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單從當年她能攛掇霍常宇替她設局弑父報仇這件事上就能看出,柳馨是個手段圓滑又心機深沉的女子。


    而且她還不笨,凡事都懂得給自己留後路。


    當年她利用親妹子往侯府裏傳了信,但霍常宇也不會凡事都跟她完全的交底,隻說是要慫恿侯府那位三小姐去改一改侯府二小姐要與人議親的八字帖,並不會告訴她要和武家小姐合八字的人是當朝太子,否則那柳馨又不傻,哪裏肯做?


    隻是,她雖是被霍常宇蒙蔽了一層,後來聽著動靜,定遠侯府的二小姐並沒有議親的事情傳出來,那事之後侯府的三姑娘卻被許給了太子……


    柳馨立刻就有所聯想,隱隱的也猜到了什麽。


    何況,柳寧剛死就有人去找過她,並且許了三千兩銀子做報仇,從她嘴裏買走了那件事的實情去。


    定遠侯府和東宮順利結親,事情並沒有中途泄密鬧出來,那就說明找她的人並不是宮裏的,即便那人當初並不曾對她表明身份,她心裏也有數……


    那——


    必然是定遠侯府的人!


    他們查到了柳寧,從柳寧身上順藤摸瓜又找到了自己。


    並且——


    那人甚至警告她,這件事萬一有朝一日被翻到人前,絕不準她供出和侯府三小姐有關的那一重,就隻可招認是她利用柳寧去改的八字帖。


    否則——


    對方便會將她設計謀殺了親生父親的事也抖出來!


    就是因為有了這個插曲,柳馨自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摻合進了一樁她承擔不起的事情裏,並且還惹了她惹不起的人,這才果斷放棄了威脅霍常宇娶她進霍家門這條路,敲了點銀子就果斷的遠走高飛了。


    可是誰曾想這霍常宇居然這般沒心肝兒,這都不肯放過她,最終還是決定要將她滅口了。


    現在——


    就隻有霍常宇死了,她才有機會活!


    在去衙門報案前,柳馨就已經將一切的厲害關係都權衡清楚了。


    所以現在,她一旦將霍常宇咬住了,就是衝著往死裏咬的目的來的。


    橫豎——


    當初那事兒她並不知道內情,是霍常宇誆她去做的,她還有生機!


    她這一番口無遮攔的嚷嚷出來,霍常宇簡直要當場嚇破膽,隻厲聲怒喝:“賤人!你胡說八道什麽?”


    胡天明更是始料未及——


    因為柳馨一個青樓出身的民婦,雖然下麵移交上來的狀紙和公文上提及她狀告霍常宇褻瀆皇室,胡天明也隻以為她是隨便找個由頭,比如說霍常宇曾經對皇室出言不遜之類的,就大肆渲染攀誣的,畢竟她這種出身的女子,能知道皇室的什麽事兒?


    一個沒防備,居然讓著無知婦人當眾抖出這樣天大的內幕來。


    胡天明的臉色瞬間一沉。


    可這一瞬間,公堂之外聽審的百姓都已經炸開了鍋,大肆議論起來。


    “大人!”旁邊的書記官幹吞了口唾沫,小聲的提醒,“要麽先退堂,容後再審吧?”


    胡天明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下麵柳馨還在氣急敗壞的高聲澄清:“大人,民婦所言句句屬實,不信您請人取紙筆來,當初霍三爺交代給民婦的那個八字……他為了撇清了自己,曾要求民婦替他重新謄寫了一份,他自己手書的那份當場就毀掉了,那個八字奴婢一直銘記於心,民婦可以寫給您,您自叫人去尋相關人等求證確認,就可以知道民婦是否信口雌黃了。”


    事關皇家秘辛,若真的因為這民婦更改了一個八字而導致了皇家媳婦的人選被偷龍轉鳳,這就等於是捅破天了。


    胡天明當然也不想當眾繼續問這事。


    可這柳馨大嗓門,已經嚷嚷的在場盡人皆知,他現在若是再驅散百姓關起門來裝沒事——


    這些百姓胡亂推論揣測起來,才更是於皇室的顏麵大大的不利。


    胡天明心中立刻就有了決斷,抬手否決了那書記官的提議:“事無不可對人言,來人,拿紙筆給她。”


