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長空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點頭道:“此人平時不顯山不顯水,沒想到我們四人中道行最為精深的人居然是他,其他不說,光是他的駐顏養容之術就足以令我歎服了。”


    孟如龍不禁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苦笑道:“是呀,即便是在我們這些人裏,這李兄弟的性子也夠古怪的,不過若非如此的話,他的修行也不可能這麽精進,像我等,就因為被這些凡塵瑣事困住手腳,才讓道心蒙塵,說起來,還真是對不起二位兄弟呀。”


    劉千擺了擺手,拉著臉不滿道:“孟兄說的哪裏話,這是我們共同的目標,又談何誰對不起誰?再者說了。如今九世銅蓮近在眼前,我們這些人的努力,不也是沒有白費嗎。”


    說到這,劉千一臉感慨,頗為滿足的道:“說實話,自從師傅逝世後。我在南林穀雖生活的清淨,可總感覺人生無趣,隻剩下虛無縹緲的道,師傅生前曾對我說過,我雖有悟性,可因為天性使然。所以即便有再多奇遇,也難踏出最後一步,後來想想,師傅的話還真的應驗了,相比於你我等人追尋的道,我更不舍的,是這三千紅塵呀。”


    “當初跟隨孟兄出山,其實我對九世銅蓮根本沒有多大的渴求,當時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借口,能讓自己光明正大的出山罷了,這些年,我收了自己的弟子。和諸位兄弟共創出了一個門派,雖然耽誤了修行,卻已十分滿足,所以孟兄的這番話,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影長空哈哈一笑,打趣道:“我說劉兄,在我們三人的弟子中,你的弟子和你心性最像,但去年比試中,他可是墊了底的呀。”


    劉千麵色有些尷尬,憤憤道:“別提了,當時為了這事,我可沒少修理那小子,雖說他悟性好,根子骨也好,但總是不能將心思放在修行上,反而是孟兄的弟子江誠,雖說資質平庸,但修行刻苦,如今早已成了新生代弟子的第一人。”


    提起江誠,影長空麵色有些感慨,道:“確實呀,不過雖說江誠修行刻苦,但修習的道似乎和孟兄有些不同了呀……”


    一臉笑意的孟如龍。此時神色有些黯然,不過即便如此,他卻依舊帶著一絲勉強的笑意,道:“我師傅修習的是山溪之道,寧涸不爭,我修習的是驚洪之道。為了目的可一往無前,但江誠修習的是中庸之道,不是柔順綿長的山溪,也不是洶湧卻不持久的山洪,而是一口古井,一個湖泊。雖是中庸,但他未來說不定能走的比我更遠。”


    劉千輕輕的點了點頭,末了他似有若指的問道:“聽聞,江誠他最近和曹公的使者走的很近,而且上個月還和曹公親自見了一麵,此事。他有沒有提前告訴你?”


    影長空想了片刻,也看著孟如龍輕聲道:“雖說這些可能無傷大雅,但你應該知道我們和曹公間的關係,他如果私自和曹公相見,事先卻沒有和你吱會一聲,總是有些不大合適。”


    孟如龍苦笑一聲,搖頭道:“雖說他事後都曾和我稟報過,但我也無權去幹預他什麽,畢竟我隻是他的師傅而已,修行的路我可以領著他,但人生的路終究還是要一個人走。”


    劉千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


    三人又聊了一會,接著便各自回到了己屋,我看到孟如龍走在長廊上,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長長的,永遠挺拔的腰此時有些駝,整個人竟顯得分外孤寂。


    畫麵在這裏便戛然而止。我眼前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我調整好心情後,照例在旁耐心的等候,可等了許久許久,四周依舊是一片黑暗,正當我開始有些心慌的時候,畫麵終於浮現而出。


    這次,場景終於不是在某間屋子的客廳裏了,不過孟如龍四人依舊在房間裏,但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對,一向在四人裏性子比較急的劉千此時躺在床上,他腰間捆有一圈圈的麻布。其上還能看見斑斑血跡,而另外三個人,除了李自訓外,孟如龍和影長空看著臉色蒼白身受重傷的劉千麵色都不太好,而且,雖然他們掩飾的很好。可神情中依舊透出了一股恐懼。


    “沒想到,曆朝曆代追捧至極的神物,竟然是個騙局……”孟如龍顫抖著身體,深吸口氣後,沉重道:“坑殺無數異類的陷阱,這盤棋,下的當真是好,當真是妙呀……”


    影長空站在孟如龍的身旁,聞言不由苦笑一聲,道:“難怪以往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得到九世銅蓮,因為隻有不知道九世銅蓮真麵目的人才會去尋找它,知道的人隻會對其避之不及……”


    正當這二人感慨的時候,李自訓卻忽然低聲道:“你們都猜錯了。”


    “恩?”


    “李兄,你是什麽意思?”


    李自訓抬頭看著二人,解釋道:“我們並未進入銅蓮的內部,對嗎?”


    孟如龍點了點頭,苦笑道:“見識了那等場景,又怎敢再進去?何況浩劫結束後,九世銅蓮便消失了,這不是陷阱又是什麽?”


    李自訓向著孟如龍撇了一眼,輕笑道:“你又未曾進去過,又如何能斷言這是一場騙局?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許它確實是一個騙局,但銅蓮本身的功用。你又不曾知曉。”


    不等孟如龍說話,一旁的影長空便不禁皺眉道:“我們是不曾知曉,但你呢,你難道知道!?”


    李自訓靜靜的看著孟如龍二人,那眼神漸漸變了,變的越來越讓我有些熟悉。正當我努力回想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的時候,卻隻聽李自訓輕聲笑道:“別拿我和你們相提並論,我和你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說罷,他負手走出了房間,話語雖狂傲至極,但從他口中說出來似乎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一直到他走後許久,房內的人都始終沒能緩過神來。


    “這,這人……”影長空看著門口,半響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算了……”孟如龍長歎一聲,道:“這次若沒有李兄弟的話,我們也很難從裏麵逃出來,李兄弟的性子,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說罷,孟如龍轉頭看向床上的劉千,輕聲安慰道:“劉兄,大夫說了,你傷勢雖重,但隻要耐心調理兩年,身體終會恢複。”


    病床上的劉千慘笑一聲,道:“孟兄,你就別寬慰我了,我的情況我自己清楚,這下半輩子我怕是廢了。你若還拿我當兄弟,就給我一個痛快,你應該知道我這個人的性子。”


    孟如龍臉色變了又變,抓著劉千的手就急道:“劉兄弟,你可千萬不能自尋短見呀,你我三人共同出山。說好日後榮侮與共,可你今日怎說出這等胡話!你道行盡廢是不假,可大夫說了,你隻要在床上好好養傷,過一兩年下地走路並不難!”


    影長空也連忙點了點頭,道:“是呀。修行廢了就廢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等以後咱仨都老了,也跟個尋常人家老頭一樣,去喝茶聽戲遛鳥,劉兄!你可千萬不能犯渾呀!”


    床上的劉千聽了後麵上多了一絲猶豫,過了會他輕歎了口氣,道:“也罷,養傷的事暫且不提,二位兄長,我有一個請求,不知你二人能否答應。”


    孟如龍麵色一鬆。道:“你我兄弟之間有什麽話不能直說?”


    劉千輕輕的點了點頭,道:“能否派人請曹公,將這件事公之於眾,即便不能添筆於正史中,也該讓天下人知道,所謂的九世銅蓮並不是永生和權貴的象征。而是一個局,一個欺瞞了世人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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