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老太太說完這句再等了半天, 簾內水聲嘩嘩, 裴嘉憲卻是再也不說話了。


    宋金菊一張臉愈發的陰沉, 此時那褶子都皺的能夾死蒼蠅了。


    但到底她心機綿沉, 過了半晌,極重的就說了一句:“好,不就是求得王妃的原諒?我命阿綺此刻就去。不過,阿憲,你待阿綺,未免太苛刻了些。”


    獨剩水聲嘩嘩, 裴嘉憲又是半日不語, 宋金菊也就退出來了。


    *


    宋綺方才還格外換了件蔥綠麵兒,繡著黃色芙蓉花的低胸襖衣, 秋風吹過來冷的瑟瑟發抖, 可惜了的,凍白挨了,裴嘉憲竟是一眼都不曾瞧見。


    “那麽小個孩子, 阿憲抱回來的時候就像隻小奶貓似的, 我替他養到四歲了,姑奶奶,便偶爾用一下又有什麽?”宋綺恨恨道:“我白擔了生母的名兒,又替他養了四年的野孩子,難道我是真愛那孩子不成?笑話。”


    “孩子不過小事, 重要的是, 咱們一直以來都忽略了那羅氏女的聰明, 隻當她是個傻的,今兒一回我算是試出來了,她還不算太傻。”老太太持著龍杖,望著沿途的秋景,頓了片刻,忽而道:“去,此刻就到正院,跪到那羅氏女麵前求情去,一定要作足了樣子。”


    “姑母,我又沒錯,你怎的能叫我跟那羅氏女求情?”宋綺立刻就急了:“便為妾,我也不可能跪一個給王爺生了孽子的主母,她是個什麽東西,也配我去跪?”


    宋金菊臉上那褶子在夕陽下頓時又變的份外柔和,但饒是夕陽照著,也是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陰戾:“自幼兒,你就是個直性子,而若非你這般的性直,又豈會在宮裏吃那麽多的虧?你可知道,有句老話兒叫作,謀而後定,以退為進?就憑你這傻樣兒,才會回回吃虧的,此時給我跪著去,跪久了,你就悟出來了。”


    宋綺不懂得什麽叫個以退為進,但是這麽些年來,從一開始在宮裏和別的皇子們的丫環鬥,再到想辦法討好皇後,討好太後,她所有行的事兒,幾乎全是由這老姑奶奶一手點撥。


    既她說能以退為進,那就真的是退上一步,還能再進一步了。


    這樣想著,宋綺雖心裏恨的慌,但依舊吞了口悶氣,就到正院,跪著去了。


    *


    且說承光殿內。


    裴嘉憲終於沐洗完了,搭起簾子出了浴室,穿過寢室,再到外殿。


    他雖才沐洗過,連外衣都不曾穿著,但身上本黑麵的中單卻是將身體遮的嚴嚴實實,大剌剌往圈椅上一仰座,通身上下,唯獨兩隻羊脂玉色的手,與一張臉灑在夕陽下。


    阿鳴在外等了半晌,這時候才好上來替他擦拭頭發。


    “長安來信,說三個月後太子要駕臨洛陽,巡視孤將洛陽治理的如何。”裴嘉憲任由阿鳴輕輕揩著頭發,閉著眼睛,對長吏王守義說道。


    “皇上的疑心,竟如此難銷?”王守義撫著山羊須說:“這擺明了,是想讓太子來挑您的短處的。”