    “是!”書記官連幫忙準備了紙筆。


    衙役拿過去。


    霍常宇想要阻止,卻被死死的按住了。


    柳馨提筆,不假思索將霍常宇當年交代給她的那個改過的八字準確的謄寫了下來。


    衙役拿過去給胡天明看。


    胡天明和林家關係匪淺,和定遠侯府雖無私交,但也偶有往來,林老相爺又十分重視和疼愛林家的那兩個孩子,所以,即便武曇是小輩,當年的滿月酒和百天宴都沒辦,他腦子裏也隱約有些印象,武曇的生辰應該是在六月中所有的。


    如此一想,便就立刻吩咐衙役:“侯爺應該還沒走遠,快去,請他再回來一趟,就說本官有要事需向他求證。”


    “是!”衙役立刻領命去了。


    霍常宇還在下麵氣急敗壞的嚷嚷:“大人!府尹大人,您不能聽這賤人的片民之言,她一個卑賤之人,所說的話根本不足取信。”


    胡天明手裏捏著柳馨寫給他的紙條,表情和心情都一樣的複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若說霍常宇為什麽要指使人去改武家姑娘的八字,他即便不是局內人也能一眼看透——


    霍家的女兒和武家的女兒同時嫁入東宮,而武家二小姐是武家身份最尊貴的一個女兒,先皇當時亟待拉攏定遠侯為尚且年少的太子鋪路,若是結親武二小姐,就必然是要迎娶為正妃的,但後來因為定的是繼室所出的三小姐,武家便無緣太子妃之位了……


    霍家確實有這樣的動機去做這樣的事。


    可是偷龍轉鳳,欺瞞皇家……


    霍家又不是無知的像野草民,此等會累及整個宗族性命的大事,他們怎麽敢做?


    人都說無知者無畏,霍家這樣的人家竟也會出了這樣的子弟?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


    胡天明這些年坐鎮京兆府衙門,也算是見過了人世百態了,卻是直到了今天才不得不感慨,他依舊還是見識淺薄的……


    定了定神,他再度肅然看向柳馨:“你將事情的經過再詳述一遍!”


    “大人……”霍常宇失聲尖叫,還想搶白。


    胡天明一道淩厲的眼波橫過去,馬上就又有衙役上去拿布團暫時塞住了他的嘴巴。


    “是!”柳馨側目看一眼他那狼狽樣,便是冷笑出聲,隨後又轉向胡天叩了個頭道:“民婦早年因為父親爛賭,被賣入青樓,霍三爺便是恩客之一,那是去年三月上旬的一天,民婦記得是女兒節過去剛沒幾天,有天夜裏奴婢外出去城東桃樹街張員外家的酒宴上獻藝,下局子之後霍三爺就在那家張員外家門外等我,說是已經跟春娘說好了,那天晚上讓我跟他走。後來他將我帶到他在長順坊租的一個小院子裏,那裏他以前也常帶我去,不過那晚卻沒辦事,隻是進門他就掏出一張寫著個八字的紙條讓我謄一遍,然後拿回家去找我妹妹。我妹妹柳寧那時候在定遠侯府的廚房做幫傭,他說侯府的小姐正在議親,馬上要合八字,他叫我吩咐我妹妹找機會去侯夫人房裏將八字改成他交給我的這一份。民婦當時也是覺得奇怪,追問他為何如此,他卻不說,隻含糊道不是什麽大事,給了些打賞,叫我盡管去辦。”


