就見南梔站在藍釉身後,神情略帶了幾分緊張的也正盯著這馬車的門邊和窗口。


    見她探頭出來,仿佛是微微鬆了口氣,露出個笑容道:“二小姐您來了?我家姑娘請您進去說話。”


    “哦。好。”武曇點點頭,裹緊了身上的狐裘下了車。


    上回她和武青林在霍府這條後巷裏打人鬧事已經是半年多以前了,當時又是黑燈瞎火的,何況她當時穿的還是男裝,如今個頭竄高了些,方才南梔也很謹慎的沒有暴露她的姓氏門第,所以她半點也不擔心會被霍家的門房認出來,施施然就跟著南梔進了門。


    身邊帶著藍釉,讓雷鳴留下來看馬車。


    進了門,因為南梔親自出來引了武曇主仆進去,門房就沒派人跟著。


    霍家的內宅武曇是第一次來,地方自然沒有幾代勳爵的定遠侯府大,但畢竟也是百年老宅了,前幾年被霍家人買來之後又仔細的重新修整過,園子的布景還不錯,不華貴,也不過分的附庸風雅,整體感覺很舒服。


    隻不過現下是冬日裏,萬物蕭條,確實也沒什麽風景好賞的。


    南梔引著武曇一路往前走,迎麵遇見過兩撥奴仆,等人都錯過去了,她方才緩了步子解釋:“我們小姐實在不方便,夫人病著,榻前離不開人,所以就隻能請二小姐進來說話了。”


    “沒關係。”武曇道,也不多說。


    旁邊的藍釉已經察覺了霍家宅子裏的詭異氣氛,雖然下人來來往往的,看著挺有人氣兒的,可所有人都謹小慎微的低著頭,來去匆匆的模樣,憑空就讓這整個宅子裏的氛圍都變得詭異起來。


    南梔引著兩人進了一處叫蒼梧齋的院子,一邊又解釋:“是我們夫人的院子,裏頭藥味重,您多擔待。”


    武曇略頷首。


    院子裏的下人應該是提前都被支開了,隻有敞開側門的左邊廂房裏一個有些年紀的媽媽帶著個小丫頭在煎藥,整個院子裏都彌漫著一股子藥香。


    霍芸好等在正屋的廳裏。


    田氏重病,吹不得風,房門就嚴嚴實實的關著,她是聽見說話聲才開門出來的,隨後又趕緊將門關上,走了出來,一邊吩咐南梔:“你進去幫我看一會兒。”


    武曇來找她,顯然不會是為了喝茶說話的,正好她這也顧不上,直接就沒叫人去上茶。


    “好!”南梔應諾,又衝武曇屈膝福了福,就快跑進了屋子,進屋之後仍是很仔細的將房門掩好了。


    霍芸好迎上來的時候,武曇就聞到了更重的藥味兒,想來是一直呆在田氏那屋子裏被熏的。


    霍芸好看上去和前幾個月沒什麽太大的差別,隻是個子也長高了些,臉色略差,細看之下能看見眼睛裏隱約的血絲。


    武曇不禁皺了下眉頭,目光越過她去看向她身後緊閉的房門,問道:“霍夫人的病……是不太好麽?”


    前陣子她讓青瓷去打聽,就聽說田氏病了,看這個樣子,應該是十分嚴重了。


    霍芸好聽了這話,眼眸之上便是瞬間彌上一層水霧,不過她唇角仍是從容的綻放一個笑容,輕聲的道:“陳年舊疾,也就這樣了。”


    隨後,就轉移了話題,引著她往右廂房走:“進屋來說話吧。”


    武曇跟著她進了屋子。


    那屋子應該是為了方便她和南梔主仆臨時休息用的,重新布置過,有妝台衣櫃和牙床之類一應的女子日常用的物品,但擺放和收拾的都很敷衍。


    “你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霍芸好關了房門,直接從懷中摸出之前武曇叫人轉交她的那個荷包又遞了回來。


    當初在李家,武曇跟她討要迷藥,她是直接解了荷包給的,可這個荷包並不是當初她給的那個。


    隻不過,除了逢年過節做禮物繡了送給親友家姑娘的那些荷包,她也就隻給過武曇一次,所以有人特意繞到後門還不報姓名的來尋她,她自然第一時間就猜到是武曇了。


    也不是就這麽點時間也抽不出來的去門口見個麵,而是因為她料定了武曇特意來找她,必然是有要緊的話同她說的,在大門口反而不方便了。


    至於武曇找的那個借口說要迷藥的——


    定遠侯府那樣的門第,對方若是真想再弄些迷藥傍身,怎麽弄不到?就算武曇自己弄不到,她那兩個哥哥也能幫著尋到更好的,哪裏用的著特意過來找她要。


    霍芸好是真的惦記著田氏的病情,所以說話就很直接。


    武曇既然拿了荷包和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同她傳信,自然是料到心思細膩如霍芸好,是能明白她的用意的。


