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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開長安之前,陸宓已經將神醫宋清秘密送入皇宮, 哪怕是不能治愈皇祖母, 也要力保她在自己回長安之前安然無恙。至於宮裏剩下的事, 那是交給皇伯父去處理的。


    陸宓此番去南疆就是輕裝簡行, 她問過宋清了。作為一個從五歲就開始醫治病人的神醫,宋清還是聽過那毒和蠱。


    毒是美人醉,是一種很奇妙的□□,頗為少見。


    一次過量,若發現及時服用斷腸草便能救回來,若偶爾隻食微量, 也並無不妥。可是, 若長年累月的微量服用, 會逐漸讓人身子衰敗,而這種情況就好似一個人正常的衰老直到死亡一樣。


    而太醫院的太醫們素來謹慎,太後不過是偶爾不適,普普通通的風寒咳嗽,也不是治不好。故而他們也不能察覺出什麽不對來, 又怎麽會想到要去驗一驗太後的日常飲食呢?


    宋清到底是神醫, 也不是浪得虛名。隻是查清此毒名為美人醉, 也不敢輕易替太後解毒。


    因為太後中的蠱名為噬心生死蠱, 此蠱毒為母子蠱的一種。母蠱牽動子蠱生死, 中子蠱之人生死便由母蠱操作。若是母蠱未種下, 子蠱安然無恙, 若是母蠱種下, 那麽母子蠱就會以兩人的性命相連。而且,中了子蠱的人每日都會受噬心之痛,可太後還中了美人醉的毒。


    偏巧這美人醉就能克製子蠱的噬心之痛,故而太後每日都如正常人一般,並無異樣。


    這就是宋清不敢輕易解毒的原因,毒他是可以解,但是蠱他不行啊!加上太後年事已高,若是解了美人醉的毒,就要每日受那子蠱的噬心之痛……這噬心之痛也非常人能忍,就怕解了毒反而叫太後痛不欲生。


    故宋清也隻能隱藏在永壽宮,在不驚動下藥的人的情況下一邊做解藥一邊做□□。否則,叫下藥的人知道,太後斷了美人醉就十分危險。


    陸宓從不肯坐以待斃,也不肯束手就擒。哪怕這件事是德妃生前就安排好的,又或者是另有其人,她也絕對不會讓太後時刻處於危險之中。在她再三威逼之下,宋清麵色古怪的告訴她,南疆有他的師叔青昉,是個十分善於用蠱的人。那是個用蠱的天才,可以說,天下沒有他解不開的蠱。


    但他師叔這人,脾氣古怪,也不知道在南疆的哪個角落窩著。就算找到了,也不見得陸宓能把人千裏迢迢的從南疆帶到長安來。


    宋清也萬萬沒想到,陸宓得知此事的當晚就直接留書出走了。


    陸宓這會兒一行人都已經到了潁都,在潁都的驛館直接換了馬就要走。絳雪看不過眼,直接小跑到陸宓馬前,伸手攔住了陸宓的馬!


    陸宓正準備走,見絳雪突然衝出來差點就沒控製住馬繩,幸好她及時勒住了馬兒,調轉了個方向,不然絳雪這會兒就是個馬下亡魂了。見絳雪這般莽撞,陸宓頓時怒從心頭起,嗬斥道:“不要命了!”


    絳雪見陸宓已經停下馬兒,立刻跪下,帶著哭腔說道:“奴婢死不足惜,還請郡主憐惜自己身子,咱們從長安出來有三日了,郡主一直沒日沒夜的趕路……奴婢賤命一條 ,可郡主您金尊玉貴怎麽能這麽糟蹋自己的身子!”


