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實在太過疲憊,季菀上車後就直接靠著車廂閉上了眼睛,打算睡一會兒。


    曾婷拿過薄被給她蓋上,以免她著涼。


    馬車很快出了城,城外是官道,這個時辰,早已沒有其他行人亦或者車輛。


    “記得到了叫醒我。”


    她怕自己睡過頭。


    曾婷道:“姑娘放心睡吧,奴婢會叫您的。”


    季菀便真的睡了。


    官道雖寬敞卻並不平坦,馬車有些微的顛簸。季菀大概是太累,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就這麽一路睡到了家門口,她也睡足了。


    下車後,她再次對著陸非離道謝。


    陸非離目光隱在夜色裏,道:“以後盡量別晚上出門,我不是次次都能趕過來的。”


    季菀心想如果不是你突然跑來,我怎麽可能大晚上的回家?當然這話她是不敢說出來的,恭敬道:“是。”


    明顯言不由衷。


    陸非離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又想起那夜她像個小貓一樣顫抖的躲在他懷裏。沒有恭順沒有奉承,那是她真實的另一麵。


    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進去吧。”


    說著話,他便打馬調轉了個方向,他知道自己不走,她肯定也不會進屋。


    周氏早得了門房的稟報,知道女兒回來了,連忙穿了衣服起身。


    “怎麽這會兒回來了?”


    待聽說陸非離親自送女兒回來,周氏更為驚異。


    “世子一個人來的?”


    季菀點頭,“嗯。”


    周氏看了女兒半晌,最終隻是輕輕道:“去洗漱睡覺吧。”


    她看著門外漆黑的夜色,神情晦暗不明。


    ……


    先前在馬車上睡了會兒,季菀現在毫無困意,便沒有熄燈,就這麽躺在床上,直到後半夜才漸漸覺得有些犯困。剛闔上雙眸,就聽見窗外吱嘎一聲。


    夜深人靜,季菀嚇了一跳,抬頭看見窗戶開了一條縫隙,大約是風吹的吧。


    她如是想著,便起身去關窗戶。突然一隻手擋住了窗扉。


    季菀險些就要驚呼出聲。


    “別喊,是我。”


    熟悉的聲音響起,季菀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叫戛然而止。她驚魂未定的盯著靠在窗外的陸非離,“你、你怎麽在這?”


    驚嚇之下,她都忘記了用敬稱。


    隨即聞到空氣裏傳來一股血腥味,她瞪大眼睛,擔憂道:“你受傷了?快進來,等等,別翻窗,從門口進。”


    她沒有讓丫鬟守夜的習慣,守衛又都是他的人,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未驚動其他人。


    找出藥箱後,見他還站在原地不動,似乎在發呆。不由皺眉,“傷太重走不了了?”


    陸非離收回目光,幹咳一聲,“你先把衣服穿好。”


    季菀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起來關窗戶,身上隻著了裏衣。此時被他這麽一說,登時紅了臉。連忙從屏風上拿過大衣匆匆披上,“你、你轉過去,不許看。”


    陸非離輕笑一聲,耳根子那抹紅暈漸漸淡去。他按著窗台,輕輕一翻便進了屋。


    季菀瞪著他,隨後見他左肩衣服顏色略深,顯然是被血浸染的。頓時也顧不得與他置氣了,“把衣服脫了。”


    她一本正經的說著正常情況下十分露骨的話,神色沒有半分羞赧和不自在。


    這個時候,她隻是大夫。而他,隻是她的病人。


    陸非離眉心微蹙,他原本是不打算來找她的,但那暗箭有毒。軍營路遠,他不確定自己能否撐到那個時候。所以隻好究竟來了周宅。


    “還愣著做什麽?脫啊。”


    季菀見他動,也忘了什麽尊卑,斥道:“真想血盡而亡不成?”


    陸非離很想提醒她,哪怕是大夫,也不能對一個男人毫無防備。但見她雙眼圓瞪,盛滿了擔憂焦急之色,登時什麽也不想提醒了。


    “我沒力氣。”


    他究竟在榻上坐下來,語氣聽起來的確有那麽幾分虛弱。


    季菀隻當他傷得太重,連忙走過去,從他領口將衣服剝開,裏頭薄衫早已被血染得一片紅,中間則呈現黑色,顯然是中毒之兆。


    她取過剪刀,將那塊衣服從中間剪開,隱約看見傷口是一個小洞,應該是暗器所傷。


    看周圍的膚色,中毒起碼有半個時辰了。


    “我要先給你施針抑製毒性,你躺著別動。”


