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她, 眼神柔和, 眉目溫婉。


    就像他在無數個夢中奢望的那樣, 沒有冷漠,沒有無視。有的隻是她還幼年時對自己的那種親近,毫無芥蒂。


    今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如此匆忙,他覺得委屈了她。


    在他的夢想中,絕對不是這麽簡單的。


    “我媽媽的電話, 去年她陪我爺爺去國外養病,剛打電話說一起回來了, 讓我回一趟老宅。”


    “哦,那你趕緊去吧。”


    上次在他的辦公室裏, 她記得白露曾提到過他的母親。言之下意他母親一定不會同意自己和他在一起。


    對於這件事情, 她暫時還沒有想法。不過依照原書中的情節,他的媽媽不是一個古板專權的長輩,而是一位很尊重兒子想法的母親。


    即便他媽媽不同意, 事實已定。生米已成熟飯,任何人反對都改變不了他們已是法律認可的夫妻事實。


    “你趕緊走吧,我自己坐車過去,路上開車小心。”她說著, 從包裏拿出一套備用鑰匙, “這個給你, 家裏的鑰匙。”


    他伸手接過, 緊緊地捏在手心裏。


    “不急, 我先送你去店裏。”


    她原本想拒絕的,見他堅持,也就沒多說什麽。


    他送她到商業街後,調轉車頭往城南開去。


    城南的趙家老宅子裏,趙老爺子摸著打小就在的黃花梨桌子,還有多寶閣上那些價值不菲的收藏品,不停地感慨著,“古人說得好,在家千樣好,出門萬事難。以後再也別跟我提去國外的事情,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家裏。”


    “呸…壞的不靈好的靈。爸,你說的是什麽話,皮特醫生都說了,你的病暫時沒有大礙了。隻要按時吃藥,隔段時間去國外複查,能活到一百二。”


    趙遠芳扶他過來,坐在沙發上,在他腰後墊上墊子。


    “什麽一百二,那我不成老妖精了?”趙老爺子鼻腔哼哼著,心裏卻十分受用。


    “老爺子,大小姐說得沒錯,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張大海一邊說著,一邊替他們父女倆沏茶。


    很快,屋子裏就彌漫著茶香。


    “那臭小子快到了吧?”


    “要是不堵車,應該快到了。”趙遠芳回著,看了一眼牆上老舊的西洋鍾。


    這座鍾可有好些年頭了,自她有記憶起就一直掛在牆上,聽說是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趙家在清朝起就一直經商,雖然建國初期遭逢過一些變故,但家底大部分都保存下來。


    趙老爺子不說話,慢慢地品著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趙時律邁進老宅的大門,張大海才歡喜地出聲,“老爺子,大小姐,小少爺回來了。”


    “哼!”


    趙老爺子麵色一喜,緊接著板起臉冷哼一聲,繼續喝茶。


    趙遠芳望著自己的兒子從門口進來,筆挺修長的身姿,冷清俊逸的長相,那狹長的丹鳳眼,那略抿的薄唇,一如記憶中那個陽光的男子。


    父子二人長得相似,但性情卻有天壤之別。


    時律嚴肅冷峻,而那個人則是開朗樂觀。


    她表情微怔了一會,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兒子這麽出色,那個人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還不知要歡喜成哪般模樣。歲月積沉,他卻永遠年輕地存在於自己的回憶中,不曾遠去。


    “爺爺,媽。”


    “時律,快過來坐下。”她招呼著兒子,不去看趙老爺子鐵青的臉。


    趙時律沒有坐下,微彎著腰,“爺爺,您身體好些了嗎?”


    “死不了。”


    “爸,您是怎麽說話的?時律可沒有做錯什麽,您可不能因為外人而遷怒自己的孫子。白露那丫頭是不錯,但再不錯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不是咱們趙家的孩子。”


    趙遠芳不滿地說著,再次讓自己的兒子坐下。


    這一次,趙時律坐下了。


    “時律,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和白氏合作。前一個小時白雲先又打電話過來,語氣很是強硬,說是我們趙家要是看不起他們白家就趁早說。聽他的口氣,我覺得白家似乎找了新的合作對象。”


