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我意外地很不在乎。


    如果每天都能像這樣那麽快樂的話,或許,我會對這種情況感到更加痛苦,但並不是這樣,所以我不在乎了。


    在學校裏我被疏遠著。用自己的話來說那是讓我厭煩到死的非常強烈的侮辱,不過用欺淩是最容易形容的詞語吧。


    欺淩,和悲慘的語感很相似呢。真是關係很好的詞語,我想。並且我呢,被欺淩得很悲慘。雖然就好像是開玩笑一般,但意外地被整得很慘。


    遭遇的事情呢,嘛,我想作為欺淩來說是很一般的內容吧。比如說,和別人說話的時候被無視,還有自己的鞋和拖鞋被弄髒,被藏了起來。接著還有,在網絡的揭示板上寫下莫須有的惡意中傷的話語,在班裏作為傳言傳播著,暗地裏被罵得很慘。對了,在更遠之前,自己的手機號碼被到處傳播也是一件大事。總是接連不斷地來一些完全不明的電話,向父母辯解和更換號碼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自那以來,除了熟人以外我再也不告訴人電話號碼了。


    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情呢,契機要追溯到小學時代。在那天的回家集合的時候,擔任老師讓我們注意不能和車站前的陌生人說話,不可以那他們散發的傳單。於是,一個學生說看到了我的媽媽在分發傳單。


    雖然在那時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騷動,但是之後學生們陸續去車站前確認,目擊到我的媽媽分發傳單後情況就變了。


    正好在電視和新聞上,有提到叫做邪教的東西吧? 在新興宗教的信徒進行犯罪被逮捕的時候。確實媽媽在那時——不,直到現在,她也加入著那樣的團體,分發著傳單。


    那個傳言立刻在學校中蔓延開來。因為在平時母親也根本沒在pta的集會上露麵,所謂我想或許是被討厭了。在傳言傳開之後,我在學校裏的生活立刻為之一變。


    被父母叮囑不能和我說話的孩子也有幾人。


    爸爸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東西,而我和哥哥對這種活動一點也沒有興趣,所以實際上我根本不知道媽媽分發傳單的事情,但是對世間來說這樣的現實完全不值一提,隻相信家人都和母親一樣從事著同樣的活動。因為那時哥哥來往著比較遠的私立初中所以沒受到什麽影響,但我可就沒那麽好了,在小學裏受到了種種的歧視。


    內容必須要詳細地說出來嗎? 我無法說太多啊。雖然遭遇的事情和現在也沒什麽變化,但是小時候的事情,不知為什麽很難說呢。為什麽呢。我感到很不可思議。


    隻是,所有人小時候都沒有隱瞞住不好的事情的能力。所以,因為這種事態媽媽立刻就通過教師得知了,然後對學校提出了激烈的抗議。但是,這反而更糟。因為這個原因,這件事情成為了卷進眾多小學教師的騷動。


    一時間也討論了轉校的事情,結果表麵上這件事以母親從那個宗教團體退會,老師方麵呼籲學生製止這種行為而告終。


    但是隔閡並沒有因此消失,我已經失去了和以前一樣和朋友玩的機會,在教室也沒有積極和我說話的人。


    是惡意還在一直持續著蔓延吧。所以,升到初中後,又一點點地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隻是隨著年齡增長,又發生了這種令人討厭和滿懷惡意的事情。通過網絡讓我臭名遠揚啦,私有物不知被拿到哪裏去等等,身為被害者的我無法知道誰是犯人。變成那個樣子,我已經開始疑神疑鬼起來了。自己身邊的人中,到底誰是敵人啦,害怕這一點也沒有辦法的呢。


    總而言之,全部都是父母的原因,雖然這麽說也是不無道理的,但是我想原因真的是出在這裏嗎。我想,果然還是自己的性格或者舉止方麵有什麽問題吧。但是,如果我真的是深受大家歡迎的女孩子,那即使無論父母作出怎樣的事情,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 我想我也有著哪裏不好的地方。有著讓別人很不滿的,人情方麵的缺陷。


    越想越討厭。如果可以能和誰相談的話就好了啊。如果是在他人身上發生的事情的話,我想我也會那麽勸告他的。但是,實際上並沒有那麽簡單。


    被別人投以那種恥辱的眼光,應該怎麽也不能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了吧?比如說,在揭示板上,或是教科書上寫下的用髒話辱罵自己的話語。沒辦法不被第三者看見啊。


