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都要睡了, 見才離開不久的倆男生神色慌張的跑回來, 就跟後麵有鬼在追一樣。


    還別說, 這個說法, 在遊戲裏麵,往往就不是誇張比喻這麽簡單了。


    祝央沒等他們把氣喘勻,便涼涼道:“見鬼啦?”


    兩人一僵,然後點點頭, 指了指竹林那個方向。


    要說他們也不是初來乍到的菜鳥, 雖說仍不至於鐵膽銅肺到跟祝央一樣, 看到鬼怪照常下飯, 但不至於半天緩不過勁來。


    實在是這次的地圖涵蓋範圍又大, 鬼怪npc數量眾多又本事不明, 稍有不慎就著了道了。


    不過就這麽會兒的功夫, 兩人也回過勁來,實在是那姑娘突然出現在他們背筐裏太過刺激了, 以往那些麵貌恐怖的鬼怪npc嚇人是嚇人好歹近身之前就發現了,心裏也有個緩衝帶。


    方誌遠連忙跟祝央說了剛剛的事:“我們趕緊卸了籮筐扔掉跑了,不過就是不知道, 這是警示還是已經開始對我們出手了。”


    袁斌點點頭:“這才第四天,以十天為期,這次的節奏未免太快了點。”


    兩人這幾天跟著祝央, 雖說這人每每做事讓人無語凝噎, 可但凡有事到她手裏, 即便看似死胡同也能另辟蹊徑破開局麵。


    所以撞鬼後第一件事就是跑來和祝央商量, 畢竟還有水鬼的例子在先呢,誰也不想本困在遊戲裏做個孤零零的深山野鬼。


    誰料話才說完,就聽祝央鄙視的笑道:“那你們就這麽把人家姑娘扔田坎上了?”


    兩人一噎,這,這尼瑪不扔還能怎麽辦?抬回來給你當下酒菜嗎?


    祝央看他倆的表情卻如同看不得了的豬蹄子人渣,還是醬色比晚上吃的竹鼠調得還鮮濃的那種——


    “哦見人家長得漂亮的時候,手一招就屁顛屁顛過去幫忙,一見是鬼就翻臉掀背簍把人大姑娘丟晚上的田坎上,你倆咋這麽能呢?”


    “都是漂亮妹子,是人是鬼你倆雙標還挺明顯的哈,這大晚上的,人家一個人跌在黑漆漆的田坎上,多害怕?多無助?說好幫忙真是信了你們這些家夥的邪。”


    方誌遠和袁斌臉都在抽:“那個,大晚上害怕什麽的,她可是鬼。”


    “鬼就不能怕黑啦?”祝央振振有詞道:“女孩子要是性子敏感纖細,變了鬼也一樣,我還見過鬼怕聽鬼故事的呢。”


    說著揮了揮手,對他們頤指氣使道:“你們,哪兒來回哪兒去,找到人家妹子送回家,言而無信的家夥,我的隊伍裏是不會要的。”


    兩人都被她嚇懵了:“不是,老大你就開咱們玩笑了,你也說了那鬼菩薩手下能驅使的鬼多,萬一搞錯陣營,咱就是有去無回的事啊。”


    祝央見這兩人死都不肯掉頭,又在心裏嫌棄了一番。


    真是眼色眼色不行,膽色膽色沒有,真沒法想象這倆家夥前幾場怎麽過來的。


    想到這裏也這麽問了,方誌遠聞言便有些訕訕:“那前幾次也沒這麽難的啊,前幾場鬼怪同時出現兩三個算頂天了,活動範圍也很小,除了玩家就是鬼,隻需要多看少做別折騰,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自己吸引了鬼怪注意力的,多看看也就品出套路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場突然難度增加這麽大,跟之前簡直不是一個量級的。”


    方誌遠垂頭喪氣,袁斌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祝央這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新手場這麽簡單?確實穩妥的方法就是放任不知所謂的新人亂來,吸引了鬼怪注意力,這種蠢貨通常是頭一批遭殃。