    這時候藍釉聽著兩人打啞謎,武曇卻是從容的將那荷包接過去收回了袖子裏,再看向霍芸好的時候便很有幾分糾結的遲疑了:“本來是有個消息想要來告訴你,可是我不知道令堂她……現在反而覺得來的不是時候了。”


    她是一時興起,聽了有關霍芸嫿的“壞消息”,自然就想到了霍芸好這個所謂敵人的敵人,想過來透個信兒攛掇一下的。


    本也不是什麽好心……


    若在平時也就罷了,反正她隻是帶消息來攪渾水的,最後要怎麽做,或者要不要利用這個消息,還是看霍芸好自己的,畢竟霍芸好也是個心裏有數的,這樣算下來,她的本意也不算惡意。


    可趕上霍芸好母親重病垂危這個茬兒上了——


    武曇自己沒有母親,也還不曾經曆過至親之人從身邊消失的那種處境,雖是無法對霍芸好此時的心情感同身受,但也終究知道輕重的。


    這會兒,她倒是有點後悔自己走這一趟了。


    “沒關係,既然特意來了,你就說吧。”霍芸好又笑了下,神情之間有難掩的虛弱,隻是表現出來的還是從容得體:“我也有陣子沒出門了,就當聽些閑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武曇略斟酌了一下,想想確實也是,她們姐妹倆也是貌合神離的,霍芸嫿的壞消息對霍芸好來說,起碼不會是個打擊,於是就如實相告:“就是你那位庶姐,新晉的惠妃娘娘,聽說她如今身患惡疾,很有些影響前程。”


    霍芸好一愣。


    她上個月進宮看見霍芸嫿的那天也沒覺得她有什麽異樣的,和其他的後妃皇親們一起去給先帝守靈,雖然還是如往常一般的弱柳扶風之姿,確實也不像是身患惡疾的模樣。


    何況——


    她要真生了什麽重病,宮裏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散出來?


    “惡疾?”霍芸好仔細的回想上次見到霍芸嫿時候的具體情形,可如今田氏重病垂危,她腦子裏亂糟糟的,那麽久的事了,已經是想不起細節了,所以幹脆也不再費勁去想了,直接就看向了武曇:“她病了?什麽病?”


    武曇知道她著急回去看田氏,就也長話短說:“心症!當然,這病她原是沒有的,是數月之前薑太後被奪權的那晚,她因為攛掇了薑玉芝的什麽事,惹怒了太子,被太子踹傷了心脈。本來是治治就好的小病痛,可是因為薑玉芝懷恨,隨後買通了東宮的醫官在她的用藥裏做了手腳,加重了病情,她就落下這個毛病了。”


    霍芸好被她這麽一提,再回想,就依稀是記得上回見霍芸嫿,她眉宇間似乎略有幾分憔悴的病態是以前待嫁閨中時候不曾有的。


    “她與太子不合?”霍芸好如此推斷,“還未得寵就先失了聖心?”


    就算是這樣,一個女人能在男人身上所用的心思也還有很多,這才哪兒跟哪兒,蕭昀還小,各宮嬪妃都是擺設,真正博寵的時候還沒到呢,霍芸嫿也未必不能再重新挽回帝心!


    “他們那一家子到底誰跟誰合誰跟誰不合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武曇繼續替她解惑,“心症的病人,若是情緒大起大落就會影響病情,尤其是受不得驚嚇。這就使她這個病直接導致了一個惡果就是她以後恐怕是不能生育了,否則生產的時候引發了病症,必然就是個一屍兩命的結果!”


    一個後宮的妃子,還是個家族底氣不足,想要靠博寵上位的妃子——


    除了自己的才情樣貌和有沒有手段籠絡住君王之外……重中之重還是子嗣!


    畢竟以色侍人不會長久,子嗣才是最後的支柱和依靠!