    陸宓還想說什麽,眼角瞥見蓮霧也下了馬,跟著跪在了絳雪身邊,默默不語的樣子卻是用行動在支持絳雪的話。


    看了看日頭,恰逢正午時分,她歎了口氣,微微失神,原來她已經出來三日了嗎?怎麽她覺得她已經出來好久了。


    絳雪見她家郡主不說話,跪拖著自己上前,扯住了陸宓的馬鞍:“郡主,您休息一會兒吧,哪怕是一個下午也行!再這麽沒日沒夜的趕路,您的身子會累垮的……”


    此刻一襲紅衣的陸宓已經是風塵仆仆的模樣了,她回過神來,一個漂亮的翻身下馬,順手就把絳雪給拉了起來。冷著臉走了幾步,衝蓮霧道:“還不起來?”


    蓮霧素來沉默寡言,見狀也就跟著陸宓絳雪進了驛館,驛館的人都十分有眼色,見著三人品貌不凡,上前說話都殷勤許多。


    絳雪方才對著陸宓是一個模樣,這會兒又變成了朝陽郡主身邊大婢女的高冷模樣,開了兩間上房,叫人把飯菜都送到房裏去。


    到房裏坐下,陸宓依舊麵色冷然,絳雪和蓮霧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歎了口氣。十分熟練的驗了毒,沒事之後取了茶杯給陸宓倒茶:“出門在外,委屈郡主了。”


    陸宓倒也沒當一回事,端茶一飲而盡:“這幾日是我疏忽了。”


    已經離開三日,她一直都是馬不停蹄,除了路上會去驛館換戰馬,都是不停歇。絳雪和蓮霧兩人都是暗衛出身,這點苦頭也不至於熬不住。隻是絳雪擔心她的身體,才會懇請自己在此稍作休整。


    “奴婢隻是擔心郡主的身子熬不住。”絳雪這會兒眼眶還是紅的。


    陸宓突然笑了笑,一如往昔燦爛驕陽:“怎麽這麽小看本郡主。”


    絳雪見陸宓還有心思開玩笑,心中也稍微放鬆一些,麵上也是破涕為笑:“奴婢怎敢。”


    蓮霧一臉的沉默,但陸宓卻知道蓮霧也是不讚同自己這般拚命趕路的。拚命趕路把兩人嚇到的陸宓表示,今日不走,休息好了,明日再出發。順便再想想,宋清的那位師叔會在什麽地方。


    “郡主放心,此事屬下會處理。”蓮霧突然開口,倒是讓陸宓意想不到。


    陸宓點點頭,她知道蓮霧作為暗衛,也有自己收集消息的門路和渠道,故此她也不多問。


    “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陸宓皺皺眉,突然嫌棄起自己來:“絳雪,備水沐浴。”


    “是。”


    讓主仆三人沒想到的是,當晚的驛館十分的不平靜。


    在離開長安之前,陸宓已經將神醫宋清秘密送入皇宮,哪怕是不能治愈皇祖母,也要力保她在自己回長安之前安然無恙。至於宮裏剩下的事,那是交給皇伯父去處理的。


    陸宓此番去南疆就是輕裝簡行,她問過宋清了。作為一個從五歲就開始醫治病人的神醫,宋清還是聽過那毒和蠱。


    毒是美人醉,是一種很奇妙的□□,頗為少見。


    一次過量,若發現及時服用斷腸草便能救回來,若偶爾隻食微量,也並無不妥。可是,若長年累月的微量服用,會逐漸讓人身子衰敗,而這種情況就好似一個人正常的衰老直到死亡一樣。


    而太醫院的太醫們素來謹慎,太後不過是偶爾不適,普普通通的風寒咳嗽,也不是治不好。故而他們也不能察覺出什麽不對來,又怎麽會想到要去驗一驗太後的日常飲食呢?


