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元祉大步流星地進了甘泉宮,躬身行禮,“見過母後。”


    “皇帝來的正好,哀家正想派人叫你來甘泉宮用午膳。”太後笑意深深,“夙錦,吩咐下去,今兒多做些皇帝和元祈愛吃的菜。”


    “多謝母後。”華元祉說完做在一旁,動作幹淨利落。


    “臣弟參見皇兄。”華元祈撩開衣擺,單膝跪地。


    華元祉虛扶了一把,“朕聽說老七進宮了,特地來看看,身子可大好了?”


    “多謝皇兄惦記,臣弟無礙。”華元祈說道。


    華元祉蹙了蹙眉,“老七啊,你這次受傷母後和朕擔憂的很,以後萬萬不能如此任性,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情要有分寸。”


    華元祈躬身道,“皇兄教訓的是,是臣弟的不是。”


    皇帝教訓自己親兒子,太後麵上雖然不顯,可心裏總歸是不滿的,正好夙錦端來切好的涼瓜。


    “這是南邊剛進貢來的涼瓜,哀家著人冰了好一陣,外麵暑氣正盛,都嚐嚐。”


    兩兄弟道謝後,分別拿了一塊兒。


    “母後這兒的涼瓜似乎比乾坤殿的更甜些。”華元祉吃了兩口說道。


    “那把甘泉宮的涼瓜和你乾坤殿地換換。”太後開著玩笑。


    華元祈在一旁打岔,“母後就是偏心皇兄,怎麽不說跟兒子王府裏的換換。”


    甘泉宮正殿,母子三人說說笑笑,融洽的很。


    鍾璃玥這邊就沒那麽好過了。她剛剛踩了童美人的衣擺,隨她一起摔了下去,摔破了胳膊肘。回去擼起袖子一看,已經破皮了,尤其傷在這種關節處,不動還好,一動就疼。


    而她回去的時候,教女紅的老嬤嬤已經在等了,那張臉啊,黑得跟鍋底灰似的。


    老嬤嬤拿起繡花針,一針一針刺下去,鍾璃玥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總覺著像容嬤嬤在紮紫薇一樣兒。


    “姑娘今日遲到了,若繡不出一幅好的繡品,咱們就耗在這兒。”老嬤嬤一句話撂在這兒,鍾璃玥直叫苦。


    “嬤嬤,我剛才不小心摔了胳膊,我能不能過兩天再繡。”看著老嬤嬤臉色更加不好,鍾璃玥趕緊保證,“我保證,絕對不偷懶,真的。”


    “不行!”老嬤嬤一句話否決了,還給了鍾璃玥一個要想偷懶你試試看的眼神。


    鍾璃玥盯著手裏的繡花針,從右手換到了左手,這樣總能少疼一下。


    可是一個時辰以後,鍾璃玥繡完了老嬤嬤給她拿的圖樣,總覺著看著自己的繡品有些反胃。


    “繡完了嗎?”老嬤嬤從外麵走進來。


    鍾璃玥趕緊將繡品拆下來,疊好就往袖子裏藏,然後抬起頭,一雙大眼睛都笑彎了,“沒,還沒好,我重新繡,馬上就好,嬤嬤稍等。”鍾璃玥說著低頭穿針引線準備重新來。


    結果,老嬤嬤動作極快,伸手將鍾璃玥的“繡品”從袖管裏抽走,“既然繡好了藏什麽,我這就送去給太後娘娘瞧瞧,她老人家早上還念叨著,想要看看姑娘學的怎麽樣。”


    “啊?”鍾璃玥嚇了一跳,她剛剛繡的反胃的東西送到太後跟前?找死呢!“嬤嬤,別啊,我重新繡,馬上就好,馬上!”鍾璃玥撲上去要搶,可老嬤嬤腿腳真是靈便,鍾璃玥追出去的時候,她都轉彎消失不見了。