    比如說,能夠讓老師,或者父母看到那些對自己的淫穢的中傷文字嗎? 那些話全都荒唐到極點了,但是果然,我沒辦法拿給他們看。即使父母口頭上說過許多次“很重視我”,但做了這種事情,我得到的也隻有他們的同情而已。


    而且到了那種地步,也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在小學的時候也是那樣。而且別說解決,就算是故意因為這個問題抗議,也隻是讓惡意更深一層。


    結果,我想我隻能忍耐了。我拚命地忍耐著忍耐著,直到三年級。在這期間,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雖然是很漫長的痛苦的日子,但是不久後總算就要迎來畢業了。


    畢業之後,進入了沒有一個認識的人的遠處的高中,那樣一來就能和普通人一樣回到普通的日常了,光是想象著便心裏充滿著幸福。自那對我的欺淩變得厲害的時候開始,那就是我每天唯一的希望。


    但是,當實際上的升學問題變得具體起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了這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沒有任何理由的說明,應該是不能投考那麽遠的學校的。


    媽媽和老師,還有哥哥,都勸我進入附近的f校。雖然聽說那裏是很好的學校,但那裏也應該多少有幾個從同一初中進去的人。隻要有了解我現在的狀況的人在,我新的學校生活就不可能開始。


    所以,必須想盡辦法說服媽媽,但是還要隱瞞住被欺負這樣的理由,到底該怎麽說才好?f校是評價非常好的大小姐學校,我並沒有討厭的理由。媽媽也十分滿意,已經完全打算讓我報考那裏了。好像是完全沒有把其他學校放在眼裏。本來媽媽就不會聽我的意見,在這種狀態,我更沒有能夠成功地說服她的自信。


    在三年級的夏天臨近的時候,因為還沒有決定具體的進路,所以三方麵談開始了。但是我,直到那個時期為止還一直沒向媽媽傾訴真正的想法。不想去f校,附近的學校全都很討厭,想要去更遠的學校,這個想法沒有傳達給她。


    我沒找到想要不再受欺負的說明方法。話說回來,我不擅長說謊,又經常被直覺很好的媽媽發現並大吵大鬧的,這一點也很討厭。


    但是,如果三方麵談開始之後就不可能不會觸及到這種事情。正好在那個時候是學校的定期考試,但想到在這之後馬上就要開始的麵談,我沒法和平時一樣投入於學習中。


    我還考慮過幹脆直接故意考砸,說明自己的實力並無法觸及f校就可以了,這種愚蠢的辦法。但真的那麽做的話,如果不找其他任何的理由,隻是被強迫進入其他附近的學校的話,這也完全沒有意義。


    結果,我懷著憂鬱的心情迎來了考試的第一天。然後那一天,又遇到了極為打擊我的心情的事情。


    考試的結果馬馬虎虎,不算好也不算差,但之後就不會那麽好了。


    班會結束,從教室出來之後,我到教員室去拜訪美術老師。因為在考試期間無法進入教員室,所以我在入口處出入的老師中發現目標,並發出聲來。


    要問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是因為我要討要某件東西。那是在稍微之前在美術課上製作的作品。被老師選中送到市內的展覽會上展覽的那件作品,在展覽會結束後拿到校內進行展示,但是在結束之後作品也沒有回到我的身邊。那股氣勢該不該說是因為自己很焦躁呢,隻是想要好好地確認一下自己努力製作的東西,得到別人的讚許的東西,所以我完全不介意還在考試中便跑去詢


    問。


    於是老師很驚訝地說作品明明已經還回去了。但是不應該啊。實際上我的手邊並沒有那件作品,也沒有忘記領取。馬上要回到教員室的老師一邊困惑著一邊一口咬定,


    「是你搞錯了吧? 半個月左右前已經全部返還了」


    一臉不高興地說著。


    「但是,我沒有」


    「我這邊也沒有啊」


    我想著到底是我的誤解呢,還是老師的借口。


    「在展示結束之後,一件件地確認製作者然後返還了」


    老師的話讓我一陣動搖,


    「那麽,在展示中被誰藏起來了,有這樣的可能性嗎?」


    我詢問。


    「沒有啊。但是,會有做那種事的人嗎?」


    老師一臉驚詫。


    雖然想說有,但我當然沒有說出來。


    我想,一定是一直在討厭著我的人群之中的某個人,在展示的期間搞了什麽惡作劇吧。而且老師本來就忘記了將我的作品推薦到展覽會的事情,也沒發現消失的事情吧。


    再怎麽說忘記了返還的那種作品,為什麽會推薦到展覽會呢,早知道一開始就自己保存著好了,我感到有些悲哀,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話題在那裏中斷,我在鞋櫃附近的已經被撤掉的展示台附近開始尋找自己的作品。我想如果是某個人的惡作劇的話,說不定還在這附近。