    宋清到底是神醫,也不是浪得虛名。隻是查清此毒名為美人醉,也不敢輕易替太後解毒。


    因為太後中的蠱名為噬心生死蠱,此蠱毒為母子蠱的一種。母蠱牽動子蠱生死,中子蠱之人生死便由母蠱操作。若是母蠱未種下,子蠱安然無恙,若是母蠱種下,那麽母子蠱就會以兩人的性命相連。而且,中了子蠱的人每日都會受噬心之痛,可太後還中了美人醉的毒。


    偏巧這美人醉就能克製子蠱的噬心之痛,故而太後每日都如正常人一般,並無異樣。


    這就是宋清不敢輕易解毒的原因,毒他是可以解,但是蠱他不行啊!加上太後年事已高,若是解了美人醉的毒,就要每日受那子蠱的噬心之痛……這噬心之痛也非常人能忍,就怕解了毒反而叫太後痛不欲生。


    故宋清也隻能隱藏在永壽宮,在不驚動下藥的人的情況下一邊做解藥一邊做□□。否則,叫下藥的人知道,太後斷了美人醉就十分危險。


    陸宓從不肯坐以待斃,也不肯束手就擒。哪怕這件事是德妃生前就安排好的,又或者是另有其人,她也絕對不會讓太後時刻處於危險之中。在她再三威逼之下,宋清麵色古怪的告訴她,南疆有他的師叔青昉,是個十分善於用蠱的人。那是個用蠱的天才,可以說,天下沒有他解不開的蠱。


    但他師叔這人,脾氣古怪,也不知道在南疆的哪個角落窩著。就算找到了,也不見得陸宓能把人千裏迢迢的從南疆帶到長安來。


    宋清也萬萬沒想到,陸宓得知此事的當晚就直接留書出走了。


    陸宓這會兒一行人都已經到了潁都,在潁都的驛館直接換了馬就要走。絳雪看不過眼,直接小跑到陸宓馬前,伸手攔住了陸宓的馬!


    陸宓正準備走,見絳雪突然衝出來差點就沒控製住馬繩,幸好她及時勒住了馬兒,調轉了個方向,不然絳雪這會兒就是個馬下亡魂了。見絳雪這般莽撞,陸宓頓時怒從心頭起,嗬斥道:“不要命了!”


    絳雪見陸宓已經停下馬兒,立刻跪下,帶著哭腔說道:“奴婢死不足惜,還請郡主憐惜自己身子,咱們從長安出來有三日了,郡主一直沒日沒夜的趕路……奴婢賤命一條 ,可郡主您金尊玉貴怎麽能這麽糟蹋自己的身子!”


    陸宓還想說什麽,眼角瞥見蓮霧也下了馬,跟著跪在了絳雪身邊,默默不語的樣子卻是用行動在支持絳雪的話。


    看了看日頭,恰逢正午時分,她歎了口氣,微微失神,原來她已經出來三日了嗎?怎麽她覺得她已經出來好久了。


    絳雪見她家郡主不說話,跪拖著自己上前,扯住了陸宓的馬鞍:“郡主,您休息一會兒吧,哪怕是一個下午也行!再這麽沒日沒夜的趕路,您的身子會累垮的……”


    此刻一襲紅衣的陸宓已經是風塵仆仆的模樣了,她回過神來,一個漂亮的翻身下馬,順手就把絳雪給拉了起來。冷著臉走了幾步,衝蓮霧道:“還不起來?”


    蓮霧素來沉默寡言,見狀也就跟著陸宓絳雪進了驛館,驛館的人都十分有眼色,見著三人品貌不凡,上前說話都殷勤許多。


    絳雪方才對著陸宓是一個模樣,這會兒又變成了朝陽郡主身邊大婢女的高冷模樣,開了兩間上房,叫人把飯菜都送到房裏去。


    到房裏坐下,陸宓依舊麵色冷然,絳雪和蓮霧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歎了口氣。十分熟練的驗了毒,沒事之後取了茶杯給陸宓倒茶:“出門在外,委屈郡主了。”


    陸宓倒也沒當一回事,端茶一飲而盡:“這幾日是我疏忽了。”


