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蕊兒嚇了一跳,臉色刷白的猛然轉頭看向她,神情都透著恐懼,“小……小姐您在說什麽啊?”


    王修苒的意思,她隱約是有點明白的。


    隻不過卻因為絕沒有想到對方會打那樣的主意,一時之間才分外錯亂,難以接受。


    王修苒臉上表情恬淡,一如既往,看不出太明顯的情緒。


    片刻之後,她才從遠處收回目光,看著蕊兒笑開了:“我隨便說說的,你還當真麽?”


    抬手替蕊兒整理了一下垂下來的亂發,看見對方還在用一種心有餘悸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她才又慢慢地斂了笑容,正色道:“我真的隻是開玩笑。蕊兒你永遠都要記得,人一定要做適合自己本分的事,即使你有千般智計,有些事也不是靠著算計就能達成的,這世上比蠢更可怕的就是自以為是。”


    算計蕭昀麽?


    在宴會上蕭昀走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蕭昀醉酒很厲害,周太後是替他解圍才將他帶走的,這時候趁著蕭昀神誌不清,她要算計蕭昀,當然有十拿九穩可以成事的辦法……


    而且如果她做了,即便不能做蕭昀的正宮皇後,那麽憑著她的家世背景,怎麽也能得個妃位的。


    南梁方麵,因為王皇後的關係,無論他們王家如何投誠,梁晉都注定了要對他們存有戒心,不可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了,以後至多就是讓他們保持原樣,做個穩穩當當的權貴罷了,這還得是在他們安安分分,全部夾起尾巴做人的前提下;而如果她有本事攀上蕭昀了,那就不一樣了,有了這樣一個強大的外援支持,南梁朝中他們整個王家的底氣也能更足一些,甚至於有她夾在中間做紐帶,隻要她運作得當,就能讓蕭昀和梁晉之間互相製衡、牽製,從而讓夾在他們中間的王家兩邊得利。


    這樣的事,雖然冒險,可是在誰看來她若是有把握,又何妨一試呢?


    王修苒卻好像真的隻是隨口說笑的,說完就半點不遲疑的帶著蕊兒原路往回走。


    蕊兒膽戰心驚的情緒慢慢平複,後又想起她方才的那番話,看見四下無人,倒是忍不住疑惑:“小姐……太孫殿下和姑奶奶之間嫌隙已深,不可能化解了,想來咱們王家以後的處境也不會太好,其實……如果有辦法的話,您若是能留在胤京這也是好事。”


    她會這麽說,主要還是相信自家小姐的本事。


    她家小姐一向聰慧,又懂得進退,如果真能留在蕭昀身邊,肯定也會遊刃有餘,有了大胤這邊的靠山在,以後就算是梁晉對待王家也總要忌憚幾分的。


    也不就是說非要跟梁晉作對,而實在是王皇後和梁晉之間毫無情分可言,矛盾早就不可調和了,而他們王家一開始又站錯了隊,誰都不保證梁晉上位之後局麵會變成怎樣。


    王修苒是了解自己的這個婢女的,知道她並非惡意慫恿自己,所以也沒往心裏去,隻側目看了她一眼,仍是心平氣和的輕笑道:“知道我為什麽一般不主動出手算計人麽?”


    蕊兒搖了搖頭。


    她家小姐是有反手乾坤的能力,任何的處境幾乎都能化險為夷,很少有吃苦的時候,但蕊兒從小就跟著她的,自然知道不管是在府裏還是府外,王修苒確實極少會主動出手去算計人。


    王修苒道:“因為我縱然能算計到一件事裏麵的每一個細節,並且做到步步精準,卻唯有一點——人心,這是無論是心思多縝密,手段多高明都算不透的,隻要是沒能準確的把握住這一點,我在我所算計的對象麵前就永遠都沒有絕對的勝算可言,所以無論是多高明的布局,都有失手的風險。就比如現在,我對胤皇陛下絲毫談不上了解,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軟肋和底線在那裏,如果真的走了那一步,我已經孤注一擲,賭上了我的清白和後半生,如若被人算計恰是他的逆鱗……那麽我在第一步就踏錯了的情況下,是極有可能窮盡一生的努力和挽回都不可能再挽回他的好感了……所以你明白看了嗎?這一場算計的風險太大,即便擺在眼前的利益誘惑再大,我也不會去做。以前我在父親母親和二哥他們麵前之所以會耍一些小心機,那一則是因為我足夠了解他們,才能拿捏得當,二則,他們都是我至親之人,彼此之間血濃於水,即便我用了手段被他們拆穿了,彼此之間也不至於真的結仇,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所以,不是她在胤京這段時間不思進取,毫無作為,而是她一直都將一切的利弊權衡打算清楚了。


