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臉都青了,憋著滿肚子怨念小聲嘀咕:“勳爵人家的男人嘛,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多少都有點外心思的……”


    這麽一說,武曇就不樂意了,一瞬間臉色黑得比他更難看,虎著臉道:“你家王爺也在外頭有人?”


    雷鳴當場就險些尿了,要不是覺得如果現在跪下會為誤解成做賊心虛,幾乎當場就忍不住要給她跪下來發毒誓了……


    心道我家往也就您這一個就已經跟養祖宗似的了,他是得要多想不開會還想著再養一個?


    為證蕭樾清白,立刻就義正辭嚴的澄清:“那些難能跟我家王爺相提並論?我們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哪有心思風花雪月?二小姐盡管放心,王爺絕不是那樣三心兩意的人。”


    武曇將信將疑的上下盯著他打量。


    雷鳴如芒在背,再一次深刻的痛恨自己的嘴賤,被她盯得汗毛倒豎,幾乎就要哭了:“二小姐,是屬下不會說話,王爺他真的沒有……”


    這回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事兒要回頭傳到王爺的耳朵裏,王爺還不把他大卸八塊啊?


    青瓷和藍釉麵麵相覷,互相看了半晌。


    她們兩個這大半年都跟武曇形影不離,了解武曇是比雷鳴多一些的,看她這麵沉如水的樣子卻不像是真的在較真生氣——


    她要生氣了,可不會就這麽安靜的坐著生悶氣,要真信了雷鳴的話,那八成是要當場先把雷鳴打一頓,然後殺到晟王府去拆房子的……


    雷鳴人高馬大一漢子,杵在那裏,縮著腦袋苦著臉,實在怪可憐的。


    藍釉看不下去,就勉為其難的上前打圓場,走到武曇身邊拿了公筷給她布菜,一麵笑道:“雷鳴一根筋的,主子您就別嚇唬他了。我們王爺外頭是有人啊,這不就是您呢,他哪兒還有旁的心思?”


    武曇沒懷疑蕭樾會金屋藏嬌,並不是因為對自己能霸著蕭樾吃獨食有多大的自信心,而實在是——


    就蕭樾那個生人勿近的臭脾氣,十個姑娘裏麵得有九個會跟她當初一樣,看見他就嚇得心肝兒發抖,恨不能扭頭就跑。


    誰家的姑娘要真這樣還往他身上湊,那幾乎可以確定——


    不是瞎了眼,就是失心瘋了,居然不怕死!


    聽了一條八卦消息,武曇就清醒多了,就著藍釉夾給她的菜三兩下把大碗粥喝完。


    她吃的不多,但兩個丫頭也不逼著她吃,見她放下筷子,就趕緊端茶端水的伺候她漱口,淨手。


    武曇收拾妥當了,就站起來,給站在那裏緊張又局促的雷鳴使了個眼色努努嘴:“走啊,帶我去現場溜一圈,看看具體的環境狀況再說。”


    最近她在家裏實在是憋得慌,武青睿去上學了,早出晚歸,人影都見不到,要不是還有個大侄子可以逗著解悶兒,真的怕要憋出毛病來了。


    蕭樾找了事兒來給她做,她還是樂意的,就當解悶消遣了。


    這趟出門要隱藏身份,就沒用她平時坐的馬車,隻從馬房那趕了一輛半舊的青篷小馬車出來,雷鳴裝扮成車夫,因為車廂裏實在是狹窄,兩個丫頭就沒有全帶,隻帶了藍釉一個。


    一行人出了門,先往穆郡王府門前路過了一趟,又往蕭概那個外室住處的附近走了一遭。


    武曇從馬車裏將大致的環境觀察了一遍,隻是抿唇沉思,一直也沒做聲。


    坐在車轅上的雷鳴和藍釉互相看看,藍釉回頭喊她:“主子?”


    掀開門簾一角,往裏看。


    武曇就著往天上看了看太陽的位置,表情倒是十分慎重認真的道:“今天已經來不及了,先回吧。”


    這就說她已經有主意了?


    雷鳴和藍釉全都為之一振,互相看看。


    但顯然武曇沒準備在這大街上跟他們細說,兩人就安耐住心下的好奇,駕車原路返回了侯府。


    把馬車和借來的衣裳都還給馬房,雷鳴又急急地找去了鏡春齋:“二小姐您有辦法追蹤蕭概的行蹤了麽?”


    武曇出去逛了一圈,回來正歪在美人榻上喝茶,聞言就飄過來一眼,神情不冷不熱的撇撇嘴,又再確認道:“你之前是說你們監視到他行蹤有可疑的那晚,他不僅從郡王府出來是帶著他那個親隨的,就是後來從頂子胡同出去也是帶著那個人的?”