    而鬼怪害人,也不可能毫無限製,往往也有跡可循,老手們默默的冷眼旁觀,總能找到遊戲留給玩家的生門。


    這麽說或許有點殘酷,但這遊戲畢竟不是互助會,雖然大部分玩家可能不會主動害人,但也沒義務拉扯拖後腿的蠢貨,就像一開始三個女生對她的看法一樣。


    這確實是一種普遍保守的通關方法。


    兩人一路走來,已經適應了這套準則,祝央也不耐理會他們。


    便率先踏出門:“行,也不指望你倆慫貨能突然覺醒紳士精神,帶路吧。”


    說著祝央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沒準人家這會兒正真的急著回家呢。”


    兩人聽了這句話,還沒品出背後的意思,但直覺脊背發寒。


    可有祝央一起,他們倒是敢回去一探究竟了,這畢竟是連水鬼都能收小弟的牛人,保不準那女鬼到時候拜倒在她的王八之氣下了呢?


    三人來到田坎,果然女鬼已經沒了蹤影,隻餘下地上那一背簍撒到處都是的竹筍。


    兩個男生舒了口氣,就聽祝央使喚道:“筍撿起來。”


    “嗯?你要吃啊?”鑒於祝央最近吃啥不夠的樣子,兩人問。


    祝央道:“我都想掀開你倆天靈蓋,看看裏麵裝的是不是杏仁露。你倆投胎的時候孟婆正忙著吃椰子冰激淩,見你倆腦子空空的順手一人一椰殼蓋上來了吧?”


    “人家都告訴你們她家在哪兒了,東西自然得送回去囉。”


    兩人被罵得灰頭土臉,急忙把筍撿進背簍了。


    這次是方誌遠背的,經了剛才的事,兩人還是有點怵背簍裏突然多出個人來。


    不過祝央走最前麵昂首闊步的,一副神鬼擋刀兜頭就是一西瓜刀的黑惡勢力氣質。


    別說,還真讓人安心。


    走過田坎就來到了女鬼之前指過的那家,祝央敲了敲門,裏麵應該也是正吃完飯打算睡覺。


    過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院門,祝央一看,巧了,居然還是上午來送喜服和瓜棗的婦人之一。


    那婦人看到祝央深更半夜出現在這裏,有些警惕:“有事嗎?”


    祝央笑了笑:“沒事,就是剛吃完飯遛彎,碰到一姑娘,讓我們幫忙把她挖的竹筍送回家。”


    那婦人聞言沒好臉色,揮手道:“去去去,找錯了,我家哪兒姑娘,我家就仨小子,肯定是誰家的丫頭指錯路了。”


    “嗯?不可能啊?”祝央一臉實誠道:“門上貼著對聯,燈籠還沒撤,正對田坎進屋有三步台階,就是這裏啊。”


    見婦人一臉不耐煩的要關門,祝央忙接過那一背簍竹筍,放她麵前——


    “那姑娘瓜子臉,綁兩根大辮子,鼻子旁邊有顆痣,她自己說她家在這兒,怎麽你又說家裏沒有女孩子了呢?奇怪!”


    她一臉做作的懵懂疑惑,卻將婦人頓時臉色發白,全身驚駭到僵硬,仔細聽甚至牙齒都有些打顫的樣子看在眼裏。


    祝央又笑了笑,一副幸不辱命的表情:“行,東西呢,我已經送到了,那姑娘說挖了一天竹筍,刀有些鈍了——”


    “去河邊磨磨刀,再回來!”


    最後一句話,祝央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但那聲音輕飄詭異,無端給人陰森猙獰的感覺。


