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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陸宓察覺不對, 也並未休息,這會兒眼圈有些泛紅, 霍無舟看了覺得十分刺眼。


    “郡……朝陽。”霍無舟尚且不習慣如此親昵的稱呼一個女子, 卻意外的絕十分順口:“去休息, 明日再趕路。”


    陸宓側目看了霍無舟一眼,露了個笑,點點頭。


    霍無舟心口一鬆,不知為何總是怕她語出驚人。


    霍無舟送陸宓回房,絳雪跟著陸宓進去了。在關門之前,霍無舟突然咳嗽了一聲,嚇得絳雪一抖,驚魂未定的看著霍無舟。


    霍無舟說:“護好……朝陽。”


    原本的郡主二字在舌尖繞了一圈到底還是被他咽下去了, 脫口而出的是‘朝陽’兩個字。


    絳雪被嚇的有些結結巴巴的,沒說出話來,隻對著霍無舟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雖然霍指揮使對郡主似乎溫和特殊, 對尋常人等, 比如她就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啊。


    ·


    陸宓沐浴之後躺在床上,想著那人耳朵都紅了的樣子, 頓時興奮的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一旁的絳雪默默的轉過身,假裝沒看到自家郡主歡喜得打滾的模樣。


    嗯,最多三歲吧。


    陸宓的確歡喜, 她先前與梵玉表姐的計策都是不可行的。想必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何模樣了, 說起來他紅了耳朵, 那就是也在意她的眼光吧?


    想到這裏,陸宓又忍不住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了翻,對這一發現實在是歡喜,索性悶在被子裏笑出了聲兒。


    絳雪:……


    絳雪實在是忍不住,稍微咳嗽了一聲,提醒郡主是時候該休息了。誰知陸宓像是吃了醒神藥一樣,十分清醒,拉著絳雪說話,說得絳雪都困了,她還精神百倍。


    若不是絳雪說明日要與霍指揮使一同上路,若郡主氣色不好豈不是叫人一番好意白費了諸如此類的話,陸宓才抱著被子,嘴角帶笑的睡了。


    而霍無舟並未休息,直接去提審了天狂。


    當下沒有監牢,天狂的待遇倒還不錯的樣子——蹲在地上,旁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飛翎衛。


    霍無舟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模樣似乎十分輕鬆。可天狂整個人都快被汗水浸濕了,可以說是因為官賊之間的天生壓製……和這個人無聲的威壓。


    天狂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哪怕是不用說話,一個眼神就能嚇得死人。況眼前這人,眼神幽深,深不見底。模樣是一等一的好,可心思卻藏得很深。天狂大概蹲了半個時辰,腳都麻了,索性撒開腳,直接坐在地上了。


    霍無舟遙遙的看了天狂一眼,天狂登時心中一個激靈,整個人如同炸了毛的貓一樣。


    霍無舟緩緩起身,走到天狂跟前,俯身看著他:“留著你,有用嗎?”


    “有……有用有用!”天狂瘋狂點頭:“我好歹還有一技之長,況且我也不是個壞人。”


    在天狂說自己不是個壞人的時候,之前那個矮個子飛翎衛冷笑一聲:“夜闖郡主閨房,還帶著刀,你說你不是個壞人?約莫也就是個沒本事的。”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若是有點本事,隻怕朝陽郡主早就受傷或者是更不好的情形。


    霍無舟竟順著這句話想了想後果,當時他還在十裏之外,若她不是從小練武,不那麽聰穎一些,隻怕他趕來了也不過是見到遍體鱗傷的她,而不是絲毫未曾受傷的她了。


    霍無舟心頭有火,可他也知道這人是小姑娘想留的人,若非如此,此人現在已經早就去閻王爺那報道了。


    “飛鸞,此人交給你,一月之期,若他過不得飛翎衛的條件,你自行處置。”


    霍無舟的聲音很冷,即便是她要留的人,若是無用,也不必留了。


    飛鸞便是那矮個子的飛翎衛,聽到霍無舟的吩咐,十分驚訝,“這小子交給我?”


