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季遠不算小人之心,季菀的確是要千方百計阻止他為官。


    這個三叔,虛偽自私,冷漠絕情。為了往上爬,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如今隻是個平民,就這麽蹦躂。如果真做了官,不定怎麽為禍一方。


    所以她早就讓人去查季遠的行蹤。


    不得不說,季遠的確有些本事,在風評那麽差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搭上武陽伯府,可見其心機之深。


    說起這武陽伯府,先祖也是開國功臣,封了侯爵。傳至如今,後代子孫沒出息,降級成伯。如今在朝中,也就是領個虛銜職位。雖說沒落了,但畢竟也是世家府邸,人脈還是有的。


    於平民而言,可是一座大靠山。


    季菀還記得,她剛回北地的時候,那些拜帖之中,就有這個武陽伯府。


    武陽伯府在青林縣,與登縣隔了兩個縣。在北地,季菀還是有一定名氣的,那些想要登門拜訪的夫人們,也肯定會事先打聽。武陽伯府既有討好奉承之心,應該不會接納季遠才是。


    然而讓她詫異的是,武陽伯府還真的為季遠打開了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自打我回北地的那天開始,這武陽伯夫人已經遞了三次拜帖了。武陽伯不知道我和三叔不和?”


    自從她回絕了所有拜帖,那些個貴太太們也知趣,唯有這個武陽伯夫人,見不到她不罷休,隔兩天就派人送拜帖,熱絡得季菀都有些招架不住。


    “應該是知道的。”


    向凡道:“世家大族們都有一定的人脈,隻要稍加打聽,就能知道您的來曆。不過說起來,武陽伯夫人自三日前遞上拜帖後,便消停了許多。”


    “少夫人。”


    白風大步走進來,道:“管家來了,說有要事稟報。”


    “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管家入內,躬身道:“少夫人,老奴打聽清楚了。武陽伯的嫡長子投了軍,在軍中犯了軍規,世子要將他踢出軍營。武陽伯夫人之前頻頻遞拜帖,應該是想求您說情的。武陽伯親自求到國公爺跟前,國公爺給武陽伯麵子,才將他留了下來。前幾日,他卻又因醉酒,險些燒毀糧草。世子知道後,當場將他斬殺,送了回去。武陽伯隻這一個嫡子,就這麽沒了,必是恨極。”


    季菀明白了。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之前自己一再拒見武陽伯夫人,隻怕這夫妻倆早就怨恨在心。如今兩人的兒子又死在陸非離劍下。這夫妻倆,可不得恨死她和陸非離麽?為季遠敞開大門,便是報複的開始。


    不過武陽伯無論權勢地位,都與安國公府相差甚遠,拿什麽報仇?


    “派人盯著武陽伯府,有什麽消息,隨時來報。”


    “是。”


    季菀想了想,又道:“還有,去查一下青林縣縣令,他有妻妾幾何,越詳細越好。”


    “是。”


    管家領命去了。


    季菀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紅木桌,神情若有所思。


    ……


    武陽伯府。


    “我的兒,你死得好慘啊…”武陽伯夫人還未退下孝服,哭得撕心裂肺,“你才二十五歲,就這麽走了,可讓我怎麽活啊…”


    她的兒媳越氏也滿臉悲色,紅著眼小聲安慰她,“母親,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夫君在天有靈,也不願您如此悲傷…”


    武陽伯夫人哭得更肝腸寸斷,她咬著牙,“我風家祖上也是開國元勳,隻不過出身比他陸家差了些,如今竟遭如此毒手。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母親。”


    越氏抓著她的手,道:“夫君是犯了軍規才被處置的,並非私仇…”


    啪--


    武陽伯反手就給了她一耳光,“什麽軍規?他陸家號稱治軍嚴謹,卻走後門把自己的小舅子安排進了司庫負責糧草,讓我兒去前線作戰,這分明就是有意要害我兒。糧草險些失火那是糧官的責任,與我兒何幹?陸非離為了給他的小舅子脫罪,就拿我兒當替罪羔羊,生生將他斬殺。他陸家徇私枉法,我要上京告禦狀。”


