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命人叫來采香。


    采香聽聞兄長竟跑來鬧事,也是又驚又怒,當即跪下,道:“國公夫人,奴婢是心甘情願賣身為奴的,並非逼迫。九夫人救奴婢於水火之中,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斷不可能有旁的心思。奴婢尚在家中時,也並未有過婚配。奴婢句句屬實,請國公夫人明察。”


    “我知道。”


    季菀神情淡淡,“起來吧。”


    采香心中惴惴,雙手緊張的拽緊衣擺。


    “此事因奴婢而起,奴婢願意出去解釋清楚,還國公府清白。”


    “不必。”


    季菀語氣平平,根本不將這事兒放在眼裏,“刁民鬧事,自有律法裁決。你非家生子,奴契都是在京兆尹府備了案的。你兄長不識其中關竅,自作聰明的想要以流言向我陸家勒索錢財,殊不知大禍已臨頭。”


    采香震驚,結結巴巴道:“國…國公夫人…”


    季菀平靜飲茶,看也沒看她一眼,神情淡得仿佛在說今日的天氣。


    “你不忍心?”


    采香一個哆嗦,說不出話來。


    季菀抬頭微笑,目光裏沒有半分壓迫,“他將你視作物品,賣去給人做妾,你不恨他嗎?”


    “恨。”


    采香誠實的點點頭,“但是…但他總歸是奴婢的親哥哥,奴婢…”


    “采香。”


    季菀端靜而坐,語氣仍舊不見波瀾,“有些事情,沒有兩全之法。做錯了事的人,總歸要付出代價。國公府縱然權勢滔天,不屑於宵小之輩斤斤計較。但是,也不會眼睜睜任由旁人詆毀汙蔑。你兄嫂苛待你,發賣你,甚至上門勒索,不過就是算準了你心軟,算準了你的不忍心而已。他們都覺得,你在九夫人那得臉,就算今日鬧事,看在你的麵子上,九夫人也不會計較,所以才敢這般的肆無忌憚。你能忍,是因為念著血脈親情。可我陸家,於你隻有恩,沒有怨。於你的兄嫂,更是毫無關係,憑什麽他弱就有理?昨日裏你嫂子在側門處鬧了一場,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就是因為國公府太過寬慈,未曾追究,他們才得寸進尺。”


    她麵無表情,“既然他口口聲聲說國公府仗勢欺人,我怎好讓他失望?”


    采香怔怔看著她,隻覺得一種無形的威嚴和氣勢從這個女子身上散發出來,讓她凜然畏懼,不敢冒犯。


    過了會兒,一個丫鬟走進來,恭敬道:“啟稟國公夫人,京兆府尹已親自帶人朝國公府而來,您是否要去見見?”


    季菀嗯了聲,起身道:“走吧。”


    她一聲令下,呼啦啦一大群丫鬟羅列跟隨,神色皆是一臉敬畏。


    采香這才知曉,什麽是真正官夫人的氣派。


    ……


    國公府大門口。


    一身麻衣的青年男人姿勢不雅的坐在地上,周圍擠滿了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侍衛也不能強行驅離,若是傷了人,就更說不清了。


    好在沒多久,京兆府尹帶著一隊官兵來了。


    門房和侍衛都鬆了口氣,管家忙上前行禮,說明了原委。


    坐在地上的男人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有點懵。他想過如果陸家人直接驅趕,他就假裝摔倒或者受傷,到時候眾目睽睽,陸家必然理虧。可是沒想到,陸家人不直接動手,而是驚動了官府。


    如今該怎麽辦?


    此時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


    所有人都抬頭望過去,隻見一錦衣華服的貴婦人正由七八個丫鬟簇擁著走來。她滿身貴氣令人不敢直視,所有人都下意識垂眸,生怕自己的目光會冒犯到她。


    管家連忙上前,彎著腰行禮。


    “小的見過國公夫人。”


    她有誥命在身,京兆尹也恭敬的抱了抱拳。


    “下官拜見國公夫人。”


    百姓們早就噤了聲,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季菀含笑點頭,“區區小事,還勞煩大人親自跑一趟,實在叨擾。”


    京兆尹客氣道:“下官身為京城父母官,凡有不平事,皆是下官本分,何來叨擾一說?此人姓郭,家住通口巷,嗜賭。不久前還因欠下賭債而將其妹賣與人為妾,幸得貴府九夫人仗義援手,其妹郭采香自願賣身為奴,契約在府衙早有備案。”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圍觀的百姓聽到。


    坐在地上的男人早已滿頭大汗,心知今日討不了好,站起來便要逃。


    “抓住他!”


    京兆尹一聲令下,十來個官兵立即嚓嚓拔出佩刀,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男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麵無人色,砰砰磕頭求饒。


    “小人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


    京兆尹麵色冷峻,“帶走。”


    枷鎖上身,刀在頸側,死亡的威脅近在咫尺。男人嚇得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地上漸漸蔓延出黃色的液體。


    圍觀的百姓立即捂著鼻子後退,滿臉嫌棄。


    男人嚇得忘了求饒,兩個官差已將他提了起來,人群自動散開。


    京兆尹再次向季菀抱拳行禮,“國公夫人受驚了,下官定會仔細盤問,讓此等刁民受到應有的製裁。”


    季菀微笑道:“現下太平,但總有些宵小之徒不自量力,妄圖作亂。大人重任在肩,不可輕忽啊。”


    這話是說給京兆尹聽的,也是說給街頭百姓聽的。


    生活在底層的人,仰望羨慕世家門第的富貴氣派,渴望與之攀扯上一丁點的關係,便可鹹魚翻身,一生富貴。似采香兄長這樣的蠅營狗苟之人多如牛毛。自以為有點小聰明,就想著分一杯世家豪門的羹。


    何其幼稚可笑。


    今日隻是個警告,也是殺一儆百。


    真正的權貴,不接受來自任何勢力或者陰損手段的威脅與逼迫。一旦挑釁,必是死路一條。


    百姓們都失了聲,人人臉上寫著敬畏與膽顫。


    ……


    季菀浩浩蕩蕩的來,也浩浩蕩蕩的回去,她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容珊那,隻說了一句話。


    “采香我帶走了,今後她就在我身邊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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