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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凜正準備提起那壇酒一頓豪飲, 陡然間肩上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差點給忘了他如今是有傷在身,這酒,怕是無福消受了。


    陸凜抱著酒壇子倚在了窗邊, 想著先前還早些時候他爹傳來的消息,與沈相家的婚事應當提上日程了。想到這樁婚事,陸凜倒並沒有什麽反感排斥,最不過就是相敬如賓的夫妻,隻不過有些擔心妹妹罷了。


    畢竟妹妹在長安城名聲在外,且名聲也不是什麽好名聲。至於那沈家大小姐, 他也不了解品行,不知性格如何,是不是好相處。隻一點,沈相家風清嚴, 想必那位沈大小姐也承襲一二,即便與妹妹相處不來, 也無大事吧。


    說起來,叫長安城半數女子折腰的福親王世子迄今為止, 情竇未開。已過及冠, 卻從未有個一個中意之人,就連其他女子給他丟荷包, 都會被擋下去, 美其名曰:累贅。


    若不是陸宓知道她哥是個實在人, 都差點以為是不是她哥有點兒特殊愛好了……


    然而陸凜心中更為擔心的才是妹妹的婚事, 兄妹兩個都已過及冠及笄之年,婚事未定。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盯著福親王府。


    至於他?


    他在前來北境之前,爹就說過沈家的婚事了。他當時怎麽說的來著?


    此去北境,生死不知。若僥幸不死得以歸來,便與沈家大小姐遵守婚約,若是不幸戰死,這門婚事就此作罷。即便是在他歸來之前,沈家大小姐若有中意之人,婚約作罷亦可……


    他記得他爹的眼眶,自他記事以來,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眼眶居然就這麽紅了……每每回想,陸凜都忍不住鼻頭一酸。


    北境四年,往昔與今日已然不可語別。福親王府依舊是聖寵優渥,可聖人未立太子,當下幾位殿下勢均力敵,皇後所出二殿下或許稍占一些優勢。正宮嫡子,自然是與旁人要不同一些。


    陸凜還是個妹控,他總是想著那幾個皇子殿下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在他妹妹還沒及笄的時候就來打聽他妹妹的婚事,這種人怎麽會是個好人!陸凜就固執的覺得他妹妹千萬不能扯到那幾個皇子殿下的立太子之爭裏去。


    不得不說陸凜的直覺還是十分準確的,在長安城,皇城之中的確有人把目光瞄準了福親王府,而這個對象也正是陸宓。


    長安城,皇城,鍾粹宮。


    雍容華貴的寢殿,處處奢華,連宮殿門口的地墊都是嶄新的。宮女來往行走皆是輕慢悄靜,似乎唯恐驚著什麽人一般。


    主殿寢宮內,一座屏風後,自有一曼妙身軀倚在貴妃榻上,旁邊的小案上是嫋嫋升起的煙霧,滿室生香,靜謐異常。


    不多時,那曼妙女子似乎醒了,玉臂微抬,便有宮人上前服侍,盥洗,更衣。見女子已經梳洗完畢,又有宮人去送上了幾碟小食。待女子用膳完畢後,宮人們這才退出了主殿寢宮,留下了大宮女貼身伺候。


    “娘娘,三殿下傳了信兒來,說今日可入宮請安,與娘娘用晚膳。”大宮女輕聲說話,而她服侍的人赫然就是豔冠後宮的宜貴妃。


    聞言,宜貴妃原本嬌柔美麗的麵容上添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歡喜,美人一笑,風姿萬千。宜貴妃順手挑了雲鳳紋金簪,往發髻上一比,愈發襯得美人嬌豔。


    “娘娘,今日要如何裝扮?”大宮女名紫蘿,是宜貴妃多年的貼身之人。


    宜貴妃目光落在銅鏡中的雲鳳紋金簪上,又放了下來,取了另一隻極為樸素的白玉釵,柔聲道:“戴這個。”


    紫蘿見狀,略有驚訝,但也知道在主子麵前不應一驚一乍的,掩下自己的驚訝,輕聲道:“娘娘,這個白玉釵是不是太樸素了些。”


    宜貴妃柔美一笑,不以為意:“無妨,我與殿下母子相見,無需過於刻意。”


    “是。”紫蘿不敢多勸,隻順著宜貴妃的意思將發髻梳好,那銅鏡中赫然是一個柔美清雅的嬌弱女子。


    宜貴妃對鏡中的自己十分滿意,抬手撫上那白玉釵,好似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朝陽郡主的婚事,近來可有什麽消息?”


