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歌很快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假裝意外道,“竟有這麽好的親事?”完了又皺眉,“可是媽媽,你該知道,我這十幾年可是什麽家事女紅都沒學過,我真擔心嫁過去會丟了王家的臉麵,媽媽還是跟祖母和母親說一下,另給我找個小戶人家,這樁好姻緣,還是留給二妹妹吧。”


    直白的話語讓杜媽媽一噎,心中暗道,若那安樂侯是個好的,二小姐要嫁哪裏還輪得到你挑自己嫁給誰?大夫人還不早就隨便指個人家好讓自家女兒趕緊做侯夫人?


    腦中雖然這麽想,杜媽媽依舊強撐著從嘴角扯出一抹笑:“小姐說的哪裏話,您是咱們相府的嫡女,哪個小門小戶配得起,自然得是安樂侯那樣的青年俊才,而且大小姐尚未出閣,怎麽能先說二小姐的婚事呢?再說了,老夫人先前已經找先生合了八字了,先生說您和安樂侯是天定姻緣啊,老夫人不願您錯過了這樁好事,忙忙地就派老身來接您啦!”說到這裏,還在老夫人三個字上咬字上加重了幾分。


    見她顧左右而言它,無歌便有些不耐煩了,原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猝然一攥,扶手的一截瞬間碎成了木屑,她看著嚇得一屁股從杌子上跌坐在地上的杜媽媽冷笑道:“天定姻緣?哼,我看,這安樂侯有什麽問題吧?”


    天哪,這這這……這大小姐怎麽會功夫呢?


    杜媽媽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有點發軟,憋了半天還是結結巴巴道:“小姐,小姐說笑,怎麽說,您也是王相公的親孫女,相公和夫人怎麽會,怎麽會讓小姐遇,遇,遇人不淑呢?”說到最後四個字,聲音已經細不可聞。


    見她死撐,無歌歎口氣,假裝沒看見自家丫頭投向自己的不滿眼神,一邊接過她遞過來的帕子擦手一邊道:“媽媽自己想一想這些年我的處境,您能昧著良心再把剛才的話再跟我說一遍麽?”


    阿實也走到跌坐在地上的杜媽媽跟前,一邊將她攙扶起來一邊口氣悲哀地道:“是啊媽媽,您瞧瞧,都說當年送咱們小姐來洛陽是為了讓她能平安長大,可這麽多年,咱們小姐過的哪裏是相府千金該過的日子?要吃沒吃,要穿沒穿,若不是學了些武藝強健身體,能不能長到現在也不知道,可如今這才成人,沒有回去享過一日父母恩,便要匆匆嫁了,您叫咱們小姐怎能意平?”


    刀子一般的話刺的杜媽媽心裏難受,也才終於注意到這位大小姐身上的衣衫早已陳舊,袖口和靴幫早已磨出毛邊,手裏的茶碗甚至不如她一個下人在家用的,一旁的手爐上擦的幹淨卻掩不住點點青色鏽跡,再回想起她剛才在東廂房時看到的陳舊擺設,心中忍不住暗罵大夫人丁氏刻薄,但還是努力思考著如何將事情辦成。


    這時,高嬤嬤忽然提著一茶壺進來了,一邊走一邊道:“阿實,你渾說什麽呢?咱們小姐的嫁妝可是好好的在相府存著哪,當年夫人的陪嫁,再加上這些年鋪子裏的出息,到時候小姐出嫁,沒準兒能再次轟動開封府呢!”


    方才還覺得心酸的杜媽媽頓時有昏過去的衝動!


    她怎麽忘了!大小姐的親娘向氏嫁過來的時候是有一大筆嫁妝的,當年也是相府千金的向氏和王家大郎的婚事也算是轟動開封府,可惜沒什麽福氣,嫁過來一年隻生了大小姐一個女兒就因病去世不說,還……


    哎,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這樣子,很明顯這大小姐是要她回去告訴老婦人和大夫人,要她嫁人可以,她親娘向夫人的嫁妝和這些年的出息一分都不能少!


    早知道這大小姐如此燙手,她就不該寒冬臘月的來跑一趟!


    那廂無歌好笑的看著給她換熱茶的高嬤嬤和偷笑的阿實,吃驚道:“果真如此?”


    又歎氣:“哎,我就知道,爹和娘是待我很好的。那杜媽媽……”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讓杜媽媽的心髒撲通撲通跳了好幾下才又續道,“您可以回去帶個準兒信了,就說,我們不日就回開封,這個家裏雖然沒什麽好東西,但總也要收拾收拾的,我看你這次也沒帶車馬,我這個話夠媽媽交差了吧?”


    “是是是,小姐的信兒老身一定帶到一定帶到。”也不敢說其實外麵的轎子其中一頂就是給無歌的杜媽媽忙忙起身應了,但早在看到那兩頂轎子便知道她想法的無歌心中冷哼了一下也起身道:“那我就不留媽媽了,免得趕路慢了錯過宿頭,阿實,送客!”


