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輸了。


    戀愛什麽的真是太難對付了。我一味地被它耍著,因為某些無聊的事情而莫名的感到高興和傷心,即使自己知道什麽該怎麽做,但是卻總控製不了自己。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要是沒有愛情這種東西的話會更好呢。那樣子的話,我的生活也會比以往過的更安穩呢。


    雖然這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就在剛才,全能的神在我的麵前出現了。


    “那我就讓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戀愛,你覺得如何?”


    要是他這麽問我的話,我肯定會慌慌張張地搖頭拒絕吧。


    我一定會極力反對這個提議的。


    真的,戀愛什麽的,真是種非常不講理的東西……。


    不過,要是從不同的角度來思考的話,這種不講理的特點或許是非常珍貴的。遵循邏輯來辦事的話或許能夠處理所有的事情,但是我並不是那種人。明明早睡對身體比較好我卻偏偏要到半夜才睡,明明考試就在眼前了我卻偏偏還在到處玩,明明不和那人打交道比較好偏偏我卻要和他打交道。正是因為嚐試過很多這種經曆,所以我才知道這種事情其實也是非常有趣的。


    我想,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有其生存意義的。這是某位著名的生物學家稍早之前在電視上說過的話,某些毫無特長的動物在陷入危機的時候總是能夠存活下來。據說,哺乳類動物之所以能夠渡過各種各樣的危機,我想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並不介意這種毫不講理的東西。


    世間總會存在這種東西。


    隻是,要是太過於極端的話還是會很難接受。


    我和美月發生了關係。


    這是小貓死去那天晚上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阿孝哭累之後便睡著了。阿孝的哭相非常糟糕。他大聲“哇,哇”地哭著,一邊不住地揮舞著手臂,臉上滿是眼淚和鼻涕。這種哭法已經不能用很可憐來形容,這簡直就是非常難看的哭法。


    這與先前美月的哭法完全不同。


    美月的哭法給人一種就像是不斷地往杯子裏注水,即使滿杯了也還是不斷地在注水,導致水不斷地溢出來的感覺。但是阿孝的哭法就好像是打翻杯子,將所有的一切都傾瀉而出一樣。持續哭了30分鍾左右,他便累得睡著了。小孩子的睡眠總是非常深,我抱著他走上了2樓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有感覺。將阿孝安放好在床上之後,我回到了大廳,與美月一起坐在沙發上。我們之間沒有交談,就這樣子發了一會兒呆。


    我們還隻有17歲,承受打擊的能力並不強。我們被這件事情擺布得暈頭轉向,甚至開始控製不了自己的想法。那個時候的我們都懷著無法控製的感情,好歹得要做些什麽。不對,應該是想方設法將其付諸於什麽。


    因為小小的契機,我們緊緊挨在一起。美月抬起頭看向我,我發現,在她的眼中同樣閃爍著某些東西。我們接吻,然後就這樣倒在了沙發上。我們粗野地剝掉了對方的衣服。沒有任何交流,我便和美月交歡了。她的呻吟聲和體溫,還有她的體香都令我發狂。就連做的時候也沒有半點猶豫。那就像是原始人那狂野的交歡。愛戀什麽的,完全不存在這種美麗的東西。即使是對對方的體貼也沒有。結束之後,我們之間依然沒有交談,就這樣子互相依偎著。


    人類什麽的,真是單純的生物……。


    事到如今,我已經完全明白了。那時候的我們隻想確認自己的生命罷了。自從親眼看到小貓死去的那一瞬間,便不得不去思考,自己還活著嗎,今後也能繼續活下去嗎這種問題。這樣子分析著那個時候自己的心境的時候,我真的感到非常的可恥。不管理由如何冠冕堂皇,即使裝作已經知錯的樣子,但因為我們是卑微而又下賤的人類,所以還是會不斷重複著做著這樣的事情。就像餓了就要吃飯,就像困了就要去床上睡覺,就像渴了就像要喝水,一直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無論是湯姆·克魯斯還是布拉德·皮特都一樣吧。就連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約翰·列儂還是喬治·貝斯特,約翰·克魯伊夫也都是一個樣。(譯者注:湯姆克魯斯,布拉德皮特,著名影星。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導演。約翰列儂,搖滾歌手。喬治貝斯特,約翰克魯伊夫,著名球星)


