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芝原本的打算, 是跟張向陽安安生生過完這兩年。


    趁著這兩年,她多攢點錢,到時候去上學的時候, 把兩個孩子帶上。不是離婚也勝似離婚。


    可她沒想到會有意外。張向陽和原身一樣都換了芯子。


    她對這個新相公還挺好奇。甚至她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裏。


    隻是她不可能一輩子都當原身。


    她的性格早已定型, 而且她也不認為柔弱可欺的原身值得她學習。


    縱使她這副身體是原身, 她對原身也有感激之情。


    可並不代表她就認同原身的性格。


    在她看來, 原來的張向陽是個缺點非常明顯的人。好色,大男子主意, 脾氣暴躁, 無論哪一點,都能好好利用, 繼而把他整垮。


    可原身並沒有,一味的自憐自棄, 倒比她這個古人還要柔弱。


    如果這個張向陽隻喜歡原身這種溫柔如水的女人,那她注定入不了他的眼。


    婚姻在她看來, 是可有可無的。感情更甚。


    隻是她現在對他有興趣, 自然也希望他能喜歡上真正的她。


    所以她打算慢慢恢複自己的真麵目,如果他不喜歡, 那他們隻能好聚好散。


    以他的為人,即使他執意要孩子,她也能放心。


    何方芝收回心神, 輕輕拍了下張向陽的胳膊, “快點鬆開吧, 待會兒該來人了。”


    張向陽十分不舍, 難得她有這麽溫順的時候,他可不得好好把握機會嘛。


    他雙手扣住她的肩膀,眼神如勾一直鎖住她的眼睛,眼底的笑意像璀璨的星子一樣耀眼。


    何方芝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眼瞎。明明這人的變化這麽大,她居然到今天才發現。


    此時的張向陽覺得自己如踩雲端,人們都說,要認識一個人就要看她的眼睛。


    以前她媳婦看他時,她總是很冷淡,眼裏冰涼如水,甚至有時候還透著幾分讓人難以察覺的厭惡。


    縱使她表現的很溫順,可他前世生活在娛樂圈,周圍的人幾乎全是兩副麵孔,他早已司空見慣。


    而現在的她笑起來是燦爛的,是發自內心的愉悅。這讓他有種欣喜若狂的感覺。


    他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順著她的肩膀慢慢滑向手肘,再至手腕,再至指尖,正準備十指相扣時,卻不小心摸到她指腹有個小小的突起。


    何方芝疼得‘嘶’了一聲。


    “怎麽了?”張向陽低頭去看,這才發現她的食指指腹被燙了一個炮,他眼睛眯起,聲音有點發幹,“這是怎麽弄的?”


    “不小心碰到的。”何方芝想抽回手。她實在不習慣跟個男人這麽親密。


    “別動!”張向陽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彈。


    他這強硬的動作讓何方芝一怔,她下意識看他,隻見他側著一張臉,他眼睫毛很濃很密也很長,此時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指尖,眉峰稍擰,眼神一如既往的認真。


    “你先別動,我去給你買燙傷藥,要不然將來得留疤。”


    何方芝搖頭,“家裏有藥,可惜效果不佳。”說著她指了指高桌。


    張向陽走向高桌,拿起那支燙傷膏,從她的笸籮筐裏抽出一截紗布和一根針。


    他把針放在開水裏。


    “你這是幹什麽?”何方芝被他這動作弄懵了。


    “消毒啊。”張向陽頭也不抬,末了又有些疑惑地抬頭,“你不是醫生嗎?怎麽連這個都不懂?”


    何方芝心裏一驚,麵色依舊很平靜,嗔道,“我是問你拿針幹什麽?你該不會是想把這個炮給紮破吧?”


    張向陽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啊,紮破了,再抹藥膏效果會更好。”她應該知道這個的,所以“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誰…誰怕了?”被他笑話,何方芝有些尷尬。


    張向陽也不戳穿她,把她的手也洗了洗,然後拿起針戳了一下,把裏麵的濃水擠出來,開始抹藥膏。


    他的動作很輕柔,一點也不脫泥帶水,當看到那麽惡心的濃水時,他依舊能麵不改色,眼神也沒變動一下。


    他,居然一點也不嫌髒?何方芝的心暖暖的,歪頭看他,“你以前學過?”