    鍾璃玥撓撓頭,跺了跺腳,她現在真想仰天長嘯,祈禱老嬤嬤半路掉坑。


    春桃來送午膳,就看到鍾璃玥坐在回廊邊,抱著柱子,一臉的生無可戀。“姑娘,餓壞了吧。”


    若是往常,鍾璃玥見到吃的,一定撲過來,可是今天就看了兩眼,隨口說了一句,“今兒怎麽送來這麽晚?”要是早點兒,她說不定可以留著老嬤嬤一起吃飯,拖延時間。


    “今兒皇上和七王爺都在甘泉宮用午膳,禦膳房和小廚房都可勁兒忙活,所以飯食晚了些。”春桃笑著回道。


    鍾璃玥一聽,蹭地蹦起來,“你說什麽?皇上在甘泉宮?”


    春桃難得看鍾璃玥反應這麽大,“姑娘可是急著見皇上?”


    見個屁啊見。那老嬤嬤把她的繡品送出去,那豈不是讓華元祉看見了?她還要臉呢!


    鍾璃玥想都沒想就追了出去,從後殿繞了一大圈,來到正殿麵前,哪裏還有老嬤嬤的影子,鍾璃玥有些不甘心,可憐兮兮地拽過一個宮女,“這位姐姐,可看見了繡房的趙嬤嬤?”


    “回姑娘,太後剛剛傳喚趙嬤嬤,已經進去了。”


    鍾璃玥眼前頓時陰雲密布,老天,救救她。


    趙嬤嬤哪裏壓根沒注意皇上來了甘泉宮,她們在甘泉宮後麵,前麵發生了什麽怎麽可能讓她一個嬤嬤知道。


    她來到正殿前,夙錦正招呼大家傳菜,她就讓夙錦通傳一聲。


    夙錦進到殿內,躬身道,“太後,繡房的趙嬤嬤在外麵,說是帶了鍾姑娘今兒的繡品讓您過目。”


    太後看著滿桌子吃食,正準備跟皇上還有自己兒子吃飯,本不想見她,剛要說話,卻被華元祉搶了先,“是鍾寒的女兒?”


    “回皇上,是。”


    “朕把她撥來甘泉宮侍奉母後,可還周到?”華元祉隨口問道。


    “是個乖巧的。”太後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華元祉的神色。


    華元祉笑了笑,“選秀當日見了一麵,這麽久沒見過,見見繡品也不錯,免得前朝覺著朕對臣子不關心。”


    皇帝都這麽說了,太後哪兒能駁了她的麵子,對夙錦擺擺手,“呈上來吧。”


    沒多一會兒,夙錦端了個托盤,上麵擺放的就是鍾璃玥的“繡品”。


    華元祉和華元祈一時間全都看過來,發現這帕子折疊著,一時間倒看不出裏麵什麽樣兒。


    “既然都好奇,夙錦啊,展開看看。”


    太後對鍾璃玥繡的東西不抱希望,剛開始的時候隔兩日她還要過過目,發現她繡的東西實在倒胃口,之後便不看了。可這學東西,總要有個樣兒,這麽些日子了,總該有點兒進步才是。


    夙錦應了一聲,伸手展開帕子,胃裏一陣翻湧,往後退了兩步,不著痕跡地將臉轉向另一邊。


    位高權重的三個人將視線落下,太後蹙著眉頭放下了手裏的湯碗,華元祈愣了三秒,剛喝到嘴裏的湯,猛地轉過頭噴了出去,連同自己月牙白的長衫都沾染了汙漬,緊接著一頓猛咳。


    夙錦嚇了一跳,趕緊招呼小宮女為華元祈擦汙漬,拍背。


    另一邊的華元祉壓下胃裏的不適,伸出一根手指頭挑起這塊兒帕子,盯著上麵的圖案,“趙嬤嬤可說了,這繡的是什麽?”