    總之,正如我所期待的一樣,我和美月發生了關係。每天晚上就像是被附身似的,不斷重複的妄想,終於實現了。


    但是,那與我設想的完全不同。


    我並不想和那樣子的美月發生關係。


    能和我討論這種事情的人,非那家夥莫屬了。


    “那個啊,幾天前,我和美月——”


    當我將這件事開門見山地告訴了北嶋之後,他非常為我感到高興。“好厲害好厲害,你挺行的嘛”他興奮地說道。但北嶋這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卻讓我的胸口更加發緊。不是啊北嶋,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並不是這個。真正想和你商量的是在這件事發生之後的事情啊。但是因為北嶋太過興奮,我沒能說出這句話。


    “為什麽不說話呀”


    北嶋看到了我默不作聲的樣子,終於察覺到了。


    “難道你那晚上的表現不夠好嗎”


    “並不是這樣啦”


    “蠢蛋,要是不清楚技巧,就來問我啊。我會全部教給你的。沒事的,絕對能讓她爽翻——”


    “我都說了不是那種事了”


    因為我的情緒十分低落,所以不知不覺口吻也變得煩躁起來。這下子,就算是這方麵非常遲鈍的北嶋,好像也終於感到有些奇怪了。他吃驚地問道。


    “喂,到底怎麽了啊”


    “……我其實是不想做的”


    “哎,為什麽”


    “這根本不是兩情相悅的狀況啊。我想要更加平常一點。像是和對方表白,然後得到對方的答應之後,再做這種事情之類的啊”


    北嶋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要是發生了那種事的話,結果不都一樣的嘛”


    “是不同的”


    “哪裏”


    “也就是說,這樣下去的話就像是單純是在調戲對方一樣啊。即使之後向她告白,總覺得也會被她當作是調戲的後續部分似的”


    哦哦,北嶋說道。


    “我知道了。啊啊,的確,隻要被調戲過一次之後,便感覺是在一直被調戲下去的感覺啊。總覺得會是很不負責任的交往呢,到底是因為兒戲而發生的關係,所以之後即使打算好好和她交往,但也總會覺得殘留著調戲的感覺”


    雖然感覺北嶋所說的話和我的有些出入,但是越是考慮差異在哪裏的話我的頭腦便越混亂。不過,也有可能我們指的就是同一個意思呢。又或許這是北嶋之流的表達方法罷了。


    “真是的,為什麽我那時候忍不住了呢”


    那是因為你的欲望。北嶋露骨地說道。


    “要是在餓了的時候眼前出現了食物,肯定也會撲上去吧”


    “也對”


    “在沙漠中發現綠洲的話,肯定會去那兒喝水。人類啊,就是這樣的生物”


    他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我吃了一驚。


    就和周圍的家夥一樣,我一直覺得北嶋是個傻瓜。但是和我起來,他或許要知道更多的東西。在我被夢境和幻想或者是願望這些虛幻的東西擺布得昏頭轉向的時候,他已經親身體驗過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了。正因如此才有這麽切身的體驗吧。


    我尊敬地看著北嶋。


    “你還挺厲害的嘛”


    “哎?為什麽?”


    北嶋臉上滿是問號。


    “嗯,你真的挺厲害的”


    “……你在說什麽啊。啊啊,原來你終於察覺到本大爺的偉大了嗎”


    “察覺了察覺了。嚇了我一跳呢”


    “那從今以後你就叫我北嶋大人吧”


    “我知道了,聽你的”


    終於,我們兩人一起發出爽朗的笑聲。


    “問個問題啊,北嶋大人”


    “唔,你說說看”


    “到底要怎麽做呢,雖然我覺得已經無法回頭了,但是真的就已經覆水難收了嗎”


    “沒辦法,做了就是做了”


    要是接下來和美月漸漸疏遠了怎麽辦。不對,我們從來關係就不算是太親密吧,不過倒也沒有疏遠就是了。那樣一想,馬上又開始失落了。隻是和她睡了一次,或許我還沒有使什麽崩壞掉吧。


    “你丫,挺單純的嘛”