    柳馨說道這裏,就開始聲情並茂的抹起淚來:“大人,天可憐見,民婦一個青樓女子,又沒見過什麽世麵,我哪裏知道這事情背後會有天大的隱情?我……我當時還以為他是看上了侯府的小姐,這才出損招毀人家姻緣的,於是當晚就回家叫我妹妹替他去辦了。那事兒之後不多久,就傳出太子殿下和霍、武兩家姑娘都訂了親的消息,民婦雖然蠢鈍,也多少知道些道理,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後來趕緊去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定遠侯府的二小姐生辰約摸就在六月中,和霍三爺叫我妹子去改的那個八字十分相近。我疑心自己別是在無知的情況下已經闖了大禍了,所以霍三爺給我贖身並且提出要我給他做外室的時候我沒敢應承,拿了他給的一點銀子就趕緊出京去了。本來想躲得遠遠地,也好了了身後的是非,誰曾想……水成像他終是不放過我的,就在七天前的夜裏居然派了人特意到百裏之外找到了我,還要殺我滅口。大人,民婦所言,絕句屬實,如有半點欺瞞,願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霍常宇在旁邊一直極力的掙紮,想要說話。


    胡天明卻一直沒鬆口,衙役就按著他,堵住嘴,一直也沒放他開口辯言。


    而另一邊,武青林兄妹都在等這事情鬧起來的後續,回府的路上走得不快,胡天明派出去的衙役隻追了三條街就將武青林給攔下了,也不方便透露的太多,隻說是胡天明有案件上的事想向他請教,並且十萬火急,請他務必幫忙,再回去一趟。


    “大哥……”武曇從窗口探頭看過去。


    武青林道:“胡大人叫我回去有點事,我去一趟,你先回吧,告訴祖母就是誤會一場,已經沒事了,叫她不要擔心。”


    這話一語雙關,但在衙役聽來指的還是霍常宇狀告他的那個案子。


    “好!”武曇乖巧的點點頭,並未多言。


    武青林調轉馬頭又隨那衙役原路往回趕,武曇這邊馬車繼續往前走。


    剛放下窗簾,武曇就是麵容一肅,沉吟著吩咐青瓷:“你馬上先去往宮裏遞個信,事情很快就會上達天聽,雖然蕭昀未必會叫武青瓊一並過去問話,但是千萬囑咐她,一旦萬一她也被叫了去……問她什麽她都隻管裝傻說不知道即可。她改了八字帖的事,一個字也不準往外說,隻要她能把嘴巴閉嚴了,我保她逢凶化吉,安然無事,否則就叫她自己給自己提前準備壽衣和棺材吧。”


    也不是她有想救武青瓊,而實在是事關一樁欺君大罪,若是此事曝光——


    蕭昀就正好有了借題發揮、繼續威脅她和武家的借口!


    必須把武青瓊也完全摘出來,這件事他們武家才算徹底的撇幹淨了。


    “是!奴婢這就去!”青瓷應諾,當即就下車先去了。


    武曇冷靜下來,閉上眼再次將事情的每一環節都仔細推算了一遍——


    柳馨最是聰明,自然知道她要怎麽才能脫罪保命,不會抖出太多的細節和內幕來,霍芸嫿那裏百分之百也是要推霍常宇去給她做替死鬼的,一看有台階下,必然也不會主動把武青瓊往外拉,因為她的手上還握著這女人親手畫押的那張紙條,霍芸嫿遮掩還來不及,絕對不敢主動往外招供。


    但是很快胡天明就會把事情揍進宮裏去,蕭昀必然要傳老夫人進宮去問話!


    武曇調整好心態振奮了精神,就等著陪老夫人進宮再去當著蕭昀的麵唱大戲了。


    武青林這邊回到衙門,一進院子自然又看到還等在那裏的霍芸好幾個。


    霍芸好本來正略有幾分不安的在思量霍常宇這事兒究竟會怎麽了結,忽然聽見眼前人群裏有人喊:“定遠侯來了……”


    她下意識的一抬頭,就剛好和武青林看過來的眸光撞在一處。


    眼前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又是他們霍家人坑武家的舊賬,並且這次還牽扯出了武曇。


    霍芸好心裏一陣的窒悶,一時之間隻覺得無顏麵對,臉上表情瞬間就有點撐不住,想要賠罪,又覺得無從說起,一瞬間隻覺得尷尬無比,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


    武青林看她這樣,就知道又是這些破事影響到她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方便說什麽,隻就微不可察的略一頷首,然後就若無其事的又將視線移開了。


    霍芸好忽的愣住。


    他這是——


    在暗示她可以寬心?


    何氏見她發愣,就推了她肩膀一下:“妹妹?”