    不管是霍芸嫿還是霍文山,都對霍芸嫿封妃以後的路野心勃勃,現在霍芸嫿還未曾承寵就已經斷絕了在子嗣上的指望,那麽他們的這條路就等於已經攔腰折斷了。


    當然,以那雙父女的為人,必然不會就此罷手,還會再想別的辦法。


    但是這個跟頭栽下來,也是夠他們鼻青臉腫的了。


    武曇和霍芸嫿之間有舊仇數件,這時候看了對方的笑話,自然是快活的。


    可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就想著來找霍芸好分享一下。


    畢竟——


    上回相國寺被人設局暗算的可不隻她一個,她是不信霍芸好會不記仇,若是這霍家二小姐能拿著這個把柄從中做點文章的話……


    她是很樂見其成的。


    隻不過現在霍芸好的母親病重,隻怕是她也顧不上這些了。


    “嗬……”卻不想,霍芸好聽了她的話,卻是猝不及防的笑了一聲出來,仿佛茅塞頓開似的呢喃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隨後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武曇原是想扶的,可是她自己的反應夠快,隨後就一把撐住了桌麵。


    這回反倒是換武曇愣住了,狐疑道:“是……已經發生什麽事了嗎?”


    霍芸好本來手指扣緊桌子的邊角,手臂都在微微的發抖,聽見她的聲音才又連忙克製住情緒,飛快的收攝了心神。


    武曇眼中略帶了幾分憂慮和關切的看著她。


    霍芸好不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原是不會對她這個外人多言的,可是這陣子她母親重病垂危,家裏又被鬧得雞犬不寧,她雖有餘力一直撐著,但也確實是因為母親的病況而壓抑的太重……


    此時對上武曇的眸子,她突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於是順勢坐在了凳子上,又倒了杯冷水灌下去,方才麵無表情的說道:“上個月陛下駕崩,我母親的病原也沒這麽重的,我陪著她進宮去跪靈,第四天的中午在偏殿休息的時候我那庶姐突然過去找了我們母女說話,說是……等太子登基之後就接我進宮去陪她……”


    藍釉並不通曉內宅之中的這些事,一時還有點茫然的沒轉過彎來,武曇卻是立刻就明白了。


    隻是意外之餘深感愕然,不由的朝門外正屋的方向看去:“霍夫人就是因為這事兒被氣病的?”


    “嗯!”霍芸好用力的抿著唇,眼中又瞬間凝結了一層水汽,隻是始終也不曾落淚,就那麽睜著眼,慢慢地,眼中神色就變得冷厲且仇恨,咬著牙繼續說完:“母親當場拒絕了她,她討了個沒趣兒,灰溜溜的走了,可我母親終究是氣得狠了,那天撐著出宮之後就吐了血,之後就引發了舊疾,一病不起。偏偏父親也不消停,還盯著上門來逼迫,我母親與他置了氣,就更是病上加病,也得虧這陣子他自己也有了舊疾複發的征兆,才不敢再折騰了,這邊才得了幾日的清淨。”


    霍芸嫿自己不能生了,就想把嫡親的妹妹也弄進宮裏去,借腹生子。


    她和霍文山拿來逼迫霍芸好母女的理由是說她一個人在宮裏生存不易,願意扶持妹妹一起進宮侍奉,這樣不僅互相能做個幫襯,也能聯手對抗其他嬪妃,替他們霍家穩固地位,爭得榮耀。


    這些鬼話,霍芸好當然是不信的!


    她深知自己的這個庶姐容不得人,何況之前因為謀算嫁妝的事和她們母女都翻了臉,以那女人小氣記仇的性格,她就一直以為對方想把她弄進宮去,就是為了惡心她,順帶著毀她一生的。


    卻沒有想到,背後居然是藏著這樣的隱情的。


    其實霍芸嫿想要孩子,完全可以把身邊的婢女或者培養一個心腹推上龍床去替她生,可這雙父女的野心龐大,還想著靠孩子再博出位呢,一個宮婢所出的孩子,血統上就低到了塵埃裏,要扶持上位太難了。


    可是霍芸好不一樣——


    她是霍家的嫡女,身份比霍芸嫿更體麵,如果把她弄進宮去做這個生子的工具,將來霍芸嫿再結果掉她,把孩子弄到手去養,那麽這個孩子甚至是比她自己生出來的血統更尊貴。


    想來她能說服霍文山幫著她一道逼迫田氏母女,就是用的這套理由。


    而這個借口,剛好又和利欲熏心的霍文山一拍即合。


    所以,在田氏重病,霍芸好以侍疾為名拒不進宮的情況下,霍文山就在家裏不遺餘力的繼續逼迫妻女就範……


    武曇雖是覺得自家那個二叔二嬸已經夠惡心的了,可畢竟血脈上隔了一重,那夫妻兩個再作惡,她將他們做敵人,砍了殺了就是,現在和霍芸好一比,反倒是覺得自己是何其幸運了!


    霍芸好也許是也已經對自己那個父親冷了心,此時驚聞了這樣的內幕之後,除了一開始因為意外而略顯得無措之後,整個人倒是還算冷靜。


    武曇沉默在那裏,她不是很會安慰人。


    霍芸好自己調整好情緒,就再次抬起臉來,目光中一片清明的起身福了福道:“謝謝你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好歹沒讓我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武曇心中頗有些五味陳雜,雖說她跟霍家是敵非友,這時候卻還是鬼使神差的問道:“那你後麵打算怎麽辦?”


