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陽跟著鄭鐵到最近的商鋪, 兩人邊說邊聊天。


    張向陽主要打聽汕頭這邊的情況,“咱們這邊服裝廠比較多,大哥買鋪麵用來做生意絕對能賺到大錢巴拉巴拉……”


    張向陽總算在這年代見到一個合格的推銷員了。哪怕鄭鐵現在是公職人員, 可他依舊滔滔不絕, 把商鋪誇得天花亂墜。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商鋪是他的呢。


    張向陽聽他說得頭頭是道, 跟著附和幾句, 就在鄭鐵以為很快就能做成這筆交易的時候,張向陽話峰一轉, 似笑非笑地看著, “你說的這麽好,咋不自己出來單幹呢?”


    鄭鐵臉一僵, 隨即就訕笑道,“我不耐煩給別人打工, 但是我自己又開不起鋪麵,所以……”


    張向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你說得也對。你這是金飯碗……”


    如果工人是鐵飯碗, 那給政府工作就是金飯碗了。


    鄭鐵切了一聲,“什麽金飯碗?整天裝孫子。上麵領導還不讓我們把房子給賣完, 要不然房管局就成擺設了……”


    說到這裏,他臉一僵,暗暗背過去打了下自己的嘴, 怎麽就給說漏了呢。


    他暗自懊惱個不停, 張向陽擰著眉頭, 心裏升起一抹怪異, 如果他們領導不讓他們賣房子,那他為什麽還積極推銷商鋪呢?


    該不會真的讓他猜到那商鋪是他家的吧?可他手裏有四五家鋪麵呢,總不能都是他的吧?這年代又不像建國前還有資產階級?所以這是咋回事?


    鄭鐵回過頭來,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張向陽,見他眉頭都快皺成麻花了,心裏一突,看來他是懷疑了。


    就在張向陽忐忑不安的時候,兩人到了目的地。


    張向陽原本還想速戰速決的,可因為鄭鐵露了點馬腳,哪怕他對這個鋪麵很滿意,他也沒有當場定下來了。


    直到他把五個鋪麵都逛完了,也沒有買的意思。


    鄭鐵終於憋不住了,“我說這位同誌,我陪您逛了半天,您是不是在耍我玩啊?”


    張向陽回頭,盯著他的眼睛,“如果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積極推銷鋪麵,我就可以考慮考慮?”


    鄭鐵臉色一白,握著拳頭,抿著嘴唇,沉沉地看著他。


    張向陽長得人高馬大的,自然不怵這鄭鐵一個小年青。


    張向陽抱臂看著鄭鐵,語出驚人,“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鄭鐵心一緊,眉毛一挑,“哦?說來聽聽。”


    張向陽拍拍他的肩膀,“我挺欣賞你的。你想掙兩邊錢,我也能理解。”


    聽鄭鐵的意思,他似乎很想出來做生意,可他年紀太輕,手裏的存款根本不足以開家鋪麵。所以他應該在吃回扣。


    這種事情,在前世他就聽說過,那種黑中介,就是兩麵賺錢。


    房產局的房子登記在那裏,如果上麵領導不讓他們賣,那底下的人就會懶散,登記的房主沒辦法隻能給這些人好處費,讓他們早點幫忙把房子賣掉。


    鄭鐵的性子姑且不說,但是他確實是個聰明人,而且很會鑽空子。


    鄭鐵見對方直言不諱地說出來,學著他的樣子抱臂,斜睨著他,“你現在說出來,是不是想讓我幫你砍價?”


    張向陽搖頭,“這倒不用。這種做法有點喪良心,我不會做的。”


    鄭鐵愣了愣,看著他的眼神微微有些詫異。


    張向陽淡淡地道,“你也別覺得我這是蠢。站在別人的角度,賣別人所需的東西才是真正的賺錢之道,你那些隻能算是小聰明。登不了大雅之堂。”


    鄭鐵若有所思,見他繼續往前走,“你就不生氣?”


    張向陽涼涼地看著他,“生氣?我為什麽會為你的愚蠢而生氣?我又不是你的什麽人?”


    鄭鐵心一塞,他握著拳頭,“你可真是個怪人。”


    張向陽揮了揮手,“走吧,我請你吃飯。”


    “啊?”鄭鐵呆呆地看著他。


    兩人拐彎進了附近的一家私營飯店,剛坐下,兩人就點了這個店裏的招牌菜。


    張向陽指著店裏的一麵牆,“你瞧,這店生意這麽好,除了手藝好,估計還因為以前這是家老店。”


    鄭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麵牆上掛著大大的牌子,上麵寫著百年老店,介紹著這個店的曆史。


    鄭鐵是地地道道的汕頭人,哪怕他年紀很輕,可也從老一輩那邊聽說過建國前的那些事兒。


    等兩份麵端上來,張向陽吃了一口,“嗯,這味道真是絕了。不愧是老店。”


    鄭鐵同樣是讚不絕口。雖然他之前帶客人來看過店,可他為了節省錢買鋪麵,已經很久沒在外麵吃飯了。


    這老板聽說他們誇讚,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你幫我約房主吧?明天上午九點開始。每人間隔一個小時,時間要錯開。”


    鄭鐵夾麵的手頓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都約?”