    就著城陽世子妃早產一事,福親王一路罵著城陽侯府的人入宮去告狀,也不知福親王說了什麽,叫聖人勃然大怒。竟派出了飛翎衛去查城陽侯府,連正在巡視河道的城陽侯也被遣送回長安。一時間,城陽侯府和福親王的事,當真無人再敢置喙。


    而另一個當事人朝陽郡主此刻正在去往惠德大長公主府的路上,惠德大長公主今日壽辰,加之她老人家是朝陽郡主的姑祖母,又素來疼愛她,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


    福親王府不管在哪都有幾分當仁不讓的氣勢,當中氣勢最足的就是朝陽郡主了。


    今日來赴宴,朝陽郡主的馬車一到,周遭都安靜了不少。


    眾人在門口等著,也不敢上前。


    隻等,那馬車簾子撩開,是個容貌出眾的青衣婢。


    繼而又伸出一隻手來,膚白如玉,纖長優美。一看便知必是美人,待美人站穩之時,那一襲紅衣便閃了眾人的眼。


    再看美人紅衣明豔,腰束黑金腰帶,裙擺是金繡鳳紋,尊貴大氣。身姿纖細,腰不盈一握,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似如火驕陽一般。一轉臉,那一張臉更是叫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眉如遠黛,眸若星辰,瓊鼻朱唇,處處精致,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眾人不免有些疑惑了——這就是那蠻橫霸道的朝陽郡主?


    看起來不像啊!


    陸宓顯然是習以為常,目不斜視的在公主府總管的迎接下走進了惠德大長公主府。


    身後那一陣馬蹄聲落,來人也隻能見著陸宓的一片裙擺罷了。


    “那便是朝陽郡主?”來人微微凝視了一瞬,問道。


    “是了。”答話之人,爽朗一笑:“元霽不知,這位郡主素來不□□會,今日得來怕是因為這壽宴主人非凡的緣故了。”


    “的確非凡。”


    那人一身飛魚服,翻身下馬,動作幹淨漂亮,隻見長身玉立,身姿頎長,印著太陽金光,似踏風前來。於前立了一會兒,才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如墨,清冷中帶著淩厲,頗為桀驁不馴。大步闊首向前走去,那行走之間的氣勢,一身冷傲。這就叫方才被朝陽郡主驚豔了的眾人這會子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若說朝陽郡主是刁蠻霸道,那這位比起朝陽郡主那叫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朝飛翎衛指揮使霍無舟,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三品大員。素有‘玉麵鬼王’的稱呼,畢竟能到飛翎衛指揮使還能坐穩的人自然是不簡單的。


    霍無舟此人行事風格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且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上任不過半年,現在已經足以到了聞風喪膽的地步了。


    霍無舟似乎看到了周邊人看他的眼神,十分的不在意,方至門庭,大長公主府即刻來了人,就把霍無舟給迎了進去,才叫周遭的人都大緩了一大口氣。


    一個長安城的霸道郡主,一個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指揮使,那是跟誰碰到一起都膽戰心驚哪!


    霍無舟奉其父衛國公的意思,與兄長霍無珩親自來給惠德大長公主送壽禮。


    霍家兄弟兩個到了惠德大長公主的榮壽堂時,恰逢陸宓出來。


    美人紅衣似火,明豔嬌傲,霍無舟一直以來不近女色,卻不知為何,見她迎麵走來,心中竟生出一股子私心,望她是朝著自己走來。


    陸宓似乎察覺到什麽,腳步一頓,與霍家兄弟打了照麵。


    “衛世子,霍指揮使。”陸宓微微頜首。


    “朝陽郡主。”霍家兄弟一同見禮。


    陸宓目光落在霍無舟身上一瞬,隻覺這人果然配得上‘玉麵’二字,雖說後麵二字不太好,倒也不是虛名了。


    而霍無舟卻十分直接的迎上了陸宓的目光,正想開口說什麽,卻見陸宓一個轉身,已經翩然遠去。霍無珩心思敏銳,察覺不對,扭頭一看,卻驚恐的發現霍無舟的目光竟毫不避諱的落在陸宓的身影上,他不禁覺得有幾分頭疼。