    趙老爺子把杯子往桌上一頓,眉毛一瞪,“他敢?他白家以前是做什麽的?白雲先的爺爺不過是我們趙家的一個掌櫃,要不是咱們趙家幫扶,白家哪有今天。”


    論起趙家和白家的淵源,得追溯到清末時期。那時候的趙家就是地主,有著好些個鋪子。而白家的先輩,不過是其中一個鋪子裏的掌櫃。


    代代相傳,掌櫃也是一代代手把手地教著傳著。


    “爸,那都是老黃曆了。白家在改革大潮中出了頭,那是人家的造化。我們就事論事,要是他白家真的另攀高枝,我們趙家也不會攔著。時律,你來說說,有沒有這回事?”


    “你問他,他就是想和我作對。白家那閨女哪裏不好了,要模樣有模樣,要學曆有學曆,要家世有家世,怎麽就配不上你,讓你嫌棄成這樣?”


    趙時律接過張大海遞過來的茶,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張叔。他麵色平靜,並沒有因趙老爺子的冷言冷語而受到影響。


    趙遠芳不樂意了,低低地叫一聲,“爸,時律是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他最討厭別人插手他的事情。白露這姑娘是不錯,但就是被她媽媽嬌慣了些,以為咱們時律也是那些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非得圍著她轉。”


    趙時律喝了一口茶,滿齒盈香。


    “白家這兩年步子邁得大,不光是想涉足房地產,還想弄度假村。湖庭一號這個項目本身沒有問題,我們趙家也願意和白氏合作。但很明顯,他們的動機不純,目的也不簡單。三個月前拿的地,到現在方案才剛出來。房地產現在正是火熱的時候,趕早不趕晚,遲了不知形勢會有什麽變化。”


    趙遠芳眉頭一皺,之前公司一直是她在管著,她有著商人獨有的敏銳感。一聽他的話,立馬就想到些什麽。


    “依你看,房地產的風險比預估的要大?”


    “目前看,確實是的。美國那邊一直降低貸款標準,本身就是一個信號。銀行為什麽這麽做,我想答案隻有一個,缺錢。”


    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趙老爺子看看女兒,又看看外孫,手一揮。


    “先別說這些,我們趙家還沒搞房地產的,何必杞人憂天。咱們來說說白家的事,剛才你說白雲先那小子找到另一家合作,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遠芳看一眼自己的兒子,“我是聽出那麽個意思,具體得要問時律。時律你來說說,白氏最近有什麽動作?”


    趙時律放下杯子,抬起眸,“沈家。”


    “什麽?”


    趙老爺子呼地站起來,眼裏的精光毫不掩飾,帶著厲色。可能是起得有些急,氣喘得有些快,胡子都在抖動。


    張大海忙過去,替他輕拍了幾下。


    “老爺子,您沒事嗎?”


    “沒事,好個白雲先!他難道不知道我們趙家和沈家的過節,居然去找沈家。好,我成全他們。時律你立馬去,和白家解除合作關係。”


    趙遠芳也站起來,關切地扶他重新坐下,“爸,您別激動,坐下再說。這些事情時律心中有數,會處理好的。”


    “那還坐著幹什麽,還不快去。”趙老爺子眼睛一瞪,看向趙時律。


    趙時律慢慢地站起來,略彎著身體,“那爺爺您好好休息,我去工作了。”


    “一來就想走,就那麽不想看到我這個老頭子,你們剛才還說我會活過百歲,就這樣子,我活到百歲還有什麽意思?”


    人年紀一大,性子就越發的隨性。趙老爺子以前是說一不二的性子,現在老了,想多和外孫相處,又拉不下麵子說不了軟話。


    張大海一聽忙道:“小少爺,老爺子一回來就安排人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菜,你吃過飯再回公司吧。”


    “也不急在這一時,吃了飯再走吧。”


    趙遠芳也跟著這樣說,趙時律就坐下了。


    張大海默默地退出去,不大一會兒,趙遠芳借口去廚房幫忙,也跟著離開。


    “陪爺爺下盤棋。”趙老爺子哼哼地說著,趙時律便取來棋盤和棋子。


    祖孫二人你來我往,殺了十多盤,趙老爺子贏得少,輸得多。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朝自己的孫子使眼色,對方也跟沒看到似的。


