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重地,輕易不調兵遣將,這次卻調派了一千禁軍。這麽大的陣仗,立即在京城引起一片嘩然。


    禁軍呼啦啦從北門出,立即將山下已被圈下的村莊全都包圍,其中一隊人馬去了金縣府衙,二話不說,將金縣縣令極師爺捕快等全數羈押,並查抄封鎖縣衙,陸二郎便在其中之列。


    別院的主人賈員外,也在家中被捕。


    五百步軍將那座別院翻了個底朝天,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室,並且在地下室裏發現許多民工和大量鐵器和火藥,還有熔爐,兵器圖紙等。


    此情此景,已無需審問。


    修建別院隻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冶煉兵器。


    私造兵器,乃大逆之罪。


    誰那麽大膽子?


    明德帝知曉後雷霆震怒,令刑部主審,大理寺協助其徹查。


    禍不單行。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被罰守皇陵的二皇子策反逃走了。


    “逃走了?”


    季菀得知這個消息也驚得變了臉色,“駐守皇陵的不是有三千軍麽?全都被二皇子給策反幫他逃走?再說,禁軍二十萬,單駐守京城的就有十二萬,且還有皇營軍,四麵圍得水泄不通,他怎麽逃走的?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猛的站起來,“皇營軍負責守衛京城四城門,二皇子就這麽無聲無息的逃走,那我父親豈非會被問罪?”


    蕭時是皇營軍統領。


    一個戴罪在身的皇子,帶著幾千軍馬逃走,這就等於直接造反了。那蕭時,說得輕點是懈怠之責。可若說得重些,就是與二皇子裏應外合的幫凶。


    若真如此,整個蕭家都得獲罪。


    母親和弟弟妹妹們也難逃一劫。


    “不行,我得回一趟蕭府。”


    “哎,嫂子…”


    陸非煙連忙追出去,剛到苑門口,便見到了急急回來的陸明和陸大郎身邊的侍衛陸陽。


    “三少夫人。”


    陸明道:“您現在不能回蕭府。”


    “為什麽?”


    季菀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二皇子策反,已逃離京城。”回答的是陸陽,他清冷的語氣裏也有著幾分焦灼,“姚相在府中自盡,禁軍在書房裏找到姚相生前與國舅的往來信件,信中內容,正是委托國舅協助二皇子逃離…”


    季菀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嫂子。”


    陸非煙連忙上前攙扶,急急道:“然後呢?皇上信了嗎?”


    “搜查相府的禁軍中,有大公子,他脫不開身,隻好派屬下回來報信。鐵證如山,皇上便是想要偏私,朝中也必會有人參奏國舅。在最終定罪之前,國舅至少也會是一個懈怠之過,輕則杖刑,重則降職。無論如何,必會被禁足。您現在回去,根本就進不了大門。”


    密謀造反,那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蕭家的九族,自然包含姻親。從前的魏家,現在的餘家,周家,以及陸家。就連和妹妹季容定親的葛家,若不想被牽連,都必然會選擇退親。


    姚相夠狠,不止幫自己的侄兒逃走,還不惜犧牲整個姚氏一族,來為二皇子鋪路。


    季菀臉色發白,聲音都在顫抖。


    “陸明,世子呢?”


    “世子已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去了東宮和太子商議,他讓屬下傳話,國舅擔任皇營統領多年,一直盡忠職守,從未有過紕漏。宮裏又有皇後和太子作保,皇上不會輕易給國舅定罪。少夫人請稍安勿躁,靜等世子回府。”


    “嫂嫂,三哥都這麽說了,那定是有把握,你現在回去也是徒勞,不如安心在府中等候消息。”


    陸非煙安撫的說道:“走,我送你回去。”


    她給旁邊的曾婷使了個眼色,曾婷立即上前扶著她另一隻手,緩緩往回走。


    季菀心神不定的往前走。


    繼父素來小心謹慎,朝中文有外祖父和兩位舅舅,武有公爹安國公從中斡旋,再加上皇後和太子,皇上便是震怒之下失去理智,也總會給幾位老臣麵子。


    至少會拖延時間。


    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


    季菀在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能亂,神情卻還是忐忑不安,恍惚中不小心踢到門檻,整個人都往前撲去。