    “那是朝陽郡主,福親王愛女,聖人掌珠。”霍無珩的話甫一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霍無舟麵無表情的收回了目光,冷淡的看了霍無珩一眼,暗含警告之意。霍無珩瞬間閉嘴,方才那句話也不知何故自然就說出來,他也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在踏進去之前,霍無舟鬼使神差的往陸宓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能感知方才美人行過,馨香淺留。


    一腳踏在實地上,霍無舟才收斂心神,賀壽之事也不得輕率對待。


    霍無舟的舉動,陸宓是不知道的。她前腳才離開榮壽堂,城陽侯嫡女後腳就去給惠德大長公主請安,還碰到了前幾日去城陽侯府盤查世子妃早產一事的霍無舟,嚇的花容失色,又惹的大長公主不喜。這一係列的事情,陸宓全然不曉,到後來聽旁人說起,也是許久之後的事了。


    陸宓與姑祖母請安了,送完壽禮,便去了表姐劉梵玉的院子。


    劉梵玉是惠德大長公主的嫡長孫女,在府中頗為受寵,與陸宓也十分合得來。見陸宓這會兒過來了,開心不已,拉著她到自己書桌前,去欣賞字畫。


    陸宓抬眸,看了她一眼,劉梵玉立刻揮退左右,與陸宓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處。


    “宓宓近來又美了許多,教人羨慕。”劉梵玉撐著下巴,看向陸宓,貴女儀態隻剩嬌憨。


    劉梵玉與陸宓同年生人,比陸宓虛長個半年,從性子上來說,陸宓更像姐姐一些。


    陸宓聞言,點頭:“是自然,整日無所煩心事,吃好喝好玩好,若不美,豈不是其他人都沒了活路?”


    “你無煩心事,我有啊。”劉梵玉張口就來:“你可知我阿娘想為我挑選夫婿了?”


    陸宓點頭,毫無詫異:“我爹爹已將全長安城的適齡男子畫像都送到我書桌上了。”


    “哇!”劉梵玉驚詫不已:“王叔果然特別疼愛你!全長安的男子都任你挑選!”


    陸宓甩了甩袖子,慵懶的倚在貴妃椅上,日光落在她身上,劉梵玉回首時,隻見美人浴日光,入畫中仙。


    劉梵玉咬咬手,心想,宓兒真是長了一副欺騙世人的絕色容顏。


    得知兒子已經安排了,惠德大長公主便不再說話。


    ·


    馬車裏,是陸宓與劉梵玉兩人,陸宓整個人都倚在劉梵玉的身上,滿目愁容的看著自己的腳,十分的不悅。


    劉梵玉抿抿嘴,又看了眼窗外綽約的影子,低聲說道:“他竟真來送你了?”


    陸宓眨眨眼,霎是靈動:“這算我成功的第一步嗎?”


    “說不定隻是覺得你蠢。”劉梵玉這會兒算是知道了,她若是給陸宓希望,在一旁推波助瀾的,陸宓隻會覺得霍無舟像塊香餑餑,怎麽樣都想啃一口。


    聞言,陸宓瞬間氣勢垮掉,可憐巴巴的說:“我並不是真的蠢。”


    “……”劉梵玉覺得頭疼,為何這般胡攪蠻纏的?


    陸宓見她不說話,便小聲說:“你瞧著吧,將來終有一日,他是我裙下之臣。”


    劉梵玉不以為意,覺得陸宓與想象中的日子還有些實質性的差距,便順口定下一個賭約:“若如此,我與你賭那城郊的溫泉莊子。”


    “好,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劉梵玉今日草率的與陸宓定下賭約,來日陸宓讓她兌現之時,她才切身感受到自己當時究竟有多草率。


    一個壽宴惹出來不少事,當下自己還受了點小傷,隻怕回府去又要被爹爹和次妃嘮嘮叨叨。想想等會兒要遭爹爹念叨,陸宓感覺現在耳朵就已經開始炸了,不耐的捂上了耳朵。


    劉梵玉見她如此,還以為她哪不舒服,正想詢問,卻沒想到馬車突然陡了一下,許是驚馬!可劉梵玉一個避之不及,直接撞上了陸宓,陸宓腳傷難動,叫劉梵玉撞得一聲悶哼,聽起來仿佛疼極。


    “宓兒!”劉梵玉低呼一聲,連忙坐正,要去查看陸宓的傷勢。


    陸宓眼疾手快,拉住了劉梵玉的手,搖搖頭,“我無礙。外麵發生什麽事了!”