    “你不願就交給青鸞。”霍無舟說完便走,留下飛鸞和天狂兩人麵麵相覷。


    打霍無舟剛從那房裏走出來,就覺得有一道影子在跟著自己,霍無舟眉頭一皺,頓住了腳步:“出來。”


    蓮霧從他旁邊現身,麵無表情:“霍大人處心積慮接近郡主,所求為何。”


    蓮霧此言一出,霍無舟的眼神立刻化作實質的冰刺,蓮霧心頭一顫,卻並未退縮。


    “一個王府暗衛,管的事,多了些。”霍無舟冷若冰霜,他對小姑娘特殊,不代表他對誰都會特殊。尤其是這人……


    蓮霧麵色一僵,似乎叫霍無舟戳中心事:“奉王爺之命,守護郡主周全。”


    霍無舟抬眼,覷了蓮霧一眼,那一眼猶如刺骨寒冰,直直的戳破了蓮霧心中所想,可霍無舟並不打算與蓮霧多言,越過人就要走。


    蓮霧臉色也冷了下來,任由霍無舟與自己擦肩而過,道:“霍大人,勸您恪守規矩,否則,蓮霧即便不敵,也會為郡主拚盡全力。”


    霍無舟腳步毫無停頓的離開了,蓮霧看著這人離開的背影,心中浮上一層憂思,此人城府頗深,行事風格也叫人不甚明白。他想,若是他不來招惹郡主也就罷了,若是敢來,他也不會客氣。


    隻是蓮霧也並不知道,他這廂堵了霍無舟一次,將來被霍無舟在小本本上記仇多少次,當然這是後話了。


    霍無舟回到房裏坐下,心中一股子火氣卻怎麽也平息不了,他猛地灌了幾口茶,從來未曾這般失態過。


    接近她,所求為何?恪守規矩?


    霍無舟闔眸,手中微微用力,茶杯已然被他捏碎。


    至今時今日他才發現,那個小姑娘對自己的影響似乎已經超過了他可以控製的範圍了。


    霍無舟捂著胸口,感受著那莫名的心悸,他這是……病了嗎?


    “開什麽恩,放什麽放?”陸宓嗤笑,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氣勢尊貴,高高在上:“本郡主倒是聽德海公公說聖人下旨申斥城陽侯夫人時,褚大小姐可是當場說了句丟人呢。”


    褚長溪臉色一白,猛然抬頭看向陸宓,眼神裏明明白白透著不可置信!光這個眼神已經叫圍觀之人把朝陽郡主的話信了個十成十!


    不等褚長溪反駁,陸宓繼續道:“第二天,褚大小姐便收拾了東西去了禮部侍郎林大人,也就是城陽侯府的姻親,你褚長溪的外祖家。若不是真覺得其母所作所為是事實且丟人,褚大小姐何必對自己母親避而不見?”


    褚長溪的臉色越來越難堪,甚至想要直接逃離此處,避免再度丟人,可是陸宓手下的人又豈會讓她掙脫!硬是將她壓在原地動彈不得,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


    陸宓並不打算停,繼續說:“本郡主再點清楚一件事,城陽世子妃是我爹親自請回家的,你城陽侯府主母既然敢對我皇家不敬,要請世子妃回家也須得你母親親自來,不用三步九叩,隻需賠禮道歉即可。”


    “至於你……”陸宓忽而一笑:“算哪個牌麵上的人,也敢來拿捏本郡主?”


    說完,陸宓坐回馬車裏,透過簾子傳出來一句格外清晰的話:“褚長溪,口出不遜,掌嘴十次,立即執行。”


    褚長溪當下就要掙脫,大罵朝陽郡主以勢壓人,汙蔑她清白什麽的。


    全程作壁上觀的霍無舟此刻勒了勒韁繩,英俊冷酷的麵容煞是無情:“此事從前是飛翎衛負責,後續之事便不勞郡主動手了。”


    褚長溪不其然抬頭,竟看到那身飛魚服,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恐懼,立刻開始瘋狂掙紮。可就在霍無舟說話之間,已經有個飛翎衛會意的走上前去,抓住了企圖逃跑的褚長溪,毫不留情,直接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十個耳光下去,褚長溪的臉已經腫成了豬頭!


    看著遠去的郡主車架,褚長溪連摸一下自己的臉都覺得疼,再看的時候,她的目光之中已經帶上了怨毒!


    霍無舟冷眼瞧著,並未跟上朝陽郡主的車架。他看到褚長溪眼神的變化,眼神微微一凜,仿佛是十殿閻羅:“朝陽郡主的名聲,你也敢敗壞?這就是城陽侯府的教養,本官見識了。”


    這話說出來格外誅心,褚長溪十指抓地,恨不能扣出血來。怨毒的目光直直看向霍無舟,此刻恨不能讓其千刀萬剮,若是可以,隻怕生啖其肉的心都有了。


    霍無舟並不在意,仿佛是看螻蟻般,看了褚長溪一樣便揚長而去。


    褚長溪今日可算是自作自受,若不是她想借此事為自己刷個好名聲,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堂堂侯府大小姐,叫人摁在街上打耳光,偏偏打人的還是先前去城陽侯府下旨申斥的飛翎衛,並不是朝陽郡主的親衛。


    這是伸冤都無處可去,畢竟是自己送上門去的不是。


    然而陸宓……


    “完了完了,我已經完了。”陸宓雙手掩麵:“我再也不是溫柔小意的弱女子,那等容貌隻怕我無福消受了,表姐啊……”


    劉梵玉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道是該笑褚長溪的自視甚高刻意招惹陸宓反教陸宓狠狠收拾一通,還是該笑陸宓的表裏不一讓她此刻真是難抱美男歸才好?