    已經離開三日,她一直都是馬不停蹄,除了路上會去驛館換戰馬,都是不停歇。絳雪和蓮霧兩人都是暗衛出身,這點苦頭也不至於熬不住。隻是絳雪擔心她的身體,才會懇請自己在此稍作休整。


    “奴婢隻是擔心郡主的身子熬不住。”絳雪這會兒眼眶還是紅的。


    陸宓突然笑了笑,一如往昔燦爛驕陽:“怎麽這麽小看本郡主。”


    絳雪見陸宓還有心思開玩笑,心中也稍微放鬆一些,麵上也是破涕為笑:“奴婢怎敢。”


    蓮霧一臉的沉默,但陸宓卻知道蓮霧也是不讚同自己這般拚命趕路的。拚命趕路把兩人嚇到的陸宓表示,今日不走,休息好了,明日再出發。順便再想想,宋清的那位師叔會在什麽地方。


    “郡主放心,此事屬下會處理。”蓮霧突然開口,倒是讓陸宓意想不到。


    陸宓點點頭,她知道蓮霧作為暗衛,也有自己收集消息的門路和渠道,故此她也不多問。


    “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陸宓皺皺眉,突然嫌棄起自己來:“絳雪,備水沐浴。”


    “是。”


    讓主仆三人沒想到的是,當晚的驛館十分的不平靜。


    銅鏡前的畫著精致妝容的妃子朝服女子,隨著日頭升起,女子停下手上最後畫眉的步驟。鏡子中的女人眉如遠黛,唇如朱砂,款款一笑,端莊秀麗。


    “素華,準備好了嗎?”


    “是,德妃娘娘。”


    鏡中女子赫然就是德妃,德妃緩緩起身,大宮女素華上前扶著德妃,隻是眼眶微微泛紅。


    德妃見狀,輕聲道:“這是我應得的,你也不需為我操心。”


    “娘娘!”


    素華說著就要往下跪,而德妃卻穩穩的扶住了素華的手。素華含著淚疑惑的看向德妃,隻見德妃微微搖頭,神色十分的堅決。


    “飛翎衛的調查,想必已經送至聖人禦案上了。”德妃嘴角微微上揚,毫不慌張:“從本宮做這件事的那天起,就料想到了今日的情景。早或晚,本宮都坦然麵對。”


    素華紅著眼,不想娘娘還為自己擔心,迅速的擦掉了眼淚,衝德妃露出個笑來:“奴婢陪娘娘一起。”


    ·


    聖人剛剛下了早朝,就有小太監匆匆忙忙的來尋德海說了幾句話。德海聽了臉色不大好,卻在麵對聖人之時恢複了正常神色,低聲對聖人說道:“聖人,德妃娘娘自您來早朝就在禦書房跪著了。”


    聖駕內,聖人闔眸養神,聽到了德海的話連個眼皮都不帶掀一下。德海見狀,退到聖駕外,跟著聖駕一同去禦書房。


    日光初起,聖駕停在禦書房前,德妃聽到了聖駕的響動,依舊跪在門前,未曾抬眼一看。聖人走了出來,深深地看了德妃一眼,在路過德妃時,道:“進來。”


    德妃麵色如常,叩首謝恩。德海跟在聖人身後,聽到德妃的動靜心中一跳,卻不敢妄自揣測。聖人打昨個兒收到了霍指揮使的奏折開始臉色就不好了,今日德妃竟穿著妃子朝服前來麵聖,也不知這兩者到底有何聯係。


    可是德海不敢多想,皇家的事從來都不是奴才可以置喙的,哪怕是想想都不可以。


    聖人坐在龍椅上,看著德妃一步一步的走到禦案錢,行禮。看著德妃依舊溫和端莊的模樣,想到德妃的生平。她在宮中素來穩妥,又出身陳郡謝氏,雖不及宜貴妃得寵,在宮中也是個交口稱讚之人。