    後一句,自然是對著車夫說的。


    “回郡主話,是,是城陽侯府大小姐。”車夫,跟隨朝陽郡主多年,長安城的達官貴人也認識個一一二二,何況,城陽侯府還是福親王府的姻親。


    陸宓聞言,露出個冷笑來,“叫她滾開。”


    這會兒攔下她的馬車,左右不過是因為城陽侯府那點子破事兒,可城陽侯世子還在北境,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覺得她會給麵子嗎?


    還未等外邊兒回話,陸宓便轉頭苦哈哈的對劉梵玉說:“說不準,那宅子還是你的。他必定要瞧見我凶悍至極的模樣了,唉……”


    好像是唉聲歎氣,可也不見陸宓眉宇之間有多少擔憂。劉梵玉倒是清楚得很,陸宓不管什麽模樣,自有人愛。


    仿若這世上,有人愛牡丹,有人愛梅花。話說回來了,若霍無舟真有心宓兒,不管路宓兒何種模樣,都應該喜歡不是嗎?


    思緒遊走之間,外頭已經吵起來了,仿佛是城陽侯府大小姐在裝可憐,要朝陽郡主放了世子妃回家,讓侯府骨肉團圓諸如此類的話。


    陸宓不願耽誤時間,倏然掀開簾子,冷意乍現,眾人一下都不敢作聲了。


    這位,是真的脾氣不好。


    陸宓隻不過撩了個簾子,冷眼看了叫人製住的城陽侯府大小姐,仿佛是叫什麽來著,褚長溪?


    “無人教你好狗不擋道嗎?”陸宓一雙眸子此刻猶如利劍,將褚長溪穿透:“你口中汙蔑我的罪名,等會兒就叫你去聖人麵前分辯。看是城陽侯府一道斥責不夠長記性的。”


    褚長溪哪知道陸宓是這種套路,竟是不管什麽緣由,以勢壓人就對了。


    可褚長溪沒朝陽郡主這種身份,不然的話她必定也知道,以勢壓人這種感覺多好。尤其是,絕對大多數人都能被壓住的時候……好脾氣?不存在的。


    “郡主,我不是這個意思。母親在府中日日垂淚,思念長孫,長溪為人子女自是為母親擔憂,這才鬥膽攔下郡主車架,還望郡主網開一麵,放大嫂回府。”


    褚長溪盈盈下拜,眸中含淚,連跪下來的姿勢都是格外的賞心悅目。可她說的話,卻叫人覺得處處都是心機挑撥。


    什麽叫日日垂淚,思念長孫?難道不是那個老虔婆想去母留子嗎!這話裏話外都是她孝順懂事明理,襯托朝陽郡主的蠻橫霸道不講情麵。


    好一朵蓮花!!!!


    敢這般張揚乖戾的,滿長安城就這麽一個——福親王府的朝陽郡主陸宓。


    城陽侯府的人還來不及請安,就被朝陽郡主的架勢嚇得不輕。


    “把這個院子給我圍起來!”


    陸宓眉梢帶冷,瞧了城陽侯府的人,不說甚,以皇室郡主的氣勢壓得人不敢吱聲兒。她也不多做聽到,毫不猶豫的走向城陽侯世子院落的方向。身後的人跟著主子,直徑闖進了城陽侯府。


    守在世子院落的城陽侯夫人見狀,心裏一慌,想著莫不是自己的做的事情叫福親王府的人知道了?


    如此想著,頓時臉色也跟著一變,萬萬沒有想到這時候朝陽郡主會出現在這裏。指著陸宓“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什麽來。


    高冷如陸宓,一句廢話都不多說,冷笑著拍開了城陽侯夫人的手,毫不客氣略過城陽侯夫人的往產房的方向走去。


    “攔住她!”城陽侯夫人心急如焚,繼而大喊,她萬萬不能讓朝陽郡主和她那大兒媳見麵!說這話就要上前攀扯陸宓!完全不顧一個侯夫人的尊貴儀態。


    就在城陽侯夫人要去拉扯陸宓的時候,先前進來的帶刀侍衛怒喝一聲,齊刷刷亮刀:“誰人敢動郡主!”