    北嶋突然間說出這樣的話來,嚇了我一跳。


    “什麽啊,天真什麽的,太惡心了”


    “啊啊,不好意思,我性取向還是正常的,你就放心好了。你看,我的形象已經糟糕得不成樣子了吧?而事到如今已經無法挽回了。周圍的人都覺得我一直在不停地玩弄著女性,雖然我覺得那樣也不錯”


    此時此刻,北嶋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個大人。


    “所以,我挺羨慕你的。要是我的話,壓根不會為這種事煩惱。做了會開心嗎,之後開始交往是件好事嗎,我的話就會考慮這些不正經的事情。不過,世上的人也會總是這樣子吧”


    或許北嶋真的是個笨蛋吧,考試的成績很糟糕,試卷上經常是滿江紅。不管什麽時候留級也不奇怪。實際上,北嶋能夠升上高2甚至可以說是奇跡了。不僅僅是在學習上,生活上也缺少了某些必備的小狡猾和智慧,總之,北嶋欠缺著這些決定性的東西,所以他其實真的是個笨蛋吧。


    但是,這家夥卻十分清楚。關於生存的事情,失去的事情,已經回不去的事情。明明都是同年同月出生的,但是他卻遠遠地走在我的前方,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於此同時,我又察覺到了一件事,就是要接受和美月發生關係這件事了。或者說是想開更合適。肯定要這樣的吧。美月和北嶋都擁有著相同的東西,而那樣的東西我卻未曾擁有。


    也就是說,我還隻是個小孩子罷了……。


    因為人類是種既卑微又下賤的生物,在活著的時候會不斷地體會著著這種既卑微又下賤的感覺,然後總有一天會接受它,然後便會坦然接受。這樣說會更好吧。雖然我也或多或少這樣感覺到了,但是卻沒有能夠接受它。我僅僅是知道很多男女之間的關於性的事情罷了。就像是看小黃書而變得興奮起來的小學生一樣。因為還有左膝的傷在,我也漸漸開始理解了。


    “北嶋大人”


    與剛才開玩笑不同,我十分認真的說道。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態度,北嶋擺出厭惡的表情。


    “別這樣叫我,太惡心了”


    “不,我是真的十分尊敬你”


    “總之你就不要這樣叫我,這次又有什麽事?”


    “給點建議我吧。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呢。我不想自己和美月的關係就這樣僵持下去”


    “你不老實和我說清楚情況我怎麽可能有辦法,所以我撒了個拙劣的謊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其實是……”


    不愧經驗豐富的北嶋。


    “被刻意躲開了?”


    一下子就被他猜中了。


    我輕輕點了點頭。


    “完全聯絡不上她。雖然有時也聽我電話,但是總是好像很忙似的,草草地便掛了。即使想要見她,她也總是說自己不在家”


    “情況不妙呢”


    “的確”


    “女人嘛,總是很率真的。她大概是覺得和你發生了關係十分難為情,這於是便樣子躲避著你。被這樣子可以避開,她應該是察覺到了吧。要是做了你的女朋友的話,和你見麵就像是直麵自己的恥辱呢”


    雖然明白,但是被人這樣子清楚地挑明實在是非常震驚。


    “話說,那位叫做‘美月’的女生,還真的是太認真了呢。應該是那種死腦筋的類型的吧。要是我家那位的話,不管是兒戲性質的性交還是其他什麽的,還是會滿臉笑容地和我見麵呢”


    “不,我覺得她並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


    哎,是這樣子的嗎。北嶋歪著腦袋說道。


    “啊啊,怎麽說呢,感覺就像是那種不太在意細節的女生。雖然對金錢方麵的事非常敏感呢。在我看來,她不像是那種具有嚇人一跳的固定理念的人呢”


    “那樣的話就有些奇怪了”


    “是嗎?”