    聖人看了德妃許久,德妃始終麵不改色,聖人微微眯眼,神思不屬:“都出去。”


    德海等人便是魚貫而出,德妃的大宮女素華原本想留下,也叫德海一把給拉了出去。一時間,整個禦書房隻剩下了聖人和德妃兩人 。


    “德妃。”聖人目色深沉,看著德妃十分複雜。


    德妃突然揚麵衝聖人笑了,道:“臣妾在。”


    聖人對德妃的笑視若無睹,隻道:“今日所為何事。”


    “臣妾有大罪,今日來投案自首。”德妃神情磊落,眉宇之間絲毫不見一絲慌張。


    聖人冷哼一聲,一本奏折甩到了德妃身上,‘啪’的一聲落了下來。即便如此,德妃也未曾皺過一下眉頭,反而是緩緩的將那本奏折拾起,隨意翻看了一下。看完之後,說道:“霍大人不愧是聖人看重的人,破案的速度疾如雷電。”


    對於德妃的行為,聖人不可置否。


    而德妃見聖人不語,繼續說道:“陳貴人之事是臣妾派人做的,驚馬之事也是臣妾指使的。可這當中還有些事,是霍大人沒有查到的,臣妾來幫您補齊。”


    聖人微微一愣,看德妃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德妃笑了笑,可這笑意嘲諷至極,叫聖人的臉色一再變化。


    “這是我盼她死的第十七年。”德妃說話,神色冷靜,似乎是在說一件極其輕微的事情,卻叫聖人臉色十分難堪。


    “十七年前,臣妾與當時的福王妃一同有孕,甚至就這麽巧,在同一天的一早一晚,誕下麟兒。”德妃說道往事,神色懷念,溫柔典雅,可是很快,她的語氣就發生了變化:“福王妃生了女兒,臣妾生了兒子。本是好事,可福王妃難產而死,臣妾的兒子自從出生也體弱多病。”


    “太醫說過,臣妾體質本就難以有孕……這個孩子臣妾不知道盼了多久,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


    “哪怕是他身子骨弱一些,臣妾就算是拚盡全力也要把他養大,這是臣妾唯一的骨血。”


    “臣妾知道不對,可臣妾內心惶恐,唯恐孩兒有個閃失。於是臣妾求母親去找天一大師測算了他的八字!”德妃說道此處,語氣變得咬牙切齒:“天一說,靖兒八字弱,若要養大十分不易。可他是皇子,生來貴氣,若無旁人衝撞必定平安長大!可偏偏陸宓這個喪門星!出生了就克死了母親!叫太後接入宮來不到半月克死我的靖兒!就連太上皇也是叫她克死!”


    聖人聽到此處,麵沉如墨,怒罵道,“簡直是胡說八道!!”


    聽到聖人的話,德妃倏然抬頭,目光中帶著恨意:“我胡說八道?若不是太後非要把她接到宮裏撫養,我的靖兒怎麽會死!明明我已經看到他好轉了!就連太醫都說靖兒那時身體不錯!就是陸宓!就是這個喪門星!自從陸宓入宮之後,我的靖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是她克死我的靖兒!還有太後!麵慈心惡的老毒婦!”


    “德妃!”聖人暴怒。


    “不要叫我德妃!”德妃此刻猶如瘋癲,一手指著聖人罵道:“誰想做你的德妃!若是做你德妃要拿靖兒的命來換,我寧可不要這個妃位!”


    “這麽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盼著她死!每一天都在想她死!隻有她死了我的靖兒才能瞑目!”


    聖人看了德妃如此瘋癲的模樣,有些絕望的閉了閉眼,說道:“你一心求宓兒死,你可知道她娘就是為了救你而死!”


    德妃一愣,看著聖人的眼神透著不可置信:“你胡說!她明明是難產而死!”


