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今天又在作死


    以前季家與他是姻親,還是高宗皇帝親自指婚的姻親, 就算有些來往也是正常的, 哪怕魏灃心裏覺得不舒坦, 懷疑他們結黨營私, 沒有證據也不好指責。


    但如今他已經要奉旨娶姚大小姐了, 若是再像以往那般和季府頻頻往來, 當初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就更有理由懷疑他們了。


    魏泓倒是無所謂, 反正他重兵在握,且很快就要離京,山高皇帝遠, 魏弛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但季淮安和整個季家就不一樣了。


    他們的家業全部都在京城, 以後還要仰仗魏弛的鼻息生活, 當初與秦王有婚約的時候,倚賴秦王還說得過去, 先帝看在秦王的麵子上也不敢太為難他們。


    如今兩家沒了婚約, 再舍近求遠仰仗秦.王.府, 那就是明擺著跟新帝過不去了, 新帝又豈能容得下他們?


    季淮安也明白這個道理, 知道他是為了季家好, 點了點頭:“你不必說我也明白, 你這也是為了我們季家。”


    說完看著這個曾經一度要成為他女婿的人, 重重歎了口氣。


    “是我們季家跟王爺沒有緣分。”


    魏泓搖頭:“大人別這麽說, 是我沒有福氣, 未能娶到雲舒這麽好的女子。”


    提到自己那個端莊賢淑的女兒,季淮安麵露悲色。


    難得秦王與雲舒兩情相悅,又郎才女貌,沒想到……


    更沒想到這次秦王回京,陛下會突然給他和姚家大小姐賜了婚,如此一來,他想將另一個女兒嫁給秦王的念頭也隻能打消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魏泓便起身告辭,往常季淮安總會留他用飯,這次知道不合適了,就算留了他也不會答應,索性便沒開這個口,讓人將他送了出去。


    魏泓在季家下人的帶領下向外走去,途中卻遇到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站在樹下,身姿筆挺,脖頸細長,身上穿著一件艾綠色的裙子,腳底是蟹殼青的軟靴,乍一看和死去的季雲舒幾乎一模一樣,就連轉過頭之後的那張臉,也有七八分相似。


    季淮安隻有兩個女兒,季雲舒死了,就隻剩下季雲婉一個,現在站在這裏的正是季雲婉。


    她在一名丫鬟的陪伴下走了過來,見到魏泓後盈盈一拜,笑道:“我就知道在這裏能等到王爺。”


    季淮安是在前院見的魏泓,內宅裏的小姐自然不會大老遠的“路過”這裏,所以她沒有解釋說這隻是巧合,坦然承認了她就是在這裏等他。


    魏泓在她轉身的時候就收回了視線,站在原地沒有動。


    “二小姐找我有什麽事嗎?”


    季雲婉搖頭:“沒事,就是來看看王爺。以前王爺每次回京,過不了幾日就會到我們府上來見姐姐,這次久久未來,我猜……以後你大概也不會來了,所以代姐姐來看看你。”


    提起季雲舒,魏泓冷漠的神情柔和幾分。


    季雲婉垂眸繼續道:“若是姐姐還活著,一定也會來見王爺的。”


    魏泓搖頭:“她若活著,我早就來了,自會去見她,又怎會讓她等?”


    以往每次回京,魏泓說是來探望季淮安,其實都是借故來見季雲舒。


    但現在,再也見不到了。


    他說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道:“二小姐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告辭了。”


    季雲婉聞言退到路邊,福身施禮。


    “沒有了,我隻是代姐姐來完成她的心願,希望王爺今後平安康泰,萬事順遂,如此……姐姐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魏泓沉默片刻,微微頷首,抬腳走了。


    季雲婉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未動,直到那背影徹底消失,才低聲喃喃。


    “他不再叫我二妹了,也沒有給我準備禮物……”


    盤香見她臉色不好,忙道:“王爺這也是為了咱們季家,為了二小姐您好。您之前不是也說了嗎,出了賜婚那檔子事,他八成是要和咱們季家撇清關係了。”


    既然早就想通了這點,那心裏就該有些準備才是。


    可話雖如此,親眼見到他冷漠如陌生人般的模樣,季雲婉心中還是覺得憋悶。


    她轉身與盤香一起往回走,走出沒幾步就遇到迎麵而來的下人。


    下人是季淮安派來的,急匆匆走到他們麵前,看了兩人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去。


    “二小姐,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說話時氣息不大平穩,額頭還帶著一層薄汗,可見來的很急。


    季雲婉沒說話點點頭往季淮安的書房走去,盤香緊跟在後,神情緊張。


    怎麽辦啊?一定是小姐來見王爺的事情被發現了!