    別說是蕭昀了,其實就是從小便已經相識的梁晉,她也自認為對方心思深沉,她遠遠摸不透。


    按理來說,她金尊玉貴的一個侯府千金,有樣貌,有才情,若是存心討好想要籠絡一個男人的心,能有多難呢?可這世上,也總有一些人的性情是不能用常理估算的。


    既然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那就不如不要去動那些歪腦筋,省得最後得不償失,反而失去更多。


    蕊兒對她這番解釋似懂非懂,不過她對自家小姐一向崇拜,即便還不能領悟,也還是頻頻點頭認可,認真的記下了。


    宴會這邊,幾波人相繼回去,先是蕭樾夫妻,再是王修苒,殿內眾人今天都很默契的沒有人談及政務,所以觥籌交錯,氣氛始終保持的很好。梁晉是個自來熟,這會兒甚至已經蹲到北燕陳王的身邊與之劃拳,兩個人推杯換盞,都喝過幾輪了,正在酒酣耳熱之際,離開時間稍微長了些的蕭昀也回來了……


    這時候他目光已恢複清明,步伐穩健,雖然臉上還殘留了幾分酒氣渲染的紅暈,但確實看上去已經一切如常,又變回了那個沉穩又透著威嚴的少年皇帝的模樣。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薑太後擔心的不行,卻又不能離席去看她,一直很揪心,看他好好的回來了,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又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蕭昀走回來的時候為了不擾亂殿內暢談的氣氛,還是直接從後殿進來的,然後進來的第一眼就不受控製的朝下首那桌的武曇和蕭樾看去。


    蕭樾還是一副閑散的姿態半靠在身後的柱子上,手裏端著個酒杯在欣賞歌舞。


    武曇則是轉過身去和相鄰一桌上的宗室閑談,大約是聊的衣裳首飾之類,兩人談得高興還不時的摸摸彼此的衣裳料子,或者是取下某件首飾把玩。


    總之正大大殿之中的氣氛其樂融融,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也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有半點的缺憾和不同。


    蕭昀心中恍然若失,卻強打精神彎身坐下。


    下麵的兩國使臣看他回來了,自然注意力就又移過來,又開始不斷的有人上前敬酒。


    蕭昀神態自若的逐一應付,眼角的餘光卻控製不住的時時就往蕭樾和武曇這邊瞟。


    武曇還是記憶裏的樣子,成天樂嗬嗬的,眉眼舒展,仿佛和誰都能打成一片,聊到一起去,沒心沒肺的一副活躍的樣子,但其實她也很意思,你若是仔細觀察她就會發現,她雖然善於交際應酬,能把每個找她攀談表露善意的人都應付的妥妥當當,但卻除非是和她關係特別要好的親友,否則她從來不會主動去找人攀談搭訕……


    還是那就話,樂觀開朗就隻是她的偽裝而已,她長袖善舞的周旋在那些主動對她示好的人中間,卻並沒有與他們交心或者真正親近,內心裏還是懷有芥蒂,隻是麵子上不得罪人而已。


    至於蕭樾——


    上輩子的蕭樾是什麽樣子的?他冷酷無情,高高在上,哪怕是對身邊的人也都從來懶得浪費哪怕是一個眼神。


    可是這輩子,他卻像是換了一個人。


    尤其在武曇麵前,他就像是一個正常人一樣,還常常的不吝嗇笑容。


    一個人的性格和習慣是不會輕易改變的,蕭昀當然不會認為他是改換了心性,他沒變,他隻是為了靠近武曇才刻意戴上了一張麵具。


    畢竟那個丫頭的防備心到底有多重,上輩子蕭昀就領會的深刻。


    她的眼裏隻有親情,隻有她的那些親人,再額外旁的人想要靠近她,得到她的接納甚至最後走到她的心裏去,那實在是太難了。


    蕭樾應該就是看穿了這點了,他為了討好她,為了向她示好,為了哄騙她卸下心防,就這般的曲意逢迎……


    那可是蕭樾,殺人不眨眼,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北境戰神!


