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我沒能親到他。


    倒不是說我有賊心沒賊膽,隻是在我掙紮著起身準備幹壞事的時候,隨車醫生大喊著“是抽搐嗎?”,“是抽搐吧!”,然後在我的脖子上紮了一針。


    ......fuck。


    ※


    我叫七海和音,今天我是流淚坨媽頭,我不罵人,隻是流淚。


    不知道針劑裏放了什麽東西,這一針下去,我不僅有種半身不遂的感覺,連說話都大舌頭起來,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口水。


    爆炸頭於是嗤笑一聲。


    他把原本伸出來的手收回去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掛起自己標誌性的嘲諷臉,那四處亂翹的每一根頭發好像都寫著“廢物”,“笨蛋”,“蠢死了”,“為什麽老子要坐在這裏看著這個傻【嗶——】”。


    這世界就是這麽冷酷,這麽絕情,這麽無理取鬧。


    我在悲痛欲絕中閉上了眼睛。


    ※


    如果時間重來一次,那天晚上我絕對會死死抱住老媽的腰,絕不離開家裏半步。


    這個認知在我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達到了巔峰,我相信任何躺在這張病床上看著眼前景象的人估計都得把腸子悔青。


    老頭子在我的病房裏。


    他手裏抱著塊記錄板,抬著頭,正在查看吊針輸液瓶裏的狀況,眼鏡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反光。


    根據我多年看少年漫的經驗,眼鏡反光的後續通常是虎軀一震,然後開始放狠話、開始幹狠事,總之眼鏡會反光的都是狠人,不能隨意對待。


    但當這個狠人是你爸的時候,一切就變得不那麽美妙了。


    我閉上眼睛,假裝自己還沒醒,但我完全忘記了病房裏還有各種監測儀器的存在。


    “醒了?”


    一個聲音雲淡風輕、輕描淡寫地問。


    我壯著膽子掀開眼皮看了眼,這一眼差點沒把我嚇得再次暈過去。


    老頭子的臉色一片平靜,似乎根本沒有生氣的樣子,但我對天發誓我兩個2.0的眼睛都看到他臉上的肉在抽動,眼角的皺紋也在抽動。


    這表情太眼熟了,我立刻想起住在對門的歐吉醬,那位空巢老人整天端著茶缸站在紗窗門後麵沉著臉指點江山,別說領居家的小孩子們跑過來對他手舞足蹈了,就是看到對門的貓喝口牛奶,他都能發一通火。


    牙白。


    我決定先慫為敬。


    要硬肛可能有點難度,但認慫這業務我熟。


    用一秒鍾調出無辜的表情,我用力眨眼,擠出了幾滴眼淚,大喊道:“健太郎!爸爸!親爹!我.....我......我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您!”


    ballball您老人家看在我是傷員的份上放過我吧!


    心裏是這麽想著,誰料老頭子非但沒有放過我,反而和顏悅色起來。“是啊,我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啊,乖女兒。”


    這話把我嚇得狗頭一縮,半天沒敢吭聲。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會兒,那眼鏡的反光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過,滲人得很。


    約莫過了有好幾分鍾,我眨眼眨得眼睫毛都快掉眼睛裏了,老頭子才傲嬌地哼了一聲,轉身從凳子上拿起個足足有半人高的水桶。


    接下來,我驚悚地看著他蹲下身,看著他把雙手攏在水桶邊上,看著水桶裏的水忽然沸騰,看著水麵冒出詭異的綠色泡泡,看著他毫不費力地提著那巨大的桶放在床頭櫃上,然後看著他開始拿茶杯接水。


    “爸,有話好好說,先把那東西放下。”


    “我沒說嗎?”七海健太郎先生故作驚訝,“乖寶貝,爸爸快心疼死了,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不好好治怎麽行,喏,喝桶熱水吧.....”