    “對!”


    鄭鐵想問,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第二日,到了約定地點,張向陽開始見第一個房主。


    鄭鐵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他不是不在意錢,而是他自己在跟房主殺價。


    張向陽指著房子的一角,“你看看這房子都已經漏洞了,我還得要重新花錢修修,還有你們這房子離路有點遠,我還得再往前挪一挪。還有這地太不平了,我擺一張桌子估計都得翹起來……”


    鄭鐵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口才在他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房主被挑了這麽多刺,額頭上直冒汗,不停地袖子擦,對著鄭鐵一個勁兒地使眼色,這人咋回事,收了他的錢咋不幫著說話呢。


    鄭鐵還是有點職業道德的,剛想張嘴,可對上張向陽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得了,他臉皮還不夠厚。


    房主見鄭鐵不肯幫著說好話,隻好鬱悶地道,“照你這麽說下去,我這房子簡直一無是處了。”


    張向陽笑笑,“咋能一無是處呢。至少你這房子麵積還是挺大的。我把它推倒了重蓋,照樣能賣貨,可是,這價格就不能按你說的兩千來算。”


    房主盯著他的眼睛,急切地問道,“你能出多少?”


    張向陽伸出手指,輕聲道,“我最多給你一千八,八八發,以後你準能發。”


    嗬嗬……房主歪了歪嘴,捂著胸口想暈過去,這一次就砍掉兩百塊錢。他心髒都要受不了了。


    張向陽見他猶豫,轉身往外走,“如果不行主算了,我今天約了五個房主,我趕時間。”


    他的動作瀟灑利落,一點也沒有猶豫。


    鄭鐵跟在他身後,想走出去,房主拉住了他,“他今天真的約了五個房主?”


    鄭鐵點頭,“是啊。他是北京人,時間緊。”


    房主猶豫了好久,想到這房子已經掛出去半年了,一直沒有賣出去。看來他要兩千確實是太高了。而且他的廠子要買一批新機器,不能再拖了。


    一千八其實就是現在的行價,也不是不行?隻是他沒有物超所值的感覺。


    房主思索再三,點了點鄭鐵的胳膊,“那成吧!你跟他說,我賣了。”


    鄭鐵剛要點頭,那房主又把他拉住,“你剛剛一句話都沒幫我說,剩下的好處費……”


    鄭鐵鬱悶地道,“不給就不給吧。”還能說啥呢,好歹之前他也收了點好處費,也不算是徒勞無功了。


    一天下來,張向陽用同樣的方法買了四處鋪麵,其中有一個房主一心想賣高價,死活不肯讓價。


    等把最後一套商鋪落戶好之後,張向陽帶鄭鐵去吃飯,依舊是上回那家老店。


    張向陽把手中的錢花了七七八八後,心事也了了,人也輕鬆不少。


    鄭鐵卻有點食不下咽,“你買這麽多鋪麵幹什麽的?”


    之前他恭維張向陽的那些話,其實隻是隨口說說的,可在見識到對方的本領後,他打心裏肯定,對方一定會大有出息。


    張向陽咽下嘴裏的麵條,抬頭掃了他一眼,“我在深圳開了一家化妝品廠。”


    鄭鐵立刻星星眼看著他,“你剛建廠,怎麽還有這麽錢買鋪麵啊?”


    一次出手就是四套商鋪,這也太牛了吧?


    張向陽捧著碗,喝了口麵湯,放下碗,“你不是覺得你的工作沒挑戰嗎?不如來幫幫我的盡快吧?我讓你當我這四家店的負責人,怎麽樣?”


    現在招工實在是太難了。工人好招,反正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吃苦耐勞的老實人。可負責人就難了。


    從鄉下剛進城的,沒經驗。城裏有工作的,又不可能放棄金飯碗鐵飯碗。


    好不容易遇到鄭鐵這樣有主意的人,他不拉攏,實在有點對不起自己。


    雖然鄭鐵有點小心思,可隻要自己跟他約法三章,他也不敢亂來。


    鄭鐵呆呆地望著張向陽,“你?我還以為你?”


    他做出這種事,對方居然一點也不在意?


    張向陽敲了敲桌子,“像你現在這樣小打小鬧的,一次頂多人家也就給你幾十塊錢。如果你好好幫我管理四家店,我每年給你百分之一的分紅。估計不到一年,你就能擁有自己的一家店麵。你想想劃不劃得來?”


