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原本不想管這些閑事, 奈何有不長眼睛的人偏偏叫住了他。沒辦法隻好扯了一把韁繩,過去看了一趟。


    隻看見地上倒了十來二十個侍衛, 蜷縮著身體痛苦□□, 見到他來勉勉強強從地上爬起來, 行了一個禮,“將軍,這人意欲強闖城門,還打傷我諸多將士,請將軍一定要將此人拿下。”


    周放才注意到坐在馬車上的那個男人,男人膚色黝黑,臉上的肉鬆鬆垮垮的墜了下來, 在皮膚的褶皺裏還有許多灰塵, 怎麽看都像是一個曆經風霜的流浪漢。


    隻是一雙眼睛格外淩厲, 隱隱有大將之風, 還莫名的, 覺得有一點熟悉?


    顧允之倒是隨意了多,長腿區在車板上,手指纏繞著長鞭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不屑地看了周圍一眼, 直接叫出了周放的名字,“周放!”


    這聲音太過熟悉, 他險些一個不穩從馬上摔下去。感情他在外找了這麽長的時間就像是找著玩一樣, 現在人自己回來了!


    偽裝成這個樣子, 周放也是跟他認識了這麽多年才憑著聲音認出來, 而守城的士兵哪裏知道。


    見有了救兵,氣焰立刻囂張起來,指著顧允之的鼻子就罵,“大膽,竟然敢直接稱呼我們將軍的名諱,還不如去束手就擒。”


    他嘴角勾著一抹冷笑,隻是還沒有笑完,肩窩上就挨了一腳,才站起來沒有多長時間,又躺在地上哀嚎。


    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當做救星的將軍翻下馬,直直地跑到那個流浪漢的身邊,對著人的肩膀捶了一下,無比激動地說,“你小子真的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原本還想和人來一個擁抱,但是看了看人身上的樣子,默默地將手垂下,不解道,“你怎麽成了這副樣子?我險些都沒有認出來。”


    “此事說來話長,等回去再說。”顧允之又掃了一眼站在在原地幾乎的將士,對周放挑了挑眉,“你瞧著這該怎麽辦吧。”


    守城的將士在周放開口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兩股戰戰,冷汗直冒。


    男人的眼風一掃過來,就直接跪到了地上,居然失聲痛哭起來,左右開弓地朝自己臉上扇巴掌,“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全是小人的錯,請大人大量,就饒過過我這一回吧。小人上有老,下有……”


    他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對了,我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大人要是不介意的話... ...”


    還沒有說完,周放就掃過去眼刀子,嚇得人一抖,一股水流從中間流下來,跪著的地方多了一灘淡黃色的水漬。


    眾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來嫌棄,一個大男人居然被嚇出尿來。


    守城的軍隊是由周家負責的,周放就算是再混,此刻麵子上也有些掛不住,厲聲嗬斥,“將人直接帶下去,杖責三十。”


    顧允之指了指身後的人,“剛剛那些人說城門已關,不讓進去,你看看還有這麽多的人呢?”


    不用周放交代,立即有人站了出來,誠惶誠恐地說:“小人立即就放他們通行,還請大人發放心。”


    “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決不輕饒。”


    周放疾聲說,最後眼光落在了跪著的將士身上,在場人哪裏能夠不懂中間的意思,這個人是不能用了。


    此事就被輕輕放下,葛大娘抱著女兒,在車子裏聽完了全部過程,心中自有一番思忖。她知道顧兄弟出身不凡,生在盛京又是姓顧的人家隻有那一家。原本以為他是個閑散王爺的公子,現在看來身份地位還是不低的。


    她沒有拜高踩低的心思,當初救人也是單純憑著這麽多年來的本能,可萬一別人誤會了怎麽辦?尤其現在她還帶著女兒。


    愛憐地在女兒的頭上摸了摸,她悄悄地打量著安靜坐著的薑明月,希望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是太差吧。


    周放和顧允之許久不見,原本想約人一起去酒樓喝上一杯,但是看他還駕駛著一輛馬車。雖然車門緊閉,但是也能猜得出裏麵坐著人是誰。


    也就收了心思,索性直接和人去了一趟敬親王府。一行人到了垂花門,才將馬車停下,也就是看著周放和顧允之的關係,沒有人敢攔著。可再往裏麵去,卻是不行的,找人往裏麵遞了口信,就開始等人回話。


    他看著顧允之的樣子,難以想象那個被稱為盛京第一美人的薑明月會成什麽樣子。誰知道先出來的是一個婦人模樣的女子,原本老實坐著的車夫將人一把抱了下來。


    可能是剛買的婆子吧。


    可接著從車簾中探出一個小蘿卜頭,他頓時就驚訝了,指著馬車“你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什麽時候冒出這麽大一個孩子?”