    霍芸好回過神來,連忙掩飾情緒——


    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在她的記憶裏,武青林一直都是個十分冷淡的人,尤其是對他們霍家人不喜,就因為她十分的清楚這一點,所以偶爾有所交集,甚至都出於自覺的回避,盡量不去接觸他的視線。


    可現在,卻突然發現不知道是何時起,她居然已經忘了避嫌,不經意間都有了眼神交流了……


    又好像——


    這個人其實也沒有她以往印象中的那麽冷漠不易近人?


    彼時的公堂上,因為這一次武青林並無涉案,見他進來,胡天明就趕忙從堂上迎下來,客氣的拱手行禮,又因為可能事關他妹妹的清譽,便將他拉到旁邊私底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與他說了。


    最後,胡天明才將案上寫著個八字的紙條拿給他:“侯爺請看,就是這個八字。”


    武青林一眼掃過,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身上本來就有戰場殺伐之人的戾氣,驟然目色一寒,就連胡天明都是心頭一緊,打從心底裏生出了幾分敬畏來:“侯爺,這果然……”


    武青林目光死盯著跪在公堂上的霍常宇和柳馨兩人,語氣冷冰冰道:“這上麵與我妹妹的準確生辰所差不過一兩個時辰。”


    言罷,才又轉向胡天明道:“此時已經不隻是我武家和他霍家兩家的事了,怕是其中曲折是非府尹大人也不好輕易判斷,還是立刻寫折子帶著霍家三爺去禦前對質吧。”


    柳馨這樣的身份,若不是皇帝特別傳召,沒有資格出現在禦前。


    胡天明也深知此事棘手,向武青林道謝之後就立刻宣布退堂。


    柳馨暫時被收押入獄,霍常宇則是被限製起來。


    他自己回了後衙去寫奏折,而書記官那邊帶人在整理供狀和物證,衙門裏忙翻了天。


    這案子既然真的涉及了皇家,就不可能繼續在京兆府衙門審下去了,圍觀的百姓雖然意猶未盡,這會兒也隻能散了,隻是群情激動,大家且走且是熱火朝天的議論開來。


    真的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哈?當朝天子,居然是很有可能因為一個青樓女子的手段,就這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換了個媳婦?


    這樣荒唐的事,民間也難看見幾回的。


    百姓們津津樂道,此事就在胤京之內迅速渲染開來。


    “咱們也走吧!”既然事情得奏到禦前再處置了,那就不是她們能左右的了,霍芸好雖然也是心中略感不安,也隻能扶著何氏一道離開了。


    姑嫂一行在衙門外麵上了馬車。


    何氏今天是被嚇得夠嗆,這會兒心裏亂糟糟的,都不覺得腳疼了,隻就六神無主的抓著霍芸好的手罵道:“他們怎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本來為了謀財就去誣告當初要權貴,她就已經覺得霍常宇是在作死了。


    沒想到她這都還是低估了那兄妹兩人的真本事。


    這事情雖然目前曝光出來的是霍常宇的鍋,何氏也不傻,自然知道裏頭還有霍芸嫿的事。


    霍芸好的心情與她也差不了多少,隻能勉強安慰她:“嫂嫂先不用多想,橫豎木已成舟……依著霍芸嫿的性子,必然要將此事全部往霍常宇身上推,隻要她能脫身了,這件事於皇家而言也是一件醜事,還是有餘地的。”


    她之所以敢這樣說,還是因為這事情裏也牽扯到了武家。


    武青林對自己那個妹妹有多看重,她深有領悟,既然他胸有成竹,那這事兒最終應該是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


    “但願吧。”何氏六神無主,這事情太大,實在不是她能應付的了的。


    “小姐。”旁邊南梔卻是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躍躍欲試的道:“您現在等於是跟武家侯爺有了婚約了吧?方才為什麽不等他出來了問一問呢?”