    張向陽點頭,“隻會些簡單的。比不上你這個醫生能給人看病。”


    何方芝抿了抿嘴,看著他的側顏,低頭認真包傷口時,他的眼神非常柔和,就像春日裏最暖的陽光,帶給人舒適與愜意。


    她突然好奇他原來的身份了。他附身過來一個多月,談吐氣質跟這邊的人一點維和感也沒有。


    他會寫這年代的字,也能認得。不像她到現在寫字還會多一兩筆,多年的習慣不是那麽好改的。可他並沒有這樣的困擾。


    所以他應該就是這個年代的人。


    說起來,要不是他的性格跟原來的張向陽差別太大,她還真不可能認出來。


    至於他原先是幹什麽的,她還沒有摸透。


    他會的東西挺多,會寫字,會釣魚,會織毛衣,會點包紮知識。


    “如果你考上大學,將來想當什麽?”何方芝曾經跟楊老師探討過這個問題。也知道這邊的大學是要選專業的。


    張向陽頭也不抬就道,“我想拍戲。”


    何方芝一怔,聲音有點尖銳,“你要當戲子?”


    縱使這年代有許多地方跟她前世不同,可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那麽容易轉變的。


    在古人眼裏,戲子就是下九流,上不得台麵,任人消遣的玩意。她還聽說,有許多男伶人被許多二世祖收入私宅,肆意玩弄。


    她沒想到他居然要學這個,一時之間竟難以接受他被別人嘲諷玩弄的場麵,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為什麽要學這個?”


    張向陽幫她包好手指,還用線纏了好幾圈發條把紗布固定住。


    聽到她聲音有些不對勁兒,微微抬頭,對上她複雜且激動的眼神,他微微一怔,“我感覺表演非常有意思。”


    有意思?她怎麽沒看出來呢?


    “可是我聽說這個行當很……”何方芝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擔心貶低太過,傷了他的顏麵。


    張向陽卻自動把她的未盡之語理解成‘亂’。


    娛樂圈不好混,尤其是那些沒有身份背景的人就更加不好混。


    當初他拒絕被人包養時,也不是沒想過要轉行。


    可他實在舍不得,他喜歡表演,喜歡站在舞台上詮釋每一個角色。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撫她,“你放心。我會多賺點錢,將來即使沒人找我拍戲,我自己也能投資拍。如果真紅不了,我就當個配角。過過戲癮就成。”


    何方芝心裏總算好受一些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別人逼你,你就不拍?”


    “對!”他笑著道,“我現在有你們,如果紅不了,我就換份職業,總要先養家才好。”


    前世他是一個人吃喝不愁。女朋友離開之後,他就是個單身狗,無牽無掛,自然也不怵什麽。


    可今生不行,他有責任,他有家,不能得過且過。


    中秋是合家團圓的好日子。


    一大早,張母就過來通知,晚飯要在老房那邊吃,讓他們別做那麽多飯。


    於是晌飯的時候,何方芝和張向陽做了頓非常簡單的飯菜。


    原本張向陽打算帶著她們去縣城逛逛,吃點好吃的。可他問張母才知道,自行車已經被生產隊裏其他人借走了。


    從這裏走到縣城,估計得走上好幾個小時,所以隻能作罷。


    下午上工,到了三點鍾就結束了,讓大家早點回家準備過中秋。


    何方芝和張向陽從地裏回來,各自換好衣服,帶著兩個孩子,拿上禮物直奔老房這邊。


    到了家裏,何方芝去灶房幫著表姐做菜。紅葉和紅心立刻跑到院子裏跟兩個哥哥玩。張向陽把帶來的一盒月餅放到桌子上。


    “這又是花了多少錢買的?”張大隊長看著那包裝精美的鐵盒子,微微眯了眯眼睛。這敗家玩意上班才多久,花起錢來這麽大手大腳的。


    這是動怒的前兆,張向民暗地裏給三弟使了個眼色。


    張向陽很快接收到,他趕緊賠笑,“這是我們單位發的福利。我想一大家子都沒吃過這麽好的月餅,讓大家都嚐嚐。”


    正在院子裏玩鬧的紅葉聽到月餅兩字,立碼兩眼放光,丟下手裏的沙包,飛快往屋裏奔,“爹,你不是說今天可以吃月餅嗎?什麽時候吃?”