    “要是死腦筋的女生的話,就會像剛才所說的那樣避開你。要是你說的那種類型的話應該會采取不同的反應才對”


    很可疑很可疑地說著。北嶋歪著腦袋開始思考。


    或許是因為北嶋不知道到美月的性格也說不定,畢竟他們從沒見過麵。所以隻能通過我的描述來猜測了。隻是,關於女孩子的事情,北嶋真的知道得非常詳細。詳細可能形容得不太恰當,啊啊,對了,就是直覺非常準確的感覺。從極其細微的一點細節就可以道出她的本性。而現在就連北嶋都說可疑,那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呢。


    明明正在商量著,但是我卻越來越搞不明白事情的原因了。


    “總之,你先去和她好好聊一下吧。然後再到我這裏來,就應該能夠判明事情的好壞走向了”


    “要是壞走向的話……”


    “那就到此為止了”


    北嶋淡淡地斷言。他的話語裏麵已經沒有絲毫的體貼和溫柔。不過事情確實就像他毫不留情地所說的那樣。但是稍微有點接受不了呢。


    我歎了口氣,說道。


    “果然還是不要叫你大人好了”


    雖說事情的確就像北嶋說的那樣,我隻能老實地用言語將我的感情表現出來。要是美月還是避開我的話,那就真的結束了。我這樣思考著,自己也落入了極大的悲痛中。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美月。


    但是,並不僅僅是這樣。


    我十分享受與美月,阿孝一起度過的時光。一邊閑聊著,一邊吃著晚飯,或是將死去的小貓埋到院子裏麵,又或是教阿孝馬賽回旋。我深深地愛著這每一個瞬間。愛,雖然是非常令人害羞的表達方式,但是那是最接近我所要表達的意思的字眼了。要是再也不能和美月見麵的話,就連這段時間也會消失。


    我十分沮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拖著一瘸一拐的左腳,在長長的道路上前進著。回家的捷徑上,那條河邊的散步道的旁邊就是曾經讀過的中學。足球部的後輩們經常在操場上來回奔跑著。他們做的非常不錯,比我做的更棒。竟然輕易地就能夠將旋轉詭異的傳球停在腳下。畜生,真是厲害啊。真的好厲害啊。我不禁這樣想道。怎麽就覺得非常後悔了。但是好好一想,自己是沒有後悔的權利的也說不定的。畢竟我已經不能踢足球了。


    切,我咋了咋舌頭。應該已經放棄了的東西,今天卻稍微有點讓自己覺得不太舒服……


    那個時候,電話響了。


    “啊——”


    液晶屏幕上顯示的是久違的美月的名字。她已經很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我連忙按下接通鍵。


    “喲,怎麽了”


    我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口吻,但是聲音卻還是有點點興奮。


    但是,美月的口吻卻比我更加的興奮。


    “健一君現在有時間嗎?”


    “有是有啦。什麽事呢”


    “我發現了”


    “哎?發現什麽了?”


    “你知道我家附近有一間超市的吧。就是那個經常有小貓被碾到的十字路口的旁邊”


    “知道


    是知道”


    “我在那裏的停車場等你”


    突然電話就掛斷了。雖然不明原因,但是起碼美月是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我非常高興,或許她並沒有在故意避開我呢。這份喜悅使我的步速變得飛快。即使拖著一瘸一拐的左腳,我也要帶著這股希望趕去她說的那個地方。


    當美月看到我的身影之後,馬上便跑了過來。


    “不好意思呢,突然讓你過來”


    “這倒是無所謂,比起這個,發生了什麽事嗎”


    “雖然這對健一君來說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請跟著我吧,雖然這應該是由我自己一個人來幹的事情,但是果然還是覺得有點害怕”


    “害怕?害怕什麽?”


    我看到了美月臉上那種略微猶豫的表情,就像是不知道該怎麽樣用言語來表達的感覺。最後,美月並沒有回答我的提問,而是說“就在那兒了”便大步往前走了出去。她的步速還是很快,我根本追不上。是因為太久沒見麵而忘記我左膝有傷的事情了嗎,抑或是太著急了而沒有留意呢。不過,或許可能都不是呢。為了不被她落下,我使勁全力來抬動自己的左腳。但是,她的背影還是漸漸地在離我而去。


    “美月!等等!”