    若不是親眼所見,蕭昀覺得自己一定不會相信有一天蕭樾會轉變至此。


    他縱然一直不清楚蕭樾之所以對武曇窮追不舍的初衷和真實意圖,但卻也不得不承認——


    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委曲求全退讓到這種地步,這已經不能算是一時興起的遊戲了,這裏麵必然是傾注了真心了……


    即便再如何的強撐偽裝,蕭昀此刻的心情也很難平靜,他總是不自覺的拿眼角的餘光去偷看蕭樾夫妻兩個,自虐一樣,直至——


    這種反常被薑太後都看在了眼裏。


    “宴後去找昀兒身邊的人問問,他那會兒不是說要傳召晟王去敘話麽,他們到底見著了沒有,又都說了些什麽……哀家瞧著這孩子的情緒是不太對,莫不是晟王又給他氣受了?”她招手叫了自己大的大宮女上前,借著換茶盞的機會低聲吩咐了兩句。


    “是!”那宮女小心的應諾記下了。


    蕭昀縱然心情依舊很差,但回來之後總算是有了分寸,沒再一直灌酒,克製著喝了一些,覺得有些過了就找借口推脫。畢竟他是大胤的一國之君,這裏以他為尊,他說不勝酒力,也沒人敢強行勸酒。


    一場酒宴,前後吃了一個半時辰才散。


    蕭樾夫妻從宴會上下來就直接叫了輦車,準備和其他客人一路出宮。


    蕭昀雖然後半席上沒再喝多少,但也確實是又有醉意,已經先一步坐上輦車回寢宮了。


    薑太後一個婦道人家,她身份又頂天了,自然也不會留下來善後,把事情交代給了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就也走了,本來也是覺得在宴會上被吵鬧的頭暈眼花,想要回寢宮休息的,但是想到蕭昀醉酒又不是很放心,於是半路又改道去追蕭昀了。


    他們兩個乘坐的輦車就一直停在大殿外頭,出來坐上就直接走人了。


    蕭樾帶著武曇在殿前廣場上站著,一邊目送了他們母子離開一邊等自己的輦車過來。


    武曇斟酌半天,還是覺得不放心,就轉頭問蕭樾:“陛下那裏……是不是叫人傳個話再提醒他一下,讓他盡快查找一下德陽那個宮女的下落?”


    蕭樾其實對這件事倒不是很急——


    如果那宮女想要脫身,那麽早在慫恿完德陽去找蕭昀之後就肯定已經想辦法出宮去了,而如果她還有別的打算,那此刻就是還蟄伏在宮裏,等著找機會再伺機而動了,隻要她人還在宮裏……


    蕭樾雖然沒辦法直接在宮裏替蕭昀下令搜宮,但事實上那會兒從宴會上出去的時候就以今天場合特殊為由傳話給禦林軍當值的副統領,讓他嚴密看管好各處宮門,宮人們不管是不是有公幹,今天都一律不準隨意進出宮門,省得回頭出了亂子或者要追查失物的沒法找。


    宮宴上用的殘局器皿都是精挑細選,或者官窯特別燒製的,每一件拿出來都價值不菲,所以宮宴上往往就會有手腳不幹淨的宮人偷盜了拿出去倒賣,小的宴會還好,還能盯著點兒,尤其是這種一兩百人的大宴,會被順走幾樣東西就太尋常了,普通的餐具也就罷了,萬一是皇族宗室還有貴客們用的特殊的製品,遺失個一兩件就不得了了,禦林軍那邊也不想擔責,所以蕭樾用這樣的理由下了命令,那邊一定會一絲不苟的照辦。


    宴會上那麽多東西,等清點完怎麽都要一兩天,所以哪怕蕭昀一覺睡到明天一早才能緩過來——


    其實也耽誤不了事。


    不過武曇既然提了,蕭樾也想讓她安心,就點點頭叫了青瓷:“蕭昀走不了多遠,你追上前跟小尤子說一聲,就說德陽身邊的那個宮女形跡可疑,讓他轉述蕭昀。”


