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陽是在六七個小時之後才回到家的, 天都黑了。


    他口幹舌燥不說,還兩腿發軟。


    吃過李嬸給他熱的飯菜,張向陽到房間跟他媳婦說話, “火車站全是人, 從那天橋往下看的時候, 烏泱泱的全是人的腦袋, 看著怪滲人的。”


    何方芝合上書本,把筆帽蓋上去, 從凳子上站起來, “你買到票了?”


    張向陽點頭,“買到了。我買到票後, 又把之前買的票跟人家換了。換成同一班的,而且還是同一車廂的。”


    何方芝點了點頭, “那你什麽時候出發?”


    張向陽抿嘴,“明晚十點的火車。”


    何方芝有些心疼, “夜裏啊?那我得給你們多準備些吃食。”


    張向陽忙拒絕, “別,不用準備, 火車上都有熱飯,這麽冷的天,再好吃的菜都凍成冰渣子。”


    “你說的也是。”何方芝點了點頭, 又把之前自己跟吳主任說的話跟張向陽學了一遍。


    張向陽驚得目瞪口呆, “媳婦?你該不會是從後世穿來的吧?”


    何方芝眨了眨眼, 有些迷茫, “嗯?”擺了擺手,“不是啊,是吳主任說可以寫真實品牌名的。然後又說起上海女人雪花膏上麵印的就是明星的頭像。不是我自己想到的。”


    張向陽恍然大悟,他搓了搓手,“原來這年代還可以植入廣告?實在是太好了。”


    “植入廣告?”何方芝覺得這詞很新鮮,“這種做法叫植入廣告啊?以後會很流行嗎?”


    流行?張向陽搖頭,“前世最牛逼的廣告也不會用這種植入法。頂多是拍戲的時候,把產品拍進去,像這樣感覺更像品牌發家史的電影,絕對是頭一回看見。”


    何方芝抿嘴一笑,“那你得好好照顧吳主任,讓他把角色寫成你這樣的。到時候我們還省了一筆使用明星頭像的費用呢。”


    張向陽忍不住給她科譜,“這個叫代言費。將來,知名明星的代言費貴得讓人咂舌。”


    何方芝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你更要努力了,說不定這個電影一播出,咱們的鹹菜廠能火遍大江南北。”


    張向陽摩拳擦掌,一副蠢蠢欲動的架勢,“好,我會努力的。我會把他拿親爹一樣伺候。”


    何方芝偷笑,抱著他的腰,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嘟噥一聲,“真的舍不得你。”


    張向陽揉了揉她的腦袋,心中一陣蕩漾,低頭在她耳邊輕語,“你這麽溫柔,我心都要被你勾走了。”


    何方芝沒有抬頭,耳尖卻紅得像要滴血,張向陽低低地笑了,輕輕咬了下她的耳尖。


    何方芝一陣發癢,他溫熱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她心裏騰得升起一團小火球,朝著她的四肢百骸到處亂躥。


    張向陽拽開她的手,跑到房門旁,朝外瞅了兩眼,三個孩子似乎都睡了,灶房裏亮著燈,應該是李嬸在洗漱。


    何方芝以為他出去有急事,便又回到自己坐位上複習功課,剛翻開書,拿起筆,還沒看兩行,就見他急切地衝進來,把門栓插上,而後抱起她,往床上放,整個人壓了過來。


    何方芝心跳得飛快,“你這是?”


    張向陽注視著她,目光灼灼,好像要把人燙化似的,他嗓子沙啞,性感的要命,“明天我就要走了,好媳婦,這麽溫柔的你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吧?”


    瞅著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何方芝心都軟了,捏了捏他的臉,“何著你讓我對你溫柔一點,是想把我裝進去啊。太壞了你。”


    張向陽湊到她耳邊偷笑,“這叫兵不厭詐。媳婦,你這麽一言九鼎的人,肯定不會食言的,對不對?”