    “別操心了。”劉梵玉一戳陸宓的頭:“你這變臉的功夫旁人是萬萬莫及的,況你本來也不是溫柔笑意的弱女子。”


    陸宓眨眨眼:“表姐,我美嗎?”


    劉梵玉毫不猶豫的點頭:“美。”


    “那,我不如憑這幅容貌去拿下他,你覺得,可好?”陸宓眼巴巴的看著劉梵玉,好似劉梵玉說個不,她就能哭出來。


    恰似此時,一陣馬蹄聲傳來,隱約聽見一句話……


    “方才之事,臣已經處理。請郡主放心。”


    放心啊,當然放心了。陸宓歪著頭想,還有什麽霍指揮使出馬辦不了的事嗎?


    當下也顧不得男女大防,當即將陸宓打橫抱起,陸宓驟然騰空,自是有些驚慌失措,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霍無舟,當中幾分迷茫。


    霍無舟避開那雙眸子,低聲道:“郡主,臣得罪了。”


    快步向前走去,隻是沒幾步便回頭道:“劉大小姐,前方帶路。”


    “哦,哦哦!”


    劉梵玉有些懵了,她以為扭腳是宓兒的計策,她剛剛還在心裏覺得宓兒這招實在是高,那表情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真的一樣……


    結果鬼見愁直接把人抱了起來,冷言冷語的模樣才叫她反應過來,感情扭腳不是裝的,是真的??


    劉梵玉真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才好。


    帶著人到了花廳,又差人去請了府醫來,霍無舟一個外男自然不好多留,且還有刺客一事也不容耽擱,待府醫來後,便親自去見了惠德大長公主。


    府醫看過,確認隻是扭傷,陸宓便讓人走了。她看著自己已經腫起來的腳踝,頓時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好似才反應過來一樣,扭頭問劉梵玉:“表姐看清我方才怎麽扭到的嗎?”


    “……”劉梵玉無語,老實搖頭:“我還以為是你的計策,誰知你是真扭了腳……”


    “……”陸宓覺得自己很冤枉,她是想拿下霍無舟,可沒想過要這樣為難自己啊!


    看著自己已經腫起來的腳踝,陸宓有些欲哭無淚。她看了劉梵玉一眼,劉梵玉跟著陸宓一起歎氣。


    陸宓轉念一想,又想到刺客上,想到那人的武功路數十分陌生。陸宓自幼與父兄一起習武,雖不是見識百家,但武功路數還是看得分明。


    “表姐,你可知道近來公主府有何不同嗎?”陸宓身為親王府郡主,十分伶俐。莫說是女子所學她會,男子所學她也一樣不落。故而,眾人才會說朝陽郡主,蠻橫霸道,一個會武且上過戰場的女子,可不就讓人覺得十分可怖了嗎?


    能和陸宓相交多年,劉梵玉自然也不是草包,這一問,劉梵玉即刻想到了公主府近來發生的一些事。


    “換了幾個雜役。”


    陸宓點頭,“從這查吧。”


    劉梵玉點點頭,隻是沒等她再想什麽,陸宓卻又推翻了剛剛的說法。


    “不對!”陸宓倏然想到,那個刺客並不是隨即挑選的人,而是針對她來的:“我方才細想了一下才覺得不對,那人並不是隨隨便便撞見你我,仿佛是在那兒等了許久,那條路去往花園,不管是誰走那兒,都有可能遇到刺客。”


    “他看到你我並未躲閃,反而迎麵而上。與我動手之後,也是步步緊逼,並未想將目標變成旁邊毫無還手之力的你,就說明,這刺客顯然是認識我,或者說就是衝著我來的。”


    劉梵玉了然:“所以你懷疑什麽?”


    陸宓凝眉沉思,先是武功路數不與中原相似,其次他的目標很明確,通過交手的幾招,陸宓覺得對方似乎對她的功夫有些了解,隻是低估了她的實力……如若不然的話,也不知道是誰勝誰負了……


    “我懷疑,北狄的人已經到了長安。”陸宓斬釘截鐵,殺氣乍現:“大哥鎮守北疆,去歲中秋,北狄偷襲,我與大哥斬殺敵方小將,你可知,那人是誰?”


