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行要去軍營曆練,沒想到,太子居然也有這個想法。


    “皇後娘娘答應了?”


    晏子染道:“一開始自是不答應的,但父皇點了頭,母後便也沒話說了。”


    陸知行道:“你早便入住東宮,如今不是已在學著處理政務,怎麽想著要去軍營?”


    “在京城這一隅之地,看見的也隻是這一方繁榮,不知民生疾苦,如何急民之所需?”身為東宮太子,將來的君主,晏子染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北方艱苦,聽說得再多,也不如自己切身體會一番來得實在。父皇曾經便去北方賑災視察過。他說,我生來金尊玉貴,錦衣玉食,若不吃點苦頭,如何能懂得底層百姓的艱苦?將來怎麽做一個好皇帝?去軍營也好,還能強身健體。省得日後一丁點小病小痛的,都得躺上個十天半月,忒嬌氣。”


    陸知行笑笑。


    “我爹也是這麽說的。在家裏一堆丫鬟婆子伺候著,自己什麽都不會。將來若真有戰事,去了軍營,怕是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如何上陣殺敵?而且北方還是我娘的家鄉,我也早就想去看看。”


    晏子染負手慢慢走著,“這京城是好,繁花似錦,熱鬧非凡。可呆久了,也膩。換個地方,也換換心情。”


    陸知行點頭,表示認可。


    “對了。”晏子染仿佛不經意的問,“你就這麽走了,你家寶貝妹妹舍得?可有哭鼻子?”


    陸知行不動聲色。


    “她現在大了,學會裝老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阿鳶和阿桓的影響,大道理一套套的,跟個小大人也似。哭鼻子不見得,沒心沒肺倒是看出來了。”


    晏子染眼中帶上些許笑意,“是嗎?我可記得她小時候愛哭鼻子得很。一哭就停不下來,怎麽哄都不行。”


    “那時候太小,又養得嬌氣,在家裏所有人都寵著她,撒嬌賣乖運用自如。現在長大了,再哭哭啼啼,可不就是被人笑話了麽?”


    “她才十二歲,還是個小姑娘,活潑嬌氣些也沒什麽,誰會笑話?”


    陸知曦小時候活潑可愛,嬌俏靈氣,見了誰都一張笑臉,十分討喜。這兩年漸漸長大,倒是失了幾分天真無邪。


    “十二歲不小了。”


    明年就可以議親了。


    這話陸知行沒說。


    早兩年隻是皇後單方麵的有讓妹妹做太子妃的念頭,這兩年瞧著晏子染似乎對妹妹關注也頗多。妹妹雖聰慧,但到底尚且年幼,不曾察覺。他這個旁觀者,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太子外出曆練也好,少了接觸,也就無形中斬斷某些糾纏。


    晏子染一陣沉默。


    “不去跟子欣道個別嗎?”


    自己親妹妹的心思,晏子染多少還是清楚的。


    陸知行沒吭聲。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青梅竹馬,未必就能攜手餘生。就像曾經的父皇和…他看了眼陸知行,陸家的人,還真的就是比常人分外特別些。


    ……


    晏子欣還是從親哥哥口中得知心上人要去北方軍營曆練的事兒。


    心中自然難受非常。


    從小養在深宮的嬌嬌公主,其實也是接觸過不少世家公子貴女的。隻是與陸知行相處的時間更多些。日久生情,大底說的就是如此。


    陸知行是國公府世子,小小年紀就做了東宮伴讀,兩人稱兄道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他的為人,晏子染自是再清楚不過。


    出身好,長得好,文武雙全,也無什麽不良嗜好,更是心懷大誌,有責任心。


    這樣的好男兒,世間幾個女子能拒絕得了?


    十三歲的晏子欣,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會對這個竹馬動心也在情理之中。隻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如今心上人又要遠赴北地,明顯就是在躲著她,她就更傷心了。


    她是公主,可也不能逼著人家娶她啊。


    再說了,陸知行的出身,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哥兒能比的。便是父皇,也不可能強行賜婚。


    鬱悶傷懷,晏子欣竟是病了。


    陸知曦還去看過她,回來後與兄長說了。陸知行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翌日便背著行囊離京了。


    陸知曦私底下吐槽哥哥,“真是無情。”


    恰好被季菀聽見了,“什麽無情?”


    陸知曦尷尬,經不住母親的審問,隻得老實招了。


    “二公主?”


    季菀有些驚異。


    因著早些年皇後和陛下較勁兒,季菀一直將心思放在長女和太子身上,時刻關注著兩人的動態,倒是忽略了長子。


    兒子自小就懂事,尤其入宮做了太子伴讀後,越發穩重,幾乎無需季菀過多操心。卻沒想到,這經常在宮裏行走,竟是招惹了二公主芳心暗動。


    長子還小,季菀暫時沒考慮他的婚事。當年陸非離和她定親的時候,也是快二十了。


    行哥兒才十五歲,不著急。


    偏偏公主看上了他。


    季菀想了想,還是將這事兒告訴了陸非離。


    陸非離神色如常,“如果行哥兒真娶個公主回來,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季菀怪異的瞅他一眼,“隻要他自己喜歡,娶誰我都不反對。當然,如果他不喜歡,我也不會硬逼著他娶,公主也不例外。”


    “那不就得了?”


    陸非離淺笑,“他若是真不願意,陛下不會強行賜婚,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季菀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


    陸非離又道:“反正他現在也去北地了,年輕人,就是要經事兒才會成長。若他自己也有那個意思,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沒有,也沒人逼他。你呀,就是操心得太多。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何必管得太多?”


