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之沒有說話, 眼神死死地盯著她身後的女孩,仿佛要在人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鶯時有些不滿, 她自詡容貌才情樣樣都是第一, 怎麽肯被人搶去風頭。微微抬手, 輕薄的衣紗就順著蓮藕般的手臂滑下,露出一抹雪白,軟軟地倒在人的身上,看著人一筆勾勒而成的下頜。


    染了大紅色的手指順著人的喉嚨慢慢下滑,停在他的衣領處,媚眼輕輕抬起,“公子想要鶯時怎樣侍候?”


    “滾!”顧允之薄唇吐出一個字, 麵上已經是風雨欲來之勢。


    他見女人絲毫沒有動彈, 更加煩躁, 心裏就像有一把火不停得燃燒著, 直接扯過女人的手臂, 將人從身上扯了下來。


    鶯時何時見過這樣不解風情的人,衣裳散亂,露出裏麵大紅色的肚兜和一片撩人的雪白。她扯著帕子嚶嚶地哭,“可是奴家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公子隻管說了,哪裏用得著... ...”


    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入她腿前三公分的地方, 抬眼隻見男人緊繃著下頜, 眼神冰冷鋒利, 像是埋在雪山中的利劍, 隻一眼就讓人不寒而栗。


    她瞬間就沒了聲音,畏縮著身子,瞳孔微微放大。


    若是放在平時,周放還能調笑兩聲,可現在他也沒有任何想要玩鬧的心思,神色複雜地對站在門口的女孩說:“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一開始沒以為在問她,周放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之後,才敢抬著頭,小聲地回著話,“我... ...我叫明媚。”


    顧允之再次見到人的臉時,心中說不出的古怪。在此刻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世間還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名字中還都帶了一個相同的字樣。


    他心頭亂糟糟的,“過來讓我瞧瞧。”


    明媚眼光看見了沒入地上五六公分的匕首,上麵泛著的寒光讓人腿軟。她心中害怕,可是起初剛來的侍候,因為不聽話被老鴇下令,讓人堵在柴房一頓毒打,也變得乖覺。


    隻能縮著肩膀走上前幾步。


    還沒有停下來,就被人挑著下巴,被迫抬起頭,直視男人的眼睛。


    周放隻在宴會中遠遠見過薑明月幾眼,除了身上的氣質不說,已經覺得女孩和定遠侯府的那位有九分相似,忍不住咋舌,“這未免也太像了,難不成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不成?”


    “別胡說。”顧允之踹了人一腳,仔細看著人的五官。


    女孩的輪廓和眉眼都和薑明月相似,其餘的還是有些差別,真要說起來也隻有五六分的相似。可往深處想,這已經是件令人後怕的事情。


    若是等人以後接客,被有心人利用,炒成盛京第一花魁。到時候隻要有一個人將她和薑明月聯係在一起,侯府嫡女和青樓花魁有著一張臉,隻怕明月的名聲會毀於一旦。


    顧允之從來都不相信這世間有如此湊巧的事情,他手指摸索著酒杯,幾分微醉,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是怎麽來憶夢閣的?”


    明媚眼眶紅紅的,細聲細氣地說:“我是五眉山那一塊的人,家中靠打獵為生,可是娘親突然染上了重病。”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我和父親帶著娘親上盛京來,希望找名醫救救娘親,誰知道路上遇上匪類,我的雙親... ...”


    明明知道人和定遠侯府的那位沒有關係,可看著相似的臉在他的麵前哭的時候,他還是說不出來的煩躁。


    顧允之掃過人白嫩修長的手指,舌頭抵著上顎繞了一圈,偏頭對周放說:“你去和老鴇說,我要將人帶走。”


    “帶走?”周放的聲音有些變調。


    明媚呆呆地看向顧允之,隻見人俊眉朗目,幾分薄醉地靠在椅子上,自有一份別致的風流在裏頭。她的心跳驟然加快,甚至還有幾分的激動。


    “嗯。”顧允之應了一聲,彎身撿起鶯時身上掉落下來的輕紗,扔在明媚的臉上,“遮住臉,和我走。”


    明媚輕聲應了一聲,就跟在人的後麵。


    周放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身影,直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事情。等過了一會重新喝上酒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壞了,他忘記告訴人酒裏下了東西。


    他先前隻想讓人嚐嚐雲雨的滋味,可現在這個女人還摸不清楚身份,要是真的碰了,將人拿納成通房,傳了出去隻怕要會和定遠侯府翻臉。


    心裏罵了一句自己多事之後,認命地趕了上去。


    好巧不巧出門的時候撞見了薑成遠,薑成遠先前見到一個和顧允之有幾分相似的人帶著一個女的出去,原本離得遠,還有幾分的不確定。


    可見到周放之後,幾乎是確定先前的人就是顧允之!