    “不是北狄那個六王爺之子嗎?”劉梵玉對這件事也是印象深刻,自然也了解事情始末。


    陸宓看了劉梵玉一眼,招招手,示意劉梵玉附耳過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劉梵玉大驚失色!


    “什麽!?”


    “千真萬確。”陸宓神色淡淡,去歲中秋,她與爹爹前去邊關探望兄長,卻不想竟有被敵人夜襲。


    那一仗打的輕鬆,為首的小將不懂用兵,貪生怕死,見她一個女流之輩在,竟想捉她借以脫身。可陸宓是誰,自然不會讓他得逞,反而與他交起手來。


    那小將落敗,原是打算留作俘虜,卻沒想到他身上還藏有匕首!就在她大哥去查探人質時,一時不慎叫他傷了。


    陸宓哪裏忍得!一杆紅纓槍,直接將那人捅了個對穿,當場斃命。


    可是誰想到後來查出來的結果挖出了北狄王庭的醜事——那小將明麵兒上是北狄六王爺之子,可實際卻是北狄王與六王妃穢亂宮廷的產物!


    而福親王似乎也沒有察覺這件事可能會對陸宓造成的影響,在他看來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無可置喙的事了。也絲毫沒有考慮到,陸宓突然間聽到這件事,是不是會有情緒……


    畢竟,二八年華的姑娘家都是家中的掌珠。況小郡主自幼與兄長感情極好,這從天而降一個大嫂……不好說,不好說啊。


    得知沈宛蓁要成為自己大嫂,陸宓倒也沒有什麽很大的感覺,似乎……並不排斥。


    不過……她爹瞞著她這麽久,怎麽說也不應該的。畢竟是未來大嫂,少不得要和她這個小姑子打交道的,她素來名聲在外,若是嚇壞了未來準大嫂可如何是好?


    怪她爹!


    “爹……”陸宓拖長了音調,歪頭看向福親王,存了一絲想戲弄她爹的心:“你為何今日才告訴我這件事?我可是聽說,這位沈大小姐眼光可高,她是非二哥不嫁呢!”


    陸宓口中的二哥就是二殿下,她自幼在宮廷長大,與幾位皇子殿下都十分熟稔。本就是堂兄妹,聖人也叫陸宓不必客氣,自然她便是以家常稱呼喚二殿下了。


    福親王聽到陸宓的話頓時臉色一變,麵帶慍色:“胡說八道!這都是一些不知道所謂的人亂嚼舌根子說的混賬話!你豈可隨意聽信市井謠言!”


    陸宓倒是也沒想到她爹對這個反應這麽大,熄了要與她爹笑鬧的心,正色道:“沈相前來究竟是為何?”


    “相府會處理掉一批人,那位手中失了權利,往後就是沈大小姐掌管相府中饋。”福親王說到這裏看了陸宓一眼,陸宓無知無覺,他隻得繼續說道:“為表流言之事子虛烏有,還需宓兒多多配合。”


    陸宓點點頭,這個配合左右不過是讓流言消散,最好是能以更震撼的事實在碾壓這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個鍋甩到江氏的頭上,相府處理一批人,多數是江氏身邊的人,且江氏失了管家權,這消息一定會很快傳出去。


    權貴之間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消息和好奇心,這時候沈宛蓁在相府辦個花會茶會什麽的,自然有人趨之若鶩。去的是關心沈宛蓁的人也好,是探聽消息的人也好,隻要在這場茶會上探聽到個一星半點的消息,就足以聊個十天半個月了!


    自然,這個茶會,陸宓也會去。


    陸宓當然知道自家爹爹這是把自己當槍使呢。但是,不管怎麽說,這個大嫂她是必須得認的。無論怎樣,她好歹也得去看一看這位未來大嫂究竟是何脾性?若是跟她合得來,多半她大哥也能合得來。


    若是合不來……


    那合不來就合不來吧!


    她堂堂一個親王郡主,有在怕的嗎?這不過是想要好好相處,大家你舒服,我也舒服。


    畢竟福親王府雖然門第高貴,但是人口簡單,若這樁姻親定下來一個喜歡作妖之人,那她陸宓第一個容不下!


    陸宓自個兒想事兒,沒來得及理會福親王。福親王見狀有些心虛,說起來這可不就是讓他的寶貝女兒去給沈宛蓁撐場子嗎!雖說將來是個自己人,但是還辛苦到他的寶貝女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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