    聖人再度睜眼,看向德妃的目光冷若冰霜:“你曾與福王妃親如姐妹,那年選秀,你成了我的太子嬪,她成了福王妃。朕登基後不久,你們幾乎是同時傳出有孕……”


    “偏逢北境動蕩,朝中無人可用。福王自動請纓前往北境,臨行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跟我說,讓我萬萬照看好福王妃和凜兒。”


    “那日,你早上生產……”聖人以手掩麵:“朕記得清清楚楚,太醫說你難產,若無千年人參,必定母子都難逃一死!當時宮中哪有千年人參,隻有百年人參!”


    聖人怒極拍案:“可福王妃知道此事,毫不藏私!將福王為她準備的千年人參拿了出來給你服用!”


    德妃如遭雷擊!


    是了!她當年也是難產,她還依稀記得當時她聽到了奶娘的哭聲,說什麽去哪找人參……可後來就是有一碗人參給自己續命……怎麽可能是她?怎麽可能?


    “不可能!”德妃瘋狂的拒絕相信這個事實:“她會有那麽好心?她會有那麽好心?當年若不是她與我換了衣服,成為福王妃的人就是我!是我!她怎麽可能有這麽好心救我!什麽千年人參!她難道不會自己留著保命嗎!”


    見德妃死不悔改,聖人心中那一點點憐惜也滅了:“是不是你心中莫非真的沒有一點知覺嗎!她當年拿人參救你,皇後與太後都勸過,她說她曾生育過,此次懷相極好,約莫是用不到,不如給你救命。”


    “至於選秀當年換衣之事,分明是你私心籌謀,反而弄巧成拙!如今竟還敢責怪她人!”


    “而她受驚早產,同樣也需要人參續命!可千年人參隻有一棵!早已被她拿來救你!朕傾盡藥房之力,也隻保住了宓兒!”


    “而福王哪怕凱旋,也隻見到她最後一麵,還被她逼著發誓絕不會因千年人參之事遷怒於你!否則,你以為你如何能夠安穩?”


    聖人的一字一句都好似重錘錘在了德妃的心上,她捂著心口,看著聖人,眼神裏是瘋狂而執著:“是她自願救我!與我何幹!可她的女兒克死了我的兒子!就是該償命!該償命!”


    “朕念你痛失愛子才不忍責怪。”聖人破口大罵:“莫非你真的以為真不知道你喂一個不足月的孩子喝符水之事嗎!”


    被聖人點破當年所作所為,德妃麵色慘白,跌倒在地:“不是的,不是的!那是給靖兒救命的神符啊!”


    “靖兒夭折,朕與你同樣痛心!可你竟將此事遷怒於宓兒,實屬惡毒!”聖人痛心疾首,從前就是他心軟,如今還是他的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德妃突然仰天長笑,又突然間盯著聖人,笑得眼淚都流出來:“我惡毒?那難道你以為,我就隻恨那個小賤人嗎?”


    聖人心頭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德妃就道:“你不妨看看,太後還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謝氏你找死!”聖人頓時青筋暴起,狂斥德妃:“朕要你的命!來人!”


    外頭守著的侍衛一擁而進,劍指德妃。德妃慘然一笑,瞬間嘴角溢出了黑血!狂笑著,倒了下去!


    德海連滾帶爬的去探德妃的氣息,臉色慘白的對著聖人道:“德,德妃……死了!”


    說起來就更為簡單一些了,福親王府守衛森嚴,連隻陌生的蒼蠅都別想飛進去。這樣的情況下要找她的麻煩,簡直是難如登天。如果她出來了,就簡單了。查一查最近長安城的大事,篩選一下,朝陽郡主去惠德大長公主壽宴的事自然是最為靠譜的。在大長公主府動手,造成什麽後果完全都不用考慮都是雙贏的結果。


    惠德大長公主府,有刺客刺殺朝陽郡主,若是成功了,可以令壽宴大亂,說不定還能趁機再多殺幾人,若是失敗了,把事兒鬧大,傳了出去,叫人覺得不安,畢竟皇城中的公主府都可隨意進出的刺客,怎會不叫人害怕?