    葛淺淺知道說她,瞬間將頭縮了回去。


    “你這喜歡亂說的毛病怎麽還沒有改掉。”顧允之眼刀子甩了過去,直接踹了人一腳,沒有好氣地說,“這是葛大叔葛大嫂,淺淺是他們的女兒。”


    他走到車邊喊了一聲葛淺淺的名字,小姑娘才鑽出一個腦袋來,葛正應立即上前將女兒抱了下來。


    周放花花腸子一過,瞬間就明白這兩個人對顧允之有恩情,立即恭恭敬敬地給人賠禮道歉,順便和人侃起來。


    說話間來了一輛馬車,上麵有□□的標誌,正在眾人疑惑的時候,有婢女將楚湘湘扶了下車。


    楚湘湘見到周放之後有瞬間的尷尬,還沒有等周放出聲,就急急忙忙解釋著:“我今兒去寺廟裏上香,祈求表哥平安,是在路上偶遇六表哥的。”


    周放原本不明白她扭扭捏捏的態度是為了什麽,想問問顧允之,他家的表妹是什麽性子。突然靈光一閃,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頓時有些心寒。


    六皇子最近和楚湘湘走得有些近,周放雖說這段時間不在盛京城內,但畢竟是場子上玩慣的人,有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些。比方說有人看見六皇子和楚湘湘共同泛舟遊湖,又比方說有人在珍寶閣看見那兩個人一起挑選首飾。


    中間要是沒有什麽貓膩,周放情願將腦袋摘下來給人當凳子坐。他的兄弟還下落不明呢,現在就開始給自己找下家了?


    周放不屑的表情都是擺在臉上的,畢竟是武將出身,板著一張臉也足夠嚇人。


    咬著粉唇,楚湘湘攪緊了帕子,她總是要為自己打算一番的。她喜歡的人還是自己的表哥,可現在人下落不明,她總是要替自己考慮一番的。


    女人這一生不就是盼望著能夠嫁給一個如意郎君麽,她知道六皇子接近自己的目的不單純。但那有怎樣,隻要她嫁給他當嫡妻,人前人後別人都要稱呼她一聲“秦王妃”。若是日後六皇子有機會登上那個位置,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


    想著日後的場景,她的心思就活躍起來。


    這時候流螢走了出來,對周放恭敬地說:“周小將軍,夫人請您進去呢。”


    他沒準備和人計較,倒是楚湘湘看見他身後跟著四個風塵仆仆的人,尤其是走在前麵的男人,臉上的肉說不出來的惡心,下意識地阻止著,“周公子,你帶他們進去怕是不妥吧。”


    “有什麽不妥?”


    “他們... ...”楚湘湘想,以後自己也是要做秦王妃的人,為什麽還要怕他。定了定心心神,直接說:“他們長得也太過嚇人了,尤其是他!”


    纖細的手指指著顧允之,“姑母現在身子弱,要是被嚇著了怎麽辦?”


    “要是真的被嚇著了,敬親王妃還要感激我呢。”


    葛淺淺好奇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姐姐,小孩子的心思最是纖細敏感,害怕地鑽進母親的懷裏,手指扣著袖口的盤扣,小聲地說,“這個姐姐是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呀,要是她不喜歡我們進去就不進去了。”


    “不是,她和我們一樣,也是客人而已。”周放忍著笑說,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差沒有直接鼓掌叫好了。


    楚湘湘臉色一紅,氣惱不已,她長了這麽大還沒有被人這樣下過麵子!她氣得跟了上去,發誓要在姑母的麵前好好告狀。


    敬親王妃端坐在上位的黃花梨椅子上,若不是周家那孩子和允之走得近,這時候她是誰也不想見的,她隻想自己的孩子能夠回來。


    向嬤嬤寬慰著:“佛寺裏的濟空大師不是說了嗎,世子也是大富大貴,一生順遂的命格,說不定正在哪個地方養傷,等過一段時間就回來了呢。”


    這樣的話都不知道聽了多少,她伸手扶著自己的額頭,“明天再去寶華寺裏添些銀錢。”


    “是。”向嬤嬤心底歎了一口氣,若是世子爺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怕是王妃也要去掉大半條命。


    一行人走到前廳,敬親王妃懶散地掃了一眼,在觸及到那熟悉地身影之後渾身一震,瞬間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周放身邊的人一舉一動都是像極了。


    她渾身都在發抖,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連日來的憂心恐懼讓她一時分不清楚這是不是在自己的夢裏。她連呼吸都不敢,生怕動靜太大,夢境醒來又成了一場空。


    楚湘湘仍舊弄不清楚情況,紅著眼睛去挽敬親王妃的手,誰知道被人啪地一下打開。


    在她不可置信地目光中,敬親王妃緩步上前,一雙美目裏皆是淚水。在所有人的出其不意中,她忽然抬手朝著那張臉上狠狠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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