    話不用多說,蕭昀也自會明白。


    說話間剛好輦車到了,他便帶著武曇先上車出宮去了。


    這邊青瓷果然沒跑多遠就追上了蕭昀的鑾駕,蕭昀當時已經借著酒勁睡死在輦車上了,青瓷不好直接喊他,就照蕭樾的吩咐把原話轉述給了小尤子,然後便去追蕭樾夫妻了。


    這邊小尤子倒是記得她的話,可蕭昀醉得厲害,又加上心情不好,一直回到寢宮門前被扶下輦車時候都混混沌沌東倒西歪的,完全不清醒。


    小尤子跟他也沒法立刻轉述這事,就叫了人幫忙,先把他扶了進去,手忙腳亂的正準備服侍他上床休息,正脫靴子,脫衣服呢,外麵薑太後也到了。


    好巧不巧的,正好蕭昀被除了外袍,一方繡石榴花的淺粉色絲帕落在了地上。


    那樣的顏色質地,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薑太後眼皮一跳,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小尤子也看見了,嚇得魂飛魄散,趕忙將那帕子撿起來揣進了自己懷裏,強撐著一張諂媚的笑臉解釋:“今天宮裏客人這麽多,也不知是誰掉的,奴才稍後就查明了還回去。”


    薑太後確定自己一定沒有眼花,那帕子明明是從蕭昀衣物裏麵掉出來的。


    她滿肚子火,正要發作,但看蕭昀醉得七倒八歪又眉頭緊皺好像十分難受的樣子,終究是心裏一軟,暫且給忍下了,走上去詢問囑咐了兩句。


    蕭昀醉得不省人事,也不能與她說話,她呆了一會兒,交代小尤子好生伺候便也離開了。


    小尤子送走了她,這才暗暗的擦了把脖子上的冷汗,可是蕭昀的東西他可不敢私藏,斟酌了下,就又將那帕子掏出來,仔細的折好了半塞到蕭昀的枕頭邊上。


    這邊薑太後坐上輦車回自己的寢宮,蕭昀身上又掉出女人的物件,雖說這看似是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


    可是——


    蕭昀是有前科的。


    薑太後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他之前收藏的武曇那根簪子,雖然今天這方絲帕暫時沒找到主兒,可不知怎的,她心裏卻有種極度不安的預感,總覺得這一次也不會是什麽好事。


    本來麽,蕭昀這個年紀,正是少年時,有一兩個心儀的女子是好事情,正好他現在後宮空置,也是該添些人口了,可薑太後大約也是被自己這兒子給嚇怕了,居然滿腦子都想到的是最壞的那一重結果。


    她越想就越糟心,所以就算宴會上她本沒喝多少酒水,這會兒決然也覺得頭疼不已。


    手撐著額頭緩了一路,在宮門外麵下輦車的時候還有點精神恍惚,無精打采的被宮人擁簇進了院子,又由她的大宮女攙扶著將她送回寢殿裏。


    薑太後扶著額頭緩緩坐在,隻覺得心浮氣躁,十分的難受,於是就吩咐那大宮女:“去找找,把那個安神醒腦的熏香拿出來點上,哀家覺得有些氣悶。”


    “是!”那大宮女小心翼翼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偏殿的抽屜裏找香料,不想剛走進去沒一會兒就聽她低呼一聲:“大膽!你是什麽人?竟敢私闖太後寢宮?”


    然後就怒聲叫嚷起來:“來人!有賊!”