    隻是他們無論是何種目的,都低估了陸宓本人的實力。


    一個敢與敵國將領交手,且將人斬於馬下的女子,怎麽可能輕易的叫刺客得手呢?再加上霍無舟這種令人聞風喪膽的飛翎衛,怎麽說都不可能把這件事鬧大的。


    故而,這一場刺殺會被悄無聲息的就解決了。


    陸宓一連串的想了想,不禁點點頭,說道:“真是好計謀,隻可惜,不知敵情,貿然出手,勝算寥寥啊。”


    劉梵玉沒說話,她隻覺得這件事十分驚現。若是……劉梵玉不敢細想,看向陸宓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擔憂:“宓兒,若對方衝著你來的,一次不成定會有二次。如此這般,定然是防不勝防的。”


    陸宓擺擺手,對劉梵玉的擔心表示並無大礙:“一次就夠了,我大周能人誌士如此之多,況且今日之事,我敢保證一個時辰之內就會變成奏折送到皇伯父的禦案上。天子之怒,也不知才上了降書沒多久的北狄能否承受了。”


    自然是靠霍無舟把這件事捅到天子麵前去啊!皇伯父本就對北狄心生不滿,哪怕是上了降書也從未降低戒心,否則的話,北境既然已經安定,為何她大哥還守在北境未歸。當下這件事,正好就是瞌睡了送枕頭,北狄親手送上的把柄,皇伯父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劉梵玉有些不解,“可萬一,不是呢?”


    “不是?”陸宓聽到劉梵玉的話,笑了,語氣篤定:“不是也得是。”


    ·


    霍無舟與平昌郡王一見麵,果然如陸宓所說,將此事壓下,暗中處理。為了防止事出意外,飛翎衛的暗衛已然悄無聲息的將公主府包圍,若有意外,就地格殺。


    霍無舟與陸宓的想法是一樣的,這件事須得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他看過那人,麵相便不像大周之人,反倒是更像北狄那邊的長相,且暗衛已經確定那人身上有北狄皇室死士的記號。


    加上刺客隱藏多時,隻對朝陽郡主出手,多半已經可以判定來意了。


    “霍大人,此事多謝霍大人了。”平昌郡王初聽聞有刺客在府上刺殺朝陽與梵玉時,差點心都飛出來了,萬幸的是她們兩人都無事:“霍大人,有何打算?”


    平昌郡王自是可以做了公主府的主,大長公主年事已高,此刻告訴她並無意義,叫人前去保護好了就是。公主府人口簡單,信不過的,也就直接叫飛翎衛看守起來了,這會兒能在外麵走動的,都是十分值得信賴的人。


    霍無舟一張好看的臉此刻冷得可以凍死個人,平昌郡王雖能與他對話,可心中不免為此人的威壓感到震驚,不愧是飛翎衛的指揮使。


    “郡王立刻將此事寫成奏折交給臣即可。”霍無舟話不多,方才兩人已經說明白了,書寫成折即可。


    平昌郡王點點頭,立刻著墨起筆。霍無舟拿了折子交給暗衛,自己大步離開了平昌郡王的書房。


    他本欲去與惠德大長公主辭行,腦子裏卻不其然閃過一抹嬌容,他腳步一轉,直奔花廳而去。


    倒是福親王聽說衛國公次子是送郡主回來的,臉色就有些臭了。隻是又聽總管說郡主好似受傷了,福親王也來不及想什麽衛國公次子了,滿腦子都是寶貝女兒受傷了的消息。


    “傷哪了我的乖囡!”福親王簡直是以飛一般的從正廳到了朝陽郡主的院子,後頭總管都有些跟不上了。


    陸宓也不意外她爹這麽快就來了,不以為意道:“不過是扭了腳,爹爹不必擔心。”