    城陽侯夫人叫這一聲嗬斥嚇愣了一瞬,可瞬間想著若是事發,隻怕整個城陽侯府都脫不掉幹係!!霎時間又踉蹌幾步上前,卻叫陸宓身邊的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嬤嬤直接扣住了人,城陽侯府的人想要上前解救城陽侯夫人時叫帶刀侍衛的架勢嚇得原地不敢再動!


    這過程中,陸宓直直走向產房,並未回頭,哪怕是聽到了背後的動靜,也對身後發生的事毫不關心。


    她此前來,隻為救人。


    走到了產房門口,門口守著兩個嬤嬤,看到陸宓冷著臉走過來,已然是瑟瑟發抖。


    “郡主,您是女兒家,這產房汙穢,您可不能進去啊!”守在產房左邊的嬤嬤見狀迎上來,十分諂媚。希望這位朝陽郡主能聽一聽勸,這畢竟女兒家家,入產房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陸宓看都不看這人,絲毫未將那嬤嬤的話放在心上,冷言道:“滾開!”


    “郡主,世子妃正在生產,您不能進去!”右邊的嬤嬤雖然害怕,但是接收到城陽侯夫人發了瘋一樣的呐喊,那嬤嬤即便是怕得不得了,也要鼓著膽子去攔著這朝陽郡主!


    畢竟,城陽侯夫人才是她的主子。


    “不知死活!”陸宓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接一腳踹到那嬤嬤腿上,動作那叫一個快準狠,姿勢優美不說,那力道之大竟叫人滾了出去。


    無人想得到朝陽郡主出手竟然如此凶殘,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剛剛想要攔著朝陽郡主的城陽侯夫人,頓時安靜如雞。


    身後的人沒有動靜,陸宓極為不悅,扭頭對身後跟著來的人說道:“還愣著幹什麽?本郡主難道叫你們來看熱鬧的嗎!”


    穩婆等人立馬跟上了陸宓的步伐。


    陸宓推開產房的門,就聽到了女子慘呼的聲音:“不……不……”


    “世子妃,您即便是死,也得生了小世子再死!您用點力!”


    聽到這句話,陸宓怒從心頭起,這城陽侯府裏究竟是養了什麽樣的狗奴才!對主子都敢這般不敬!什麽叫即便是死也得生了再死!?


    小郡主她忍不住啊,上前又是一腳直接將那接生婆踹到地上不省人事,若不是時間地點不允許,她是真想親自送這老虔婆去死一死!


    什麽玩意兒都是!


    她扭頭,目露凶光,惡狠狠道:“把這賤婦給我拖出去!穩婆!還不過來給我阿姐接生!大人孩子我兩個都要!!”


    “宓兒……”


    世子妃已然快要脫力,突然聽到嫡妹的聲音,睜大眼睛,迸發出希望:“來…來了…”


    話未說完,淚已落下!這生死一線,能看到親人,世子妃心中十分委屈……


    “阿姐放心,無人再敢傷你!”陸宓半蹲身湊在世子妃身邊,快速說道:“次妃在府中收到消息,我便帶了親衛和醫女前來,必保你平安!阿姐,莫要輕易放棄!你和孩子都必須活著!”


    “郡主,世子妃有大出血的跡象!”那穩婆握著世子妃的腳,說道:“世子妃先別用力,跟著奴婢呼氣吸氣!”


    “孩……孩子!”


    看到妹妹帶來的穩婆,世子妃原本有些放心。可一瞬間聽到穩婆的話,世子妃心中格外惶恐,她萬萬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世子妃驟然抓住了陸宓的手,眼睛裏是絕望的懇求,“宓兒,我……要他,要他好……好的,宓……”


    “阿姐別說話!一切有我!”陸宓反握住世子妃的手,對著她的目光,毫不躲閃,堅定如芒:“這是宋清的弟子,我求她保你也要保孩子!”


    “大夫!!”


    “民女自當全力救治!”


    世子妃看著這個嫡妹,眼中盈滿了淚水!自她執意嫁到城陽侯府以來,父王便對她態度冷然,嫡妹也鮮少來此。此番,若不是她存了一個心眼,叫貼身婢女去王府求助,隻怕是真的要死在這裏!