    我非常不好意思地大喊道。


    停住腳步的美月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好意思,健一君”


    她跑回我身邊對我道歉。


    “我太慌張了,忘了你的傷,不好意思”


    看起來她好像真的忘記了。美月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改變。啊啊,說起來美月好像從來都不在意我的腳傷呢。就像北嶋一樣。看到她的時候,我的心中就好像燃起了什麽似的。為什麽呢,我的心情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沒事啦”


    是的,我沒事。


    “走吧,美月”


    “嗯”


    這次美月配合好我的步速,兩人並肩走著。美月前進的方向正好是住宅區那邊。我們偏離了大路,上上下下過了幾個坡,然後再轉角。


    “我在那兒看到了那個拋棄小貓的人”


    “哎,真的嗎”


    “雖然不是太肯定,也有可能是搞錯。不過事實大概就是這樣了。我一直在調查著呢,每天放學之後我都在這附近搜索著。一看見小貓就跟上去,因為沒完沒了地糾纏著這些小貓,所以我想這附近的小貓都很討厭我了吧。然後呢,終於被我找到了”


    就在那兒。美月用手指指著某處說道。外表上看來是非常普通的一戶人家。美月十分激動,開始慢慢地走向那棟房子。我很慌張的追了上去。終於,美月站在了門前。她用充滿決心的眼睛看著我。我開始興奮起來。因為那樣子的美月真是非常的漂亮。


    按了門鈴之後,裏麵傳來“乒乓”一聲。“乒乓,乒乓,乒乓”總共響了3次。我就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該幹點什麽好。看到美月的表情,我感覺我什麽都做不了。不久,門打開了。一個女人向外探出了頭。這是一位隨處可見的普通的阿姨。她長得有點瘦,留著短發,穿著重口味的衣服。


    “那個,我聽說這裏能夠免費拿到小貓”


    因為美月突然那麽說,我大大吃了一驚。就連阿姨也好像吃了一驚。


    “你從哪裏聽說的?”


    大嬸用應付小孩的口吻說道。


    不過,我們確實還是孩子呢。


    “朋友那兒聽說的。她說,這家人養著很多貓,要是拜托他們的話就能夠得到小貓……。那個,我想養貓”


    “啊啦,是這樣子的嗎”


    阿姨像是相信了美月的謊言,有些放鬆了警惕。美月的外表來看起來確實像是一位十分聽話的女孩子。頭發沒有染色,也沒有化妝,也沒有穿著超短裙。而我看起來也算是個是個非常認真的孩子,因此才博得了阿姨的好感吧。我知道現在表麵上十分老實聽話的高中生往往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大人們是不知道這點的吧。


    這時候,一隻咖啡色虎紋貓從玄關的旁邊鑽了出來,完全沒警戒我們。或許是因為飼主在旁邊的緣故吧。這隻小貓開始在門的附近吃起什麽東西來。啊啊,原來那裏放著一隻碟子啊。貓糧也放在那裏呢。我在視野範圍內發現了兩隻那樣的碟子。原來如此,這家人是養貓大戶啊。


    “不好意思呢,現在沒有小貓”


    “這樣嗎”


    美月流露出略感遺憾的表情。真是出色的演技。


    “您好像養了好多貓呢,大概有多少隻呢”


    “家裏麵有3隻呢,這些小貓們原來就是家貓,但是啊,每當給它們喂貓糧的時候,其他的小貓也會跑過來,所以現在應該有7隻左右吧”


    “好多呢,這隻小貓叫什麽名字呢”


    美月看著咖啡色虎紋貓,問道。


    “叫做啟呢。小啟,小魚幹”


    “這孩子超喜歡小魚幹的呢。所以一旦說出這個詞,它就會這樣子叫著走過來哦。小魚幹哦,阿啟,小魚幹哦”


    配合著小魚幹這個詞,小貓一邊“喵,喵”地叫著,用臉蛋摩擦著阿姨的腳邊。我和美月還有阿姨一邊開心地笑著,一邊看著這幅光景。


    “要是養了那麽多小貓,不做絕育手術的話那就不得了了呢”


    “我家都不做的”


    “啊,為什麽呢”


    “畢竟數量太多了”


    “也是呢”


    大嬸的回答突然變得曖昧起來了。我也終於知道美月的計劃是什麽了。雖然僅僅是在旁觀,但是我卻非常緊張……。


    “那您也有時候會將小貓送給別人吧”


    “嗯嗯,是呢,有時候會拜托一下別人”