    回答他的是,何方芝溫熱的唇附了上來。


    張向陽心中一緊,嘴唇跟她纏在一起。


    ……


    張向陽摟著何方芝,幫她掖好被子,不讓一絲冷風透進來。


    何方芝隻露出個腦袋在外麵,微微側頭,看到他白花花的胳膊枕在她腦袋後,“你把胳膊抽回來吧,凍著了怎麽辦?”


    張向陽手臂一勾,她的腦袋就落在他正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不要,我想摟著你。”


    “媳婦”


    何方芝聲音軟軟的,透著幾分慵懶,“嗯?”


    “我舍不得你。我會想你的。”張向陽摸摸她的頭發,不等她回答,又道,“你放心,我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天冷了,你有事出去的話,別帶著孩子。”


    “好”何方芝抬頭,看著他被刮得幹幹淨淨的下巴,輕輕落下一吻。


    張向陽喉頭上下滾動,隻覺得剛剛壓下去的火又被她勾起來了。他一個翻身,又伏了上去。


    何方芝還沒來得及驚呼,他已經吻了上來,“我還要!”


    又是一陣荒唐。


    事畢,張向陽伏在她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何方芝推了推他,嬌嗔道,“我身上全是汗,我要洗澡,你快點給我燒一鍋水。”


    張向陽撫了撫她汗濕的頭發,往旁邊一倒,從床上起來,給她掖好被子,才穿衣下床,“你等著。”


    何方芝打了個哈欠。


    大約不到三分鍾,張向陽就回來了,何方芝已經裹好了衣服,看到他過來,“這麽快就好了?”


    “李嬸已經燒好了熱水。”張向陽尷尬地撓了撓頭。


    何方芝雙手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沒有說話。


    張向陽微微有些驚訝,他媳婦這麽害羞的一個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你不覺得尷尬啊?”


    “我之前跟她說了啊,你明天要去深圳。她可不就得燒熱水嘛。”一副你好笨的模樣。


    張向陽看著媳婦找好了衣服,出了房間。他想了一會兒,很快就想通他媳婦話裏的意思,勾了勾唇角,原來他媳婦也想他了啊。要不然也不會暗示李嬸“夫妻分別之際,必要來一場水乳交融”。


    翌日晚上,何方芝送走了張向陽和吳主任。


    冬天的夜裏是極冷的,北風吹到人臉上的時候,能凍得人渾身發涼。


    張向陽攙扶著吳主任,小心叮囑他,“吳主任,您小心點,路有點滑。”


    吳主任看了眼張向陽,他正低著頭,緊盯著地上的路。


    他們這一段是小路,哪怕他們打著手電筒,也隻能看到腳下這方寸之地。這地上,籠罩著一層透亮的光,仔細一看原來是白天潑的水,此刻已經凍成了薄冰。


    吳主任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往前挪,人老了,骨頭脆,這要是摔了一跤,那可不得了。他不滿地衝著旁邊罵,“真是缺德。潑水不會往牆上潑嘛,往地上潑,你瞅瞅,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摔倒的。”


    張向陽笑笑,“您說的是。”


    兩人走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出巷子,外麵是條比較寬的石子路,倒是不用擔心滑倒。


    張向陽左手兩個包,右手兩個包,肩膀背著一個,前麵反掛著一個,整個人就像走街串巷的貨郎。


    說起來,吳主任隻有兩個包袱,放的都是些換洗衣服。照理說冬天的衣服,外套可以穿一個冬天,也沒人說什麽。可深圳是南方,那邊的冬天,就跟秋天也差不離了。所以他要帶著兩件毛衣,外加兩個外套,當然最裏麵的內衣是必不可少的。


    而張向陽呢?他拿了四個包袱,其中一個包袱是他在北京買的一些特產,畢竟要去看馬大順,總不好空手過去。還有兩個包袱是換洗衣服。另一個包袱是他媳婦花了兩年時間才鏽好的一件嫁衣。


    紅色繡禾服,十分精美。這麵料還是他從黑市花高價才買到的。在北京這邊暫時還沒人敢買,他媳婦又不想衣服一直擺在那壓箱底,就讓他拿到深圳來試試。


    這六個包袱雖然每個都不重,可加起來也有幾十斤了,張向陽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比吳主任這個老頭子還要慢。


    吳主任在旁邊偷笑,“你累不累啊?”