    *


    朝陽宮這邊,蕭昀一覺睡到半夜,覺得口幹舌燥,就醒了過來。


    “陛下醒了?”小尤子就坐在他床邊的腳榻上打盹兒,聽了動靜登時跳起來,掀開床帳。


    殿內留了兩盞宮燈沒熄,但是為了不影響睡眠,留的都是外殿的燈,殿內的光昏昏沉沉的。


    “給朕倒杯水來……”蕭昀喉嚨沙啞的開口。


    “奴才還去沏碗濃茶來吧,陛下喝了需多酒,剛好喝點熱茶解解酒。”小尤子自說自話,也沒等蕭昀首肯就急慌慌的跑出去了。


    蕭昀仰躺在床上,不是很想動,這樣的光線之下讓他幾乎差點忘了今夕何夕,好像是處於一個昏暗的夢境裏。


    雖然不想動,可他內心裏又有一個聲音在喊他,告誡他不能這樣自怨自艾下去。


    於是他咬咬牙,手撐著床榻爬坐起來,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就看見半壓在枕頭底下的那方帕子。


    那是——


    武曇給他的?


    他坐在那裏,心中莫名的又是一陣窒悶絞痛。


    他伸手按住了胸口,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一下又一下,撞擊胸膛的聲音,又怔怔的坐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將那帕子撿起來,攥在了手裏。


    帕子上隱約還留了點胭脂水粉的淺淡的香氣,蕭昀手裏死死的攥著它,感覺自己剛剛平複了節奏的心跳再一瞬就又變得沉重和狂躁起來。


    有關武曇的痕跡,他本能的想要留住多一點,可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卻就像是一場黃粱夢,讓他從曾經執著的幻想裏清醒過來,不得不麵對現實了。


    蕭樾說得對,他跟武曇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了,不管是衝著他前世做下的那些錯事還是這輩子武曇已經嫁給蕭樾的這個事實……


    除非他還想用上輩子那樣的方式和手段去強行打壓武曇並且試圖逼她就範,把她強搶過來,再相看兩厭的互相折磨……


    否則——


    他都沒有任何機會了。


    他其實完全可以一意孤行的這麽做的,可是——


    這一次,他是發自內心的,真的不願意再傷害她,更不想讓她恨他。


    或者仇恨能讓她更清楚的記得他,認識到他的存在,如果現在的蕭昀還是曾經那個偏執的我行我素的少年,他也許是會選擇這樣做的,可是這一天之間他卻好像迅速的長大成熟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願意再傷害武曇……即使再怎麽樣的想要接近她,他依然想要說服自己克製,因為在武勖的事情曝光的那個瞬間,他突如其來的憤怒,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為武曇在這件事裏受到的苦,當蕭樾站在他麵前,與他針鋒相對並且警告他不要再招惹武曇時,他驀然發現他的所有痛苦和憤怒竟然也不再是因為嫉妒和敵視蕭樾,而是因為痛悔他真的再也沒有機會接近和擁有武曇了……


    很諷刺的是不是?


    直到了今天他才發現他原來是真的喜歡她了,頭一次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應該是這樣的心情,不是拚了命的試圖去將她占為己有,而是對她經受的苦難和委屈感同身受的疼……


    可也越是因為這樣,他就越是清楚的知道,他必須拋開那些執念和不甘,放手了。


    蕭昀閉上眼,忍了幾次的衝動,終於也是按捺住了沒有將那方帕子按到自己的胸口,他眼睛忍得通紅,咬著牙下了床走到外間的牆角,取下宮燈的燈罩將帕子扔到了火上。


    一條火舌迅速卷起,火光映在他蒼白的麵孔上,他緊咬著牙關,將麵孔的線條緊繃成一個剛毅到不可思議的弧度。


    “陛下……”小尤子剛好推門進來,聞見一股焦糊味,登時嚇得摔了手裏的茶碗跑進來,“您這……怎麽了您這是?”


    地麵上最後一點火苗熄滅,隻留下一片辨認不出過往的灰燼。


    蕭昀的目光清明凜冽,轉身又走回了內殿,一邊冷冰冰的撂下話來:“收在暗格裏的那個盒子你拿出來,天亮就拿去還給皇叔吧。”


    “啊?”小尤子有點驚嚇過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有意想要追進去再細問問,別辦錯了事,可蕭昀那個暗格裏收著的唯一和晟王府有關的東西就是武曇的那支發簪了。


    小尤子意識到蕭昀此刻的心情極度不好,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敢再問。


    他轉身去外間小書房的暗格裏找出那個盒子仔細的暫時收好,然後次日一早趁陶任之來換班陪蕭昀去上朝的間隙,揣了東西出宮準備去晟王府。


    卻不想——


    這一去,就直接沒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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