    世子妃雖然有心生產,可先前那些人太過折磨人。她身子骨不大好,這一消磨,她愈發受不住!竟有幾分要暈過去的模樣!


    陸宓一顆心還沒放下,見狀差點被嚇得魂不附體,驚呼:“阿姐!”


    可是世子妃幾乎已經快沒有睜眼的力道了,也沒得力氣回應陸宓。


    “郡主且讓開!”那女大夫飛快展開針灸包,順手塞了塊人參到世子妃嘴裏含著,飛針速度極快,幾乎叫人看不清楚。


    陸宓一眼不錯的盯著女大夫手中的針,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女大夫飛針走穴,未曾停過,隻眼角瞥見陸宓,便道:“郡主,世子妃交給我,外麵才更需要您!”


    她的話沒錯,這城陽侯府亂七八糟的,簡直烏煙瘴氣!若她在產房一直待著,隻怕外麵那老妖婆便要作怪!


    想到這裏,陸宓緩緩蹲下,心疼的摸了摸世子妃鬢角的頭發,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一些:“阿姐你要努力活下來,不然我素來凶狠,就隻好送姐夫去與你作伴。”


    陸宓話音剛落,世子妃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


    見狀,陸宓眼角微紅,落下一滴淚來,落入衣襟後消失不見。她摁了摁眼角,起身之後,又是那個絕豔高冷的小郡主,一個眼神過去,自有人拖了那先前被踹暈的穩婆出了產房!


    陸宓剛從產房走出來,身上血腥之氣未清,就把那穩婆甩在地上,即刻上來兩名帶刀侍衛守在產房門口,那陣勢格外凜冽!


    “你哪怕是親王郡主也太過霸道!竟擅闖我城陽侯府!”


    在方才陸宓進去的時候,城陽侯夫人一直在跟人拉扯,到此刻尊貴侯夫人的形象已經全然不見,隻見一個發髻已然有些淩亂,儀態全無的潑婦。


    見陸宓從產房甩了個人出來,又差點沒驚破膽子,魂不附體的指著陸宓破口大罵:“你一個黃毛丫頭……啊!!”


    沒等城陽侯夫人把話說完,陸宓就已經一步上前直接掰住了城陽侯夫人的手,往下狠狠一折,痛得她再沒有力氣去罵人,隻顧痛呼。


    陸宓冷冷的看著周遭,所有人在她目光下再次安靜下來時,才把眼神分給了城陽侯夫人,隻那目光之中帶著殺氣:“我看城陽侯夫人是沒長記性,你這隻手再指著我一次,我就把你這隻手砍下來你信不信?”


    “區區……啊!!!!”


    城陽侯夫人不信邪,心想著不過是個郡主,她還是侯夫人呢!便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愣是要與陸宓作對!


    陸宓自然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微一用力,生生掰折了城陽侯夫人兩根手指!


    城陽侯夫人這會兒子哪還說得出話?直接痛得倒退幾步,一個不穩就摔倒在地!


    她恨恨的抬頭瞪向陸宓,卻在陸宓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洶湧的殺意,猶如沙場修羅一般!那惡狠狠的目光瞬間變得膽怯起來……


    真是可怕!


    她怎麽就給忘了,這個朝陽郡主,是跟隨她爹上過戰場,殺過人的……


    就著城陽世子妃早產一事,福親王一路罵著城陽侯府的人入宮去告狀,也不知福親王說了什麽,叫聖人勃然大怒。竟派出了飛翎衛去查城陽侯府,連正在巡視河道的城陽侯也被遣送回長安。一時間,城陽侯府和福親王的事,當真無人再敢置喙。


    而另一個當事人朝陽郡主此刻正在去往惠德大長公主府的路上,惠德大長公主今日壽辰,加之她老人家是朝陽郡主的姑祖母,又素來疼愛她,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


    福親王府不管在哪都有幾分當仁不讓的氣勢,當中氣勢最足的就是朝陽郡主了。


    今日來赴宴,朝陽郡主的馬車一到,周遭都安靜了不少。


    眾人在門口等著,也不敢上前。


    隻等,那馬車簾子撩開,是個容貌出眾的青衣婢。


    繼而又伸出一隻手來,膚白如玉,纖長優美。一看便知必是美人,待美人站穩之時,那一襲紅衣便閃了眾人的眼。


    再看美人紅衣明豔,腰束黑金腰帶,裙擺是金繡鳳紋,尊貴大氣。身姿纖細,腰不盈一握,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似如火驕陽一般。一轉臉,那一張臉更是叫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眉如遠黛,眸若星辰,瓊鼻朱唇,處處精致,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眾人不免有些疑惑了——這就是那蠻橫霸道的朝陽郡主?