    然後趁著婦人嚇得渾身發顫之際,替她關上了院門。


    剛走沒兩步,就聽到裏麵傳來一聲背簍被絆倒,竹筍撒了一地的動靜,然後是婦人驚恐聲嘶跑進屋裏的聲音。


    後麵方誌遠袁斌兩人這才明白祝央的用意,兩人麵麵相覷一番,同時在對方眼神裏看到一樣的情緒。


    牛逼!真的不得不服。


    見那婆娘的反應,八成那女孩子生前就是這家的閨女了,人祝央眼裏就沒有自個兒替人吃虧的道理。


    雖說不至於真的對這家產生什麽實質影響,那些被獻祭的女孩兒要是能報仇,這破村子的陋習也不至於延續至今。


    但至少這樣痛快,祝央做事圖什麽?全圖自己痛快。


    送完竹筍後三人方才分道揚鑣,剛才還對女鬼的出現心有戚戚的兩人,頓時覺得好像今晚也不是那麽難過了。


    畢竟要講坐立不安睡不著覺,那戶人家可能更害怕呢。


    祝央回到王嫂家,兩個小孩兒已經寫好了作業,纏著祝央要看電影。


    祝央便又放了一部喜劇給他們看,是周星馳的回魂夜,雖然搞笑,但也恐怖,把倆孩子嚇得又怕又想看,縮在祝央身邊用透過手指頭縫看完的。


    章欣洗完澡經過堂屋的時候看了一眼,看到一紅衣女鬼屢次尋死都被捉鬼大師救活,最後還是捉鬼大師自己不小心把人幹掉。


    她看了看電影裏的捉鬼大師,又看了看祝央,突然覺得這倆人莫名有種相似的氣質。


    看完電影兩個孩子被王嫂攆回屋睡覺,睡覺之前祝央提醒他們上廁所——


    “不然你倆可別晚上不敢起來,尿了床上。”


    兩個小孩兒一羞,想梗著脖子逞強,最後還是灰溜溜的去了廁所。


    晚上睡覺的時候,祝央看了眼外麵的月色。


    今晚沒有雲,月亮依舊又大又亮,隻是原本幹淨皎白的月色,不知為何,總感覺蒙上了一層血絲一樣。


    就跟敲開雞蛋發現裏麵有一縷血絲一般,看得人極其不適。


    祝央預感今晚不會太平,果然閉眼沒多久她就又入夢了。


    還是那個竹林,這次沒有陣仗不小的新娘迎親隊伍,晦暗不明的夜色中又多了一層薄霧。


    祝央聽到嘩嘩溪水的聲音,便沿著路來到河邊。


    隨即就看見一個光頭男人背對著她,在河邊邊洗什麽東西,邊塞進嘴裏吃得香甜。


    洗一顆吃一個,接連不斷,那咀嚼聲太香,勾得祝央都無端升起了一股饞意。


    “你在吃什麽?”祝央走上去問。


    對方沒理會,還是在邊洗邊吃。祝央隱約看見那是一顆顆圓溜溜的東西,以為是巨峰葡萄。


    她越發饞了,葡萄在冰涼的溪水裏浸過洗淨,清甜解暑,光是想著就讓人唇齒生津。


    見對方不理她,祝央雖在夢裏不清醒,可土匪本性倒是沒變,劈手就搶過那光頭手裏的葡萄。


    謔,還挺大,比市麵上的巨峰葡萄個頭稍大,入手觸感滑溜溜的有點讓人不舒服。


    可祝央這會兒就是饞得厲害,東西一到手就拿水裏透了透,然後急急忙忙往嘴裏塞。


    剛到嘴邊,祝央便發覺不對勁,這葡萄怎麽除了一小塊地方,別處白生生的啊?


    她拿遠一點仔細一看,這哪裏是葡萄,明明就是一顆人的眼珠子。


    這時旁邊傳來了嘿嘿的笑聲,祝央回頭,就看到那光頭剛才還光滑溜溜的頭上,慢慢爭先恐後的開口,然後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眼球。


    不一會兒腦袋上就擠滿了眼珠子,每個眼珠子那條縫還如同眼皮一樣一眨一眨的,分泌出一些莫名的粘液。


    光頭這時轉過頭來,不是那鬼菩薩又是誰?


    他開口,聲音陰冷粗啞:“吃啊,怎麽不吃了?很好吃的。嘿嘿嘿……”


    祝央看了看手裏的眼珠子,又看了看鬼菩薩,臉上的表情又轉為恍惚,看著眼前的眼珠仿佛充滿食欲。


    她拿著眼珠漸漸靠近嘴唇,距離越來越近,那鬼菩薩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陰險得意。


    可就在眼珠離嘴唇還有不到五厘米的距離時,祝央的手臂卻突然飛速一轉,猛地張開食指和中指,手裏的眼球應聲落地。


    下一秒,便傳來指甲戳進肉裏的聲音,那聲音粘稠起水,聽著很是讓人皮毛發寒。


    隻見祝央飛速的把手指戳鬼菩薩眼睛裏,直接戳瞎了他的眼睛。


    感覺對方要後退,祝央手指一彎從裏麵勾住了對方的眼眶,居高臨下眼神冷漠的看著鬼菩薩——


    “吃眼珠是吧?頭上這麽多眼珠子就是這麽長出來的是吧?那既然這麽多,少個一兩隻也沒多大關係是吧?”