    喝。桶。熱。水。吧。


    “......這是老爸特製的宇宙無敵加強版哦~”


    閉嘴吧,求您了。


    就是在這個瞬間,我又想起了國小時被乾汁統治的恐懼。


    ※


    住院第二天,愈發半死不活的我見到了繪裏香女士。


    她的脖子上還有被火焰灼傷的痕跡,一條手臂打著石膏掛在脖子上,坐著輪椅,邊上跟著個穿風衣的家夥。


    繪裏香女士介紹說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塚內警部,這次來調查情況,塚內警部還帶上了自己的副官。


    我定睛一看。


    是隻貓。


    而且還是橘貓。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熱烈,貓貓警官朝我這看了一眼就撇過頭去,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那張毛茸茸的臉上確實露出了紅暈。


    噫籲嚱!卡哇伊!


    塚內警官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往邊上走了一步,邊為自家副官遮風擋雨,邊開口說話了。


    “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向七海小姐了解一下情況。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具女性屍體和【剪刀手】的屍體,現在已經確定了受害者的身份。警署非常讚賞七海小姐在生命受到威脅時采取的自衛行為,就是留下的屍體著實......不太雅觀。”


    廢話,當時我離升天就差一個小指甲蓋的距離了,哪裏還有心思去想什麽美觀不美觀。


    不過我也知道那一刀切得有點狂野,連成天擺出社會大佬樣的爆炸頭當時都快吐了。


    塚內警官好像誤會了我的表情,因為他立刻又說道。“別擔心,七海小姐,你,包括後來的爆豪同學,行為都隻是出於自衛目的。【剪刀手】威脅性極大,又能力特殊,在那種狀況下判斷需要進行自我保護而使用個性傷人並不違反現行的個性法。”


    “警署還在考慮表彰你們呢。”貓貓警官在旁邊插嘴。


    哦,就像上次表彰爆炸頭一樣是吧,也挺好,不是說出名的英雄在學生時期就有事跡傳出了嗎,把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切片了應該也算是個事跡吧......


    等兩個警官問完話離開後,我陷入了沉思,倒是繪裏香女士把輪椅推到我身邊,上來就彈了我一腦蹦。


    “痛痛痛痛痛痛!”


    “你也知道痛啊!”繪裏香女士柳眉倒豎,“老娘都快被你嚇死了!”她指指自己脖子上的一大塊燒傷和纏著繃帶的手臂。“看見沒?你媽我當時聽說你出事了,一哆嗦就弄成這樣了,在歐爾麥特麵前丟臉丟大了!”


    “......媽?!”


    “幹嘛?”


    “你看到我男神了?!!!!”


    “對啊,當時差點被卷進二次爆炸,正好歐爾麥特在那裏,他一個人就把爆炸源抱到了天上,真是個男人啊......我還給你要了簽名。”繪裏香女士感慨萬千。


    我熱淚盈眶,一時說不出話來。


    心情激蕩間,隻聽得她又幽幽說道——


    “說起來,你這事鬧得很大,加上滅火畢竟有幾分交情,歐爾麥特原本還和我說準備來看看他的小粉絲的,隻是我擔心你現在身體吃不消,就給回絕了。怎麽樣,女兒,你媽我貼心不?”


    ......


    媽,你真是我親媽。


    ※


    住院第三天,愈發愈發半死不活的我見到了哭得稀裏嘩啦的小天使。


    綠穀出久一手提著紙袋,一手抱著個歐爾麥特兔子玩偶衝進了病房,那眼淚噴泉嘩嘩地流,一刻都沒停過,眼見著都快把整個第一醫院都衝走了,簡直讓我懷疑他會不會脫水而亡。


    直到他坐在病房裏哭得開始打嗝,我才終於說得上第一句話。


    “你別哭啊,出久,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又沒缺胳膊少腿什麽的——”


    綠穀小天使於是哭得更厲害了。


    他一邊哭,一邊把袋子裏的課堂筆記都掏出來,然後又哭著把兩百斤重的歐爾麥特兔沙袋玩偶放在我枕頭邊。


    眼看床頭都陷下去一塊,我有心想問他的健身教練最近又幹了什麽,但想想體能有進步也是大好事,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沒問出口。


    小天使在我病房裏坐了差不多兩小時。


    他講了講這幾天學校裏發生的事,又講了講我落下的課,看得出來全程他都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心事。


    我沒問,我知道當他想說的時候,他就會告訴我的。


    所以對他臨了出門時問出口這件事,我也毫不驚訝。


    當時綠穀出久按著門框,回頭認認真真地問:“和音,當時真的是小勝救了你嗎?”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對啊,我當時都被捅對穿了——”


    “qaq!”