    我匍匐在地板上沿著窄小的間隙張望,放學的學生都投來了懷疑的視線。雖然感覺好害羞,好悲慘,但因為是我努力做出來的東西,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


    於是,我在意外的地方找到了。


    因為到處都找不到,所以我暫且放棄地穿上鞋從門口出來。之後,朝沿著校舍外壁鋪設的狹小的側溝盯著看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塊木塊正躺在那裏。


    我撿起來,沒錯,是我製作的木質筆。表麵到處都是傷,特別是右側有著好像被削掉般的痕跡。是因為在被雨還是其他什麽給濡濕和幹燥之間不停輪回吧,塗飾剝落,木材的質量給人的感覺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上麵沾滿了泥巴。原本是按照象的形狀做的,不過現在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樣子了。


    看著這種情況,我能想象到它從展示場所好像踢足球般被一口氣踹飛,然後飛到這裏的樣子。是那時在地麵上摩擦被削掉的吧。大概是一邊和朋友一起說我的壞話,一邊半遊戲地踹飛了。那種情景仿佛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無言地站在那裏。


    運動服被弄髒,鉛筆盒被弄壞也已經習慣了。像這樣作品被弄壞也不是第一次,我還是忍耐了下來。製作這樣的東西,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很喜歡。那或許是在小時候聽壽子阿姨說過我或許有著能夠製作什麽東西的才能,親戚的讚揚的原因。雖然我想那隻是恭維話而已,但我還是當真了,心裏想著將來或許能夠成為像阿姨一樣的厲害的人也說不定呢。因為害羞一次沒對精太郎君說過,但這是真的。


    所以在做美術和手工的時候,真的好像笨蛋一樣專心致誌地在製作。變成這幅慘樣,比起自己受傷還有在暗地裏被嘲笑被辱罵都要難受許多。


    我很久沒有過地哭了一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之後,強逼著自己往前走。如果在這個地方哭,被其他懷有惡意的人看見的話,一定會變成對方的把柄的,我想。雖然在沒人的地方悄悄地哭一場也好,但如果被對方看見自己痛苦的表情的話就徹徹底底地輸了,我有著奇怪的自尊心。


    我裝著一副平靜的表情走到自行車停車處,跨在上麵,但是踩踏板的腳比平時還要沉重。已經夠了,心裏默默地說著一邊踏踏板,聽著眼前的車籃子裏的筆發著喀噠喀噠的聲音,踏板變得更為沉重。


    即使努力使自己什麽都感覺不到,但世界還是感覺一點點地變暗著。想著或許不是心情的原因,而真的是變暗了吧而仰視著,但是太陽和平時一樣燦爛地閃耀著。盛夏的光線讓抓著車把手的我的手臂流出了汗水,一閃一閃地反射著光芒。但我的心情可謂是降到了冰點,身體大汗淋漓,好像在做一個惡夢一般。


    我在歸途途中的兒童公園的麵前停下了自行車。


    我站在被回響著嘈雜得讓人頭疼的蟬鳴的樹木包圍般地安裝著的水龍頭前蹲下,洗幹淨筆後站起來。用流水擦拭了好幾次,一點點地去除汙痕,樹木的紋理露了出來。我一邊看著表麵的自己製作過的痕跡,一邊想起了自己工作時候的事情。


    帶回家裏,不辭辛勞地用紙銼刀磨平的光滑的曲線已經看不到影子,渾身傷痕累累。不停地畫線而決定了形狀的象牙,也已經折斷了。


    我想起了在小的時候,拚命地製作著什麽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誇獎我的時候,天真無邪的我有多麽地高興。或許,我現在和那時一樣在不知不覺地努力著。但對現在的我的情況來說,擁有重要的東西,我很清楚隻是增加弱點而已。筆記用具,書包,在全部拿到學校的東西中宛如挑選著什麽般,選出毫無留戀的東西,同樣地,如果一開始別做得那麽努力的話,我想我也不會受那麽大的打擊了。


    弱點和重要的東西必須要全部隱藏起來,放在不讓任何人看到的地方。不那樣做的話,我就無法活下去。


    思考著各種各樣的事情的時候,我無法忍耐地啜泣起來。


    告訴我我到底做了什麽吧。如果這是對我的懲罰的話,希望能夠告訴我我到底犯了什麽罪,我衷心地祈求著。


    回到家裏,精太郎君似乎在客廳裏所以我沒有進去,進入脫衣間用洗臉台的鏡子確認著自己的臉。眼角有一點點微紅,但還沒到哭腫的程度。慎重起見我用洗臉來衝洗自己被汗水和眼淚弄得黏黏糊糊的皮膚,這時腋下響起喀噠喀噠的聲音。