    鬼菩薩應聲慘叫,但論實力他在這裏受村民信仰供奉這麽多年,又吸納了幾十名女子的魂魄增強法力,論本事祝央這種貨色來十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可想收魂魄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必須得成功下聘,或是她自己走上花轎,或是受用了他的東西。


    通常女子第一關就聘成,就等著祭祀當天禮成取魂魄。這個女子身上隱隱傳來讓他感到威脅的氣息,在關鍵之際破了迎親那關。


    但這次他的限製越小,法力越強,按理說不該清醒才對。


    鬼菩薩也是如此在臨門一腳大意放鬆警惕,冷不防的就著了道。


    祝央光是戳瞎鬼菩薩的眼還不知足,她一想到剛剛手上拿了這麽久的眼珠子,還差點吞下去,整個人就被惡心得滿心戾氣。


    想著這會兒手已經弄髒了,幹脆自暴自棄,又抬手就從鬼菩薩腦袋上摳了倆眼珠子下來——


    “喏!這不就有替代了嗎?”說著就生生的把兩顆眼珠跟她塞進被她戳得稀爛的眼眶裏。


    又繼續一顆顆的把他頭上剩下那些摳下來硬塞給他吃掉。


    “反正你吃掉就可以從新在腦袋上長出來,也就是說你這頭包是永久重複利用食材是吧?真方便呐,來來來!既然不花錢就別浪費,多吃點,你看你之前吃得多香,別客氣啊。”


    可憐鬼菩薩一身本事,愣是被折磨得沒法施展,他路數詭譎,偏偏就是不在力氣上麵。


    也不是沒遇到過三兩有些許能耐的人,可即便近身也沒有這麽直接上手幹的。


    祝央邊慘無人道的折磨鬼菩薩,嘴巴裏也不忘刻薄:“都說了你特麽一張醜臉,看一眼就什麽都清醒了,結果還敢露臉?哈我發現你個醜逼對自己還挺自信是吧?”


    “天天入你爹的夢,你當我的夢境沒有門檻的?老子這輩子就沒夢到過你這麽醜的癟三,你特麽活生生拉低了我夢境的格調。”


    “還吃眼珠是吧?來來來!別客氣吃個痛快,老子這樣的美女伺候你吃,說出去你可以吹一輩子了,快點,這他媽都漏好幾個下去了。”


    鬼菩薩想逃走,可這娘們兒刁鑽陰毒,尖尖的手指頭硬是摳著他腦袋上因被挖走眼珠而空出的洞不放,就跟抓保齡球一樣。


    這力氣壓製再加上慘絕人寰的疼,鬼菩薩一時間竟然逃不了。


    他不該大意的,既然這女人身上有讓他感到威脅之物,那就該更慎重,隻是上一次類似她這樣的人的輕鬆收割,讓他錯以為這些不一樣的外地人不過如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聲雞叫,鬼菩薩從來沒料到自己有天會被雞叫聲救一命。


    眼看祝央快要夢醒,他連忙趁此機會逃走,心裏更是醞釀了更陰毒的惡意。


    祝央醒過來,天邊已經魚肚白。


    她心情煩躁,這種夢總會讓人覺得隻睡了一小會兒,有種還沒睡夠的煩躁。


    可在夢裏兩隻手抓了一晚上的惡心眼珠子,即便現實中手上幹燥,她也急不可耐的起來洗手。


    結果就碰到兩個小孩兒急匆匆的跑出來上廁所,果然昨晚想起夜不敢起床的。


    兩個孩子吃完早飯去上學,等祝央他們也吃完早飯後,天也就大亮了。


    今天趕集,農村趕集日其實還挺頻繁的,一般三六九號或者一四七號。


    祝央因著昨晚方誌遠這倆木頭的遲鈍,也有點不耐煩跟玩家一一解釋夢境,便順嘴一提,讓他們更加小心保護自身就成。


    然後就催著一直想說服她走的王姐去趕集:“瓜子花生不值錢,可那些紅棗桂圓還不錯,你去鎮上一趟,少說得賣幾百塊,快去吧去吧,搶個好攤位,別耽誤了。”