    “母親…”


    越氏捂著被打紅的臉,淚眼盈盈的看著她。蕭瑞乃當今皇後的侄兒,蕭家嫡長子,才十四歲的年紀,便是於公,陸家父子也是不敢讓他上戰場的。說是從軍,也不過就是跟著曆練曆練罷了。況且,蕭瑞也就是在司庫打下手,並無職位。夫君醉酒險些燒了軍需糧草,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那也是殺頭的大罪。


    可如今婆母震怒,素來伏低做小逆來順受的越氏也不敢再勸,低著頭走了。


    跨出大門,身後震天的哭聲擋也擋不住。


    死了丈夫,越氏也傷心難過,但她早就打聽過前因後果,知道此事是夫君的過失,怨不得他人。


    她自己的夫君,她了解。


    誌大才疏。


    當初公公安排他去軍營,本來就是讓他做個巡城士兵,或者守衛兵。將來陸家退敵後,也能跟著沾光。有祖上的蒙陰,以及這些年風家積澱下來的人脈,公公隻需要打點下,就能為夫君在朝中謀個虛職,做個富貴閑人,伯爵之位就能繼續傳下去。


    可夫君不安分,入軍沒幾日就跟人起爭執,後才被調派去前線。上次一戰,還受了傷。


    此次糧草險些被燒一事,說是不小心,越氏卻覺得,沒準兒是夫君故意的。


    她的夫君,是個氣量狹小的人,嫉賢妒能。


    風家和陸家祖上都是開國大臣,陸家蒸蒸日上,風家卻日益衰敗。陸非離年僅二十一已是上將軍,她的夫君,二十五了卻一事無成,在軍營裏也處處不如意,還被責罰。


    如何不恨?


    司庫都有重兵把守,豈是一個醉酒之人輕易能動得了的?


    八成醉酒是假,刻意報複是真。


    陸、風兩家祖上頗有交情,大底是因如此,安國公父子才未曾將此事鬧大,隻是將罪魁禍首斬殺以儆效尤。公婆若是因喪子而心懷怨恨,意圖報複,怕是會給整個風家帶來滅頂之災。


    越氏是個膽小的女人,但她明事理,懂得大是大非。


    她回去後就寫了封信,對自己的貼身丫鬟吩咐道:“讓你爹去趟延城安國公府,替我將這封信交給世子夫人。記得,一定要親手交到世子夫人手上。”


    丫鬟接過信,鄭重保證,“夫人放心吧,奴婢一定會將您的話一字不落的轉告父親。”


    “嗯,要小心行事,別走漏了消息。”


    “是。”


    ……


    前廳。


    曆經喪子之痛的武陽伯仿佛老了十歲般,耳鬢頭發花白,神情悲痛。他冷眼看著站在中央的季遠,“說吧,你要如何為老夫解憂?”


    季遠不卑不亢的抱拳行了個禮,“想必伯爺知道,如今的安國公世子夫人,是小人的侄女兒。她本出身貧賤,卻以色魅人,十二歲開始就與安國公世子私相授受,時常登門拜訪。伯爺可能有所不知,我這侄女兒,頗有手段。不僅毫無羞恥之心,且對長輩不敬。小人的母親,就是被她害死的。小人被奪科考資格,也是她從中作梗。她和她的母親,欺騙聖上,連連封賞,一步步從一個貧農做到今日的貴婦人,實可謂是城府深沉,令人心驚。我喪妻喪母,前程無望,無奈之下被迫入贅袁家,膝下一雙兒女也伏低做小受盡屈辱。小人落到如此地步,便是我這侄女兒一手造成。她與她那夫君聯手,做了不知多少惡事,害了多少人。小人隻是其中之一。隻是沒想到,她那夫君,竟也色令智昏,為她驅策。這次貴公子之死,必是他陸家鏟除異己的陰謀。小人早前深受其害,自不願貴府再次蒙受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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