    她跟小姐說了於理不合,勸她不要來,小姐不聽,偏要來!現在好了,她也要跟著受罰了!


    果然,季雲婉一進房門,一隻茶杯便砸碎在她腳下。


    季淮安聽說她自作主張去見了秦王就已經很生氣了,眼下見她竟還打扮成了她姐姐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向來沒有罵過女兒的人不等房門關上便已怒罵出聲,連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


    “為什麽要去見秦王?還打扮成你姐姐的模樣!你想做什麽?貼上去給人做妾嗎?我們季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他是有過要讓小女兒代替大女兒嫁給秦王,與秦王繼續結親的念頭,但前提是秦王未婚,沒有王妃!


    如今先帝已經給秦王指了婚,定下王妃人選,他們季家世代為官,書香門第,又怎麽能讓女兒去給人做妾?


    季雲婉看了看腳邊的杯盞,對站在身後瑟瑟發抖的丫鬟道:“盤香,出去,把門帶上。”


    盤香抬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淮安,見老爺隻是氣衝衝地瞪著二小姐,並未反對,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迅速退出去把門帶上了。


    房門關上,將父女倆的身影都隔絕開來,她這才靠到門邊,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


    秦王翌日便要離京,是夜,姚府絲毫沒有嫁女的喜慶氣息,隻餘離別的傷痛。


    姚鈺芝強顏歡笑的與女兒一同吃了晚飯,然後便回房歇著了,可是直至夜深,他也沒有睡著。


    他想象過無數次自己給女兒送嫁的情形,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是現在這樣。


    管家再一次走了進來,他以為他又是來勸自己休息的,正要說不用管他,就見他急步走到自己麵前,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姚鈺芝一驚,蹭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慌慌張張的去找衣裳鞋襪。


    穿衣時候又怕來人久等,趿拉著鞋子胡亂的將衣服披上就往外走,邊走邊整理,


    管家在前麵提著燈,他緊跟在後一路走到前院,遠遠便看到一人站在廊下的陰影裏。


    那人身披鬥篷,頭戴兜帽,幾乎將整張臉都擋住了,直到見他走了過來,才將兜帽摘下,露出被遮擋的麵容。


    姚鈺芝整理了一路,走到這裏時鬢發卻仍舊有些散亂,不似平日裏梳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但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了,他快步走到那人跟前,撩起衣擺便要跪下去,同時口中喊道:“陛下。”


    不待他膝蓋著地,魏弛便已從陰影中站了出來,伸手將他扶住:“太傅不必多禮。”


    姚鈺芝被他扶著沒能跪下去,略一停頓後抬起了頭。


    “陛下深夜造訪,不知……”


    “太傅,”魏弛打斷,“您知道朕想要做什麽,朕也知道這於理不合,但是……過了今日,朕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所以……朕明知不妥,還是來了,還望太傅成全。”


    說著躬身對姚鈺芝施了一禮。


    姚鈺芝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麽,但如今他的女兒已經被許配給秦王,雖然他心中對這門親事不滿意,也不喜秦王這個女婿,卻也沒有背著秦王讓自己的女兒和陛下來往的道理。


    何況那日先帝賜婚時,陛下一句話都沒有說,顯然是事先知道此事的。


    明知如此卻沒有事先跟他打聲招呼,也沒有開口阻攔,姚鈺芝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魏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說道:“太傅是否在怪朕那日沒為姚妹妹說話?實不相瞞,朕也是在十四叔進京前一日才知道此事的,初聞時心中震驚一點不比太傅少,情急之下還頂撞了皇考幾句。”


    “結果皇考大怒,斥朕隻知道兒女情長,不為朝中大局考慮,還將朕關了起來,直到次日上朝才放朕出來。朕就是有心讓人給太傅帶個話,卻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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