    王嫂被她攆到了村口,還想強行拉她走人的。


    這時旁邊就過來幾個人,為首的便是村長,他見狀瞪了王嫂一眼。


    道:“茂子家的,要趕場就自個兒去,拽著客人拉拉扯扯幹什麽?一來一回四五個小時,人家過來玩就圖個清靜放鬆,就別下山了吧。”


    祝央聞言笑著看了眼王嫂,看吧!這不是她們樂不樂意走的問題,是人家願不願意放的問題呢。


    王嫂臉色更難看了,正要鼓足勁跟村長爭辯什麽,祝央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我昨天說那些東西,今天都開始下山置辦了吧?”


    村長聞言臉色也是一飄,老奸巨猾如他哪兒能不知道這人在耍花招,可架不住這對村子裏來說,天經地義。


    她提這要求,要不按著照辦,得罪的不是她,菩薩見了,還當他們舍不得供奉更多呢。


    於是臉色訥訥道:“對,這會兒正下山置辦呢。”


    “那成,讓王嫂幫忙把把關,料子不好我可是不答應的,難得我這麽漂亮,九分美貌被那破衣服打折成七分,你說菩薩能樂意不?”


    這相當於是把心照不宣的事直接挑明了,村長就不信她真的能心甘情願,對她是越發警惕。


    可隻要他們沒尋思著逃跑,他也拿這些人沒辦法,畢竟上一次菩薩中意上了外鄉人,可折進去好幾個村裏的青壯呢。


    不到拚命的時候誰願意拚命?家家戶戶的男丁都是命根子。


    村長心裏琢磨這麽各個收拾,就聽祝央又接著道:“宴席讓買的東西都記下了吧?”


    “記下——啊?什麽宴席?”


    “我說的宴席標準呐。”祝央不滿道:“喂喂!這麽一大喜事,你們不會就想往常一樣糊弄過去吧?我聽你家那口子說了以往的席麵菜色。”


    “哎呦喂,打發哪家叫花子的?我這麽漂亮的女人能跟你家的柴火妞兒一個標準嗎?有眼色沒?那菩薩見了也不帶答應的啊。”


    村長被她念得腦殼疼,見她左一句菩薩右一句菩薩拿著雞毛當令箭,偏生菩薩還真不是個大度的。


    沒人提還好,要提這份兒上了不照做,菩薩可不得會尋思他們不樂意嗎?


    那就白供奉了,接下來三年都得倒黴。


    於是村長滿頭包的記了一大串菜單,裏麵雖說沒有鮑魚海參,可攤到家家戶戶的錢,也得讓大夥兒剜肉一樣疼了。


    交代完之後祝央拍了拍有些木楞的王嫂:“買東西盯著點啊,別讓他們買便宜貨糊弄我。”


    接著就抄著手準備回家,又看到迎麵走來一家人,就是他們昨晚去送竹筍那家。


    祝央笑眯眯的大聲打招呼:“喲,嬸子趕集去呢?昨晚你閨女沒回來太晚吧?”


    一家人一晚上驚慌害怕沒怎麽睡,本來就精神不好,聽了祝央這話,更是臉上血色都嚇沒了。


    村長見他們一家這樣,嗬斥道:“別人說兩句就孬,像什麽話?”