    “回皇上,趙嬤嬤說,今日繡的是……菊花。”


    華元祉微微勾起嘴角,菊花嗎?為什麽看起來像一坨……嗯?


    這個鍾璃玥,好好的菊花樣子,繡出來的東西真是生動啊。“傳話下去,趙嬤嬤教導鍾璃玥有心了,賞。”


    太後剛要發怒,可是看華元祉的模樣,聽的語氣,似乎還很滿意。


    “至於鍾璃玥,既然能繡出如此……別致的繡品,朕看,以後這女紅就不必學了,每日這個時辰,著她抄一遍女誡呈上來。”華元祉轉了個方向,“母後以為如何?”


    “就按皇帝說的去辦。”


    華元祈咳了好半天,這飯說什麽也不吃了。他重新審視了一下他的皇兄,果然比他城府深,這麽惡心的東西,他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午膳結束後,誰也沒發現,繡了一坨屎一樣的繡品,被華元祉塞進了袖管裏,就那麽帶走了。


    鍾璃玥這邊,勉強吃了幾口,夙錦竟然親自來了,她以為太後要處罰她,一顆心提著。


    誰知,“皇上看了姑娘的繡品,吩咐從今日起,姑娘不必再學女紅了。”


    什麽?鍾璃玥沒想到,她繡的那麽惟妙惟肖的一坨,竟然能換來這麽天大的好消息,緊接著,“皇上說了,姑娘以後每日學習女紅的時辰改為抄女誡一遍,他要親自過目。”


    wtf!鍾璃玥想罵人!女誡?什麽鬼,想讓她做一個徹徹底底的女人,是還記得選秀當天的事兒嗎?這個小心眼兒的皇帝!那天真是咬輕了。


    夙錦離開以後,鍾璃玥氣哼哼地坐下來,胳膊肘使勁兒往桌子上一戳,“哎呦。”


    “姑娘這是怎麽了?”春桃嚇了一跳。


    “沒事兒,不小心蹭破皮了。”


    傍晚時分,鍾璃玥靠在圍廊上,用這短暫的時間休息,順便等著教習舞蹈的師父。師父沒來,卻等到了春桃,“姑娘。”


    “你怎麽來了,晚上不是不給我飯吃嗎?”鍾璃玥有氣無力地說道。


    春桃手裏捧了一件疊好的月牙白長衫,上麵擺了一塊兒玉佩,“這是七王爺的衣袍和玉佩,出宮前囑咐奴婢務必交到姑娘手裏,王爺說了,今兒看了姑娘的繡品,汙了他的衣裳,讓姑娘親手洗幹淨,過幾日他進宮來取。這玉佩,若是姑娘想還,就自己去找他,若假他人之手,他是斷不會收的。”


    鍾璃玥的火氣蹭蹭往上竄,給你洗衣服,沒得你大鼻涕冒泡!還送玉佩,這是打算勾.搭她?真是小瞧她。她是那麽容易被勾.引的人嗎?


    看到鍾璃玥收了玉佩,春桃鬆了一口氣,福身離開。


    鍾璃玥捏著玉佩,在眼前晃了晃,中間一個“祈”字,看來這就是他身份的標誌了。


    “姑娘。”正看著呢,安順突然躥出來。


    “安順公公啊,什麽風兒把您給吹來了?”鍾璃玥攥著玉佩看向他。


    安順陪著笑走過來,“有樣兒東西是給姑娘的。”安順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個白玉瓷瓶。


    “這什麽?”


    “這是奴才托奴才的師父弄到的上好上藥——玉痕膏,姑娘不是胳膊傷了麽,抹上這個,三天保準能好,多抹幾天,絕對不留疤。”


    鍾璃玥將白玉瓷瓶接過來,“你師父誰啊,竟然用這麽好的瓶子裝藥,真是土豪。”


    安順瞄了一眼鍾璃玥身旁的衣袍和手心的玉佩,“改日若是碰上了介紹您認識,奴才還有差事要忙,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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