    “你小子越來越狡猾,也不知道讓著長輩,不下了。”他一推棋盤,臉別到一邊。


    趙時律慢慢地收拾棋子,“是爺爺教我的,說下棋如商戰,容不得半點心軟。”


    “我是你爺爺。”


    “所以,我讓您了。”


    “……”


    他這一說,趙老爺子更加心塞,敢情自己險贏的那幾盤還是這小子放水?真要說起來,自己豈不是一盤都贏不了。


    可能是覺得有些下不了台,趙老爺子臭著一張臉。


    “你吃完飯把我養的那幾盆花修了。”


    趙時律放好棋盤和棋子後一言不發地離開,把趙老爺子氣得鼓著眼睛,不停地抖動著胡子。進來的張大海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怎麽回事。


    “老爺子,是不是小少爺的棋藝又精進了。那都是老爺子您教導有方,小少爺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這小子,就是氣人。”


    話雖是埋怨,但語氣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驕傲。


    “小少爺是天生的經商之才,雖然話少,但無論什麽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我看他,不像大小姐,倒是隨了您。”


    “我們趙家可是經商好幾代,他是我趙家的後代,那自然是有這方麵的天賦。”趙老爺子驕傲地說著,突然眉頭一皺。


    他這麽出色的孫子,憑什麽要看別人的臉色。


    “你等會找個機會和時律說說,白家那事就此作罷。我一定要讓白雲先那小子好好看清楚,是我們趙家不願和他們白家合作,不是他白家甩了我們,什麽玩意兒…”


    “是,老爺子。”


    張大海笑容滿麵,老爺子年紀大了,性子越來越像孩子。


    他扶著趙爺子去餐廳,趙遠芳和趙時律已坐好等著他。他一到,就開始上菜。


    趙家家規嚴,講究食不言。一頓飯吃下來,隻聽到碗筷的輕微聲,和輕輕的咀嚼聲,其它的聲音一律沒有。


    吃完飯後,張大海幫著趙時律一起修剪花枝,瞅著這個機會他和趙時律說了老爺子的意思,並再三說起老爺子的思孫之心,要他以後常回老宅看看。


    “謝謝張叔,我記下了,爺爺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小少爺你言重了。”


    張大海和他一起修完枝丫,收拾好後進屋去照顧趙老爺子。趙老爺子有午睡的習慣,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午睡的時間都由一小時延到兩小時。


    看時間,老爺子快醒了。


    趙時律沒有等爺爺醒來,獨自離開。


    趙家的老宅還保留著民國時期的西洋建築風格,屋子庭院都帶著那個年代的氣息。牆上還布著爬山虎,幾乎占了牆的三分之二。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什麽人。


    約摸過了七八分鍾的樣子,趙遠芳追出來。


    “時律,你等等,媽媽有話問你。”


    趙時律剛走到車子前,聞言停住腳步,緩緩轉身。


    時間像在這一刻定格住,趙遠芳的眼前仿佛出現另一個身影。那人的長相與麵前的人重合,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那人的眼底永遠是帶笑的,笑容溫暖。


    她拚命眨了一下眼睛,將湧上來的思念壓下去。


    “時律,媽媽耽誤你幾分鍾。我想和你談談白露的事情,拋開白氏和趙家的關係不說,白露這姑娘還算不錯。很有禮貌,而且也很能幹。”


    “媽,我有對象了。”


    他淡淡地說著,眸底劃過暖色。


    趙遠芳先是一愣,“是什麽樣的姑娘?”


    “她很好。”


    簡單的三個字,道盡所有。對於他來說,她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是他心裏永遠的小仙女。除了他,他的眼裏容不下別人的身影。


    趙遠芳突然眼有淚意,這個孩子一向心思重。她對他是虧欠的,他不愛說話,性子冷,當媽的看在眼裏,心都是痛的。


    她深吸一口氣,緊接著笑起來,“那敢情好,什麽時候有空再來給媽媽看看。你爺爺的工作媽媽來做,他最後一定會同意的。”


    “謝謝。”


    她聽到這兩個字有些難過,兒子和自己這麽客氣,想想都讓人心酸。可是那時候除了把他交給奶媽養,她沒有別的選擇。


    “時律,媽媽希望你開心。無論你找什麽樣的姑娘,隻要你喜歡,媽媽一定全力支持。你有自己的主見,媽媽不會幹涉你,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趙時律喉間有些幹澀,好多想說的話說不出來。


