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了整整八年的樓夏彥在見到衛天時, 花了幾秒鍾就判斷出了他的來意。他噌地從老板椅裏坐起來, 原本坐在他大腿上撒嬌的女人哎呀一聲差點摔到地上。


    “大小姐要找我回去了。”樓夏彥毫不猶豫地說道, 雙眼閃閃發光, “而且她一定是遇到了難題, 否則不會特地找我去插手。”


    “走不走?”衛天一個字都懶得和他多說, 嫌惡地道,“把衣服穿好, 你想這幅樣子去見大小姐?”


    “當然走!”樓夏彥單手扣起自己差不多被解完的襯衫扣子,飛快地拽著衛天就往夜總會外麵走,表情高興得好像下一秒就能飛起來, “我等了八年才等到大小姐的召回令,錯過這個機會可能就永遠等不到第二次了!”


    衛天眯起眼睛打量這根攪屎棍, 打從心底裏期望他回去之後能和景川成功打個對台, 最好內鬥到兩敗俱傷,誰都別在宮如意麵前刷存在感吸引她的注意力。


    樓夏彥飛快地走出夜總會, 從口袋裏胡亂抽出一疊現金扔給門口的侍應生, 這才眯起眼睛吸了口微涼的晚風,問衛天,“哎, 聞到沒?”


    衛天理都沒理他。


    樓夏彥也不在意, 自問自答地張開雙臂笑了起來,“自由的味道!”


    衛天:“……”精神病。


    “大小姐那邊怎麽樣?說來聽聽唄?”樓夏彥自來熟地和衛天套近乎, “眼看著咱們都要變同事了, 得培養點同僚愛出來, 你知道大小姐最不喜歡自己手下人勾心鬥角了。”


    “這話輪得到你來說?”衛天冷笑著打開樓夏彥搭到自己肩膀上的手。


    曾經客串了一把吃裏扒外的樓夏彥聳聳肩,“大小姐都不在意了,你幹嘛還八著我過去的一點點黑曆史不放?咱倆不是半斤八兩?要我說,衛朋被抓之前,你就知道他不對勁了,但就因為他是你雙胞胎哥哥,所以你瞞著大小姐沒告訴她對不對?”


    “我和你不一樣!”衛天站住腳步,黑色眸子緊盯著樓夏彥,“你先記住一點,我不是非要把你帶回去不可的。”


    樓夏彥假裝大驚失色,“我還得討好你才能被調回宮家?”他堅持了兩秒鍾就自己笑噴了,從口袋裏掏出根雪茄,不倫不類地撕開用打火機點燃,“得了吧衛天,你在這兒演戲給誰看呢?你既然來了,就代表你服從了大小姐的命令,而大小姐現在需要我,你又分身乏術,難道我猜得不對?”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是讓大小姐傷了一根手指頭……”衛天沉沉地威脅他,“你會死得很難看。”


    “我做得好不好,隻有她能評判。”樓夏彥笑了起來,他湊近衛天麵前往他臉上噴了一口香味濃鬱的煙霧,帶著幾分不屑嘲諷,“衛天,你算老幾?”


    煙霧裏衛天的眼神不動如山,“和你比起來,我隻是個在大小姐身邊多守了十年的人。”


    樓夏彥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點扭曲,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退回去又抽了口雪茄,“臭美個屁,十年後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到時候風水輪流轉,就輪到我來對你說這句話了。”


    衛天斜他一眼,再次無視了這人的垃圾話。


    “但你再笨也該知道現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吧?”樓夏彥用心險惡地挑撥離間,“現在大小姐的心肝寶貝不是景川嗎?聽說最近好像兩個人的關係鬧得不太愉快?”


    昨天剛發生在宮家內部的事情,樓夏彥隔著大半個華國立刻就知道了,說他被放逐簡直是貶低這人的能力。


    但就連衛天和山伯,也不知道昨天的宮如意和景川究竟談了什麽,才落到冷戰的地步。


    景川躺了一天沒吃飯,第二天還是被山伯押著去醫院照了片子,確認沒留腦震蕩之後才送去了學校。


    宮如意一大早就出了門,景川和山伯都沒碰上她。


    等被送到學校時,景川還拎著書包在校門口多站了一會兒,想自己上學究竟還有沒有意義。


    ——反正就這幾天的功夫,宮如意就會把他掃地出門了吧。向宮如意複仇他做不到,但留在這個傷心地就無法離開宮如意的勢力範圍,那就隻剩下一條遠走高飛的路可走。


    讓景川覺得最可笑的是,明明幾年前就知道宮如意在欺騙自己,他還是下意識地選擇了離宮家更近的誌願學校作為目標。


    宮如意對他來說的分量實在太重,從到宮家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是將毫無牽掛的景川緊緊栓在地上的那根繩子。


    景川在校門口站得太久,連門口的站崗值日生都向他這位名人投來了驚訝的目光。


    ……但宮如意還沒開口,他得等到宮如意親口驅逐他的那條命令再走。


    景川最終說服了自己,把書包背了單肩,慢慢地走進了學校裏麵。


    一天的課,景川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在全班同學驚悚的目光當中睡到了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才抬起頭來,一臉黑沉沉地坐在座位上,好像在思考要手撕哪個幸運的同校同學似的,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孫冕今天又是請假,班裏一個和景川勉強能算得上熟的人都沒有。


    最後還是瘦弱的女班長挺身而出,她緊張地推推自己的大圓眼鏡,“景川同學,你是生活或者學習上有什麽困難嗎?大家都可以幫助你的!”