    “是啊!”雷鳴回答,“他那個隨從叫古川,不是郡王府買回去的仆役也不是家生子,就說是個落魄的武館館主的兒子,後來因為武館惹上是非官司,家裏被抓的被抓,死的死,逃的逃,這古川就流落到了胤京的街頭。有一次也是惹上了什麽麻煩,被街上的混混潑皮欺辱毆打,剛好蕭概路過,救了他,見他會些功夫,就留在了身邊。這古川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對他言聽計從,忠心耿耿,漸漸地……就成了他的親隨和心腹,一般但凡是蕭概出門,他都會隨侍左右的。”


    雷鳴隻是聽見武曇問,就習慣性的把自己已知的信息和盤托出。


    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她未必感興趣,就又問道:“二小姐問這個人是……”


    武曇聳聳肩:“如果真是穆郡王父子和人勾結,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那麽就必然是關乎他們郡王府名聲,甚是是生死存亡的,想要從他們那裏打開缺口,讓他們父子親口吐露實情……希望不大。既然蕭概的這個隨從是他心腹,又全程跟隨……那就還是撬他的嘴巴,希望大些。”


    蕭概的這個心腹,當然是會知道很多秘密的,雷鳴也不是想不到從他著手,隻是麽——


    這個人因為蕭概對他有救命之恩才忠心追隨的,而且又是個無家無業無親眷的光棍兒,爛命一條,這種人,通常是寧肯一死也不太可能吐露主人的秘密的。


    如果強行見他綁回來審問,他一旦失蹤,也會打草驚蛇,引起蕭概父子的警覺和戒備……


    雷鳴不好直接駁斥武曇的話,而且本來就是他有求於人,也不想打擊小祖宗的積極性,就委婉的道:“這個人對蕭概十分忠心,身上又等於是沒有軟肋和突破口,怕是……就算綁回來也是徒勞。”


    武曇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就翻了個白眼:“沒軟肋我確實也沒辦法,可是沒突破口就鑿出一個突破口嘛,多大點兒事?別說隻是主仆了,就算是親生父子……你把牆根挖好了,照樣能叫他們翻臉。”


    她總算是明白蕭樾為什麽要讓雷鳴來找她了。


    要讓古川背棄蕭概,並不難,但問題是要瓦解他們主仆之間堅不可摧的同盟關係就要使出些非常手段……


    實在是不光彩呀!


    武曇說的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雷鳴和藍釉、青瓷全都麵麵相覷。


    武曇就招招手示意雷鳴過來,咬著耳朵根子吩咐了他兩句話。


    雷鳴聽得麵色逐漸緊繃,心裏暗暗叫絕……


    二小姐真不愧是王爺看中的人,這損招出的——


    也沒誰了!


    武曇說完,看他木這臉還杵在那,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就推了他一把,瞪他:“幹嘛?嫌我出的主意下作啊?你有不下作的法子那你自己去辦啊。”


    雷鳴承認自己確實沒她那麽好的腦子,哪裏還敢嫌棄這是餿主意,趕緊單膝跪下拱手謝恩啊……


    “屬下不敢。多謝二小姐指點迷津,屬下這就吩咐下去,等明天收網,有好消息了再來稟報二小姐。”


    事不宜遲,雷鳴拿了錦囊妙計就趕忙告辭,回去安排了。


    彼時,蕭樾已經在長寧伯府,長寧伯的書房之內了。


    長寧伯受了刺激,再加上喪女之痛,鬱結於心,雖然昨夜已經看了大夫,而已施針用藥了,今天的氣色也依然看著不好,早起就沒能下床。


    長寧伯夫人因為趙雯君的事遷怒於他,見麵就沒好臉,還要指責謾罵,所以昨夜他就直接睡在了外院書房。


    這會兒蕭樾親自登門,雖說他趙家是幾代人傳下來的勳爵人家,如今辦白事,蕭樾人在京城登門吊唁一下也無可厚非,不過蕭樾到底是身份特殊,他登門之後主動提出要見長寧伯一麵,趙大公子稟了來,長寧伯也有點猶豫,權衡再三才沒有拒絕他。


    趙大公子把蕭樾引進門來。


    長寧伯已經穿了一件寬袍,下了床,隻是體態虛弱,也並沒有仔細拾掇,躬身就給蕭樾行禮:“府上為小女治喪,老夫又一副病容,承蒙王爺垂憐,親自登門吊唁,招呼不周,失禮了。”


    他說著話,就喘息不止,身子一佝僂,要不是被兒子攙扶著,恐怕起身都困難。


    蕭樾看在眼裏,微微皺眉,正色道:“伯爺節哀,不必拘禮。”


    趙大公子扶著長寧伯在椅子上坐下,才又抬頭對蕭樾拱了拱手道:“抱歉王爺,家父身體不適,怠慢之處還請您見諒。”


    態度,客套之中又帶著明顯的疏離和防備。


    “王爺請坐吧。”長寧伯抬了抬手。


    蕭樾依言坐下,外麵有婢女進來上了茶。


    蕭樾靜坐不動,長寧伯當然知道他這樣的身份會親自登門吊唁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也沒經曆與他打太極,便叫趙大公子打發了院子裏的下人,把房門關上了。


    趙大公子擔心他的身體,沒有離開。


    屋子裏隻剩下三個人,長寧伯開門見山:“請王爺過來之前老夫已經想過了,你我兩府素無交集,王爺今日紆尊降貴親自前來應當是與半月之前小女在沉香別院與定遠侯府的二小姐衝突一事?”