    “但是果然總不能把所有的小貓都送給別人呢。我家曾經也養過貓,那時候它們生了5隻小貓呢。因為無法養那麽多,所以便將它們丟到人多的地方去了。要是有人肯收留它們就好了呢”


    美月的演技真的太一流了。


    阿姨馬上便上當了。


    “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呢。要是帶它們去保健所的話,肯定全部都會死掉的吧。我也有過那種經曆。雖然也有人說它們很可憐,但是這是逼不得已的吧。而且絕育手術什麽的也太可憐了。要是丟到某處的話,或許還會有生存下來的小貓呢”


    “說得也是”


    美月嫣然一笑。


    “但是,幾乎全都死了呢”


    “嗯嗯……也是呢……”


    “什麽都沒得吃,還要被雨淋濕,就這樣子慢慢死去。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感覺呢。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一個地死去,即使大聲鳴叫也不會有人來幫助它,能夠生存下來的小貓真的很少,大家幾乎都死去了呢”


    阿姨漸漸變了臉色。直到剛才還明明是分享秘密的知心好友,突然對方的態度就變了。


    “死掉的時候,屍體會變得粘粘糊糊的呢。它們的血和肉混合在一起,要是遇到這種遭遇的話,還不如一生下來就掐死它比較好呢。這樣子做的話痛苦的時間也會大大減少。您看過嗎,在小貓死去的時候,渾身沾滿兄弟們的血液,一邊發出‘呼,呼’的聲音,一邊慢慢的死去的情形”


    某些感情在美月的周圍交織著。痛苦和憤怒,或許就是這樣的東西。沒有那些正義感那種美麗的東西,而是比其更加錯綜複雜的東西。此時,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們撿到了你所丟棄的小貓”


    “哎……”


    “它們全部死掉了,以非常淒涼的死法”


    阿姨突然想要關上門。雖然這樣說不太好意思,其實是阿姨以不與其相符的速度想要關上門。但是美月卻比她更快地用手抓住了


    門沿,阻止了門的關上。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生了太多的小貓了,這樣做難道不比全部殺了它們更加好嗎。本來,小貓什麽的生下來之後不還是也要去死的嗎。野貓就是這樣子活著的。並不是人類讓它們活下去的。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逼不得已。阿姨多次重複著這個詞。因為生了太多的小貓所以逼不得已。因為做絕育手術會很可憐所以逼不得已。因為會花錢所以逼不得已。因為是貓所以逼不得已。逼不得已逼不得已逼不得已——。


    或許就像她說的那樣也有可能。所謂的生物,便是一個個地被生下來,然後一個個的死去。強者生存,弱者死亡。生命就是在這樣子漸漸進化著。就連隨便的被生下來,然後又隨便的死去,那也是其中一種觀點。這絕對沒有錯。


    但是,我們還記得小貓那藍色的瞳孔。


    還記得小貓臨死前那“呼,呼”的像是切割空氣的聲音。


    還記得小貓那疲憊不堪的身體。


    “明明還是小孩子就不要裝得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阿姨丟下這麽難聽的話(其實那也是非常正確的),便關上了門。我和美月呆呆地站在門前。雖然看不到背對著我的美月的樣子,但是也很清楚她正在狂怒著。對於美月來說,那個小貓的事情是非常大的打擊。之所以沒有和我聯係,都是因為在找這戶人家而一直在奔波勞累。她那麽拚盡全力去尋找丟棄小貓的這戶人家,我真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每當發現被碾死的小貓的屍體,她都會將其埋在自家的院子中。那個時候的她的臉上的表情非常堅決。雖然也有悲傷,但是完全不會沉醉在裏麵。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她被悲傷所束縛著。


    看開了很多事情的美月,我明明隻要伸出手便能夠獲得她。但是卻沒有這種想法。美月這個人,即使遇到難受的事情,即使母親不在了,還是能夠若無其事地展露笑容。


    現在,在我麵前的並不是那樣的美月。


    啊啊,是這樣嗎。我察覺到了。美月大概知道什麽了。


    “健一君,幫個忙”


    不久,美月對我說道。


    “雖然事情可能變得很麻煩,但是請幫助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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