    陸非離先前本來是逗她的,沒想到她直接過來扒自己的衣服,他被小姑娘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怔。下意識的後退,剛要開口說自己來,她卻已轉身,很快又找了把剪刀,哢嚓就剪破了他胸前的衣服。


    小姑娘隻是在行醫救人,完全沒有所謂的男女之防。


    陸非離自矢的一笑,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然後她低下頭來,說話的時候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側,帶來些微的癢意。


    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時候格外脆弱,他竟有些依賴她施針的時候手指與肌膚相觸時短暫溫暖的感覺。


    他不由得微微眯了眼,卻見她起身要走,下意識伸手抓住她的手。


    “你去哪兒?”


    季菀沒多想,“我先給你止住了血,抑製了毒性蔓延,但要解毒上藥,得先把傷口清洗幹淨。所以我出去打水。”


    陸非離目光微閃,“別驚動了旁人。”


    不用他說季菀也知道,大半夜的,一個男人闖入她閨閣之中,若傳了出去,她就別活了,直接一根繩子上吊算了。


    屋子裏沒盆,她隻好找了個花瓶,去後院井裏打了水,再抱著走回去。


    她把茶壺裏的水倒在窗外的地上,再從花瓶裏把幹淨的水往茶壺裏倒。


    水從壺嘴裏出,慢慢傾瀉,另一隻手取來幹淨的帕子擦拭。


    如此重複數次,才把傷口邊緣的血跡清洗幹淨。


    她又用銀針沾了傷口上黑色的血,滴在被子裏,以水暈染開來,放在鼻息間聞了聞,心裏有了底。隨後她又皺了眉頭,麵上現出為難之色。


    “如何?”


    陸非離把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不能解?”


    “不是…”季菀看著他,“我這裏缺了幾味藥材。如果你早點來,我倒是可以直接用銀針給你把毒性全都逼出來,但你中毒時間太長,逼不出來了,所以我隻能給你抑製毒性蔓延。再用藥外敷內服,很快就能解,現在…”


    她看向上身半解神色微白的陸非離,咬了咬唇,心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就當報答他多次相助以及那次的救命之恩吧。


    於是她一咬牙,“你把眼睛閉上。”


    陸非離挑眉,“為何?”


    “給你解毒啊。”


    “你不是說…”


    “閉嘴!”


    從來乖順的小姑娘突然露出了利爪,幾步走過去,一隻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隨即低頭,唇貼上他傷口。


    “你…”


    陸非離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她的舉動驚得失了聲,渾身立即僵硬如石。


    眼睛看不見,感官就變得異常敏銳。


    她的唇貼著他胸口,隨即偏頭,將口中毒血吐掉,又埋頭繼續吸。


    原來她是以這種方式給他解毒,怪不得…


    陸非離被她掌心覆蓋的眼睛,露出複雜之色。


    季菀才不管他此刻心情,周而複始七八次,吐出來的血總算是紅的了。


    她這才鬆了口氣,收回了手,卻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起身去翻藥箱,找出止血藥,低頭給他上藥,包紮。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一句話沒說。


    兩個人都沉默著,空氣裏有什麽在蠢蠢欲動。


    等包紮完畢,她停下來。


    尷尬,在兩人之中不斷蔓延。


    “你…”


    “我…”


    兩人同時出聲,四目相對,季菀率先移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水,“大部分的毒素已經被我吸出來了,但還有些微餘毒在血液裏。你回去後,讓大夫給你開一些清毒的藥,你身體素質好,兩三天也就沒事了。”


    陸非離嗯了聲。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季菀忽然有些煩躁,猛的站起來,盯著她,快速說道:“我剛才隻是為了給你解毒,你可不要誤會。”


    陸非離眨眨眼,“誤會什麽?”


    季菀一呆。


    陸非離輕笑,想要坐起來。季菀立即按住他的肩,“你做什麽?中了毒流了那麽多血,你現在很虛弱知不知道?不能妄動…”


    說完後發現自己此刻的舉動很是曖昧,又立馬放開,不自然的轉開了目光。


    陸非離看見她麵上那一抹淡淡紅暈,眼神裏劃過溫軟笑意。


    “你的意思是,我今晚走不了了?”


    “當然,重傷遠行,又做了翻牆等劇烈運動。幸虧是那暗器距離心髒還有兩寸,不然你早…”季菀下意識接口,說到一半忽然又意識到不對。他走不了,豈非就要留下來?在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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