    一個人習慣了將自己的情感埋藏在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感觸都不會說出來。他眉眼低著,點了點頭。


    一直目送他的車子消失不見,趙遠芳才依依不舍地進屋。


    趙時律回到公司後就著手安排和白氏解除合同的事情,等下班時已是十一點。回到家中,客廳的燈還是亮的。


    他心裏有暖流經過,看著主臥緊閉的門,輕手輕腳地洗澡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


    一夜好眠,韓數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一看上麵的號碼她就按了接聽,眼睛微睜著,打了一個哈欠,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


    電話是杜曉美打過來的,聲音透著歡喜,似乎很高興。


    “你怎麽還不起床?不是說讓我今天試禮服的嗎?我可是和胡主編請了兩小時的假,趕緊起來我們一起去你店裏。”


    說是說好了,不說約的是下午,不是早上。


    “你…現在哪裏?”


    “哈哈,你家門口,快來開門。”杜曉美說完就掛了電話,緊接著敲門聲響起。


    韓數馬上清醒飛快地起身,出了房間。客廳裏很幹淨,那個修長的身影正在拖地。他頎長的身子杵著拖把,皺著眉看向門。


    他昨天幾點回來的?自己最近睡得沉,居然都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她顧不得許多,上前去拉他,邊拉別小聲說著,“杜曉美來了,你趕緊進房間躲著,不許出來。”


    他眼眸發沉,由著她把自己推進房間,然後一把將她環在懷中,抵在牆上。


    “我就那麽見不得人?”低啞的聲音,隱含著憤怒。


    “不是。”她被圈著,他高大的身體呈壓迫之勢。頭微俯著,清爽的男人氣息夾雜著睡衣未洗的布料氣味,全部湧進她的鼻腔。


    她身體開始發軟,暗罵自己沒用。


    為什麽一遇到她,她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有反應。


    “為什麽要把我藏起來?”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太突然了,而且這種情況下見麵不夠正式。”她解釋著,自己都覺得有些蒼白。


    他眼神更黯,剛睡起來的她是那麽的不設防。鬆散的發,素淨的臉,還有粉色略幹的唇,以及清澈如水的眸子。


    睡裙是吊帶的,裏麵沒有穿內衣,她出來的急都沒顧上換。


    領口往下,是大片雪白的肌膚。他甚至能看得到隱秘的風光,如記憶中一樣讓人移不開視線,美不勝收。


    他呼吸重起來,眼神幽深似暗潭,喉結滾動一下。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推了他一下,“趙總…”


    “你叫我什麽?”他拚命壓抑著奔湧的情潮,努力控製著自己。額間的青筋變得明顯,眼尾發紅。


    “我…時律…”


    “不是這個。”


    他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暗沉低啞。


    她垂著眸,長長的睫毛輕顫。自己不是人事不知的少女,知道他此時的狀態代表著什麽,也知道他顧忌自己懷孕什麽都不會做。


    是哪個呢?


    叫時律都不行。


    “哥哥…”


    這兩個從她的嘴裏輕喚出,他整個人身體緊繃到極致。那一夜,她被自己誘哄著,就是這樣叫他的。


    一聲聲,嬌媚含情。


    他還是不放,她急了。


    到底要叫什麽啊?


    猛然間,她想到了。


    狠狠心,低著聲,“老公。”


    他身體一震,下意識將她圈緊。這兩個字,勝過世間千言萬語。他連想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是她嘴裏的老公。


    “韓數,你到底在不在家啊?”門外傳來杜曉美的聲音,似乎等得有些著急。緊接著韓數聽到自己的電話響了,一定是曉美打的。


    “你快放我出去,曉美等急了。”她麵色潮紅,使勁推他。


    趙時律深吸幾口氣,放開她。


    “去開門吧。”


    她連忙從他腋下逃開,快速開門出去。


    他眸底的暗色沉了沉,雙拳鬆了又緊。等了這麽多年,他有的是耐心。她是他孩子的媽媽,他不允許自己再縱容她從自己身邊逃開。


    不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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