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隨即點頭道:“正是,不知將軍前來何事?”


    領頭將軍翻身下馬,衝著我嗬嗬一笑,道:“末將魏虎,奉聖上旨意,前來護送公主前往定遠。”


    “護送公主前往定遠?聖上不是下旨讓公主留在京中調養的嗎?”我疑惑道。


    魏虎搖了搖頭,道:“這個……末將不知,末將隻是奉聖上旨意行事而已。”


    魏虎說完後,一架馬車緩緩駛了過來,接著莫蘭掀開簾子下車後對我施了一禮,有些埋怨的道:“夫君為何不等我就先行出發了呢?”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莫蘭上車後,馬車在騎兵的護送下繼續前進,車內我和莫蘭相顧無言,沉默許久後,墨蘭才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聲道:“昨日我進宮麵見父皇,請求父皇恩準我和你同去定遠,父皇答應了。”


    我歎了口氣,有些不敢看莫蘭的眼睛,低著頭無奈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你身子本來就弱,留在京中等我回來不行嗎,為何執意要和我去定遠那苦寒之地。”


    莫蘭沉默片刻,道:“我若留在京中,夫君你何時才能回來?”


    我默然,若我孤身前往定遠,怕是此生此世隻能替國戎邊。回京之事想都不用想,聖上的心思不難揣測,事先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莫蘭來這一出,我確實有些手足無措。


    “而且夫妻本就要同甘共苦,若你去定遠,我在京城,這又算是什麽夫妻?”墨蘭繼續問道。


    我張了張嘴,末了忍不住輕聲道:“對不起,是我負了你。”


    莫蘭又是一陣沉默,最後她看向窗外,似是若無其事的問道:“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夫君心中另有她人。”


    我渾身一震,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隻聽莫蘭解釋道:“早先我見夫君每日深夜都會盯著一張巾帕發呆,那時我就什麽都懂了。”


    說到這,墨蘭低下頭有些歉意的道:“父皇行事霸道,賜婚也完全不留餘地,夫君切勿自責。”


    我深吸口氣,搖頭道:“錯不在你,不在聖上,隻在我一人身上。”


    這一刻,我感覺分外煎熬,猶如身受無間地獄,我自小便不想去傷害任何人,但事到如今,我已經傷害了許多我珍視的人,且都無法挽回,我不知道我哪裏做錯了,但似乎從被賜婚的那天起,我就做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這一路迢迢萬裏,沿途的奔波讓莫蘭身體愈發虛弱,不過好在隨行的宮女照顧得當,且帶了許多大補藥材。所以我們一行人經過半年最終抵達了定遠州。


    因為隨行有一千鐵騎,軍威甚重,定遠州城的地頭蛇不敢為難於我,權利交接的異常順利,底下人也服服帖帖,不敢在背地裏做些小動作。等磨合結束之後,我開始視察鄉縣,大興民利,在群眾裏的支持者也越來越多,最主要的是,我最終接納了莫蘭。而金小發,也和隨行的一名宮女漸生情愫,二者在我們到達定遠的第二年便完婚了。


    來到定遠的第三年,聖上下旨召我回京,經過我三年治理,定遠州上下煥然一新。從原本一府窮州變的富庶起來,而我也逐漸變的沉穩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怨天尤人,不過我始終無顏回到濟安,宋明君也漸漸變成了我記憶裏最深,也最珍貴的回憶。


    回到京城後。三年的時間已經讓一切都物是人非,朝中有原本權勢熏天的權臣黯然隕落,也有新人以極為耀眼的姿態一飛衝天,其中最為代表的,就是江家兩兄弟。


    這二人最為出眾的是江夏河,前不久剛被任命為正三品的督察院左副督禦史。可謂是位高權重,而江念越也被任命為右僉督察史,這二人更被稱為京城雙虎,鐵麵閻羅,屢屢彈劾朝中有不法之跡的官員,比當初的李林涵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手段毒辣,滿朝文武都有種噤若寒蟬的感覺。


    聽到這二人的消息,我心裏有些複雜,尤其是江夏河,雖然有其背景做為助力,但他年紀輕輕就成了正三品大員。這在曆朝曆代都是極為罕見的,不過聽到京中對這二人的評價我又有點擔心,擔心這二人會步上李林涵的老路。


    回到京城沒幾天,這二人便結伴而來,揚言要給我接風洗塵,我晚上欣然赴宴。喝的伶仃大醉之際,我攬著江夏河的肩膀,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奉勸道:“等下我讓小發送你倆回家吧,你這幾年在京中樹敵頗多,走夜路回家難道就不膽兒顫嗎?”


    江夏河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道:“我做事問心無愧。若我不管,這碩大的家國遲早被那幫家夥吃空朽盡,他們想來要我的命,那來便是了,我江夏河若是怕小鬼來索命,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上。”


    我沉默片刻,隨即輕歎口氣,道:“夏河兄,隻是凡事要有個度,難不成你真要把這滿朝文武都抓進牢裏去?那聖上也不會同意呀,聖上對那些人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太積極,隻會適得其反,況且再說了,你若是真倒下去了,再換個酒囊飯桶上來,時間一長,這朝堂的風氣就又壞了。夏河兄,你要懂得保全己身,這樣才能細水長流。”


    江夏河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就擺手道:“今天既閑兄回來,是大喜事,我們就別談這些了。專心喝酒便是,來!”


    見江夏河全然沒把我的話放在心裏,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隻能揭過這頁,以待日後再說。


    回家的路上,金小發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對著我笑嗬嗬的道:“要我說,既閑哥你也甭勸了,這江夏河不就是憑借著抓貪官才坐到了正三品的位置上嗎?他若是不抓了,以後怎麽爬到更高的地方上去?換聖上也會心裏不滿,認為此人失了銳氣,所以江夏河已經停不下來了,為自己也好,為聖上也罷,他都隻能一直抓下去,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現在怎麽懂得這麽多了?”


    金小發嘿嘿一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既閑哥在一起久了,受的熏陶也多了,一些事情自然就懂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隻是心裏卻有些難過,江夏河如今已經成了一把刀。聖上手中的一把刀,隻是李林涵的例子已經證明了,哪怕是給聖上當刀,下場也不會太好,不過是一時風光罷了。


    過了段時日,朝廷對我新的任命也下來了。授翰林學士,這下滿朝皆驚,因為翰林學士雖然隻有正五品,但卻統掌翰林院,且被授翰林學士,無一不是皇帝最為親近的心腹。翰林學士之後隻要不犯大錯,無一不能位極人臣,且翰林學士教化學士,晚年可謂地位穩固,桃李滿天下,能得到這個位置。可謂是聖眷加身。


    旨意剛一下達,我家門外便車水馬龍,各路權貴絡繹不絕,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回想三年前離京時的淒慘模樣,再看今朝。我不禁有些感慨,人情這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時間匆匆,回首已是十年後,金小發的妻子在不久前剛有身孕,整個府上喜氣洋洋,我也連帶著心情好了許多,又過幾個月,金小發的妻子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金小發找我來給他的孩子賜名,我想了許久,最後想出一名,金小發欣然采納,就這樣,金小發的兒子姓金,名文軒。


    三年後,肚子遲遲不見動靜的莫蘭也終於有了身孕,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我先是不敢置信,隨後便是欣喜若狂,馬上要為人父,我感覺這是天上賜給我最大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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