    “嫂嫂小心…”


    “少夫人…”


    身邊一眾驚呼四起,手忙腳亂的將她扶了進去。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手指冰涼。


    陸非煙眼中滿是憂色。


    其實陸家和周家還好,一個公爵勳貴,世代忠良。一個世代清貴,老太師還是當今聖上的授業恩師。聖上是個仁君,即便蕭家被定罪,周家和陸家受到的牽連也不會太大。這些,連陸非煙這個養在深閨的貴女都想得通透。但作為當事人,任誰碰到這樣的大事,都不可能心如止水無動於衷。


    畢竟蕭府內,還有季菀的生母和三個親弟弟一個親妹妹。


    “嫂嫂,我剛吩咐人去熬了安神湯,你喝完就睡一覺,等睡醒後三哥就回來了。別胡思亂想,不會有事的。”


    季菀躺在床上,臉色已漸漸平靜。


    二皇子是兩年前被罰守皇陵的,當時的罪名是對先帝不敬,但這隻是官方的說法,事實是通敵賣國。


    明德帝念及父子之情,未處死刑。可知內情的人,都知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被赦免。所以姚嬪在宮中吃齋禮佛,姚相在朝中低調做人,生怕一個不注意惹來殺身之禍。如今二皇子逃脫,顯然是姚相相助。


    為了這一天,他們籌劃了兩年。


    若非那日她發現杏花村村民欲聚眾鬧事心中懷疑,讓陸非離查出了端倪,打草驚蛇,二皇子應該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逃走。那些兵器,還未冶煉完成。


    即便如此,姚相依舊能在臨死之前咬蕭時一口,城府不可謂不深。


    “父親不會有事,但大燕馬上會發生內亂了。”


    她突然悠悠開口。


    “嗯?”


    陸非煙怔了下,“嫂嫂,你說什麽?”


    季菀盯著帳頂,已將腦中混亂的思緒整理清晰,“陛下並非昏君,當年二皇子是如何被罰的,咱們心知肚明。那次救你我的,就是父親。皇上便是一時怒極未能想到,也會有人提醒。而且當初負責調查此事的,是你哥哥。二皇子,姚相,與蕭陸兩家是死敵。等皇上想到這一層,便會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姚相的離間之計。姚相是兩朝元老,深知皇上的脾性,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可他依舊寧願犧牲全族,也要助二皇子逃脫,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拖延什麽時間?”


    陸非煙本還在想該如何安慰她,冷不防她這麽快就恢複理智,且條理清晰,暫時跟不上她的速度。


    “二皇子策反逃走,乃大逆。陛下急怒之下,必定會第一時間遷怒駐守京城四門的皇營軍。皇營軍駐守如此薄弱,便代表著很有可能被攻陷。陛下如何不惶恐?當一個人的性命受到威脅,對任何人的信任都會削弱。那麽追擒二皇子的重任,就會交給別人。換營,調遣兵馬,堵四門,這一係列安排下去都是需要時間的。而早有準備的二皇子,必已逃離至安全地帶。”


    季菀目光深黑,“他手上本就有三千軍,逃離駐紮的地方必也是姚相早已為他安排的。在朝廷聖旨下達之前,他可以迅速的鎮壓當地官員,將地方軍收為己用。若我沒猜錯,他會主動出擊,先攻下周圍州縣,擴充兵馬鞏固實力。這兩年國泰民安,未有大事。而姚相老謀深算,不知已在私下裏做了多少準備。那些兵器,就是一個信號。既已在冶煉兵器,那就說明他們早已私自屯兵。可能不多,卻必是精銳。”


    她長歎一聲,“姚相這是做的兩手準備。一邊為二皇子策劃逃跑路線以及後路,一邊又用自己的死製造內亂。等朝廷的大軍出動之時,二皇子已有一定實力。一場內戰,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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