    百分之一是多少鄭鐵現在還沒有概念。


    張向陽見他沒吭聲,便跟他解釋,“我在深圳的那家鋪麵,前些日子剛開張,一天的營業額都能達到一千多。因為做活動,利潤大概占三成。”


    鄭鐵飛快算了筆賬,一千多塊,利潤30%,那一天就是三百塊錢,百分之一就是三塊錢,四家就是十二塊錢。一年就是四千三百八十塊錢。


    鄭鐵眼睛亮得驚人,“真的能掙這麽多錢?”


    張向陽知道他不會這麽快就答應下來,所幸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帶你去深圳看看。我們店才剛開業沒多久,幾乎沒有老客戶。現在賺得就是最低的時候。而且我還會給你保底工資,一個月六十塊錢。哪怕你一點提成也沒有,也能拿保底工資。”


    聽到每個月還有六十塊錢的保底,鄭鐵心更癢了,隻是他到底是個理智的人,想了想還是不放心,“那行,明天我請假一天,跟你去深圳看看。如果真有你說得這麽好,我再辭職也不遲。”


    張向陽點頭同意了,兩人約定好時間和地點之後,就各自分開了。


    第二天,張向陽帶鄭鐵先回了他大哥所在的廠子,拿了他媳婦能穿的衣服。順便搭他大哥的卡車。


    因為副駕駛不能坐兩人,所以兩人隻能坐在卡車後麵。


    卡車後麵的衣服紮得緊緊的,還有雨布蓋上,外麵綁了一道又一道的繩子。


    兩人隻能坐在上麵,抓著扶手,好在這是夏天,衝著風倒也涼快。


    到了深圳,張向陽和張向民告別,“我過幾天還會再回來的。到時候我帶你們去我買的鋪麵看看。”


    張向民點了點頭,“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好!”


    張向民很快就離開了,張向陽直接帶鄭鐵到深圳新開的幾家店。


    彭家木還沒回來,張向陽讓店長把店裏的賬目拿給他看,鄭鐵從翻了這幾天的賬。


    事實上,張向陽說得有點保守了。他當初隻在第一天的時候過來看,後來直接到了汕頭,自然不知道,後來的兩天比第一天更加熱鬧。


    清涼膏最適合廣東這種天氣,香味很淡,這年代也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電風扇的,所以一聽說有種藥膏抹之後就能清涼解暑,大家都跑過來看。


    試用一下後,大家都覺得很好,價格又這麽劃算,大多數人都會掏錢購買。


    張向陽見鄭鐵一言不發,走過來道,“我沒騙你吧?這還是我們頭一家店,以後我們牌子越來越響亮的時候,生意隻會越來越好。”


    鄭鐵點了點頭,眼睛裏冒著火,“那四家店什麽時候裝修?”


    張向陽拍著他的肩膀道,“既然你是負責人,當然由你來負責。雖然前期不能按提成來給你工資,但我可以給你保底工資一個月一百。你看怎麽樣?不讓你吃虧。”


    一個月一百?這工資絕對是高價了。


    鄭鐵也沒猶豫,立刻點頭答應,“行,我回去後就把工作給辭了。”


    張向陽滿意了,又問,“汕頭那邊有窯廠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以從這邊定。”


    鄭鐵搖了搖頭,“那邊主要開的都是服裝廠。”


    張向陽了然。中國人最喜歡跟風,什麽生意賺錢,周圍人都會做同一種生意。


    “那你跟我一起去磚窯廠定磚。”張向陽把賬本交給店長,然後帶著鄭鐵出來,等到了沒人的地方,他話峰一轉,“不過你既然要跟我幹,那我可得跟你約法三章。”


    鄭鐵連稱呼都變了,“嗯,您說?”


    張向陽嚴肅地道,“店鋪裏所有的價格都是由彭廠長製定的。讓你們打折的時候,你們才能賣便宜。不允許掛賬,也不許賒欠,更不許漫天要價。你明白嗎?”


    鄭鐵見識到他的能力之後,一點也不敢造次,盡快保證,“是,我會的。”


    兩人到磚窯廠定了磚,因為距離有點遠,還多付了將近一百塊的運費。


    張向陽也沒肉疼。帶著鄭鐵回了化妝品廠。


    彭家木也在這時回來了。他因為是老手,對鋪子的價格比他還要懂。這一次也買到了四家合適的鋪麵。


    等張向陽把鄭鐵介紹給彭家木的時候,他還捶了下張向陽,“行啊,陽子,出去一趟,連負責人都找到了,你太牛了。”


    張向陽撓了撓頭,“沒什麽。我這不是擔心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幫你找幫手嘛。”


    彭家木樂了,“還是你有良心。我這幾天跟人談價格說得口幹舌燥,終於把價格壓下來。我還擔心你被人家宰了呢,沒想到你比我還牛。”


    張向陽笑了笑,轉了話題,“你剛回來,估計還沒吃飽吧?我去讓食堂做幾個菜,咱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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