    說著,也沒等蕭樾說話,就又繼續說道:“當日之事,小女也有錯處,我長寧伯府雖不及王府和侯府的顯貴,但也不是刁鑽無禮之輩,那件事過了就是過了,我小女今日遭遇不測,是她時運不濟,是命!”


    到底也是心中悲痛,他說到這裏,就用力狠狠的咬了一下牙,生咽下一口氣之後才又繼續把話說完:“我們認,不會隨意遷怒旁人的。”


    這老頭兒,庸庸碌碌一輩子,說實話,蕭樾以前一直也怎麽注意他,但是經此一事,他對這位庸碌無為的長寧伯倒是有了幾分刮目相看的感覺。


    “伯爺能如此明事理,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蕭樾呷一口茶之後就將茶碗放下了,也是正色麵對他道:“府上橫遭禍事,按理說本王是不該在這個時候登門與伯爺說這些的,但也確實是情非得已。令千金最終會遭此厄運,本王可以拿晟王府和定遠侯府兩府的前程命運作保,雖然事情的起因和武曇略有關聯,但其中並無任何一份的刻意和惡意的推手。”


    他將話說的這麽嚴重,反而是讓趙家父子都為之一振。


    兩人互相對望一眼——


    本來確實是和定遠侯府沒多大關係的事,這位晟王殿下卻特意登門前來澄清,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反而更有欲蓋彌彰之嫌麽?


    趙家父子一時拿不準蕭樾的用意,就隻是警惕又防備的望著他。


    蕭樾道:“伯爺一定很奇怪本王為什麽會特意登門來說這些,而事實上,因為這件事一開始就事關武曇,所以本王有特別的注意過,若說令千金和武曇還有南梁太孫之間的衝突就隻個意外巧合,是少男少女們之間為賭一時之氣的衝突,那麽後來穆郡王府的種種作為就很值得懷疑了。本王那位堂叔,雖然私人的風評不太好,但你們兩家也都是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按常理來說,他不該為了一時的見色起意就屢次逼迫貴府就範的。”


    這一點,趙家父子是認同的,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蕭樾繼續往下說:“不瞞伯爺您說,早在令千金第一次出城遇阻之後本王就派了人於暗中盯著穆郡王府和貴府了。”


    趙家父子聞言,不由的又是心頭一凜。


    趙大公子倒抽一口涼氣:“晟王你……”


    蕭樾抬手打斷他,又再徑自說道:“因為整件事的起因是從武曇和令千金的衝突之後才陸續發生的,本王小人之心,怕是有人圖謀不軌,最終會把整件事往武曇身上引,叫人盯梢防備,隻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但是很遺憾,目前為止還沒有拿到切實的證據可以證明穆郡王府針對貴府之事是否領有內情,但是……令千金出京之後,本王的一個近衛是跟隨出城了的,就蟄伏在你家莊子外圍,前兩日他都陸續有消息送回來,可是就在昨日……令千金出事前後,他也沒了蹤跡。”


    “什麽?”長寧伯猛地拍案而起。


    趙大公子更是怒目而視:“你竟然叫人尾隨跟蹤我妹妹,你……”


    趙雯君出事,蕭樾的侍衛也沒了蹤影,難道不是他那侍衛害了趙雯君之後又畏罪潛逃了?


    長寧伯是最了解自己的兒子的,一把攔住了他,艱難的深吸一口氣,勸誡道:“如若雯君的事真與王爺有關……我們和京兆府的仵作驗屍之後都已經斷定雯君是引火自焚燒死的,王爺沒必要再自惹麻煩,還特意來告訴我們這件事。”


    “可是……”趙家大公子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可又隱約覺得自己父親的話有道理,就也住了嘴。


    長寧伯又再看向了蕭樾,問道:“王爺特意來與老夫坦誠此事,是要老夫配合您做些什麽嗎?”


    “本王派人還在繼續搜尋那個失蹤的近衛的下落,雖然不確定是否能找到他,但若是運氣好,他還在人世,或者找到他,多少能問出一些昨日令千金遇難前後所發生的事。”蕭樾暗暗提了口氣,“本王來與伯爺坦誠此事,隻是為表誠。本王的私心,是想請伯爺約束好府中上下,莫要因為一時義憤而遷怒了不相幹的人。而對於昨天貴府莊子上發生的事,本王雖不敢承諾一定能查出個結果來,但至少……我盡力,爭取還原出一個真實的真相出來,給伯府一個交代。”


    眼下這個節骨眼,絕對不能讓長寧伯府鬧起來,一來會打草驚蛇,二來——


    對方針對趙家做了這麽多事,難道想不到趙家會因此惱羞成怒?如果讓趙家暴走大鬧就是他們計劃中的一步,那就更不能讓趙家鬧了。


    蕭樾與趙家父子懇談過後,就告辭離開了。


    “父親……”趙大公子代為出門送走了蕭樾又急吼吼的趕回來,他對蕭樾的來意始終有疑慮,剛想說話,外麵長寧伯夫人已經氣勢洶洶的殺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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