    張向陽搖頭衝他笑,“不累,能幫您提東西是我的榮幸。”


    吳主任被他一噎,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微微驚訝,“你小子轉性啦?今天居然這麽乖。”


    雖然平時張向陽也都是一副好脾氣,可他心裏不服,所以他臉上的表情也帶出了幾分。但今天這知行合一的境界,吳主任還是頭一回見到。


    張向陽沒說話,隻低頭看路,他要保持體力。


    吳主任到底是不忍心,“我來幫你拿兩件吧。”


    張向陽搖頭,“沒事兒,也不重。我一個人能行,您老看好路就成。”


    吳主任見他堅持,隻好算了。


    上了火車之後,張向陽整個人就像活過來一樣。把包袱往頭頂上的櫃子裏一塞,趕緊活動自己的胳膊。


    吳主任心裏過意不去,嘴上卻是不饒人,“讓你逞能,我說了自己拿,你非不要。”


    張向陽翻了個白眼,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吳主任撇了撇嘴,“你居然花錢買這麽貴的手表?你可真行啊你。”


    張向陽還沒回答,他掃了一眼那細細的表帶,一臉嫌棄,“你一個大男人幹啥戴女表啊?”


    旁邊有人詭異地撇了眼張向陽,他尷尬得臉都紅了,無奈解釋,“這是我媳婦過生日的時候,我送給她的。我這不是來深圳嘛,她擔心我出去辦事,不知道時間,就借我戴幾天。”


    吳主任撇了他一眼,“你小子還真疼媳婦兒。多少錢啊?”


    張向陽剛想開口,眼珠子轉了轉,把袖子往下蓋住了,“不值啥錢。你也知道那手表票有多難弄。我和我媳婦都沒有工作,哪弄得來那玩意。這是個二手的。原價六十多,我花十塊錢買到的。當時買到的時候都不轉了,我找人修了幾下,又轉了。”


    吳主任一臉懵圈,剛想開口,突然了悟了,這是擔心被人家惦記上,才故意這麽說的。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這才驚覺自己太不小心了。


    到飯點的時候,張向陽拿著兩人的飯盒去打飯。


    回來後又去倒熱水。吃完飯後,又去把兩人的飯盒洗幹淨。


    吳主任旁邊那個年紀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看著直咂舌,“大兄弟,你這兒子可真孝順。不像我家兒子,上了大學,就好像高人一等似的。回到家不僅不幹活,還讓我一大把年紀伺候他。哎!”


    吳主任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是我兒子,他是我的學生。”


    “哎呀,學生這麽孝順啊?那你可真有福氣。”


    吳主任笑了笑。


    張向陽很快回來,“吳主任,您要不要去廁所,我看著包就成。”


    吳主任點了點頭,張向陽塞給了他些草紙。吳主任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下了火車,張向陽提著大包小包,吳主任跟在他身後,看著人來人往,他手裏的包袱順著人流被帶偏了好幾次。


    吳主任朝他伸手,“我來拿著吧,等出去,你再拎。”


    張向陽還沒說話,就聽外麵有人喊他的名字,“向陽,陽子?我在這呢。”


    張向陽四下望了望,發現吧大順正站在圍欄外麵,衝著他揮臂招手。


    張向陽一喜,把手裏的包袱往上提了提,“吳主任,我朋友過來接咱們了。咱們快走吧。”


    兩人沒有順著人|流往外走,而是從人|流中出來,先走到圍欄旁邊,讓馬大順幫著拎。


    張向陽有些不可思議,“你咋來了?”