    完球。


    當我的枕頭杯子床單和天花板都被眼淚噴泉淹沒時,我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在心裏反思自己為什麽要想不開。


    難道平常受的經驗教訓還不夠多嗎?


    我這嘴怎麽就管不住呢?


    要知道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可綠穀小天使卻是大海做的啊!


    ※


    住院第四天,基本已經生無可戀的我才見到爆炸頭。


    看得出來這家夥並不是很想來看我,隻是別別扭扭地跟在父母身後,爆豪夫婦慰問我時他從頭到尾都假裝四處看風景,可惜這一套對爆豪夫人半點用都沒有。


    在爆豪夫婦離開前,他們勒令我的“同學”爆豪君多留一會兒說說話。


    未來的公公婆婆為了我未來男朋友的脫單問題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好意心領了,爸爸媽媽。


    ......


    但是隻有這樣是不夠的,要是我生活的世界是本攻略小說,那爆炸頭估計就是最後的碉堡,十萬個攻略者都不見得能拿下的那種。


    沒辦法,現代社會裏天然呆天然基天然黑各種天然係應有盡有,但像爆炸頭這種天然注孤生的畢竟還是珍稀動物。


    我想想自己的條件也不差啊,英雄世家,祖輩給力,個性不弱,外形能打,胸部有料,還主動告白——


    等等。


    等一下。


    上回我告白之後,好像爆炸頭還沒有給我答案......吧?


    我頓時激動了起來,開始用熱烈的眼神示意那家夥,希望他能get到我現在的心情。


    但天然注孤生不愧是天然注孤生,在這種眼神攻勢下,爆炸頭想到的唯一一句話就是:“膽小鬼,你眼睛抽筋了?”


    ......你才抽筋,你全家都抽筋!


    我尋思躺在病床上逼問也不是個好辦法,隻能先岔開話題,這一岔開,岔得就有點沒太經過大腦。


    “上回你住院我來看你,這回我住院你來看我,看來我們和醫院有緣。”


    說完我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說的都什麽東西。


    果不其然。


    “你是白癡嗎?”爆炸頭不敢置信地問。


    好吧——好吧——


    我白癡行吧,我白癡,我不該在醫院裏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要是以後有機會繼續處對象的話得多烏鴉嘴啊——


    “你是白癡嗎?”


    就在這時,爆炸頭又叫了起來。


    “你住院和我住院是一個性質嗎,七海和音?注意用詞,你這是被揍得死去活來隻能躺平進醫院,我那是被老太婆逼得沒辦法才來意思兩天,難道你以為我和你這種廢物是一樣的嗎?”


    不好意思?你說什麽?風太大了我聽不清?


    “嗬,廢物和音,你想像我這麽強,再練個八百年吧。”


    “哦,當時不是出久去扒拉軟泥怪的話你都不用意思一下,直接就涼透了。”


    我冷笑一聲。


    他渾身一震。


    我眼看著這家夥的表情秒秒鍾就凶惡起來,不僅拿眼神淩遲我,拿微型爆炸威脅我,嘴裏還念念有詞,似乎在念叨著要不是我還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現在就要讓我好看。


    然而已經被打擊了四天的我怒極攻心,此時此刻,我隻想說一句話。


    好看你爸爸。


    死爆炸頭還在那豎眉毛吊眼角撇嘴巴做惡人臉,我調息運氣,抄起小天使送來的兩百斤歐兔抱枕,直接飛到了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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