    看起來不像啊!


    陸宓顯然是習以為常,目不斜視的在公主府總管的迎接下走進了惠德大長公主府。


    身後那一陣馬蹄聲落,來人也隻能見著陸宓的一片裙擺罷了。


    “那便是朝陽郡主?”來人微微凝視了一瞬,問道。


    “是了。”答話之人,爽朗一笑:“元霽不知,這位郡主素來不□□會,今日得來怕是因為這壽宴主人非凡的緣故了。”


    “的確非凡。”


    那人一身飛魚服,翻身下馬,動作幹淨漂亮,隻見長身玉立,身姿頎長,印著太陽金光,似踏風前來。於前立了一會兒,才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如墨,清冷中帶著淩厲,頗為桀驁不馴。大步闊首向前走去,那行走之間的氣勢,一身冷傲。這就叫方才被朝陽郡主驚豔了的眾人這會子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若說朝陽郡主是刁蠻霸道,那這位比起朝陽郡主那叫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朝飛翎衛指揮使霍無舟,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三品大員。素有‘玉麵鬼王’的稱呼,畢竟能到飛翎衛指揮使還能坐穩的人自然是不簡單的。


    霍無舟此人行事風格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且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上任不過半年,現在已經足以到了聞風喪膽的地步了。


    霍無舟似乎看到了周邊人看他的眼神,十分的不在意,方至門庭,大長公主府即刻來了人,就把霍無舟給迎了進去,才叫周遭的人都大緩了一大口氣。


    一個長安城的霸道郡主,一個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指揮使,那是跟誰碰到一起都膽戰心驚哪!


    霍無舟奉其父衛國公的意思,與兄長霍無珩親自來給惠德大長公主送壽禮。


    霍家兄弟兩個到了惠德大長公主的榮壽堂時,恰逢陸宓出來。


    美人紅衣似火,明豔嬌傲,霍無舟一直以來不近女色,卻不知為何,見她迎麵走來,心中竟生出一股子私心,望她是朝著自己走來。


    陸宓似乎察覺到什麽,腳步一頓,與霍家兄弟打了照麵。


    “衛世子,霍指揮使。”陸宓微微頜首。


    “朝陽郡主。”霍家兄弟一同見禮。


    陸宓目光落在霍無舟身上一瞬,隻覺這人果然配得上‘玉麵’二字,雖說後麵二字不太好,倒也不是虛名了。


    而霍無舟卻十分直接的迎上了陸宓的目光,正想開口說什麽,卻見陸宓一個轉身,已經翩然遠去。霍無珩心思敏銳,察覺不對,扭頭一看,卻驚恐的發現霍無舟的目光竟毫不避諱的落在陸宓的身影上,他不禁覺得有幾分頭疼。


    “那是朝陽郡主,福親王愛女,聖人掌珠。”霍無珩的話甫一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霍無舟麵無表情的收回了目光,冷淡的看了霍無珩一眼,暗含警告之意。霍無珩瞬間閉嘴,方才那句話也不知何故自然就說出來,他也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在踏進去之前,霍無舟鬼使神差的往陸宓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能感知方才美人行過,馨香淺留。


    一腳踏在實地上,霍無舟才收斂心神,賀壽之事也不得輕率對待。


    霍無舟的舉動,陸宓是不知道的。她前腳才離開榮壽堂,城陽侯嫡女後腳就去給惠德大長公主請安,還碰到了前幾日去城陽侯府盤查世子妃早產一事的霍無舟,嚇的花容失色,又惹的大長公主不喜。這一係列的事情,陸宓全然不曉,到後來聽旁人說起,也是許久之後的事了。


    陸宓與姑祖母請安了,送完壽禮,便去了表姐劉梵玉的院子。


    劉梵玉是惠德大長公主的嫡長孫女,在府中頗為受寵,與陸宓也十分合得來。見陸宓這會兒過來了,開心不已,拉著她到自己書桌前,去欣賞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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