    說罷,自己幹脆利落地快步出了正房門。


    心中得意臉上帶笑的阿實脆生生的應道:“是,小姐,媽媽,請了。”


    就這樣,本來是來接人最後卻成了報信的杜媽媽起身往外走,卻沒料到剛先開棉簾子,一隻橘黃色的貓咪騰空飛起,四隻爪子往杜媽媽的身上狠狠一蹬,蹬的原本就準備跨門檻的杜媽媽哎喲一聲一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橘貓也順勢從她的肩頭瞪了兩腳飛進了屋裏。


    “哪裏來的野貨!”好在身上穿的厚,杜媽媽沒什麽事,但也忍不住氣急敗壞。低頭一看,四個黑乎乎的梅花腳印,身後也傳來阿實帶著笑意的聲音:


    “呀,團子你怎麽又埋伏在門口了,看你這爪子黑的,走走走,我給你洗洗,要不然小姐可不給你上榻。”


    杜媽媽扭頭看去,就見阿實提著一隻橘黃色的大貓,對杜媽媽歉意道:“哎呀,媽媽,對不住,這是小姐養的,就愛躲在人看不見的地方嚇唬人玩,咱們都習慣了,嚇著您了,別見怪啊。”


    “沒,沒什麽!”杜媽媽一邊強笑著一邊看著那隻身上是橘色,肚皮爪子雪白爪底漆黑的貓咪被阿實抱著,琉璃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著她,她也一邊看著這貓一邊思考這是哪個種的貓還挺漂亮,但就在她被跑過來的紅石扶起來的時候,就見那貓突然就張嘴呲牙扯著嗓子發出了一聲滲人的嗷嗚聲。


    “媽呀!”杜媽媽驚得忙拉著紅石嚇得連忙爬起邊往外跑邊喊人來抬轎,不一會兒一群人就匆匆出了大門。


    看著素藍小轎消失,阿實呸了一聲,一邊高聲問著嬤嬤有沒有溫水一邊抱著開始掙紮的橘貓也進了東廂房,屋裏無歌接過大橘貓團子,好笑的拍了它兩巴掌,將它帶的黑爪子強按進她剛用過的溫水盆洗邊笑罵道:“踢人家的時候挺精神,見到是生人怎麽嚇得那麽厲害,你個窩裏橫!”


    一旁阿實指著團子笑道:“你呀,你看你把杜媽媽嚇成什麽樣了!”


    說罷又朝無歌道,“不過小姐,團子那聲音,如果阿實不是跟團子熟,也以為她嚇唬人呢,誰知道它其實是因為害怕呢?”


    團子大橘貓一邊掙紮著不讓人給它擦爪子一邊委屈的喵喵叫著,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非要洗爪子,洗完了還要舔真是麻煩死了!奈何它壓根兒掙過不過主人的手勁兒,鋒利的爪子也不敢用,它可不想被剪了爪子爬不上樹。


    阿實笑完了卻又擔憂起來:“小姐,咱們真的要回開封麽?您真的要嫁給那個安樂侯麽?”


    無歌沒說話,看著委屈卻細致的舔著自己已經洗幹淨爪子的團子道:“開封肯定是要回的,不過,嫁不嫁人?嫁不嫁安樂侯,我自有計較。”


    一旁坐著的高嬤嬤聞言眯著眼睛道:“小姐,你有人選了?”


    無歌驚異的看著高嬤嬤嘀咕道:“真是人老成精。”


    阿實眼睛一亮:“這麽說小姐有心上人了?是誰啊,是洛陽城裏的麽?阿實認識麽?”


    “應該在開封吧,是誰先保密,值不值得嫁還不知道呢?”無歌摸著下巴,想著傳聞中的那個人的情況。


    “什麽叫應該在?”阿實不滿道,“您心裏到底有沒有譜啊!”


    無歌朝她微微一笑,不再說話,拿過靠在床腳的一杆長.槍施施然出了房門,阿實隻好跺腳道:“又練槍,哎……真是的,嬤嬤你看嘛!”


    嬤嬤卻是摸了摸舔完了爪子開始抱著自己的尾巴舔啊舔的團子笑嗬嗬道:“好了好了,她心裏又計較,去做飯吧,小姐練完槍該餓了。”


    阿實歎口氣,嘀咕道:“真不知道為什麽會喜歡長.槍這種兵器,女子又不可能上戰場。”雖然抱怨著,但依然隨著嬤嬤的吩咐往門外走。


    出門後看著在院子裏練槍的無歌將一杆長.槍舞的氣勢恢宏,突刺,橫掃,抖動,口中發出呼喝之聲,眼神淩厲,表情嚴肅,就這一會兒,額上已然見汗,又可惜了一回,拐進廚房做飯去了。


    而沉浸在練武中的無歌,耳邊如同過去每一次提起槍一樣,回響起了天策府當年萬千同袍們一同練槍時震耳欲聾的呼喝聲,今天又與過去有所不同,懷裏殘缺的天字旗似乎將那一切更彰顯了幾分,而她手中的槍也比過去更多了幾分殺氣騰騰。


    穿雲,龍吟,龍牙,蒼月。


    一套羽林槍法練習下來,無歌收槍擦了擦汗,小心的將懷裏的天字旗拿出來,輕輕的摩挲之後又忍不住感傷,如今,再也沒有人與她對戰,和指導她的槍法了,但她轉念又想到了開封府裏那個人。


    既然是那一位的後代,槍法裏也許能找到幾分天策的影子呢?無歌的心中忍不住期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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