    何氏一愣,她方才一時緊張倒是忘了這回事了,此時就也霍的抬頭朝霍芸好看過來。


    “別胡說。”霍芸好卻是臉一沉,厲聲何止了南梔。


    南梔不服氣:“奴婢怎麽就胡說了?那會兒在公堂上明明……”


    “那隻是權宜之計。”霍芸好再次打斷她的話,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情緒起伏太激烈了反而暴露了心虛,就又趕忙冷靜下來,嚴肅的警告:“定遠侯府這樣的人家,就是在我們霍家鼎盛之時,也是攀附不起的,更何況還是如今這個境地。武家兄妹一再出手相幫,我本來就已經給人家添了許多麻煩了,總不能人家出手相幫,我們就蹬鼻子上臉,趁火打劫吧。”


    “怎麽就能叫趁火打劫呢?剛是武世子自己說的……”南梔覺得她家小姐這是想不開,還要辯解。


    霍芸好又警告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南梔就不敢再多說了,隻能強下了後麵的話。


    何氏從旁看著,她也是高嫁進霍家的,能理解這種門第之差對女人來說的意義,心裏也能明白小姑子此時的顧慮,隻是天上掉下來的錦繡良緣,就這麽拒之門外了多可惜。


    南梔那邊自己不敢開口,就拚命地給她使眼色求救。


    何氏斟酌了一下,也是忍不住的開口勸道:“我看那侯爺就不是個計較門第的人,咱們家現在是挺不堪的,可這又不是你作出來的。隻要他不介意,你也大可以不必這麽較真的,說到底,咱們女人這一輩子真正嫁的和指望的都還隻是那個人,日子是跟那個人過的,又不全是過的門第。”


    隻要夫妻疑心,隻要夫君將你放心心裏了,其實對女人而言,就什麽都是可以挨過去的。


    霍芸好何嚐不懂這個道理,隻是她跟武青林——


    她承認自己對他是有好感的,隻是一直不敢妄想。


    可武青林對她呢?


    這麽一想,心中就不免酸澀暴躁了起來,不耐煩道:“也不是單獨是門第的事兒!”


    霍文山雖然已經不給蕭昀授課了,可頭上到底還掛著個太傅的頭銜,如若他們霍家真的是實打實的清貴書香人家,也還罷了,可霍家內裏到底是怎麽樣的?跟人家林家是完全沒法比的。


    武家娶媳婦,也許不是隻看門第高低,可是屹立百年不倒的功勳世家,最看中的東西——


    底蘊和人品,他們霍家就最是沒有的。


    隻憑這一點,就足以讓霍芸好自慚形穢的了。


    太清醒的人,活的太明白的人,也往往更容易在高枝麵前感到自卑。


    霍芸好以往覺得自己清明剔透是件極好的事,可以讓她在人生中少走很多的彎路。


    這一刻,卻頭一次破天荒的覺得,如若她也和霍芸嫿一樣的不知天高地厚……


    是不是一勇無前的敢於為了某個人或者某個欲念去飛蛾撲火的爭一下,反而也不是一件什麽壞事。


    思及此處,霍芸好便是不禁苦笑。


    何氏看在眼裏,張了張,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她是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和好姻緣,可她一個做嫂子的,畢竟不是父母,難道還能逼著小姑子嫁嗎?


    所以即便心裏遺憾,也隻能忍下了不言。


    南梔卻是完全忍不了的,又往前湊了湊,抓著霍芸好的手急切道:“小姐,要麽您再想想啊?奴婢就是覺得小姐您值得這麽好的姻緣。夫人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的婚事,若您能得了好歸宿,她地下有之,想必也才能安心。不是為了跟誰置氣,也不是為了攀附權貴給誰看的,奴婢就是想您能得個好夫婿,將來有了依靠,也能安安穩穩的嫁人,過安生日子。”


    搬出夫人來,總能有些作用的。


    南梔的迫切都寫在臉上,霍芸好看在眼裏,卻就隻覺得心裏更加憋悶了起來,隻敷衍著道了句:“我知道。但這事兒你別再說了。”


    “可是……”南梔還想再勸,就被何氏攔住了,“好了好了,先不提這個了,還是先等咱們霍家渡過了眼前這一劫再說吧。”


    馬車一路前行,回到霍府時已經過午。


    南梔先下的車,剛跳下來卻沒了動靜。


    霍芸好彎身從馬車上下來,不經意的略一抬眸,卻看見自家門口的石獅子前麵長身而立站在門前的一人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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