    馬大順接過他的包袱,回道,“你媳婦給我打電話的呀。她沒跟你說啊?”


    張向陽笑了笑,“興許她忘了。”


    張向陽介紹吳主任給馬大順認識,“這是我們係的主任,對我可好了。”


    馬大順剛想伸手,可這圍欄有一人高,中間的空隙也沒法穿越手臂,隻好縮了回來,朝他點頭示意,“吳主任好。我叫馬大順。”


    吳主任對這小夥子印象不錯,長得周周正正,身上的精神氣讓人看著就高興。


    他衝著馬大順點了點頭。


    “咱們趕緊出去吧。”張向陽扶著吳主任的胳膊道。


    吳主任立刻轉身。


    出了火車站,張向陽才知道馬大順居然買了一輛拖拉機。


    他驚喜地捶了他一拳,“你小子行啊。這麽快就能買得起拖拉機了?”


    馬大順見他臉上隻有喜意,心裏放心了,“這還不是因為跟人家租車,老是耽誤時間。我才咬牙買的嘛。花了好幾千呢。我心疼了好幾晚上沒睡著。”


    張向陽哈哈大笑,“這錢該花。咱們這鹹菜太重,每次都租人家的車也要花不少錢。”


    “是啊。總把錢往別人手裏送,我肉疼。”馬大順附和,坐上駕駛坐,搖起了車。


    拖拉機突突突地往前開,張向陽坐在後麵車廂,覺得身上太熱了,他看了一眼馬大順隻穿著一件外套,側頭問吳主任,“您要不要脫一件衣裳啊?”


    吳主任搖頭,“先別脫了,這風吹著有點涼。”


    張向陽一想也是。隻好把棉襖重新扣上。


    等到了目的地,吳主任有點懵,“這不是招待所啊?”


    馬大順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老爺子,瞧您這話說的,來我這,還讓住招待所,這不是寒磣我嘛。”


    吳主任朝張向陽哼了一聲,“何著你們兩口子連錢都沒花,就讓我給你們寫劇本啊?”


    張向陽有點冤枉,“招待所的房間哪能比得上我們這兒的房子呢?讓您住好的,您還不樂意?您可真逗。”


    吳主任尷尬了,輕咳了一聲。


    馬大順扶著他趕緊往院子裏走,“這是我們廠的宿舍,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多擔待些。”


    他這麽一說,倒是顯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吳主任抬了抬手,“行吧,這裏住著挺好的。”


    張向陽拎著包袱進來,“那是!這裏可是我跟大順一起蓋的房子,左邊是大順住的,右邊是我住的。還有空房間嗎?”


    馬大順立刻點頭,“有的有的。你媳婦跟我說了,讓我好好招待吳老爺子,還叮囑我,讓我把房間打掃幹淨的。東西也要換新的。”


    張向陽衝他點了點頭,“您看看,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吳主任掃了一眼屋裏。一張單人床,鋪了床單,床頭疊著整整齊齊的被子,上麵放著枕頭。


    旁邊一張桌子,擺放一盞台燈,靠門的旁邊還有一排勾子,掛著幾條毛巾,再往前就是一個盆架,架子擺著兩個紅色的搪瓷盆。架子旁邊是一個暖水瓶。


    這布置也算很用心了。


    吳主任搖頭,“不用了,這樣就挺好。”


    張向陽側頭看了眼外麵,天還蒙蒙亮,“什麽時候吃飯呐?”


    馬大順看了眼手表,“快啦。這邊是六點半吹哨子起床。你們先坐坐,休息一下。我帶你們去食堂吃飯。為了迎接你,我特地讓食堂多燒了兩個肉菜。”


    張向陽捶了他一下,笑道,“謝謝啦。”


    馬大順撓撓頭,“咱倆客氣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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