    那家人的男人卻一臉慌張道:“可她們又沒見過大丫,怎麽知道大丫長啥樣?那背簍也是咱家的,大丫以前——,就是背著出去砍竹筍的。”


    村長臉色越發難看,但還是跟周圍警告道:“都給我睜大眼皮打足精神頭,別成天人心惶惶的。她個外鄉人,咱有菩薩呢。”


    話是這麽說,可眾人的臉色也不見好看,一半是被那宴席要花的錢給心疼的,一半是死去的閨女回來這種事到底邪門。


    祝央挑唆一番便揚長而去,他們幾個玩家現在基本已經被限製在這山上了。


    今天村裏去趕集,整個村莊沒什麽人,反倒方便他們到處調查。


    兩個男生因昨天已經照過一路,對河邊區域摸得差不多了,今天便繼續找。


    祝央卻帶著幾個女孩兒看似漫無目的的到處轉。


    她昨晚對上那鬼菩薩雖然占了上風,但顯然事情沒這麽簡單,她自己也感覺得出來,昨天晚上那鬼菩薩的迷魂之術要比前天更強了。


    這也是遊戲的一貫尿性,越到後麵鬼怪能力解鎖得越厲害,不過這也是給了玩家一個緩衝帶。


    祝央聽過的鬼怪之誌並不多,對於鬼菩薩的真身或者弱點也毫無頭緒。


    如果不先一步找出應對方法,對方每一天過去變得越強,她總有罩不住自己的時候。


    想到這裏,她突然問章欣:“你最細心,你還記得那祠堂當時擺的貢品有哪些?”


    章欣回憶了一下:“除了普通的雞鴨魚肉,還有雞蛋,動物內髒,還有一些殼蟲。”


    “嗯?有這些?”祝央倒有些意外,她當時順手拿雞蛋砸鬼菩薩像,蛋清蛋黃破殼而出的時候其實也很驚訝。


    一般貢品會選擇生食嗎?隻是看別的貢品都沒什麽特別的,她也沒多想,這會兒突然想到這點,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這些不合常理的細節。


    章欣點了點頭:“我從小鼻子就挺靈,祠堂雖然都是香燭味,但我一進去就聞到一股腥,所以當時特意看了看。”


    “下麵擺的貢品沒問題,離鬼菩薩像最近的那三盤,乍一看還以為是熟食和花生米,但我確定那內髒肯定是生的。”


    “是嗎?”祝央點點頭。


    又是吃眼珠,又是生雞蛋生內髒,如果這鬼菩薩真的有原型的話,怎麽看都是一派陰祟之物。


    不過光憑這點還揪不出突破口,於是祝央帶著幾人直接來到了墳場。


    也就是那個埋葬了數十女孩兒的地方。


    祝央他們粗略的數了數,足有三十幾個,如果這裏是嚴格按照三年一次獻祭的話,這活祭看著居然已經延續百年了。


    這妖物怎麽誕生的,百年前發生了什麽,現在暫時不可查,不過仗著昨晚那鬼菩薩被自己重傷,祝央想著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機試著和鬼新娘們溝通一下?


    也好借此了解一下鬼菩薩對鬼新娘們的控製到底在哪種程度,更甚者能不能打聽出點別的有用消息。


    她首先把目標放在王嫂家的秀秀和那個金發有可能是玩家的女子身上。


    從水鬼的反應中,祝央知道即便被困在遊戲裏成為了鬼怪npc,可玩家與玩家之間還是有某種關聯性的。


    而秀秀這邊,祝央卻是知道她的墳墓是哪一座。


    昨晚方誌遠他們碰到的女鬼,如果是鬼新娘的話八成不可能是自己有自由出來嚇人。


    祝央更傾向於受命於鬼菩薩,派出鬼新娘分別對玩家出手,在他們中間製造恐慌,扭曲意誌,在玩家慌不擇路對自己現狀產生懷疑甚至絕望的時候,就能輕而易舉被索走性命了。


    正如水鬼和他的同伴們。


    既然如此,鬼新娘們反正得受製於鬼菩薩害人,何不讓有可能傾向於他們的女玩家和秀秀攬下這活兒呢?


    祝央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不過她從兜裏掏出了枚竹蜻蜓扔在秀秀墳前。


    這是兩個小孩兒做給她的,他們說過以前姐姐就會做些竹蜻蜓草螞蚱什麽的逗他們玩,兩個孩子也聰明,自己看了也學會了。


    不過做竹蜻蜓別人都是削一片竹片了事,他們姐姐還會特意用火烤軟竹片,讓邊角往上翻卷,做出來的竹蜻蜓也比別人的飛得高飛得遠。


    祝央扔下竹蜻蜓,貌似對章欣她們開玩笑般調侃道:“方誌遠和袁斌那倆傻貨,碰到美女鬼還屁滾尿流,為什麽咱們碰到的鬼就是歪瓜裂棗?”