    他眸色漸深沉,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邊糾纏他的妹妹,一邊來憶夢閣裏養女人來了。


    ——


    顧允之是在半路上發現不對勁的,身上莫名有股躁意。那躁意摻和在血液裏,隨著血液在血管裏橫衝直撞,然後集中在下腹的某個地方。


    他心中一直有人,沒有經曆過男女之事,可自幼在軍中長大,和糙漢子一起什麽諢話沒有聽過,頓時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臉上漲得通紅,粗粗地喘著氣,試圖減緩那種衝動,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水,可鼻端還是不停地傳來幽香,那幽香十分好聞,恰恰能夠緩解那股躁意,讓人忍不住想要更多。


    明媚看人的樣子,怯怯地將身子挪了過去,柔聲問人:“公子,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說著,她就要抬手,想要去觸碰男人的額頭。


    可卻在下一刻,手腕被人死死地攥住。男人的力道很大,她的骨頭都像是要被捏碎,抬頭就看見男人克製隱忍的目光。


    銳利依舊,“坐到旁邊去,離我遠點。”


    她許是明白了什麽,低下頭露出一節白皙修長的脖頸,“我被公子買下,就是公子的人了。若是公子有需要的話,明媚可以... ...”


    “我嫌髒。”顧允之眼簾微抬,像是在看什麽惡心的東西,覺得人叫“明媚”完完全全就是在侮辱人,冷聲說:“改了名字,要是不想死的話,就離我遠一點。”


    明媚似乎還能夠想起那柄刀,糾結一會之後還是坐到了拐角的位置,隻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還不停地往人身上看著。


    顧允之閉上眼睛不去看人,運功將自己的五感都調到最低。


    周放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人的這副樣子,心裏感歎人果真是個能忍的。


    又想到今天的事情和自己還有大半的關係,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要不然你先下去洗個澡,你和我說,將人送到什麽地方,我幫你送過去。”


    顧允之踹了人一腳,也沒有多說,隻交代人,“送到近郊的院子,她是一個姑娘家,有不方便的地方,多找幾個人侍候。”


    這就是變相地將人給軟禁起來,不過此事過於蹊蹺,周放也不敢輕慢,滿口應了下來。


    薑成遠回到府中之後,立即去找薑明月,得知人在祖母的壽福堂,沒有多想就直接過去了。


    等踏入院中,就聽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老太太笑著點了明月的額頭,“這句話也隻有你敢說的,換個人你的父親隻怕不饒人的。”


    “我說得本就是實話,二哥和父親下了一下午的棋,二哥想著怎麽放水都急出一身的汗來。”薑明月說笑,就看見薑成遠走了進來。


    薑修玉能文能武,偏偏棋藝不精,可總愛找人切磋,輸了也稱不上是不高興,可麵色總是不好看的,是以薑成安和薑成遠總是讓著,不去觸人的黴頭。


    這裏都是自家人,沒有那麽多的講究,薑成遠給老夫人行了一個禮之後,就在右側的椅子山上坐了下來,笑得風流恣意,“這話可不能亂說的,若是父親知道了又該找我下棋了。”


    柳如姝掃了人一眼,臉上發燙,不自在地撇過眼去。她的動作原本不大,沒有誰能夠發現,卻被坐在她身邊的柳姨娘注意到了。


    畢竟是有一定閱曆的人,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破了柳如姝的心思。現在府中正房獨大,方姨娘是個蠢笨的,可架不住人家的兒媳婦會來事,也能從中間得到一點好處,日子也算是過得滋潤。


    而她這一房全部都倚仗著老太太的憐惜,可說句不好聽的,老太太都這麽打的年紀了,能護著他們到幾時?


    可如果柳如姝和薑成遠成親呢?她是自己的侄女,難道還敢不向著自己?


    想通了中間的彎彎繞繞,柳姨娘渾身頓時就舒坦起來。她笑著開口,撞死不經意地提起了薑成遠的親事。


    “薑成遠的年紀也不小了吧,這次在盛京長住,可想過將自己的親事解決了?”


    薑成遠隻是散漫地笑著,沒有回話。柳姨娘也不過是個姨娘,真要是說起來,薑成遠他們才算是整個八經的主子,不想回答可以直接不理會人。


    薑明月抬頭看了人一眼,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人的心思。她掃過柳如姝,和人的眼神對上,見人不自在地低下頭,心中一沉,兩個人是串通好了的?


    老太太聞言覺得有理,可她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哪裏有姨娘過問哥兒親事的,傳出去豈豈不是讓人笑話。


    可當著這麽多孩子的麵,也不好下了人的麵子,一句“屋子裏還有未出閣的姑娘,不便提及此事”,就將這句話給揭過。


    柳姨娘的心裏著急啊,可也不敢多說,心裏是存了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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