    季菀看他一眼,“那如果,太子也對曦兒動了心思呢?”


    陸非離依舊氣定神閑,“隻要曦兒不願,誰動心思都不行。”


    季菀笑了。


    “也就你敢說這種話了。”她撐著下巴,道:“曦兒還小,母親慣來最喜歡她,便是到了議親的年紀,怕是也不著急,定要多留她幾年。以前我覺得曦兒的性格不適合宮廷,現在看來,她好像對毓寧家的公子比較感興趣。”


    陸非離揚眉,“她才十二歲,你確定?”


    “你別小看你的寶貝女兒。”季菀則道:“你那寶貝兒子藏得那麽好,都給她知道了。別看曦兒年紀小,懂得可不少。”


    陸非離笑笑。


    “現在不擔心行哥兒在外吃苦了?”


    季菀翻白眼,“擔心有什麽辦法?擔心我也不能把他拉回來關家裏啊。等他在外呆一年,回來應該長高了。哎,說起來,我也好多年都沒回北方了。”


    陸非離沉默半晌,“等下半年,我請纓視察北地,帶你回去看看。”


    季菀一愣,而後失笑。


    “我隻是隨便說說,別太當真。再說了,阿鳶和阿桓他們都還小,我也不放心啊。”


    “府裏那麽多人照顧著,有什麽不放心的?再不然把他們倆帶上也可以。正好,讓他們姐弟倆看看你生長的地方。”


    季菀撇撇嘴,“我一下帶走兩個孩子,母親肯定不樂意。祥哥兒最喜歡阿桓了,到時候非要纏著他不可。你說啊,阿鳶和阿桓從小就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一點沒有小孩子的天真活潑。哪怕是行哥兒,被你管得那麽嚴,也沒這麽沉悶。就連曦兒都不樂意跟他倆玩兒,祥哥兒倒是喜歡往阿桓跟前湊。不過阿桓這孩子,忒高冷,對他那隻寵物貓都比對人熱情。真不知道,他這性子隨了誰。你小時候也這樣?”


    陸非離搖頭。


    “不過,你這是在跟一隻貓吃醋呢?”


    “去。”季菀碎了口,“我吃什麽醋?我就是擔心,他小小年紀就這般老成,對誰都愛答不理,以後長大了沒朋友怎麽辦?還有他那隻貓,我看他著實是喜歡得緊。可貓的壽命有限,我就怕他到時候傷心。”


    “你說的這些,他都懂。不過難得看他對一件事這麽執著,就由著他吧。一個人一輩子,得到的時候,也意味著會失去某些東西。他若從小就能明白這個道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倒是心寬。”


    其實季菀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操心得太多。


    長女幼時頑皮,她操心。小兒子小女兒太過沉悶,她更操心。現在漸漸長大,她還是操心。


    大底天底下當娘的,都這樣,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說起來,小兒子和小女兒的愛好,都十分單一。阿桓喜歡貓,阿鳶喜歡鼓搗機關,並且相當執著。


    就這一點來看,這倆姐弟還真不愧是雙胞胎。


    陸知行這一走,於國公府而言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以前他雖常入宮中,但基本上每日都會回來。突然間少了個人,總有點說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季菀這個當娘的,開始那兩個月,天天操心,擔心兒子在外吃不好睡不好,或者在外遇到危險什麽的。


    陸非離天天安慰,說太子出行,身邊還有護衛在,再加上陸七郎夫妻也在那邊,不會出事的。


    她這才放下心來。


    ……


    祥哥兒兩歲了,已經會跑。他是府裏最小的孩子,長輩們喜歡他,他性子活潑好動,喜歡到處跑,特別愛去纏著陸知桓。


    陸知桓對這個小不點愛理不理,唯獨一點,堅決不許他碰自己的貓。


    祥哥兒很委屈,回去後就鬧著要母親給他弄隻貓來。容珊對此哭笑不得,與季菀說起,季菀也笑。


    “曦兒養了隻鸚鵡,阿桓養貓。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有了,就差水裏遊的了。祥哥兒若是真喜歡養寵物,你不妨給他養幾條魚。”


    “這主意不錯。”


    容珊竟十分讚同,“養魚也簡單。”


    打定主意,回去後她就弄了幾條錦鯉送給兒子。


    祥哥兒瞧著魚罐裏遊動的那幾尾小錦鯉,眨了眨眼,伸手去戳最大的一條。但還沒碰到,那魚兒就一擺尾巴遊走了。


    他眨眨眼,又去戳,但每次都沒戳到。幾次之後,他非但沒氣餒,反倒是笑了起來,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玩兒的遊戲一般。然後讓丫鬟抱著魚罐去褚玉苑找陸知桓。


    “二哥哥,魚。”


    陸知桓瞥了一眼,並不感興趣。


    府中花園的池子裏就養了金魚,這有什麽新鮮的?


    懷裏小白有些蠢蠢欲動,陸知桓按住它,低頭以眼神警告。它眨眨眼,似乎有些委屈,但礙於主人的威壓,還是偃旗息鼓,不敢妄動。


    祥哥兒茫然的看著他,不明白平時那麽乖巧的小白今天怎麽會這麽躁動。


    陸知桓淡淡道:“貓愛吃魚,你不知道嗎?所以,以後別把這幾隻錦鯉抱過來,若是給小白吃了,我可不負責。”


    祥哥兒瞪大眼睛,看小白的眼神都變了。


    自那以後,他再不敢讓丫鬟抱著魚罐出現在小白跟前了。但是他又想去找哥哥玩兒,於是棄了錦鯉,該養烏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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