    “我也想撞到好看的鬼妹妹啊。”


    三人被她這話說得起雞皮疙瘩:“你當撞鬼還能讓你挑三揀四呢?”


    祝央聳肩:“也是,都是奔著咱們命來的玩意兒,就算上一眼漂亮,一笑保證七孔流血,還是算了吧。”


    又在人家墳頭閑聊了些有的沒的,這才一副無所進展的樣子失望離去。


    經過那刻榕樹的時候,祝央看到那昨天被她擰下頭的石像居然外觀看著好端端的,忍不住走過去掀開紅布。


    果然那邋遢小孩兒一家沒敢聲張,直接把頭粘了回去,反正這玩意兒平時蓋上紅布也沒人敢掀,一時半會兒是注意不到的。


    祝央惡意一笑,把那鬼菩薩的頭又擰了下來,直接扔給付圓。


    付圓被兜頭扔過來的石頭差點砸到,好在力氣是有的,可這玩意兒的頭看著最是滲人,她拿在手裏也惡心得慌。


    祝央道:“你們把這玩意兒偷偷帶回去,扔你們住那家的米缸裏。”


    又惡劣道:“我猜他家應該有個女孩兒在米缸裏死不瞑目,不過就這還能用那缸裝米,心理素質不錯,就看他們怎麽應付這鬼菩薩頭了。”


    付圓有些不樂意拿這個,咽了咽口水:“這,這意義何在?就算嚇他們一嚇,咱們處境會變嗎?”


    祝央道:“誰跟你說過我做事非得要有意義?我就樂意看家家戶戶家宅不寧不行嗎?”


    說著樂道:“要是明天一早,這菩薩頭又好好的回到這裏,那可就好玩了。”


    “哈哈哈……,這些誠心供奉的村民哦,把他們的菩薩頭跟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見那圓臉胖妞還那副德行,祝央嗤笑道:“你摸個石頭你矯情個屁,我昨晚摳了一晚上眼珠子我有說什麽了嗎?”


    “趕緊的,把東西藏衣服裏,別被發現了。”


    付圓沒辦法,隻得藏進肚子裏,但那玩意兒又重,不得不用雙手攤著,活像懷胎十月。


    正要離開,就看到邋遢小孩兒那家的門打開了,他家的那女孩兒背著一個背簍從裏麵出來。


    見了祝央幾人,臉上閃過一絲羞怯,也不好意思和她們搭話。


    倒是祝央,看到她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上一場遊戲中的崔小姐。


    那姑娘也是倒黴,好不容易跳出落後的圈子,卻被給癟三纏上毀了一生,臨到死都沒能脫離原生家庭的桎梏。


    祝央那次的時間段雖說讓她痛快一次,可在這之前,她已經在自己的痛苦中輪回多少次了?


    所以當得知這女孩兒和崔小姐處境相似時,祝央總忍不了會產生一絲惋惜。


    不過她也不糾結,改變人生的機會從來隻把握在自己眼裏,以後這女孩兒會怎麽做,會不會也像崔小姐那般到死才覺悟她不知道,不過抬手一下的事,她還是會圖個痛快的。


    她叫住了對方:“我昨天聽說你下學期就要念大學?”


    女孩兒一聽眼睛裏就包上眼淚了,十八歲的年紀,看上去隻有十五六般,比常人更瘦小。


    她道:“已經上不了了,通知書被撕了。”


    祝央笑了笑:“粘上還可以用,或者學校也有備案,隻好好好核實信息,可以補發的。”


    女孩兒沒說話,這哪兒是通知書的問題?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眼前突然出現兩遝錢,女孩兒震驚抬頭。


    便看到那女生道:“我記得早上看到你父母都去趕集了,你弟弟這會兒在上學,家裏應該就你一個人,身份證和戶口簿現在總拿的到吧?”


    “這裏是兩萬塊錢,足夠第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你現在選別的路下山,買去市裏的車票,這兩個月還可以用來打工攢錢。”


    “當然也可能你更願意聽父母的安排,過幾天進廠賺那包吃包住兩千塊,然後月月工資用來供智障上學。”


    女孩兒被這麽多錢嚇壞了,正要擺手,祝央卻不耐煩在這裏磨蹭。


    “想好了,這不是兩萬塊錢,是你選擇的未來,接,還是不接!”