    霍芸好聞言,就笑了:“即使你今天不來,我既是打定了主意不肯,他們也奈何不得我,說白了,他們會想方設法的這麽迫不及待的就來逼我就範,無非就是兩個原因,一是因為我那庶姐目前還不得帝心,她壓根就求不到皇帝陛下要納我進宮的聖旨,所以就隻能從我這下手,得讓我主動配合她,而第二重原因就是因為我的年歲馬上就到了,這一兩年就要定下了親事,他們若不下手早些,回頭等我許了人家,她就算後麵再能求到陛下鬆口也沒用了。”


    霍芸好將形勢和利害都看的很明白,武曇點點頭,隨後就又好像無話可說了。


    霍芸好見她沉默之餘還頗有些情緒低落,便就露出一個微笑道:“我沒事的,我現在不同他們計較,就隻是……”


    話到此處,便是哽咽了一下,隨後又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眸中雖然仍有水光浮動,麵色卻是堅定無比的繼續道:“我母親最多也就隻能撐到年後了,她這一輩子溫良恭謹,我不想讓她在最後的日子裏看到我手上沾血,一切都等送走了她再說吧。”


    霍芸好確實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這一點武曇是確信的,她得先顧忌她的母親和弟弟,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而且又是別人的家務事,武曇確實也覺得自己沒立場摻合,見她如此篤定堅強,就也不再多管閑事:“那你就自己保重吧,我家裏還有事,我先走了。”


    “嗯!”霍芸好點點頭,親自打開了門送她。


    武曇走到門口,想了想,又頓住了步子,轉頭對她說道:“如果需要幫忙,就去找我!”


    也許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霍芸好麵上表情微微僵硬,愣了一下。


    武曇也覺得她們之前好像真的是沒這樣的交情,也略覺得有幾分尷尬,就又舉步繼續往前走:“你忙去吧,不用送我了,我的丫鬟認得路。”


    霍芸好正掛心母親的病情,就也沒客氣,目送她們主仆出了院子,就又趕緊回了田氏房裏。


    武曇從霍家出來,還是照雷鳴說的,先回晟王府換了馬車,然後才回的侯府。


    彼時侯府門前已經是一片肅殺之氣,下人搬了梯子出來在換燈籠,搭靈棚和靈幡的材料已經送來了,秦伯親自帶了人在忙活。


    看來是孟氏的死訊已經傳回府裏來了!


    武曇舉步進了院子,徑自走到秦管家身後,佯裝不知的問道:“秦伯,出什麽事了?”


    “哦!二小姐回來了!”秦伯擦了把汗,轉頭回話,忍不住的唏噓道:“二公子和老夫人他們昨日聽說夫人病了,連夜趕過去探望,可是晚了一步,今早二少爺回來報信說夫人歿了,他已經又帶了棺木去接人了。”


    老夫人身體不適,應該不會舟車勞頓的往回趕,必然還在清黎庵下麵的村子裏休息,這套說辭,應該是武青鈺編的。


    昨夜不僅是老夫,武勖和他都先後出城去了清黎庵,雖然是掩人耳目偷偷去的,可難保有人想細究的時候不會被翻出實情來,用這樣一套說辭半真半假的一含混——


    確實府裏昨天陸陸續續去了好些人,孟氏生的是急病,庵裏的僧侶提前不知道也正常,這樣就能將孟氏真正的死因給遮掩住了。


    武曇對這樣的說法很滿意,這麽說也能省她很多的後續麻煩,於是就隻問道:“我父親呢?他也去了嗎?”


    “沒!”秦管家回了一句,卻是欲言又止。


    武曇會意,將他帶到旁邊,他方才低聲道:“聽說朝堂上今天又有禦史聯名彈劾世子,昨兒個皇上已經壓了一波了,今天又鬧起來……下朝之後宮裏就來傳旨,把侯爺叫進宮去了。”


    禦史一直施壓,蕭昀不能頂著質疑死命的彈壓此事,應該很快就會把武青林還有鄭修都傳召回來當麵對質了,這樣的話——


    南境邊防不可荒廢,蕭昀最終還是隻能再把武勖派過去,以解燃眉之急。


    這樣一來,他這一走,也就不需要再回來了!


    這一切,都進展的很順利……


    武曇心中滿意,麵上卻露出蕭索的神情,環視一眼忙忙碌碌的院子,道:“趕緊布置吧,我回去換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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