    福親王將朝陽郡主視若掌珠,那疼愛真的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奈何這種寵愛呢,沒讓陸宓長成個嬌弱的小姑娘,反倒是膽大包天,不知道能有多囂張。起初福親王還為這脾氣擔憂過,後來聖人也頗為縱容,還賜了封號,福親王心裏就有底了。自家孩子隻要不做什麽傷天害理,不可饒恕的大事兒,那天塌下來都有聖人頂著。


    劉梵玉與福親王見禮,福親王好像是剛才看到劉梵玉一樣,嗬嗬一笑:“玉兒也在啊。”


    “……”陸宓無語,她這傻爹可能眼裏除了她沒別人了:“表姐與我一同回來的。”


    “噢噢!”福親王樂嗬嗬的,他就是喜歡閨女超過兒子,劉梵玉是個可人的小丫頭,與宓兒在一起玩耍也不錯,懂得互相照顧。


    “爹爹,我與表姐有私房話要說,您快走吧。”陸宓要趕人了,她可還記著那本冊子要給劉梵玉看一看的,若是爹爹在的話,好像是不大合適的。


    福親王一幅大受打擊的樣子:“宓兒和玉兒都長大了,有悄悄話兒要說了,為父都不能聽了,唉……”


    陸宓:“爹爹,您確定要聽一聽嗎?”


    福親王老臉一僵,他當然沒什麽要聽的意思啦,隻不過是感歎一下而已,女兒真是越長大越不好玩兒了。就在福親王要走的時候,陸宓又說道:“爹爹,我今日把褚家大小姐收拾了一頓。”


    陸宓言簡意賅的把褚長溪之事說了一遍,福親王臉色看不出好壞,但是陸宓心裏知道褚家這是徹底得罪了王府了,隻等那位城陽世子回來,姑且看他要怎麽做吧。阿姐的意思也十分明確,若此事世子不定態度,那這樁婚作罷也就算了。


    至於那小侄兒,王府又不是養不起。況,阿姐是汝陽縣主,才貌雙全,秀外慧中,想娶的人多了去了。當年阿姐嫁給了褚長吟真是便宜了他!否則的話,以阿姐的才貌,豈止於過得如此憋屈!


    “此事你不用管了,好好養傷。這幾日就別出去鬧了。”福親王肅了肅神色,叮囑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劉梵玉稍微縮著點的膽子才放開,雖然福親王對陸宓神色親和溫柔,但是不代表福親王對誰都如此。福親王作為聖人親弟,又是個武將,頗得皇寵就算了,那武將身上的氣勢實在是尋常人等沒有的。


    陸宓等福親王離開了院子之後,立刻讓絳雪去取了那本冊子,還一邊兒衝著劉梵玉眨眼:“等會兒你就看到了,我真的沒騙你。特別厚的一本冊子,隻可惜好看的都沒幾個。”


    劉梵玉有些哭笑不得,隻好說道:“我看與不看都差不離,左右我的婚事都是由爹娘祖母做主的。”


    “那又如何。”陸宓並不認同劉梵玉的話,她從來覺得劉梵玉不知為何所困,總是將自己困於一隅,“姑祖母和表叔,叔母都疼愛你,怎麽會不問你的意思呢?若是不問,早早定下來便是了,還去問你?”


    劉梵玉沒說話,陸宓說的話沒錯,但是她總是不知為何,覺得即便是祖母他們幫她做了主,選了夫婿也無妨,總歸是不會害她的。


    陸宓見她並不說話,便知她心裏又想岔了,隻好說道:“雖不會害你,卻不會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陸宓這話,好似話裏有話一樣。劉梵玉一愣,隨即想到了王府的汝陽縣主一事——


    “你瞧我阿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城陽侯世子未必不是個好人,可這樣的好人讓我阿姐受了多少委屈?看得見的是一回事,看不見的呢?阿姐這一次怕是心裏也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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