    女孩兒一怔,‘未來’兩個字另她腦中振聾發聵,她想到一起長大的秀秀,還有大她們幾歲的大丫姐。


    還有每三年村裏一次熱鬧的流水席。


    她娘一直說她命好命好,村裏女孩兒能活著長大的都命好,她更是不得了,能讀完高中,算是村裏女孩子中學曆最高的,以後也好說親。


    可她之所以能上高中,也是因為初中班主任看她成績好,時常家訪,又減免學費,她有看著比同齡人瘦小,打工一時半會兒沒人要,嫁人媒婆也說好幾家都嫌她這個頭恐怕不好生養。


    所謂的命好,就是每天勞心勞力賺錢養她那個十四歲了還背不會乘法表的弟弟嗎?


    她抬頭看了看祝央,這姐姐可真漂亮,就像學校放的電影裏走出來的明星,走在人群裏都是不同的,下巴抬得高高的,走路都帶著風,誰都不怕。


    這,才是真的命好!


    女孩兒突然就丟下背簍,跪在地上,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際,深深的給祝央磕了個頭。


    隨後才站起來,接過祝央手裏的錢,緊緊捂在懷裏,然後往家裏方向飛奔回去。


    沒一會兒就看到她收拾出一個舊得泛白的小包,手裏緊緊揣著一本被撕成兩半的通知書,往出村的另一條路走去。


    中午的太陽打在她身上,如同奔向光明般。


    眼看著要到中午了,今天王嫂不可能回來做午飯了,便隻能由家裏開餐館的齊琪掌廚。


    章欣在一旁給她打下手,付圓把那石像頭扔回他們住那家的米缸之後,也過來幫忙。


    可菜弄到一半,方誌遠和秦斌卻急急忙忙的回來了——


    “找到了!上一批玩家的屍體。”


    這可是個重大發現,幾人正要放下東西趕去,祝央這奇葩,居然言道:“那屍體在那兒待了好幾年了,又不會跑,先吃飯再說,不然得耽誤好幾個小時餓肚子呢。”


    這尼瑪,把一行人急得跳腳。


    人家還說了:“行,你們要是實在著急,就拿個人吧屍骨扛回來吧。”


    因著急,中午章欣做飯便沒有把控好調料,被祝央一頓飯來來回回數落了無數遍。


    等終於吃完飯,這祖宗還從冰箱裏拿了罐可樂,邊喝著這才邊讓兩個男生帶路。


    結果一到地方,水鬼先不樂意了,冒頭對著兩個男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誒你倆讓你們回去喊人,掉茅坑裏了是吧?說好的十分鍾這都倆小時過去了。”


    “你們該不會眼看著是中午吃了頓飯還消了個食才來的吧?我操你倆牛逼啊,你以為遊戲是你爹呢?”


    方誌遠麵無表情道:“遊戲是不是我爹我不清楚,我隻知道祝央是我祖宗,祖宗要先吃飯我能怎麽辦?”


    “要抱怨抱怨你老大去。”


    水鬼抬頭看了看祝央,頓時臉色怒氣一散,諂媚的笑道:“哎喲!我這說呢,你看這當老大的和幹打雜的就是不一樣。”


    “打雜的遇到屁大點事就水淹蛤蟆庫一樣,咱老大就是有氣度,啥場麵都崩得住。”


    “那個,您吃好了沒?這倆沒眼色的家夥肯定一路催您吧?要不先消消食?反正這屍骨都在這兒待了好幾年了,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急啥急?”


    “啊對了,您吃西瓜不?早上一傻逼湃水裏的,還想下午回來吃,也不瞅瞅他那樣配。”


    方誌遠他們確定了,這才是真正和祝央腦電波在一個頻道的狗腿子。


    就見到祝央蹲下來,衝水鬼勾了勾手,水鬼忙近身上前。


    兜頭就被祝央一巴掌糊下來:“蠢貨,你剛剛都提到遊戲了,說明又回憶起一些東西,還吃你妹的西瓜,快給我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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