    曾經的裴嘉憲手握兵權,殺伐集於一身,又有帝寵,於整個大康王朝不可一世。


    可一年前皇帝於江寧府的遇刺是個坎兒,當時,鎮守皇城的是他,中秋夜宮中大火,皇帝最寵愛的陶嬪被燒死於火中,一屍兩命。


    從此,裴嘉憲就失了皇帝的信任,先是被罷黜兵權,接著放出京,卻是放在伸手就可製肘的洛陽。


    如今再派太子來督政,裴嘉憲估摸著,皇帝這是要以狠腕,來再黜自己一把了。


    一個曾經執掌過兵權,於契丹、土蕃等地殺聲赫赫,能叫整個南詔不知大康皇帝是誰,卻人人皆知裴嘉憲的皇子來說,如今,可謂是他人生之中,最艱難的一段路了。


    身邊謀士眾多,但沒有人能想到很好的辦法,讓裴嘉憲能夠重獲皇帝信任,再遭皇帝器重,重返邊關戰場。


    而隻要不返戰場,他被懸放在洛陽,就永遠都沒有能展開手腳的一日。


    “王爺今兒還是頭一回管內院妻妾爭寵的事兒。”角落裏另有一人,壓著語調忽而就來了一句。


    閉著眼睛的裴嘉憲在陽光下微簇了簇眉頭,卻不曾說話。隻揮了揮手,那意思是叫阿鳴與王守義一並退下去。


    待王守義和阿鳴一起退了,角落裏的男子又道:“咱們那位王妃嫁進來之前,王爺曾詢問於我,可有什麽東西能充女子的元紅,而不被宮裏那些刻薄眼的尚宮們看穿。


    當時我就覺得,王妃怕是非完壁。不過,當時我猜,您是感念陶九娘曾經為您診心疾的恩情,並陶八娘在宮中死於大火,亦是您的過失,您才肯不介意王妃是否完壁,都願意娶她的。”


    “如煙……”裴嘉憲聲音中含著些惱怒,似乎是想要製止他。


    但那人又道:“嫁過來才四天,她診出孕脈來,滿府嘩然。您當時也曾想過把她有孕的事情報到皇上麵前,而後退婚,或者說直接就把王妃作的幹幹淨淨,洗涮恥辱的吧。畢竟,陶九娘診病的恩情,可抵不過混淆您的血脈這樣的大罪。您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最終就吞下了此事,還任由王妃生下了孩子?”


    夕陽下裴嘉憲半幹的頭發從圈椅的椅背上順順的往下滑著,他眉頭皺的越來越緊,薄唇抿著一條直線,仿佛蘊著極大的憤怒,卻依舊一言不發。


    “孩子出生之後,大家都以為您就算不一起將她們除了,必定也要去子留母,以正血脈。


    但您不過是打殺了幾個多嘴的奴才,與王妃卻是一句硬些兒的話都不曾說過,當時,您又是怎麽想的?”角落裏的男人的說話聲,還伴隨著一陣咚咚而響的聲音。


    待他慢慢從角落裏走出來,卻原來此人不過三十多歲,白膚淨麵,卻是個瘸子。而這人,也是裴嘉憲在外院最器重的謀士,其原身是個道士,道號就叫如煙。


    “今兒您又當眾折了老祖宗的臉,慢說外人,便我心裏,都隻當您是聳天下之駭人聽聞,愛上王妃了呢。王爺,我得多勸您一句,您從小到大,在宮裏,在您那三位哥哥的手掌之下,可是九死一生才能長大的,您胸有雄才韜略,誌向也該是在江山帝位,而非女人身上。


    內院女子們那些雞毛狗糟的事情,能少管就少管著些。隻要將她們看拘緊了,不鬧出事來,就少在內院花些心思。”


    裴嘉憲輕輕往外吐了口氣,臉上漸漸也浮起笑容來,語調極溫柔:“明兒大約依舊是個晴天。”


    “為何?”陸如煙反問。


    “因為如煙今兒腿不疼,還有心思管孤內院的事情。”裴嘉憲勾起唇角來,夕陽下那微閉著的雙眼睫毛長長,笑時兩頰泛起動人的桃花來。


    陸如煙這道士,天生一幅關節炎,徜若要變天,兩條腿的疼痛,總將他折磨的死去活來。


    說著,裴嘉憲就站了起來。他生得一幅極能吸引女子們那點花浮心思的好麵相,隻要肯施點兒笑容,總能惹得女子們春心萌動。


    且不說內院那些女子,便是外頭的,心裏傾慕著他的女子還不知有幾何呢。


    這樣的裴嘉憲接受了羅九寧那樣一個帶著孽種的王妃,便外麵這些門臣與長吏們,亦是想不通,弄不懂。


    不過,裴嘉憲再不多言,施施然起身,獨自一人就進內院了。


    *


    內院的正殿,甫一進門是一間大開的敞廳,被三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隔成了三間,東邊是裴嘉憲的書房,書案上筆插如林,書架下一隻汝窯天青釉麵的大魚缸,缸內幾尾錦鯉遊的正歡。


    宋綺作足了架勢,就跪在正殿外的回廊下,一言不發的跪著,至少跪了小半個時辰了,還跪著。


    “真是王爺叫她跪的?”小蘇秀覺得新鮮,湊到另一個丫頭杏雨跟前兒,笑嘻嘻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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