    “沒有。”景川冰冷且迅速地扔給她兩個字。


    “哦……”女班長下意識地就想結束對話,可收到同學們殺雞似的手勢和眼神,不得不停住腳步,又絞盡腦汁地想了一陣,“那你怎麽還不回家?”


    同學們看她的眼神頓時都不一樣了:不愧是班長,是個狠人,居然直接就這麽問出來了?


    聽到“家”這個字,景川下意識地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離他最近的女同學頓時被煞得捂著胸口倒抽了口氣。


    “誰說的?”景川反手提起書包,大步往外走去,表情平靜得就像此前的每一個上學日。


    宮家的車子仍然和往常一樣停在門口,當然車裏隻有司機一個人,外麵也不會有風華絕代的宮家當家人站著。


    景川上了車,司機和如同之前一樣平靜地喊了他,“少爺。”


    想來在宮如意親自發言之前,也沒有別人敢對頂著“宮如意弟弟”名頭的他不敬吧。


    景川自嘲地轉頭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知道他的一切都是經由宮如意的名字建立起來的,就算她真的另有目的,兩人的人生也已經沒辦法一刀斬斷成毫無聯係的兩截了。


    宮如意已經回家了嗎?她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麽讓他滾出宮家的大門了?


    司機不知道後座的景川在想什麽,隻是覺得今天這大少爺的心情特別壞,車裏好像都要被他的暴躁情緒壓得升起烏雲來,心裏一邊嘀咕著“不愧是大小姐一手帶大的”,一邊心理素質極其過人地把車開回了宮家。


    景川這一路上基本連自己離開宮家的時候要帶走什麽東西——基本什麽也不打算帶,那都是宮如意賦予他的東西——還有走了之後該去哪兒都給想好了。


    可提著書包走向內宅正門時,他的心髒還是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


    “少爺?”山伯正巧打開門,見到門外的景川一愣。


    景川的眼神頓時一暗。


    看來山伯已經提前知道他不得不離開的事情了。


    “大小姐在和人談事,一會兒就開飯,少爺先進去稍等片刻。”山伯沒想到景川腦子裏是如何誤解他的反應,笑著招呼了景川進門,“下巴的傷還疼嗎?”


    “不疼。”景川進了門,目光四下一掃,果然沒見到宮如意。


    和宮如意坐在一張桌子上和以前一樣共進晚餐?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景川輕嗤一聲,眉梢眼角帶著戾氣。他沒等待的意思,提著書包直接往樓上走去,尋思先把自己走時要帶的東西給收拾好。


    山伯在背後喊他,“少爺,要先回房嗎?”


    走了一半樓梯的景川回頭看看老人,“我不餓,不吃了。”


    “不餓也得吃。”宮如意的聲音從半層以上的地方傳來,清清淡淡不帶任何煙火氣,可就是沉得像座遮天蔽日的巨山似的讓景川抬不起頭來。


    “這就是景川?”一個陌生男聲驚訝道,“和大小姐桌上的照片裏比起來大了不少嘛,看起來一點也不省心,難為大小姐了。”


    “你閉嘴。”宮如意冷冷斥責那人心懷不軌的挑撥離間,點了景川的名字,“景川,聾了還是啞了?我說話時你眼睛放在什麽地方?”


    樓夏彥惡意挑撥失敗,聳聳肩膀退後半步,從宮如意身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樓梯上的少年,在心裏嘖了一聲:是個狠角色,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把他趕出宮家,以後隻怕會是個勁敵。


    景川抿著嘴唇抬起頭來,目光先是在樓夏彥身上停留了幾秒,像要從他臉上讀出心理想法似的。過了幾秒鍾之後,他才和宮如意對上了視線。


    “看來是啞了。”宮如意眯起眼睛,“叫人也不會?”


    “……你要我叫你什麽?”


    “我怎麽教你的,你就怎麽做。”宮如意表情冷淡,像在訓斥做錯事的下屬,“養了你十年,都白教了?”


    景川張了張嘴,喉嚨跟被人堵死了似的,“……”


    兩人像是對上了似的,一個在樓道中央一個在二樓誰也不動,也沒人說話。


    宮如意身上的氣勢像是颶風前夜的海浪,站在她身旁原本還嬉皮笑臉的樓夏彥也收斂了表情和存在感,隻敢低下頭去用餘光瞥著正麵壓力的少年。


    景川緊咬著牙關,從來沒正麵被宮如意懟過甚至凶過一句的他終於明白了溫柔可親的宮如意為什麽在外界有著“女王”的綽號。


    良久的對峙之後,年輕人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的喉結動了動,艱難地喊道,“姐姐。”


    宮如意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又問,“還上樓嗎?”


    景川猛地收回和她對視的眼睛,轉身提著書包重新走下樓梯,往餐廳方向走去,背影帶著憤憤不平的少年氣盛。


    樓夏彥看到這裏已經覺得這作為第一次調|教挺夠分量的,正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宮如意的表情並沒有緩和。


    “還要我教你怎麽好好說話?”她說。


    景川停住了腳步,他回頭一字一頓地道,“不上樓了,我去餐廳。”


    宮如意冰冷的唇角這才綻放出個輕笑,她轉頭對樓夏彥道,“看,好好教還是有用的。”


    她的語氣就像是馴獸師對觀眾講解馴獸技巧一樣地輕描淡寫、不以為然。


    樓夏彥簡直說不請這一瞬間他究竟是毛骨悚然還是想直接拜倒在她的腳底成為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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