    張向陽摸摸她的頭,“等吃完飯就吃。你先去玩吧。”


    張大隊長抽著煙袋鍋子,臉上的怒氣已經消散。


    張母端著菜進來,聽到紅葉的話,“孩子想吃就讓她吃唄。等吃完飯,哪還有肚子吃。這麽好的月餅,可別剩著了。”


    說著,直接把盒子打開,露出裏麵四塊擺放整齊的月餅。


    在張向陽看來,裏麵沒有東西固定住,月餅已經被擠得有點變型,著實不太好看。


    可張母卻是激動地拍大腿,誇張地叫道,“哎喲喂,這月餅的模子可真俊,上麵居然還印著花。”


    張大隊長和張向民也都伸頭往這邊看。


    隻是兩人到底是大老爺們,即使好奇也沒有像那些孩子似的咋咋呼呼跑上前來圍著。


    沒錯,紅心,紅根和紅進早在張母出口的時候,就圍了上來。


    四個孩子齊唰唰地盯著那月餅,不停地舔著嘴唇,饞得不得了。


    紅心眼巴巴地瞅著張母,“奶奶,我們什麽時候吃月餅?”


    張母伸出拿出一個月餅掰成兩半,剛想遞給紅葉。


    張向陽伸手一擋,對上紅葉控訴的眼神,他輕輕咳了咳,朝四個孩子道,“誰先把手洗幹淨,誰第一個吃。”


    四個孩子立刻扭頭跑向水缸。


    這年頭的水缸是非常大的那種粗釉缸,比紅葉還要高。


    水缸裏的水隻剩下一半,所以那三小隻都夠不著裏麵的葫蘆瓢,隻有紅根掂著腳尖才將將能夠著。


    他拿著舀子開始朝三個孩子道,“把手都伸出來。”


    三個孩子乖乖把手伸出來。紅根把水往三人手上倒。


    三個小的洗完之後,飛快往屋裏奔。紅根這才開始洗自己的。


    等他進屋時,三個小的每人捧著半塊月餅吃上了。


    張向陽先是給他半塊,然後又掰了半塊給他。


    紅根一怔,抬眼去看他。張向陽衝他笑,“拿著吧。”


    張向民在邊上看到,想伸手阻止,“他是老大,哪能吃最多。”


    張向陽卻堅持把手裏的半塊月餅塞給他,“紅根是個好哥哥。”


    紅根羞得臉都紅了,他兩隻手各拿著半塊月餅,飛快地往灶房奔,興奮地大叫起來,“娘,娘,小叔獎勵我半塊月餅。”


    三個小的羨慕地看著他,而後又齊唰唰地看向張向陽。


    張向陽搖頭,把盒子蓋上,“不行!你們大哥謙讓,懂得照顧你們。這是給他的獎勵。你們沒有做到,所以沒有。”


    三個小的看著手裏的月餅麵麵相覷。


    灶房裏的楊素蘭聽到大兒子說的話,板著臉道,“謙虛一點,可別驕傲了。”


    紅根低下頭,失望地‘哦’了一聲,看了眼手裏的月餅,轉身離開灶房。


    何方芝趁著紅根還沒走遠,讚道,“你家紅根可真懂事。大嫂,你要多誇誇孩子,可別一味打壓。”


    楊素蘭朝她道,“我這還不是盼他能成材嘛。人家都是棒打出孝子。可見打比誇更有用。”


    何方芝拿她沒轍了,扭頭去看紅根,見他臉上帶笑扭頭跑開了。這孩子知道他娘是好意就成。


    中秋過後,張向陽重新上班。


    一大早,他就穿上他媳婦給他做的新鞋子。


    千層底的鞋子穿著真舒服,踩在地上,軟軟的,又輕便。


    想到路上土坷垃太多,張向陽擔心把鞋底磨破忙把鞋子脫下來,換上那雙膠鞋。


    “怎麽又給換回去了?”何方芝瞅著他的動作十分不解。


    “我先穿上膠鞋,等到了單位再換上布鞋。”張向陽忙解釋。


    “穿壞了,我再給你做。”何方芝見他這樣愛惜鞋子,忙補充。


    張向陽拉著她的手,聲音輕柔,“我舍不得你辛苦。”


    何方芝頭皮一麻,臉色瞬間漲紅。


    之前他說情話,她半點也沒入心,因為他在她心裏就是個殺人犯。沒把他宰了,都是被現實所逼,喜歡他,那絕對不可能。她又不是受虐狂。


    可現在,聽他說情話,真的很考驗定力。他看起來那樣認真,說話的語氣又是那麽溫柔,眼睛裏透著不容人忽視的深情。


    這讓她怎麽無動於衷,她拍著胸口,推了他一下,“別貧嘴了,快點走做飯吧。”


    說完,她也不等他反應,火急火燎出了房門。


    身後的張向陽嘴角漾起一抹笑。她害羞時,小臉微紅,眼睫顫動,靈動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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