    「夠了」


    我焦躁地忍不住喊了一句。粗暴地把書包丟在地上,裏麵的東西掉在地板上。


    首先最後一次洗幹淨臉後抬起頭,果然,脫衣間的地板上散亂著筆記本和教科書。鉛筆盒打開著,橡皮和自動鉛筆飛出了走廊。


    跪在地板上,無意識之間手粗暴地撿拾著,突然間感到有人的氣息,抬起頭的時候精太郎站在走廊上。是注意到我發出的響動而來的吧。


    視線重合,他一刹那之間變得很驚訝,是在擔心我眼角殘留的眼淚的痕跡。雖然不明白是因為什麽,但是他立刻和我一樣跪在走廊上,想要幫忙。


    「沒關係。我會弄好的」


    我的物品有著不少的惹人討厭的痕跡。因為精太郎君是觀察很仔細的人,所以我注意著不讓他看穿地想要趕走他。


    「精太郎君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我使用稍微有些粗暴的口氣說著,於是他得知了我不想被觸摸的意思,一邊猶豫著一邊停下了動作。


    之後站了起來,我心裏稍稍歎了一口氣,但是他看見了我最不希望被看到的東西。


    因為放在最上麵的原因,我的筆滾到了最遠的地方,在走廊的角落裏尚還濡濕地躺著。


    「啊」


    精太郎撿起那個的時候,我禁不住發出了聲音,然後慌忙合上了口。


    他撿起那渾身傷痕累累的筆,拿到手中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


    『你怎麽了?』


    他說著,雖然無法出聲,但是通過嘴唇的運動我能夠讀取。


    「那,那是,我在美術課的時候做的筆。在回家的路上掉下了自行車全身是傷,所以洗了一下,所以濕掉了」


    倉促間說出的謊言,我一邊說著一邊已經知道自己很不自然,甚至連自己也很討厭。


    「謝,謝謝你,幫我撿起來。但是變成這種樣子,已經不需要了。精太郎君,那


    個,扔掉吧」


    為了遮掩住,我故意裝成漠不關心的樣子說著,但是我還能聽出自己的話非常不自然。然後隨隨便便地把教科書和筆記本撿回來,他似乎也回到了客廳。


    我全都裝進書包裏後,想著就這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吧,但果然還是很在意,所以去了客廳。於是,精太郎君他把我的筆放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


    他注意到我回過頭,從口袋中取出記事本和筆,流利地寫著什麽。現在我說什麽都是掩飾了,隻能沉默地看著。


    他很快就寫好了,然後撕下紙張遞給我。我提心吊膽地用手接過來。


    『這個是季衣子做的嗎?』


    那上麵寫著。


    看完之後,因為他還看著我,所以我點點頭。於是,他立刻開始接著寫下一張。這次是比剛才要長的文章,寫完之後,和剛才一樣撕下來遞給我。


    『我的媽媽很擅長幹這個,但是我很笨拙。季衣子料理也很棒,幹這個也很棒,不管做什麽都很厲害呢』


    因為突然之間被讚揚了,所以我的臉一片火熱。


    他是用怎樣的表情交給我這張紙的呢,我看著對方的臉,他的表情一反平常,非常平靜。看著他平靜的表情,我感覺快要哭出來了。仔細地想一想,雖然我並沒有做什麽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或許是因為狀況原因,身體裏真的好熱。但是,如果在這個時候突然哭出來,我很清楚不管是我,還是他都完全無法理解,純粹一種奇怪的行為而已。


    「我休息一下」


    說著我逃一般地離開那裏,把頭鑽進房間裏的床上。雖然我明白這種行為在別人看來很不自然,但除了這樣之外我別無選擇。眼睛充滿著淚水,已經完全無法忍耐了。


    直到安定下來位置,在被窩之中拚命抑製著聲音。或許他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夥伴吧,我這麽想在我印象中還是第一次。而且,如果平時一直在家的他真是自己的夥伴的話,那多少也能得救了,我想。


    然而,停止哭泣之後,我對自己想要依靠他人的心情感到害羞。我在想什麽蠢事呢。大體上,他不會呆在這裏很久的。


    但是我,不論是對家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什麽好感。對於從外麵來的精太郎君,馬上就會厭煩的,所以,不要想奇怪的事情,隻要我自己努力就行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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